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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世界歷史地圖集(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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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世界歷史地圖集(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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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古代世界歷史地圖集》(Historischer Atlas der antiken Welt)是西方古典學界、古代史權威百科全書“新寶利”(德國)(Der Neue Pauly)系列的一種。《古代世界歷史地圖集》沿襲了“新寶利”叢書嚴謹的學術研究風格,累積了世界古代史各專業領域最新且最高水準的學術研究成果,以其深入淺出的扼要論證和跨學科的綜合研究,被學界譽為是目前最具專業性和學術性的一本關於古代世界歷史的地圖集,是世界古代史研究最具匹配專業地圖集,為讀者提供了傳統的和新興的具有史地前沿性的學科成果,從中能看到西方史學界對古代世界的認知和探索的基本歷史觀以及這種史觀對今天古代世界史研究的深刻影響。


作為迄今為止最具專業性和學術性的一本關於世界古代歷史的地圖集,本書的最大特色在於全書共收錄161幅彩色地圖與44幅插圖,時間跨度從公元前3000年(古代近東)至公元15世紀(拜占庭帝國),涵蓋了包括希臘、羅馬、美索不達米亞、埃及、赫梯、巴比倫、腓尼基等在內的諸多古代文明地區,聚焦於古典時期東西方文明之間的交往和沖笑,不僅了展現了古代世界的地緣政治和軍事歷史,同時也構勒了古代世界的經濟、宗教和文化等諸領域在古文明形成和發展的輪廓。特別是學界之前所忽略研究的,如愛琴文明早期、地中海中部和西部地區、古代晚期的歷史發展狀況。

較之西方世界之前出版的一些世界古代史地圖集而言,本地圖集特徵鮮明:以直觀的地圖(插圖)為經,以重大的歷史事件為緯,輔之以專業且簡明的文字闡述,把歷史事件的時序投影到具體的地理空間,且通過合理的設計佈局使“歷史”和“地理”得以聯姻,呈現完美結合。可以說,這是迄今為止在體例規模、研究深度更為精確、立體、詳實的一部古代歷史地圖集。

作者簡介

A-M.威特基,德國圖賓根大學古典考古學系博士。
E.奧爾斯豪森,德國斯圖加特大學歷史系教授。
R.希德拉克,製圖專家,任職于德國圖賓根大學地理學系。
譯者簡介:
葛會鵬,復旦大學歷史學博士,東北師範大學世界古典文明史研究所講師、歷史文化學院博士後,主要研究方向為古代埃及史。

古原馳,東北師範大學世界古典文明史研究所羅馬史博士。

史湘潔,東北師範大學世界古典文明史研究所希臘史博士。

王聰,東北師範大學世界古典文明史研究所古典文獻學碩士。

名人/編輯推薦

本地圖集是當今世界極具學術性的古代世界歷史地圖集。它的引進不僅添補漢語學界的長期空白,而且對世界古代史及古典學在中國的興起,具有極其重要的理論意義。

目次

第一章 古代關於世界的概念和探索

埃及和古代近東地區人們的世界觀

古代著作家視閾中的世界

古代世界的地理探索

 

第二章 早期高級文明時代(西元前3000—前1200年)

西元前3千紀下半葉的美索不達米亞

西元前17和前16世紀的古代近東地區

西元前15至前13世紀的古代近東和中東

古王國和第一中間期時期的埃及

中王國和第二中間期時期的埃及

新王國時期的埃及

赫梯帝國,西元前13世紀的“哈圖薩”

青銅時代的愛琴海地區

愛琴海地區的邁錫尼文明

青銅時代晚期的地中海東部

青銅器時代晚期/向鐵器時代過渡時期

第三章 東部帝國時代(西元前12—前6世紀)

Part A 東部帝國

地中海東部和古代近東地區(西元前12世紀—前10世紀中葉)

希臘、愛琴海和小亞細亞西部(西元前12—前9世紀)

希臘、愛琴海和小亞細亞西部(西元前9世紀後期—西元前6世紀中葉)

安納托利亞(西元前10—前7世紀)

烏拉圖和安納托利亞東部(約西元前700年)

魯維-阿拉姆語王國(約西元前900年)

巴勒斯坦(西元前10—前6世紀)

美索不達米亞和黎凡特(西元前10和前9世紀)

美索不達米亞及其周邊地區(西元前819—前746年)

美索不達米亞及其周邊地區(西元前745—前711年)

美索不達米亞及其周邊地區(西元前8世紀晚期—西元前7世紀)

美索不達米亞及其周邊地區(西元前7世紀晚期—西元前6世紀)

新巴比倫帝國時期的Bābilu(“神之門”)/巴比倫城(西元前7/6世紀)

第三中間期和晚王朝時期的埃及(西元前1080—前332年)

地中海東部地區的象形文字、楔形文字、字母文字、音節文字的主要分佈區域

第四章 東部帝國時代(西元前12—前6世紀)

Part B 地中海西部的早期歷史

伊比利亞半島及其對青銅時代晚期和鐵器時代早期的銜接作用

西元前10至前8世紀的義大利

拉丁語傳播之前的古義大利地區諸語言

腓尼基人、希臘人和埃特魯裏亞人在地中海地區的殖民活動

地中海西部的腓尼基人和西腓尼基人/迦太基人領地

迦太基

埃特魯裏亞核心領地

埃特魯裏亞人、西腓尼基人同希臘人的衝突(西元前6世紀—約西元前400年)

哈爾施塔特文明(約西元前800—前450年)

拉坦諾文明(西元前450年—約西元1年)

歐洲中部的貿易關係(西元前8—前5世紀)

地中海世界的商業與貿易(西元前7/6—前4世紀)

第五章 地中海世紀的重構(西元前6—前4/3世紀)

阿契美尼德王朝(西元前6—前4世紀)

希波戰爭(約西元前500—前478/449年)

希臘的城市發展與城鎮規劃

古風和古典時期的僭主政治

提洛同盟(西元前478—前404年)

伯羅奔半島戰爭(西元前431—前404年)

希臘世界謀求霸權的同盟組織(西元前4世紀)

希臘諸同盟

馬其頓王國的發展(西元前7世紀—西元前336年)

羅馬共同體:義大利的4個城市部落與31個鄉村部落(約西元前500—前241年)

格拉古之前羅馬在義大利的殖民情況/拉丁城市同盟

《尤裏安法》頒佈之前羅馬向埃特魯裏亞和翁布裏亞地區的擴張(西元前4世紀—西元前90/88年)

第六章 強權時代(西元前4/3—前1世紀)

Part A亞歷山大大帝和希臘化繼承者政權

亞歷山大大帝的征戰(西元前336—前323年)

繼業者王國(約西元前303年)

西元前3世紀的希臘化世界

希臘化時期的城市建設與教育機制(西元前4—前2世紀)

西元前4至前1世紀的埃及

六次敘利亞戰爭(西元前275/274—前168年)

阿塔利家族的帕加馬王國(西元前241—約前185年)

西元前5世紀到西元1世紀的博斯普魯斯王國

西元前2世紀的希臘化世界

西元前2和前1世紀的敘利亞與巴勒斯坦

西元前2和前1世紀的印度-巴克特裏亞的希臘化王國

希臘化時期的貿易路線(西元前4—前1世紀)

第七章 強權時代(西元前4/3—前1世紀)

Part B羅馬崛起,成就世界霸權

羅馬人統治之下的義大利:社會體系(西元前338—前89/82年)

第一、第二次布匿戰爭

羅馬帝國在共和時期的領土擴張

羅馬薩丁島、科西嘉與西西里行省的發展(西元前3世紀—西元5/6世紀)

羅馬行省在伊比利亞半島的發展(西元前2世紀—西元5世紀)

羅馬北非行省的發展(西元前146—西元395年)/羅馬與朱古達的戰爭(西元前112—前105年)

羅馬在西方的戰爭(西元前206—前101年)

羅馬在東方的戰爭I(西元前214—前129年)

羅馬在東方的戰爭II(西元前214—前129年)

羅馬的殖民活動

同盟者戰爭(西元前91—前87年)

羅馬人與米特裏達泰斯六世的三次戰爭(西元前89—前85年,西元前83/82年,西元前74—前63年)

龐培整頓東方(西元前67—前59年)

羅馬統治時期的克裏特與昔蘭尼加行政史(西元前96年—西元6世紀)

凱撒任職高盧總督(西元前58—前50年)

羅馬高盧行省的發展(西元前1世紀—西元4世紀)

西元前49—前45年內戰時期的羅馬帝國

西元前44—前30年內戰時期的羅馬帝國

第八章 帝國時期的羅馬帝國(西元1—5世紀)

羅馬城

奧古斯都對羅馬和義大利的分區

奧古斯都至塞普蒂米烏斯·塞維魯斯時期的羅馬帝國諸行省(西元前27年—西元211年)

埃及和阿拉伯的羅馬諸行省的發展(西元前1世紀—西元6世紀)

黎凡特地區的羅馬諸行省的發展(西元前1世紀—西元4世紀)

小亞的羅馬諸行省的發展(西元前2世紀—西元5世紀)

巴爾幹半島北部的羅馬諸行省的發展(西元前1世紀—西元4世紀)

南巴爾幹半島的羅馬諸行省的發展

多瑙河中游的羅馬行省的發展(西元前1世紀—西元3/4世紀)

所謂的巴塔維亞叛亂和羅馬內戰(西元69/70年)

不列顛的羅馬諸行省的發展(西元1世紀—西元410年)

羅馬帝國的大道和道路

地中海重要的農業區域(西元1—2世紀)

羅馬帝國的貿易路線(西元1—3世紀)

西元1/2世紀地中海到印度的陸上和海上路線

塞普蒂米烏斯·塞維魯斯統治時期的羅馬帝國(西元193—211年)

軍團部署和羅馬帝國的邊界

不列顛尼亞、日爾曼尼亞以及雷蒂亞的邊界

羅馬帝國的東部與南部邊界(西元1—3世紀)

西元1、2世紀的阿爾薩西德王國(至西元224年)

薩珊帝國(西元224—651年)

士兵-皇帝時期的羅馬人與薩珊人(西元3世紀)

“帕爾米倫帝國”(西元250—272年)

高盧帝國(西元260—274年)

西元4世紀羅馬帝國的行省管理

基督教集會的發展壯大(西元1—4世紀)

基督教會組織/基督徒朝聖路線

日爾曼人居住區的文化發展

日爾曼民族遷移並入侵羅馬帝國

西羅馬帝國的日爾曼繼承國

第九章 拜占庭帝國時期(西元5—15世紀)

查士丁尼統治下的羅馬帝國(西元527—565年)

拜占庭的軍區制(西元7—9世紀)/君士坦丁堡

拜占庭與薩珊王朝之間的衝突(西元6—7世紀)

前四任哈裏發時期阿拉伯各部的統一與擴張(西元632—661年)

巴茲爾二世統治下的拜占庭帝國(西元976—1025年)

拜占庭帝國中期的經濟

前三次十字軍東征(西元1096—1192年)

拉丁帝國時期的東地中海世界(西元1204—1261年)

巴列奧略王朝時期的拜占庭帝國(西元1261—1453年)

附錄

地圖釋文的補充(資料來源、參考文獻及相關表格)

縮寫表

本書作者

索引

書摘/試閱

《巴黎的夏天》

巴黎的夏天來得晚。五月底的北京,已熱到人穿不下襯衫了,巴黎還容你穿薄風衣。下過陣雨,晚上出門,溫度還會跌進個位數去。

夏天的徵兆,始現於水果店。水果店門口的時鮮鋪面,猶如季節的調色盤,冬則單調樸素,入夏便鮮辣火烈。櫻桃來得早,濃紅得泛黑;李子隨之,金黃灼目。你有時穿著襯衣,躲開陽光,走進樓宇陰影裡,微微一抖,“真冷”;看一眼櫻桃,“噢,還真是夏天季節……買些回去吧!”嚼著,酸甜適口,嗯,夏天是來了。

白晝漸長。早晨天空由黑泛藍,還是五點鐘光景,黃昏卻被無限推遲,八點了,日頭還懸在樓頂――雖然巴黎那些19世紀70年代左右建的新古典主義建築老樓,普遍低矮一些,太陽也未免落得太慢;到九點,陽光隱去,天空灰藍,到十點過,天空變成深藍色。所以在公園長椅上坐著,或者沿塞納河走,會發現七點多了,草地聊天或臨河釣魚的人們,還不散去――沒法子,光看陽光,還像是下午呢。

歐洲許多老建築都沒空調,一半是裝起來,得把房子開膛破肚,太瑣碎――經典的老歐洲房屋都是百歲文物;一半是沒必要。在巴黎、佛羅倫薩和羅馬,租房時候,房東經常會補一句,“沒空調”。除非你的房間在閣樓上――夏天閣樓日頭大,會存滿陽光,到午間,牆壁滾燙,所以情況特殊――否則大家都無所謂。巴黎入夏也不熱,經常是一整個七月,單日最高溫度27到29攝氏度而已。真熱急了,可以開電風扇。年紀大些的老人家,會深情念叨幾句印度和越南。老法國人,有些是在亞洲殖民地出生的,與杜拉斯有類似的身世。于他們而言,亞洲就是沒有季節之分的天氣,是茂密的叢林樹影(張愛玲說過:馬來的叢林,仿佛玻璃杯中喝幹了水留下的綠茶茶葉),是不那麼清澈的河水,是百葉窗、香料、茶、自法國遠道郵寄而來的通俗小說,以及吧嗒吧嗒響動的電風扇。

巴黎夏季主要的體現,還是陽光。與許多高緯度城市一樣,陽光明亮璀璨,但不烈也不凶。午後天空還是藍得很乾淨,不會被陽光兌得太淡,雲團蓬鬆雪白,很好看。塞納河水平時泛綠或灰藍色,在夏天會粼粼閃動藍光,河道寬闊處,藍色很純粹。因為不烈,所以除非極怕曬,也不必特意躲到咖啡館屋簷下去。

陽光對巴黎的幫助,實在巨大。因為巴黎是座舊城,太舊了。巴塞羅那路寬,羅馬樓低,巴黎兼兩者之長。夏季到來,天空宏偉廣大,你可以輕易追溯一整條長長的雲如何在天空斜倚橫躺,不用擔心被樓房切割了視野。晴天多,天空廣袤,陽光是最好的衣裳和首飾,1876年的新古典主義老大理石陽臺,在2014年的陽光下,也輝煌奪目。盧浮宮們的歷史,能追溯到五六百年之前;小巴黎大多數房屋,都在19世紀70年代那次不朽的大改建中造起。雖然,1823年巴黎人開始大規模用玻璃和鋼鐵製造拱廊,到底民眾還是反對――當年修鐵塔都被全巴黎人民罵了許久呢。陽光不足的灰暗天色下,這座城老邁抑鬱,讓人想起老黑白電影裡那些頹唐的故事;但到了夏季,陽光明麗,那些妝化得粗疏華麗,一望就知道來自美國或南歐、大膽露胳膊露腿的遊客姑娘們,讓這城市像個巡遊于陽光之下的露天展覽館。

雖然不熱,但夏季的陽光,還是容易讓人疏懶。會有騎自行車的,在窄小路徑上,半打著瞌睡,趴在前車杆上慢悠悠地晃蕩;被陽光直射的一樓辦公室,辦公桌旁的人會打開窗,對著陽光伸懶腰,然後考慮怎麼睡個午覺;陽光太好了之後,大家都願意在咖啡館坐下來,要份冰飲,這時候少點一份含咖啡因的,多點些含糖量高的,似乎也不那麼罪惡了。

巴黎有些博物館,很依賴陽光的明麗,比如盧浮宮的中庭,比如奧賽鐘樓,比如大皇宮的穹頂;秋冬多陰雨,室內也晦暗,看展覽也讓人心情沉鬱;夏季則明亮得多;夏季盧浮宮中庭,陽光披拂于大理石古希臘雕像肩膀頭髮上,真有希臘半島牧歌之美麗。

我很懷疑巴黎人的情緒是熱脹冷縮的。冬天感情淡漠,記憶模糊,大家見了面都像是點頭之交。到了夏天,大家一起感情飽滿、記憶明晰,見了面都歡天喜地、熾熱甜濃,樂意說話。

如果光和水一樣有浮力,巴黎夏季的陽光就很適合游泳。陽光明亮飽滿,想來浮力很大,遊著不必怕累;哪怕累了,也能在大朵雲或雲一般連綿結實的綠樹梢頭休息。意大利南方的陽光就差了一點:太灼人了,在其中遊蕩,大概會淹死人。



《普羅旺斯,大蒜的味道》

我家雖在江南,父親卻愛吃蒜,還是生吃。在老江南人看來,這似乎很奇怪:蒜味那麼重,吃了別上公共汽車了!

我母親,自詡是水鄉城裡人,認為修養厚度與口味重度成反比。蔥蒜韭菜口味重,修養就有問題,對蒜味尤其戒懼不已,如見蛇蠍。我小時候,我爸喝粥,剝蒜,滿桌蒜皮後,拈著個蒜頭,嚼;看我眼睜睜看他,便也給我剝了個,塞我嘴裡。“好吃不?”

我眉眼扭曲,滿嘴辣裡發甜,嚼了會兒,猛吞了一大口粥,“好吃!以後還要吃!”

我媽便覺得:天要塌了!家裡怎麼出了這麼倆玩意兒?

在世界的另一些地方,蒜是神物。

西方醫學的老祖宗、希臘的希波克拉底先生,認為大蒜這玩意天下無敵,幾乎包治百病:可以利尿,可以通便,可以發熱禦寒,簡直是天賜之寶;和希臘特產的橄欖油一配合,味道更是讓人直上天堂。古希臘人航海,吃大蒜、橄欖油就魚,這輩子就滿足了。雅典公民,覺得橄欖油炒個蒜,加個煎魚頭,一頓飯有滋有味!妙在人吃大蒜,除了有味,還殺菌解毒,不易生病,能當藥使,神了!
十字軍時期,歐洲人健康狀況都差,但嗜吃大蒜的諸位,防疫能力飛升,一時百毒不侵。這事兒被醫生發現,覺得大蒜是海外仙方。於是中世紀末期,大蒜流行西歐,調味料賣出了藥的價錢:防瘟疫治感冒的萬靈丹,對付黑死病的殺手鐧,據說掛在脖子上,還能代替十字架,嚇得妖魔鬼怪屁滾尿流!

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把辣椒番茄這些東西引回歐洲之前,地中海居民主要的人生樂趣,便是將大蒜搗碎,配上荷蘭芹,蘸魚、蘸麵包、蘸烤肉,無往而不利啊!

法國人一般要吹物產豐富、飲食美味,首推普羅旺斯風味。而所謂普羅旺斯風味為何呢?答:大蒜味。19世紀時,諸位在巴黎的大師,每到冬天就頭疼腦熱,心情陰鬱,要去南方曬曬太陽,心情才能舒暢。大仲馬說:他當年,坐在馬車裡離開巴黎,不看窗外,都能覺得自己進了普羅旺斯。為什麼?因為聞到了健康、豐碩、活潑、健壯的大蒜味!

是,如今大家自然都說,普羅旺斯是薰衣草味、玫瑰味、晚香玉味,但很遺憾,對法國人而言,普羅旺斯主要的動人處,就是大蒜。將大蒜搗碎,與橄欖油拌上,是普羅旺斯菜的基本調味風格。

蛋黃醬裡,加橄欖油與大蒜,與意大利乾酪絲一配,往魚湯裡倒,就是著名的馬賽魚湯。一鍋貽貝,用大蒜燜煮出來,就是普羅旺斯風味;如果你用奶油和白酒,大家只會扮個鬼臉,“諾曼底人才這麼吃”。

烤得的麵包,要蘸蒜蓉蛋黃醬吃才對得起它。

吃鵝螺,店主如果體貼,會端上蒜泥,以及,“專門配合蒜味喝的白葡萄酒”。

在聖十字湖附近,店家願意吹噓他們的明蝦,配蒜最有味;你禮貌地表示“我也不是特別愛吃蒜”,店家的表情立時陰鬱,看你的眼神也從“這哥們很討人喜歡”,一變而為“這廝不會想拐走我女兒吧”。

南法對於蒜的熱愛,勝於一切。如果給他們選擇,是美味的蒜油蛋黃醬,還是一塊鮮血淋漓的牛肉?普羅旺斯人大概會選前者――在他們思維裡,如果不調味,牛肉哪有蒜好吃?

非只普羅旺斯如此。西班牙,只要是靠海地界,都愛吃蒜。塞維利亞和巴塞羅那,都有一道tapas下酒小菜,做來極簡單:橄欖油,蒜蓉,紅辣椒,用來燜蝦。燜熟了吃。這裡還有講究。中國人講究熱油炒蔥薑蒜來熗鍋,但西班牙人覺得不妥。蒜的味道,那是多麼細膩有味,怎麼捨得用熱油炒呢?要保持油溫平衡,慢慢地,細細地,不能冒泡到咕嘟咕嘟的程度,輕柔地將蒜味燜出來,再來燜大蝦,如此,才有鮮美的海味啊!

上道的老闆在燜蝦時,會給你先上一籃子麵包,一碟大蒜,大家立刻笑逐顏開。最後蒜蓉蝦上來了,蝦吃完,大家就用脆麵包來蘸蒜蓉橄欖油:這才是精華所在,蝦在這裡,都可以是配角。

意大利有種細麵條做法,似乎北部更多些:是蒜末與洋蔥末炒過,下大量的奶油淹沒,奶油與蔥蒜味混融為一之後,下煮好的細麵條,急速拌勻,趁熱吃。也極佳。大仲馬當年說奶油與蔥蒜混合,是所謂“粗俗的香味”,但對年輕人的饑餓腸胃來說,再沒什麼比這更有誘惑了。如果跟意大利人說中國人吃面也愛就蒜――我認得的一位營口朋友道:吃面不就蒜,等於殺人不見血――意大利人一定默默點頭,舉蒜致敬。

話說從頭。大蒜這事,最後如何在我家流傳開的呢?且說我女朋友若初次去我家時,我媽千萬叮嚀我爸,千萬耐住吃蒜的野蠻勁,不要讓人家看我們像鄉下人。見了我女朋友,我媽煞是滿意,背地裡不住誇人如何閒雅大方云云。高潮在某次晚飯,我媽問想吃什麼蔬菜,空心菜還是青菜;我女朋友客氣幾遭,過不去了,就說:“蒜蓉熗炒個空心菜吧。”

我爸看著她:“你愛吃蒜?”
“可愛吃了。重慶人都愛吃吧。”
我爸回頭看著我媽,擺了擺頭。

那是我這輩子見過,我爸最得意的一瞬間。



《跑步時,何時會情不自禁笑出來》

跑步的時候,經常會笑。因為有那麼多好笑的事兒。而且跑步是個,無緣無故笑也無所謂的時候。

跑慣了之後,不會有“又要去跑步啦我要鼓舞一下自己”之感,而是“又可以去跑步啦放鬆一下吧”。跑熟了,身體都是放鬆的,心態也帶著變得舒緩,跑著跑著就覺得滿心愉悅(當然和內啡肽有關)。而且忙的時候,跑步時其實算個避難所:不管有什麼麻煩,至少在跑步時只會越來越輕鬆,烏煙瘴氣都能看成良辰美景。儘管去跑唄,跑著跑著就覺得,自己好像還蠻幸福,就想笑。

我每次,沿著托爾比亞克路跑往塞納河時,總會有一段一公里的坡道。去時順坡而下,快活之極,回程時才知道因果報應,“下坡一時爽,上坡火葬場”。每次上坡,如驢拉車,咬牙切齒捏著小碎步慢慢蹭,唯恐壞了膝蓋。某天正在獨自上坡跑,身邊經過了一輛電動輪椅。輪椅上的大叔超過我之後,看看我氣喘吁吁,便減速,和我並排,默默地跟著我。上了坡,我喘過氣來,對大叔點點頭;大叔對我說一聲“Bon courage”,便拐彎走了。這時就很想笑。

沿著塞納河跑步時,常有其他跑者或相向、或從身旁擦肩而過。有身形健美、步履輕盈、一看就知道老於此道的跑者,看著讓人心情愉快;也有呼哧喘氣、體態龐大、挪起來很辛苦的胖大叔,跑一會兒就停下來,手扶燈柱拉伸。父親帶著兩個孩子跑的也有;看著親密無間、讓人懷疑是同性戀伴侶的也不少。大家遇到,往往互相拿眼睛看看,就過去了。偶爾有一起停在橋墩或欄杆旁,休息、喘息、壓腿的,彼此看看,彼此不說話。偶爾有跑者擦肩而過,彼此看看,比劃一下,翹個大拇指,說句什麼,就會覺得很高興,很想笑。


我跑步的時候,聽音樂。一開始聽各類燃的曲子,無雙系列的配樂,《環太平洋》,之類。後來發現那樣跑,太咬牙切齒了。沒必要啊。開始聽慢一點的曲子。有時跑著跑著,聽見有些曲子,比如Fantasia on British Sea Songs,會不自禁地越跑越快,覺得很滑稽,會笑。聽見有些曲子,很勵志,比如門德爾松《蘇格蘭交響曲》最後一個樂章,輝煌燦爛的結尾,在你面對夕陽,跑完一整套交響樂長度的時候,仿佛面對著“我們知道你的辛苦,我們來迎接你了”的寬慰。就會笑。偶爾找到一些很適合跑步的曲子,比如,意外發現巴赫的《D大調雙小提琴》慢板第二很適合跑步時聽,會想笑。

我跑步的時候,還聽相聲。太哏的不行,怕鬧。就聽馬三立先生的,聽侯寶林先生的,聽劉寶瑞先生的,好像有人跟我說話。口風圓潤結實,包袱不碎,綿長溫和的相聲,或者評書,特別適合跑步。但偶爾呢,就是跑著,沒提防時,會聽見一兩句神哏,比如《練氣功》,聽見“沒核”,噗嗤一聲就笑出來了。

從國家圖書館旁的波伏娃橋起步,沿著塞納河逆時針跑,春秋冬三季都還好:道路平順,河水明麗;但若到夏季,便有遊船、烤肉吧與坐躺椅的巴黎人,在河岸邊排得滿滿匝匝;跑過了貝西橋,便有一段老卵石路,坑坑窪窪,下腳溜滑,鴿子與河鷗們一邊聚眾吃麵包屑,一邊嘰嘰呱呱嘲笑你。看見鴨子、鴿子、河鷗們,都會想笑。

其他,比如,看見花開了的時候;看見秋天到了的時候;一口氣跑出五公里,到了聖母院,滿足地往回跑的時候;路邊看到新塗鴉的時候;多雲天氣,跑著跑著,雲忽然開了的時候;雨後看見國家圖書館的時候;看到鴨子悠游自在,來回游的時候;看見天氣特別好的時候。諸如此類。

但大多數時候,是自己無緣無故的笑。找到一條新路線了,跑完一段長程了,忽然發癲加速跑了,都會讓人會想大笑。

我猜跑慣了的人,大概會有類似感覺。跑步是種挺自由的事,當然多少有些疲累。在猛跑一氣,跑到有感覺的時候,會忽然,壓力釋放(因為自由),或者覺得自己很滑稽(因為疲憊),於是放鬆的大笑。無緣無故的。可以不用繃住了,真好。於是看什麼都想笑。

近來跑步時笑,是因為常和她一起跑。我去年秋天開始跑,到12月去訂了雙跑鞋。她就還是穿雙普通運動鞋,後來嫌磨腳。終於兩人都穿上跑鞋了,於是一起出門。兩個人一起跑時,就不用聽音樂了。雖然路上也不怎麼說話,但有另一個在視線裡,感覺會好很多。

我一個人跑,平常配速是6分鐘,跑時會琢磨呼吸、跑姿,隨時提醒自己不要聳肩和低頭。兩個人跑,配速會放慢到6分半甚至7分半,呼吸之類,索性不管了。有種拿跑步當散步的感覺。有時跑著跑著,兩人就都會不約而同笑起來。

因為跑步,是最容易覺得自己柔弱與強大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特別容易累,這時就會覺得自己很好玩,好像靈魂出竅,看著自己掙命的樣子,很好玩。但當你跑到一定程度,回頭看,會有種“我已經跑了這麼遠啦”的感覺,默默地,笨拙地,但跑得很遠。

兩個人跑步,就像有一面鏡子,你知道自己在對方眼裡大概是什麼樣子。又狼狽,又疲倦,但又知道自己在變強。像一場兩個人的小旅行似的。這時,就會特別想笑了。



《全世界的他鄉遊子》

我還在上海時的某夏天,鄰居有個小哥入住。北方人,五大三粗,紅臉膛,頭髮剃得幹練如板刷,在小區樓下停了輛改裝過的自行車。說話略帶口音,但憨厚。

“我送水的。”他說。

他能在自行車上,掛起數量匪夷所思的飲用水桶,乍看去,如在一根筷子上掛一籃蘋果;他臉容易紅,上了自行車,發著狠,嘿哧嘿哧地一發力,就動了。

他來了一個月後,家裡多了兩個人:一個女人,一個孩子。我如何得知的呢?因為他家裡,習慣開著門。如此,樓道裡便常聽得見他家裡孩子的哭鬧、女人的慰藉聲。

當然要招人非議了。平時在家閒居,火力十足的上海老阿姨鄰居,自然要去訓誡。老阿姨說上海話,鄰居女人說家鄉話,你說東我說西,接不上榫,只好乾瞪眼。鄰居裡有促狹的,就上黑手了:給鄰居小哥停在樓道裡的自行車撒氣。

於是我勸他了:“門平時還是關上比較好。”看他不解,我加了幾句解釋:住在鄉下,也許習慣大開著門,敞亮,通風,但在城市裡,孩子哭鬧聲傳到公共空間,鄰居不會太高興;大夏天,常開著門,家裡奶粉味之類也會飄在外面;你呢,家裡開後窗,怎麼都行,門,平時還是關著;若嫌熱,我這裡有個小電風扇,你拿去用好了……

然後,果然就好多了。

鄰居一家於是很感謝我,家鄉送來桃子了,還洗淨了一盤來送我。既然成了鄰居,免不了聊幾句。到後來,也熟到了這地步:“我要去購物,順手幫你帶點東西回來?”“好好!”

於是偶爾也會聊幾句。鄰居小哥說,他原來是在鄉下做磚胚的,托了七大姑八大姨拐彎抹角的哪個遠房哥哥,讓他來上海,當送水工。累歸累,掙的錢多些;自己先到一個月看看,再把孩子和媳婦都運來了。

大概是認識之後三個月吧,我幫一個朋友做課題,於是那天順嘴問了句小哥:“你能融入上海的生活嗎?”他看著我,愣了愣。我發覺自己說了句書面語,於是琢磨了另一個句子。“除了好掙錢,你還喜歡上海哪兒啊?”

“看電視。”他興致勃勃地說,“哪裡都可以看電視,坐公共汽車,在飯館吃飯,都有點事看;我家裡看電視,收不到上海那麼多頻道;還有啊,小公園。”所謂小公園,是指小區後面的一片公共綠地,帶幾個鍛煉器材。鄰居一家常在那裡玩耍,鄰居小哥樂滋滋地蕩秋千,像個孩子,他媳婦就抱著孩子,笑著看他。

“逛逛小公園,看看電視,吃吃外賣,蠻開心的。”小哥如是說。

去年夏天,我頸椎不舒服,在巴黎十三區找,找到個私人按摩館。門口用中文法語各貼一行標語,當家的大姐坐在裡面玩手機。
我進去了,她看看我,先用法語問:“你是中國人嗎?”

“是。”

“哎呀好啊,”她用東北口說,“那就可以敞開說了。我跟法國佬,就要說這是中國氣功按摩;咱們自己人,都懂。你是要拿肩還是怎麼地?”

“頸椎有些不舒服。”

“好坐下,我給看看。”

大姐很愛聊,按摩時問我介不介意聽點什麼,我請她隨意,於是她播開了一個視頻――20世紀90年代的央視春晚小品集。她聽黃曉娟和趙本山,聽得津津有味。“聽這個沒事吧?”她問。

“挺好的,”我說,“聽著挺喜慶,跟在國內過年時似的。”

“可不是。”她很高興,“我就愛聽這個,覺得跟回了老家似的。可有很多中國人就不愛聽,真是忘了本。”

我後來每次去,都看見大姐敞著門坐著,時候長了,她也樂意聊幾句。說,老家是遼寧盤錦,後來去南方嫁了人,跟著老公過來法國,但老公哎一言難盡,於是就自力更生,先是去中餐館當過廚子,後來因為有點手藝,開了這個按摩店,幫人正骨拿肩做做按摩,有時也幫一個福建鄰居:背著器械,去修水管。

“還習慣法國啊?”我說。

“也沒啥習慣不習慣的,過得挺好!”她說,“我就只會幾句法語,續居留啊,跟房東打電話的時候用用。”

她每天大概開店按摩四小時。其他時候,逛街,溜達,跟一群華人姐妹歡天喜地地打牌打麻將,誰打輸了,誰叫份越南粉外賣。偶爾去老華人酒吧,去跟一群老廣東賭馬。

她的另一個興趣,是看越南館子裡播的配中文字幕越南電視劇,或者中文配音老港劇。看電視嫌不夠,買碟,買一大堆。

“要是下次你不介意,我就邊按摩邊放老港劇了!”她有一回這麼說。我說挺好啊,“要不現在就直接播得了!”

趙老師是位藝術家。瀋陽人。在巴黎從事當代藝術,嫁了位法國先生。人在巴黎,並不妨礙她對瀋陽的愛,因為馭夫有道,先生會張嘴,來一段標準東北口:“我是瀋陽人,我叫諾曼!”簡直給人感覺,扔塊手帕過去,他就要接段二人轉了。

趙老師平時,自己畫畫,開班收徒,自己做做行為藝術。不忙,挺快活。
在趙老師的某次行為藝術展會上,我認識了另一位上海先生。他住在聖丹尼一帶,家裡陽臺看得見塞納河與埃菲爾鐵塔,言談間,會流露上海腔,但承認上次回上海,也已是2010年世博會了。“現在回去看,上海都不認識了……也不一樣了。”

他生在石庫門裡,說到上海,便回憶起五加皮、德興館、大光明電影院,以及姚慕雙、周柏春二位先生,甚至還有20世紀80年代,外灘某商廈門口擺的真人大米老鼠造型。所以,他現在更習慣在巴黎住,習慣在巴黎當老師。

“倒不是說現在上海不好,只是現在回去,反而什麼都不認得了。”他搖搖頭。

巴黎十三區陳氏超市斜對面的燒臘店,剁鴨子的師傅,說他出生在廣州,只會廣東話、法語和一口堪堪能聽懂的普通話。剁鴨子到最後,他會問“脖子要?送給李。”然後自嘲地笑笑,“送給李,送給泥……你。我發不好啊。”

他上次回廣州,是2004年了。家裡還有親戚,拉他去看天河體育中心,“好大呀!”他繪聲繪色地舞手,然後搖搖頭,“但是其他我就不認識了!”回到巴黎十三區,他覺得自在些。左鄰右舍是越南菜和潮汕茶館,對門的酒吧,一群老廣東在看賽馬下注,聽許冠傑和梅豔芳。他覺得自在,“這裡比我老家更像廣州呃!”

世上有一種錯覺,是說給那些他鄉遊子聽的。叫做:“還是留在家裡好啊!你去了大城市,沒法融入當地主流文化”。仿佛融入主流文化是極必要的,仿佛不如此,便永遠游離於主流之外。可是……什麼是主流文化主流生活呢?跟當地大多數人過一樣的日子?進一步,如果不融入主流文化,會有什麼惡果呢?更進一步:留在故鄉……就融入故鄉的主流文化了嗎?還是僅僅是,融入了自己的家庭呢?

所謂“一種主流文化一統江湖,可以拿來劃分等級”的時代,其實早已過去了。土著居民用本地文化歧視外地人,是鄉村時代的積習,是固步自封的小市民習慣。這種思維,其實隱含著:“你不是本地人,你要挨排擠;你和別人不一樣,你要儘量和別人一樣。”

但2016年,互聯網時代了,移民時代了。真的還有一種“你非融入不可,不融入就要挨排擠”的,所謂“主流文化”嗎?

事實是,這個時代,幾乎每個人都生活在別處,而每個別處,都未必再屬￿本鄉本土。

大城市的精神,不再是本地人或土著掌握的了。在國內,有些城市還保留著其悠遠美好的本地文明,但更多如深圳、上海、廣州這樣的大城市,其城市文明話語權,已逐漸歸到他鄉遊子之手了。越是開放的大城市,越是如此。

我的鄰居小哥也許永遠學不會地道的上海話,聽不懂上海滑稽戲;那位東北大姐,也許永遠沒法學一口地道法語,住到馬黑區去;趙老師繼續在巴黎說她的東北口;燒臘師傅繼續將巴黎華人區當他的老廣州。他們都沒有融入到所謂“本地主流文化”,但這些,並不妨礙他們在廣袤的天空下,看電視、逛綠地、打麻將、看電視劇。

這個時代,不再是“哦喲他們是外地人我們不接納他讓他們自己死去”的時代了。他們有職業,他們有自己的樂趣,過他們自己的生活了。城市本來就是各色資源的彙集之處,他們提供資源,然後享受城市生活的各色福利,自得其樂。

因為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他鄉遊子。而世界真的已經變得很大很大。大到容得下所有的他鄉遊子,容得下那些並不融入當地文化,也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人們。



《傳奇在路上》

在古代,出門旅行,沒遇到些鬼狐仙怪,都不好意思跟人說。

唐朝段成式的《酉陽雜俎》裡,有書生半路遇到僧人,有妻有子,是個大盜;書生朝他腦袋發了五記彈弓,僧人沒事,還把自己一位會飛簷走壁的兒子,介紹給書生認識――為什麼如今路上,遇不到這樣飛簷走壁的人呢?

《廣異記》說,有個成都人,日暮深山趕路,被請去吃宴席。席間有所謂六雄將軍、白額侯、滄浪君、五包將軍、巨鹿侯、玄丘校尉、洞玄先生,顯出原形來,原來是猿熊虎狼豹鹿狐龜――為什麼如今路上,連個活動物都不太見得到呢?

非只中國如此。古希臘偉大史詩《奧德賽》,奧德修斯在海上流浪,見到各色妖魔鬼怪、巨人魔王。中世紀騎士小說,騎士出門總遇得到巨人、怪龍、食人魔之屬。當然,還有豔遇呢:公元一千年前後,阿基坦的威廉九世號稱吟游詩人,是中世紀著名的浪子。他自吹過這麼個故事:騎馬過科爾諾山時,他在城堡呆了一星期,吃了兩隻閹雞、一堆胡椒和白麵包,然後從容地和兩位貴婦人在一個星期裡做了187次愛。

19世紀,歐洲人沒啥好寫的了,於是,浪漫主義始祖夏多布裡昂,寫他到美洲大陸,被某部落捉住了,結果美女阿達拉愛上了他,與他一起私奔啦。

――為什麼到如今,我們的旅途,只剩下班車、額外收費的旅遊景點、吃回扣的導遊、賣假貨的騙子了呢?唐僧師徒西行一路遇到的魔怪和美麗女妖精呢?會在野店裡勾引書生的聶小倩們呢?會跟我們私奔的美女們呢?都到哪裡去啦?

話說,妖精之為物,本來就是人類歷史上最微妙的存在。古代人都說見過妖魔鬼怪,但科學昌明到今日,一個真的妖都沒有。追根溯源,無非是人民熱愛大自然,於是將自然與人結合,就出來各色半人半獸的東西――中國最古的伏羲和女媧,都是人面蛇身。埃及的阿努比斯,就是負責給人心臟稱重那位,是狼頭人身。獅身人面像更是眾所周知。《奧德賽》裡,奧德修斯歸航時,遇到過塞壬:那是個人頭鳥身的玩意兒。阿喀琉斯的師父喀戎,傳說是個人頭馬。古印度天龍八部,最後兩個:一個是緊那羅,人頭馬身、馬頭人身、人頭鳥身、鳥頭人身都有;一個是摩呼羅迦,人身而蛇頭。

之後呢,在人們的設定裡,妖怪也越來越壞。比如,《山海經》時期的妖怪群,更多像是“長得奇奇怪怪的東西”,但並不害人,只是自然生成的客觀存在而已。但人類要征服自然,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古代出門旅行,自然環境惡劣,大家於是想像出了妖魔鬼怪,負責為難人類。

而遊俠則是另一種存在。民間百姓愛聽這樣三山五嶽的吹牛,相信寺廟裡的老和尚、道觀裡的老道長都能掐指一算,知過去未來;菜市場上的屠夫會五虎斷門刀,炸油條的大叔能捏斷鋼筋。諸如此類,神神鬼鬼。我們老家鄉下,出過遠門的人格外受敬畏。他們愛吹的方式,比如下面之類的句子:“我在少林寺山腳下,真的看見有人一腳踢碎塊大石頭!說李連傑都輸給他的!”

蠻荒部落、遊俠與妖怪們一樣,都足夠傳奇,看去荒誕,但在古代無法證偽,如此人民格外愛聽。

歸根究底,在古代,旅行太不容易了。自然條件艱難,路上又有匪類,出門的人也少。所以吹噓妖怪和遊俠,你無法證偽,只好頻頻點頭,瞠目結舌。就像至今,意大利人都在質疑,《馬可波羅行記》裡有多少是他編出來的。

一切參與程度低的事情,都有如此的神話色彩。所以航海家、旅行家們總有許多光怪陸離的故事可以吹噓。歐洲有他們的騎士鄉村流浪傳說,美國人有他們的西部牛仔傳奇,中國則有各色行旅故事。

直到科技的發展,令這一切美麗泡影都無從存身。

法語的小說,叫做roman,一望而知,與浪漫傳說有關。然而現代科技扼殺了這種浪漫傳奇,於是世界有別的想法。托爾金先生的《魔戒》,再造了一個中世紀英國。為什麼此後的魔幻小說,都要以此為母本?因為在科技不那麼昌明的時代,龍啦,各種奇妙種族啦,各類妖怪啦,還能名正言順地存在著。

另一種法子,則是往遠方去,往我們依然不瞭解的地方去。於是有《星際迷航》,有各色科幻小說。當代的星際探險小說裡的外星人,便猶如《奧德賽》裡各色島嶼上的妖怪:一些未知的,代表著自然兇險的怪傢伙,刺激又美麗。

當然,還有另一重意義。18世紀,狄德羅的小說《宿命論者雅克與他的主人》,描述了一個廣闊無邊的世界。那是18世紀之前的世界:走在路上,仿佛可以沒有身份,沒有時間,漫無邊際;到了19世紀,世界已經被分割完畢:鐵路與城市令那種半理想化的虛構世界沒有了土壤。

所以這個時代流行的魔幻題材與科幻題材,乃是變相的《奧德賽》,變相的《山海經》,變相的唐傳奇。科技已將地球切割得密密匝匝,哥倫布那樣在西班牙宮廷裡信口胡吹新大陸如何如何都無人能質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所以,你或者回到中古時代的世界觀,允許龍與魔法的存在,要麼去星辰大海,尋找新的世界。

因為每個時代的人類,都會厭倦於反復的日常生活,希望有一個詩意的世界,即便那個世界可能危機深藏。如果科技將現實生活的懸念取消,那麼就去到別的科技無法觸及的世界,繼續斑斕明麗著。這個道理,許多人都明白。所以《大話西游》的英文叫做A Chinese Odyssey,“中國奧德賽”。一切傳奇都發生在路上――在我們無法證偽的那些,傳奇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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