增訂版序
本書自民國七十九年(一九九○)文藝節,交由三民書局印行迄今(九十七年四月),似水光陰,忽忽將屆二十個年頭。近得書局方面電告,以為:「字體和版材皆已老舊,為嘉惠讀者,希望能在短期內修訂完成,以應需要」云云。
回顧於初版自序時,言本書的編寫,蓋基於「三個理念」,並以「六大部門」為整體布局。現在趁著改版的機會,再將本書通讀一過後,決定除維持上述的基本原則不變外,經揣摩所得,發覺本書尚有以下幾個特點,想以獻曝的心情加以補述,並與讀者諸君分享。
其一,在體例方面:充分擺脫當前一般陳陳相因的政治框架,完全從體裁方面進行分類。使中國韻文、散文、駢文、小說、戲曲、文評等六大部門先後並峙,綱舉目張,極便讀者掌握重點。
其二,在敘述方面:於分章別節的論敘中,嚴格遵行以史實為經,時代為緯,務期經緯交織,系統明備。如此讀者既能觀瀾而索源,又可收執簡馭繁的效果。
其三,在行文方面:堅守雅俗共賞的筆法,於行文措辭時,要求言不甚深,義不甚隱,務期淺白流暢,乾淨俐落,絕不節外生枝,泛濫無歸。
其四,在運材方面:凡於詩、詞、曲、文、小說、戲曲、文評等之敘事說理,必須援例相證處,皆經考量當前讀者諸君的能力、需要和興趣。不僅折衷至當,且以膾炙人口者為準。
其五,在資料方面:中國文學的內涵富如山海,加以時空邈渺,作家紛紜,雖以取精用宏的態度,將數千年的文學史乘,充分濃縮於此一不滿二十萬言的《講話》中,但百密一疏的地方,信所難免。為此,在每一門類之末,或重要環節處,大多附列參考資料,既可補充正文之未備,兼能滿足讀者求知的欲望。
至於本書重修增訂的重點,在維持本書原貌,不大事更張的原則下,有可得而言者,約分、以下數項:一是對本書正文的誤缺、誤衍、誤倒、誤增部分的增、刪、補、改與乙正;二是對本書標點、稱謂欠妥的勘校;三是對本書內容的補充和段落錯置的調整;四是對正文重要環節處參考資料的增補;五是書末增列參考文獻舉要。除四、五兩項因文多辭煩,在此省略不予說明外,其他三項分別例證如下。
對本書正文訛誤的訂正:如原文脫漏,應加增補的:如第十三頁六行引〈江南可採蓮〉,依郭茂倩《樂府詩集》卷二二〈江南‧古辭〉,在「蓮葉何田田」句下,脫「魚戲蓮葉間」句,應增補。又原文有因形近致誤,應加改作的:如第二十七頁七行引唐玄宗的〈好時光〉:「天敬入鬢長」,句中「敬」字,乃「教」字形誤,當改作。再原文下字欠妥,應予改字的:如第二十七頁最後一行「修飾音」,此乃曲藝中的術語,應是「裝飾音」之訛,當據改。
對本書正文標點、稱謂欠妥的勘校:如原文因標點誤用,致文義扭曲的:如第三十頁十行「過著求生不得」下,「頓點」實為「逗點」之誤,應改標。又原文標點誤衍,致文義割裂不順的:如第六十五頁九行「但是他們的散文,藝術」,「散文」下衍「逗點」,應刪正。再原文為因應環境需要,而變換稱謂的:如第三十八頁七行「現在的國劇」,句中「國劇」改為「京戲」,即其例。
對本書正文內容的補充和段落錯置的調整:如第八十六頁一段三行文末,順沿上述文義,增益「(4)過渡期」一段文字,即其例。又原文顛倒,致內容受到影響,須加調整的:如第一五二頁第三段「唐代傳奇……有意為小說。」,應改移到第一五四頁最末,作「參考資料」用,即其例。
通觀中國文學發展的脈絡,在時代巨輪的推動下,經常因為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而改弦易轍。大抵是先由思想的改變,影響到政體的改變;由政體的改變,影響到文體的改變;再由文體的改變,影響到作品的多采多姿。所以在一時代有一時代的文學裡,作家們永遠生活在「窮」、「變」、「通」、「久」的時代思潮中;為文學的發榮滋長而融舊取新,筆耕墨耘。為中國文學發展的歷史進程,緬往察來,感懷身世,寫下永垂不朽的名篇;閃耀著時代的輝煌!
回想本書出版面世的經過:先是編著者為了響應當時政府復興中華文化的號召,遂本乎探本索源的理想,汲取先進各家的優點,運用精簡扼要的文字,選擇深具代表性的文學樣式,成此一部《中國文學講話》。然後又與門生故舊往還商量,後經漢聲電臺文藝橋的定期傳播,《國語日報‧少年版》的分期連載,最後又承三民書局慨允發行。當此修訂完成,再版可待之際,一方面對各方以往的協助衷心感戴,另一方面更以期待的心情,寄希望於讀者諸君的指教,是為序。
民國九十七年四月九日臺北市寓所
自 序
中國文學源遠流長,在以往五千年的歷史長河裡,其發展變化的瑰麗多姿,真乃千門萬戶,無比壯觀。我們不僅目不暇給,更希望能走進它的殿堂,以窺究竟。而坊間介紹中國文學的專門著作中,以中國文學史最具系統;但編者大多運用通史的筆法,以時代先後為序,循著歷代王朝的興滅繼絕,硬把中國一脈相承的各體文學奇葩,推上政治的砧板,支解得面目全非。且久已引起讀者的詬病,而思有所更張。
從文學發展的過程上觀察,中國各體文學的內涵雖然浩如煙海,但如果分支別派,撮其綱領,要不外韻文、散文、駢文、小說、戲曲、文學批評等六大部門而已。六者之中,又以韻文伴隨著可歌可泣的人生百態,在中國文壇上出現最早;其次是散文,介乎韻散之間的為駢文;小說的起源雖為時已久,但真正成熟,卻在駢文之後;戲曲為綜合性藝術,鎔鑄詩詞、散文、賓白、舞蹈、雜技以及故事表演於一爐,其登上文學寶座,造成盛況空前的時間,更遲至宋元以後,所以算起來它還是小老弟;有作品就有鑑賞,有鑑賞就有批評,有批評就有理論,文學批評隨著理論而俱來,在中國文學活動中,始終扮演著推動、催化、刺激和生發的媒劑,幾千年來,它給中國文學增添了不少光彩。
居今經濟掛帥,科技優先的時刻,我們生活的時間和空間十分狹窄,早已不像前輩古人於飽食暖衣之餘,一杯香茗,半窗風月,胸羅萬卷,目送流雲,那樣優游終日的歲月了。所以我們要想把五千年中國文學菁華,介紹給廣大讀者,最理想的作法:首先,要體認文學為學術的一環,必須把文學放在整個學術的天秤上,才能見其真,能知其變,也才能讓讀者清楚了解它的來龍去脈。其次,要突破陳陳相因的政治格局,改採以文學體裁為基據,以紀事本末為寫作的方式,如此讀者才有一氣呵成,遊目騁懷之快。最後,要文字精確扼要,不廣徵博引,凡中等程度的知識分子,不分職業和性別,只要想了解中國文學的人,就能一卷在手,雅俗共賞。
本書的寫作,就是照著以上三個理念和六大部門,將中國五千年文學的變遷,架設在縱橫交錯的兩條主流上進行說明。縱向的活動是線,線代表時序和源流遷變的軌跡;橫向的活動是點,點代表作家、作品和文風的興廢。兩相交織,則中國五千年文學的全貌,便如以目視掌,清晰可辨了。
至於各部門的鋪陳,依內容多寡,區分為若干章。如韻文之部有九章,散文之部十一章,駢文之部九章,小說之部十六章,戲曲之部十二章,文學批評之部九章,共六部六十六章。每部開端第一章,例先介紹此一文體的名義、起源、流變,和以後各章敘述內容,安排重點,俾讀者藉此可以預先掌握各體行文的脈絡系統,然後再循序漸進,自可邁入佳境。有時因為資料太多,牽涉過廣,非一章可以結束時,則另外按照實際的需要,區分為二至三章,並在標題之下加注(一)(二)(三)的數序,以資醒目。
為了達成精確扼要的行文要求,每章字數,大多維持二千到二千四百之間,措詞淺白流暢,不拖泥帶水。如不得已,需要徵引成說時,也儘量配合上下文義的需求,作適度的濃縮或潤飾,甚或改寫。但在忠於原著的條件下,絕不牽強附會,使讀者對中國文學有正確的體認。
回憶本書初稿,自民國七十三年(一九八四)九月起,到七十四年十月止,曾經以「中國文學探源」的名義,在臺北軍中(現改稱漢聲)廣播電臺文藝橋節目播出,當時是每週星期日上午八點十分開播,到九點為止,全長五十分鐘,由金鐘獎得主梅少文小姐主持。以後蒙《國語日報‧少年版》主編余玉英小姐堅邀,希望將以往在電臺播出的「中國文學探源」縮節改寫,移《國語日報‧少年版》分期刊出。於是就在民國七十四年十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天,仍以原來標題,先刊出韻文之部的第一章〈商周的詩歌總集:《詩經》〉,一直到七十八年十二月三日,才把全部文稿登載完畢,總計連續刊載了五年零兩個月。
三民書局董事長劉振強先生,為我多年好友,承他熱誠相助,慨允出版。為了適應一般讀者的要求,又將本書原名「中國文學探源」改為今名「中國文學講話」,並正式鑄版問世。
在本書即將發行面世的前夕,我以十分誠摯的心情,向軍中廣播電臺負責人,文藝橋節目主持人梅少文小姐,《國語日報‧少年版》主編余玉英小姐,以及助我聚材繕稿,甘苦共嘗的學生們,尤其是內子祁素珍女士,在以往漫長的歲月裡,給我不斷地鼓勵和支持。這一切的一切,都使我萬分的感謝,並致上由衷的敬禮。
最後,筆者深感中國文學博大精深,其門類之多,文體之富,作家若林,著述如雨;再加上時代思潮的衝激,支條流派的錯雜,中外文化的交流,內憂外患的叢脞。想在這樣一個變動劇烈,問題複雜的舞臺上,找出一些代表和典型,以及足以反映文壇脈動的作家、作品,與文學風貌,又談何容易!再加上個人的天賦、學養和取材、運辭上的局限,相信不愜人意的地方一定很多,請讀者諸君多多指教。
民國七十九年文藝節序於臺灣臺北退思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