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袒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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袒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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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你到底是誰?
怎麼來到這個世界上?
早於你出生之前
錯誤已經鑄成
你本身
正是錯誤無法反轉的理由

那天早上,陽台上用早餐,母親放下叉子,突然開口,說出那句牽引出後來所有真相的話。母親說:「不去葬你爸爸,是不是你懷疑,你不是爸爸生的?」一秒也沒有多想,你回答:「沒有!」因為你從沒有這樣的懷疑。下一秒靈光一閃,彷彿反射動作,你問出一個母親措手不及的問題。你接著問:「那,我是不是你親生的?」
空氣僵住。從此,世界破了一個大洞。

作者簡介

作者|平路

本名路平。當代最卓越的作家之一,無論創作的技巧、文字的錘鍊、形式的多元、題材的縱深,都深具出入時空開疆拓土的成就。
重要著作包括:
長篇小說《黑水》、《行道天涯》、《婆娑之島》、《東方之東》、《何日君再來》、《椿哥》;
短篇小說集《蒙妮卡日記》、《百齡箋》、《凝脂溫泉》、《五印封緘》、《玉米田之死》、《禁書啟示錄》等;
散文集《浪漫不浪漫》、《讀心之書》、《我凝視》、《巫婆の七味湯》、《香港已成往事》等;
長篇小說《行道天涯》、《何日君再來》、《黑水》,以及短篇小說集已譯成英、法、日、韓等多種外文版本。
出生於台灣高雄,台灣大學心理系畢業,美國愛荷華大學碩士。曾從事數理統計專業多年,並曾任《中時晚報》副刊主編、《中國時報》主筆、香港光華文化新聞中心主任,並曾在台灣大學新聞研究所與台北藝術大學藝術管理研究所任教。
平路為吳三連獎文學獎得主。近作《黑水》,根據真實殺人案件寫出的小說,用文學之眼,關注加害者、被害者幽微的社會脈絡,獲選為博客來2016年度選書,並已售出韓文版權。

名人/編輯推薦

袒露推薦(依姓名筆畫排序)
王浩威、向陽、朱宥勳、李維菁、阮慶岳、胡茵夢、胡晴舫、凌性傑、郝譽翔、馬家輝、郭強生、陳育虹、陳俊志、陳蕙慧、楊佳嫻、董成瑜、詹宏志、廖玉蕙、蔡詩萍、賴芳玉、瞿欣怡、簡媜

當代最卓越的小說家,最極致的家族書寫──平路為台灣當代卓越小說家,第39屆吳三連獎文學獎得主。本書是她首度完整書寫家族故事,抽絲剝繭,以推理筆法創作出家族書寫的高度。

在「你」、「我」之間反覆,最難寫的創作──作家自言:「單單用『你』或『我』作為敘述者,其間就多次重來、多次改變心意。……難處在怎麼樣拉出適當的距離,看待自己充滿隱情的人生?」後來決定用「你」,對作家來說,代表最適當的距離。

最祕密的作品,揭露被錯置的身世──文字打開了禁錮的黑盒子,平路親自揭露身世之謎,這是她多年說不出的祕密:身為家裡唯一的小孩,「為什麼母親不愛我?」

最長的寫作準備,過去的經歷是為了找尋自己人生謎題的解答──本書特別之處在於:「過去的每一本都是數年光陰,與生命中發生的事有所重合,《袒露的心》涵蓋的卻是更漫長的年月。某個意義上,之前的人生似乎都是為這本書做準備。」

走過層層糾結,最療傷止痛的作品──透過書寫做為理解的工具,特別是對陌生卻又親密的父母的進行細描,從誤解、糾結、撥雲見日到釋然,行過年少叛逆、逃家、結婚、生兒育女、為父母送終、尋找生母這段不平坦的路;幸運的是,因為這一對兒女,她身上的層層糾結到此為止;經由這一對兒女,她終於找回今生最寶貴的東西:「你告訴自己,糾結的已經過去,此生終於有了出處,今後每一刻,你都該當歡喜。」

目次

前言

楔子

第一部 傷逝之書
遺物
死亡

第二部 真相之書
序曲
真相之一
真相之二
真相之三
聯繫之一
聯繫之二

第三部 父母之書
父親
母親

第四部 時間之書
時間之一
時間之二
副產品
時間之三
去年白雪

第五部 爾後
女兒
兒子
生母

後記

讀後
天問與問天 廖玉蕙
愛,沒有選擇 郭強生
事物的核心 郝譽翔
終究會幸福的 瞿欣怡
人生實難,且聽一首完整的歌 陳俊志
當自己的存在,就是母親的傷害時 賴芳玉
一顆燙手的心 朱宥勳
帶著銳利與追索,審視自己的生命 李維菁
活著 楊佳嫻
小說家寫出的小說般身世 蔡詩萍
從真相到藝術 凌性傑
隱情與真相交織的家族史 向 陽

書摘/試閱

死亡


你瞇著眼看,身邊的這個男人,那是與壯年時迥然不同的老父親。
愈到後來,你愈像哄小孩一樣與父親相處。有時候在父親跟前,你必須眼明手快,把一些甜膩的零食丟掉,順便把餅乾筒周圍的螞蟻揩乾淨。常常一個不注意,剛丟掉的零食又從垃圾箱中揀回來。你伸手去奪,父親乾脆塞進嘴裡。第二天量出來血糖劇升,令你氣惱好一陣子。
有時候,你們的相處活像一場場鬧劇,包括父女在醫生前的各種拉扯。父親怕痛、怕打針、怕開刀。躺在手術檯上還會改變主意。幾次安排了小手術,醫生戴上手套,父親一個翻身從手術檯上坐起來。他大叫你名字,哀嚎著要回家。你趕緊跟醫生賠不是,說老人家臨時有別的想法,這毛病還可以拖,你要帶父親回家去。
父親在手術檯上不講理,吵著鬧著要下來,等到坐上你的車,父親立刻安靜了。回到家,幫父親脫下鞋子,他躺在床上,眼裡噙著淚光,像個……知錯的孩子。
到晚年,父親確實愈來愈像淘氣孩子,淘氣到……連下個分秒的呼吸也是全憑興致的事。有時候,你靠在床邊聽父親呼氣,低到沒有聲息,你懸著一顆心,擔心會不會就此停住。等了半晌,似乎玩笑開到極限,憋住的氣才突然拔起。有時父親是囈語不斷,你豎起耳朶聽,夢裡他好像正掙脫某種可怕的東西。過一陣,父親慢慢地坐起來。你望著父親移動腳步,一步一步,停下來,一點聲息也沒有。你想像洗手間內,父親正用手肘抵住牆勉力站著。你側耳繼續聽,擔心下一秒他會癱倒下去……
那些時日,父親的睡眠也是忽長忽短,前一晚躺在床上,第二天何時醒來,擲骰子一般說不準。你搖他、站在他床邊叫「爸爸」,運氣好的話,父親不久就會醒轉。醒來時候,父親臉上經常一片空白。望著父親茫然的眼神,你想到《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書中,隨著水流漂到手裡的嬰兒。
最後那些年,你心裡常惦著父親臉上那種茫茫然,而父親愈是弄不清怎麼回事,你愈是心疼他。父親神經末梢的些微疼痛,直接就會傳遞到你身上。多麼奇異的連動?手貼著父親不舒服的部位,一句話不用說,你身上同樣的部位也開始抽痛。

父親愈老,你跟父親愈親近。……多年前,你去到奧國首都維也納。站在佛洛伊德住過的公寓內,牆上是一九一二年的相片。女兒安娜那年十七歲,穿著布裙,站在佛洛伊德身邊。
安娜是佛洛伊德的女兒,卻又何止做女兒。安娜之於佛洛伊德,是護士、祕書、同事、知己,更是解析的對象。佛洛伊德過世後,安娜亦是父親學術地位的接班人。
當年,你在一篇記述佛洛伊德故居的文字裡寫道:

照片上,安娜挽著父親的手,神態中有一種愛嬌。佛洛伊德戴著禮帽,手上握菸斗,那樣的父女相依,豈不也是某種鶼鰈情深?

你接著寫下去:

愈到後來,安娜與父親形影相隨,四處旅行開會。另一方面,佛洛伊德接近的女性分析師,無論是Ruth Mack Brunswick或者Dr. Helene Deutsch,在某一個意義上,她們都是安娜臆想中的情敵。

你不自覺用了「情敵」、用了「鶼鰈情深」,證明佛洛伊德說的,小女孩的第一個戀人總是父親?
後來回想,小女孩的「戀父情結」,只是冰山上淺淺一層。冰山浮現出表面的部分,沉在底下的又是些什麼?
若依精神分析的專業鑽掘下去,細究你對父親的感情,其中的心理機制何其複雜?複雜尤在於……那不是結合,不是與原本不可分的人結合;更不是占有,不是占有原本就屬於你的父親!即使在當年,身世的事你被蒙在鼓裡,你已經敏感地知覺到,對於你,三角形中的相對位置有不尋常的意義。直到多年後真相浮現,這份複雜才逐漸理出頭緒。
從早年,你眼睛看出去,你們家三個人就像是不等邊三角形,父親在母親與你之間,許多時候,你聽著母親向父親告狀,抱怨你犯下的錯;而看在你敏感的眼睛裡,父親彷彿希臘神話裡的男神巴里斯,左邊是維納斯,右邊是雅典娜,由父親決定哪一個女人可以得到金蘋果。
那篇遊記中你繼續寫:

臥病期間,佛洛伊德對女兒安娜依賴日深。到後來,佛洛伊德在癌症末期的痛楚下,必須有個了結,佛洛伊德跟醫生討論終局,決定注射嗎啡,他選擇的是有尊嚴的安樂死。佛洛伊德說夠了,夠了,受夠了。於是,「告訴安娜我們的決定。」「如果安娜認為可以,就讓一切有個了結。」

告訴安娜,而不是告訴妻子瑪莎。關鍵的時刻諮詢女兒,而不是諮詢妻子。對佛洛伊德而言,安娜是女兒?卻又不止於做女兒?再放回你自己身上,後來到父親人生盡頭,你多麼希望是自己,而不是其他人……陪在父親身邊。
後來,等你趕到國泰醫院,電梯搭到地下最底層,父親熟睡著,蓋在壽字團花緞被底下。
被子角落有一處淺黃色的水漬,屋頂在漏水?還是乾冰融化得太急?你不解地望著那處水漬,怎麼回事?是夢境嗎?父親身底下彷彿有淡淡的煙霧,多麼怪異的場景!
接下去,一大堆手續必須處理。幾天之內,你必須做許多艱難的決定,包括依哪種宗教,做哪種法事;接著選場地、選時間、選壽材、選火葬場、選骨灰罈、選暫厝骨灰的地點,每一件都是不能夠不做的選擇,而你希望可以不必做的選擇。包括挑出放在父親身邊的物件,他的皮夾、鋼筆、掛錶,你還需要在一堆衣服中間翻揀,最難的是穿哪一套衣服?……你想著每次旅行前,總是你幫父親收箱子:外出的、居家的、保暖的,闔起箱子前,你總擔心會漏掉什麼。
你告訴自己鎮定,就當作又一次為父親收箱子,只是這次的路程更遠一些。手不停地繼續收拾,一疊疊揀來揀去。你選出與襯衫相配的領帶,壁櫥裡掛著一條一條你送的新領帶,父親總是捨不得打上。那些年,你最喜歡看父親手顫顫地,出門前慎重地選一條。你摸著父親的暗紅夾克,裡層還有他一針一線縫起來的棉布暗袋。棉毛褲、毛背心、貼身小褂,每一件握在手裡,摩挲又摩挲,你很難放下,臨行密密縫,意恐……你沒辦法相信,竟然在……準備最後的衣服讓父親穿身上。
然後,還要選一張遺照。你望著供桌上粉紅的掛布,緞底上手掌大的黑字:「音容宛在」?你想也想不出是什麼意思。
後來,火葬那天,你的記敘是這樣的:

跪著,所以是仰角。淚水中,望著棺木緩緩推進去火爐,火舌深紅而燦亮,那一瞬,簡直是壯烈的畫面。
然後,撿起第一塊骨,火化後,呈現絕美的顏色,潔白如玉,無瑕勝雪。生命果然是淨化的過程。一片片骨落下,粉屑也輕輕撥入。頭蓋骨是最後一片,覆在罈口。然後,罈子封起來了。
牌位換成了骨灰罈,接著,懷捧父親坐車,一路小心叮囑,招呼他看山看水,過小橋穿隧道,他是手上抱著的孩子……

你心裡想的是,父親是你臂彎裡抱著的孩子。這些年你哄他溺他,你張開手臂翼護他。這一次是你失職,關鍵的時刻你沒有趕到,因此,沒有人跟父親說,沒有人在他耳邊不斷說,不要怕,都會沒事,一切都會好好的……

那段時間,不用說,母親的情況也很不好。一個場景你記得特別清楚,父親去世第四天,你陪母親去美容院洗頭髮,往日都是兩位老人一起去。這一回,是你帶母親過街,去他倆習慣去的美容院洗頭髮。
你記得,剪髮師傅與洗頭小妹們圍過來,殷切地問:「老先生呢?今天奶奶一個人洗?」當時母親一隻手手心朝上,手指併在一起又張開,重複幾次,東西不見的動作。
洗頭小妹們愣住。掃髮屑的停下掃帚,拿著罩衫過來的也站在原地。沒有人發出聲音。停了半晌,母親撇撇嘴,嘴角往下拉,困難地說:「人沒有了。」
沒有了。就這樣,手指併在一起又張開,人沒有了。
日子還要過下去,只是,人沒有了。
多年後,你依然記得那麼清楚,母親手心朝上,手指併在一起又張開,那是讓所有人驚住的動作。

 

序曲


接下去,父親過世後的日子,當時隨手記下一些,你盡量保留文字的原貌。它直接、它狂暴,某個意義上,象徵你生命原初的錯亂。
二○○六年五月,那天早上,萬里無雲的好天氣。
對於你,那是人生出現轉折的一天,在記憶中始終那麼清晰。周遭的事物也一起……經由瞬間急凍而永遠保鮮。
譬如當年,「九一一」事件在紐約市發生,無論正在世界哪一處,圍繞著那個時間點,眼見螢幕上的雙塔塌下來,周遭的事便也一併封存在記憶中。多年後總能夠回憶,摩天樓碎裂的同時,那一刻自己在哪裡,手邊原本正做些什麼。就好像數位攝影按下快門,從此可以拉近拉遠,模糊的變得清晰,現出背景裡的大小顆粒,包括原來被眼睛忽略的細節。
那一天,只是一個普通的星期日。你記得和暖的風拂在臉上,陽台上一張小圓桌,桌上鋪著藍染桌布,你與母親肩並肩吃早餐。天空沒有雲,並沒有任何跡象,你即將知道身世的事。
圍繞著說出真相的那張桌子,人生出現了重大的轉折,你從此可以拉近拉遠,隨時回溯周遭的一切。

當時,父親走了一年又兩個月,骨灰擱在台北的「慈恩園」。父親過世後,你把母親接到工作地點的香港。面海的小公寓裡,母親漸漸在適應新的環境,適應她暮年失偶的日子。
至於你,也在適應與母親同住的生活。之前,三個人相處以父親為中心。現在父親走了,寡母成為你新的人生責任,你告訴自己,這是必須扛在身上的責任。
你聽人說,喪偶後是死亡率超高的時刻,這讓你異常擔心。你告訴自己,已經輸了一場,不小心就會連輸兩場。
母親睡下之後,你照例再去看看,每次摸黑進母親臥房,你都會不自覺屏住呼吸。暗影裡看不清,你想著,會不會床上沒有躺著人?你回想起父親生前去探視,碰上父親正在熟睡,父親的呼吸很重,他喉頭的各種聲響卻也讓你放心。這一刻在床上,毛巾被中裹著母親,小小的身軀悄無聲息。你總神經質地憂慮,這一年消瘦很多的母親,會不會步父親的後塵消失不見?
盼望母親豐潤起來,至少也要回復到父親生前她的體重,正是那段時間你的目標。對你這種人,一向就是設下目標,再朝設定的目標去努力。自從與母親同住,你記熟了許多她生活的細節,多數是原先就知道的,譬如,喝湯時母親一定撒胡椒,辣辣地浮了一層,原味都遮蓋掉也沒關係。又譬如,泡澡後在胸背撲一些粉,指定要「嬌生牌嬰兒痱子粉」,母親覺得那個品牌清涼。

日子在適應當中。之前你一個人住,多出一個人,首先需要適應的是音量。公寓小,兩間臥室牆對牆,多年來老夫妻相處的習慣吧,母親身體有任何動靜都要解釋一遍,咳嗽、打嗝、胃脹氣,她一定花點時間告訴你,描述得非常仔細。她又喜歡哼哼唱唱,睡前泡在浴缸裡,周璇的幾支老歌反覆地唱。你原本慣用週末的時間寫稿,母親搬進來後,隔牆傳來的常是〈月圓花好〉或是〈鳳凰于飛〉,你告訴自己,稿約暫停就是了。
擔心母親失去老伴後孤單,你盡量找出時間來陪她。不加班的星期六,你一早去北角的傳統街市,拎著蚌蛤、活跳蝦、血水直冒的魚頭,搭小巴回到居住的赤柱。當時請來一位照顧母親的幫手阿蒂,你依著直覺,教來自印尼的阿蒂用蔥薑,烹煮出適合母親的口味。
母親覺得吃海產有益身體,每天飯桌上一定有魚。母親反覆說她小時候受寵的故事。「祖父母偏疼我,好的都留給我,惹其他孫輩在旁邊嘴饞」,「從小我就聽說,『吃魚尾,有人疼;吃魚頭,有人喜』」,你母親口裡說自己懂得吃魚,一邊把剔出的魚骨與魚刺在飯桌上堆疊成一小撮。
母親最喜歡誇耀她自己好命。客人來到家裡,母親總是由顯赫的家世從頭說。母親提高聲音:「我這輩子啊,落地就交運。」她說剛生下來 ,算命瞎子已經紅紙上寫明了,那個時辰出生的孩子會光宗耀祖,而她本身也果然爭氣,讀書成績好,縣城第一個女大學生。大學畢業留做助教,認識了當時同是助教的你父親,結婚時系主任當介紹人,婚禮場面空前盛大。說起當年的風光事蹟,母親滿臉是笑,她要別人仔細聽著。
母親好強,隨時告訴別人她比你強的地方。在客人面前,母親說她自己本應該讀中文系,中學老師在作文課給她的評語,她至今還會背。所以,只要她願意提筆寫,就會成為一位名作家。你母親指指旁邊的你,對客人說:「至少,比她寫得好。」
你安靜地坐在那裡陪笑。從小,你習慣在母親跟前點頭稱是。

母親愈來愈適應孀居的日子。其中一件事,你卻做得毫無成效。你原希望母親建立屬於她的社交圈,這目標始終沒有達成。父親在世的時日,母親出入跟著父親,多年來她沒什麼自己的朋友,到老了,結交新朋友益發不容易。坐在同輩的老婦人之間,母親總想要一個人主導所有話題。同樣的話重複說,告訴別人她命多麼好、從小多麼伶俐、多麼受長輩疼愛那一套,外人第一次聽了新鮮,再一次就頗覺無趣。你花不少心思,找出各種名目,請母親同輩的老太太來家裡,這一類聚會卻很難持續。有時候是在外面餐廳參加活動,餐後有卡拉OK的餘興,母親拿起麥克風,找不到配樂沒關係,一首一首老歌她不停清唱。下首曲子輪別人,母親立刻不耐煩,她撇撇嘴大聲說:「現在的流行歌俗氣,聽了沒意思。」
母親交朋友困難,你就挪多點時間陪母親。公寓大樓前的走道,你們來回散步。你向前,走小小的步,等著母親面對你跨出一小步;你鼓勵地望著她,等她跨出下一步。
回想起來,伴母親在走道上慢慢挪移,那時候的你存著僥倖心理,你在等待一位老婦人的還魂過程。你望著母親撫摸她自己的手背,藤蔓一樣爬滿了墨綠色靜脈,她眼光裡有青春的追懷。
出門時,你見到母親在鑲鏡子的電梯裡打量她自己。母親輕攏頭髮,掏出皮包裡的唇膏,搽上後抿抿嘴唇。進去餐廳,母親盯住別桌上的老婦人,她轉頭問你:「我們誰不顯年齡?哪一個看起來年輕?」預知答案的她,眼裡有一種勝利的光芒。
母親想著容顏,你彷彿受到鼓舞。你帶母親逛街買衣裳,挑出一些套裝讓她試。你說:「旗袍老氣,穿起來像清朝人。」你拍拍手又說:「外套加長褲,換個新造型,馬上,年輕二十歲!」
你心裡在打另一個主意,想的是母親照鏡子,鏡中的她若是另一番風貌,說不定,歲月倒流,少女的她有機會返轉回來。回到她婚前,回到她生命原初的那個女人,說不定,與你朝夕相處下去,她會開始從來沒機會開始的母性感情。
那段父後的時日,你心裡存有一份不敢說的奢望。你默默想著如今到時候了,沒有父親夾在中間,她本該是可以對女兒……從心底生出憐惜的母親也說不定。
那時刻,你完全不知道,等著你的還有……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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