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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手洗潔的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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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手洗潔的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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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首度揭露御手洗潔身世之謎!
絕對不容錯過的「番外篇」獨家公開!

推理之神島田莊司親自專訪御手洗潔和石岡和己!
天才偵探的現況&尚未發表的神秘事件名單全面曝光!

推理評論家傅博總導讀、推理.恐怖作家既晴專文導讀!

從國內到海外,從冰天雪地到烽火之境,
每個人都在追尋神探的蹤跡,
他的答覆是——因為有趣,所以要去!

在《星籠之海》事件之後, 天才偵探御手洗潔展開了全新的旅程,投入格局更大、視野更壯闊的世界舞台,如今的他究竟人在哪裡?又遇上了什麼驚人的奇案呢?「我要去赫爾辛基,請顧家。」御手洗潔留下了一張簡單的字條,就瀟灑地離開了橫濱馬車道。原來他接到研究機構的邀請,前往芬蘭與瑞典進行腦科學與生物醫學研究,期間也在各國政府與諜報機關的請託下,分別在英國尼斯湖、克里米亞半島、烏茲別克和紐約等地,參與了跨國刑案的偵辦。
是命運,還是巧合?闊別多年後,島田莊司終於在加州好萊塢與行蹤飄忽的御手洗潔再次聚首,也揭開了御手洗潔不為人知的身世秘密。
而為了追蹤御手洗潔的來時路,島田莊司還深度專訪了他的拍擋石岡和己,並從《龍臥亭事件》女主角犬坊里美跟石岡的訪談裡,得知尚未發表的11個神秘事件名單……透過推理之神島田莊司的探索,天才偵探潔的迷離身影,終於逐漸清晰!

作者簡介

【日本推理小說之神】
島田莊司


一九四八年出生於日本廣島縣福山市。武藏野美術大學畢業,繪畫和音樂造詣均十分深厚。專事推理小說寫作之前從事過多種工作,三十三歲時以首部長篇作品《占星術殺人事件》嶄露頭角。
島田莊司是當今日本推理文壇的重鎮,在八○年代「社會派」」當道的推理小說界,島田以空前絕後的詭計謎團和充滿說服力的文筆,獨力開拓出無數「本格派」的死忠讀者,當代「本格派」的推理作家無不受其影響,「新本格派」的開創者綾辻行人甚至尊他為師。他的作品曾多次獲獎及進入暢銷排行榜,其中《占星術殺人事件》被日本推理作家協會選為二十世紀十大推理小說,更被台灣推理迷尊為「三大夢幻逸品」。
島田的推理小說主要有兩大系列,一個以占星師兼業餘偵探御手洗潔為主角,代表作包括《占星術殺人事件》、《異邦騎士》、《黑暗坡的食人樹》、《魔神的遊戲》、《眩暈》、《龍臥亭殺人事件》、《龍臥亭幻想》、《斜屋犯罪》、《水晶金字塔》、《異位》與《摩天樓的怪人》等;另一個則以刑警吉敷竹史為主角,代表作包括《寢台特急1/60秒障礙》、《出雲傳說7/8殺人》、《北方夕鶴2/3殺人》、《奇想、天慟》、《淚流不止》等。除了系列作品外,他的單篇推理作品也同樣擁有極高的成就,例如《那年夏天,19歲的肖像》和《被詛咒的木乃伊》即曾入圍日本文壇最高榮譽「直木賞」。《折傘的女人》是首編改編電視劇的中篇小說,而《星籠之海》則是首部改編電影的推理長篇巨作,同時也是御手洗潔國內篇最終回作品。
自一九八一年推出首部長篇小說以來,島田莊司已出版包括長、短篇小說、評論等著作共百餘部,並自二○○七年起擔任南雲堂年度《本格推理世界》的監修。為表彰島田莊司對推理文學的卓越貢獻,他家鄉的福山文學館已兩度舉辦「島田莊司展」,島田更於二○○八年獲頒第十二屆「日本推理文學大賞」。
島田對提攜後進也一向不遺餘力,先是在家鄉舉辦「福山推理文學新人賞」,由島田親自負責評選;後又和講談社合作舉辦「本格推理老兵新人賞」,這是限定六十歲以上的新人作家才能參加的特別企畫;而為了鼓勵華文推理創作,他更大力支持在台灣舉辦「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堪稱華文推理界的空前盛事!

譯者介紹︰
郭清華


淡江大學東方語文學系畢業。第一個工作就是出版社的日文翻譯,一直沒有離開翻譯的崗位。譯有《星籠之海》、《占星術殺人事件》、《P的密室》、《那年夏天,19歲的肖像》、《北方夕鶴2/3殺人》、《魔神的遊戲》,以及《殺人人形館》、《殺人黑貓館》等書。

名人/編輯推薦

名家推薦:
推理評論人冬陽、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前會長杜鵑窩人、醫師.作家張渝歌 推薦必讀!●按姓名筆劃序排列

【導讀】
圍繞在謎團的那群人們
【推理‧恐怖作家】既晴


一九八○年代末期,正當綾辻行人以《殺人十角館》(一九八七)發動了「新本格浪潮」,日本推理文壇正席捲著一場「解謎推理文藝復興」的旋風之際,身為幕後推手的前輩作家島田莊司,也乘此良機,讓筆下神探御手洗潔重新復出,克服「本格不毛時期」的一九八○年代初期所遭受的壓抑,揚眉吐氣。
然而,島田在接連推出一部長篇《異邦騎士》(一九八八),以及兩部短篇集《御手洗潔的問候》(一九八七)、《御手洗潔的舞蹈》(一九九○)後,深感應該在本格推理既定的格式上有所超越,於是,以《黑暗坡的食人樹》(一九九○)為第一部實驗作品,開啟了一九九○年代「新‧御手洗」的巨篇推理大計。
「新‧御手洗」不僅以複雜的謎團、遼闊的舞台、幽微的歷史,試圖呈現出本格推理在篇幅增大後,所能包容的各種可能性,當中更充分、更細膩的人物描寫,也陸續建立了系列裡數個主要人物的清晰形象。兩位主角,名偵探御手洗潔、案件記述人石岡和己自不待言,還包括日英混血的好萊塢女星松崎玲王奈、初出茅廬的熱血女律師犬坊里美、北海道刑警牛越佐武郎等。
不知這是「巨篇推理」創作計畫後靈光一閃的領悟,或者是成竹在胸的下一波延續,甚至是參考過漫畫、影視方面的既有做法,島田決定正式以外傳、雜文、日誌的型態,來建立一個御手洗真實存在的世界。
這樣的創作路線,並非一蹴可及,而是不斷摸索、不斷進展的成果。萌芽之初,或可見於論述文集《本格Mysterty宣言》(一九八九)中的一篇短文〈給御手洗潔研究家的信〉。這篇文章,利用御手洗潔角色設定的出生日、時、地——昭和二十三年(一九四八)十一月二十七日上午八點二十八分,生於橫濱——以星盤來分析御手洗潔的人格特質,這也是島田在撰寫出道作《占星術殺人魔法》(一九八一)習得占星術後的知識再利用。同書,尚有對艾勒里‧昆恩(Ellery Queen)星盤進行解析的〈給艾勒里‧昆恩書迷俱樂部的信〉。
到了〈近況報告〉,終於確立了「御手洗世界」的起點。這是島田為了短篇集《御手洗潔的舞蹈》出版而特別撰寫的短文,主述者是石岡,描寫自己與御手洗的日常瑣事,天南地北,無所不聊。
其後,原書房《島田莊司讀本》(一九九七)是一本島田全作品的評論解析集,島田也寫了一篇〈SIVAD SELIM〉,寫石岡為了協助一群高中生舉辦音樂會,與御手洗發生衝突的故事。這篇作品,後來移輯到短篇集《御手洗潔的旋律》(一九九八)。同書尚收錄一篇〈再見了,遙遠的光芒〉,是松崎玲王奈與報導文學作家海利西會面,談及御手洗離開日本、旅居瑞典的現況。

本作《御手洗潔的追憶》(二○一六),初觀書名,也許容易會令人認為這是御手洗潔探案的最新短篇集。不,其實,這是第一本收錄了以往描寫「御手洗世界」故事、雜記的文集。
〈御手洗潔,那個時代的幻象〉,首次收錄於原書房《御手洗潔攻略本》(二○○○),這是一本御手洗潔探案的仿作短篇集。後來,在島田的推理論述文集《21世紀本格宣言》(二○○三)裡再度收錄。本文是一篇一邊觀光、一邊閒談的採訪紀錄,由御手洗來回答粉絲一些人生觀、對世間的個人看法。
〈天使的名字〉,是島田為了講談社《島田莊司讀本》文庫本(二○○○)出板而特別撰寫的短篇小說。雖然全篇故事並未明言,不過應可合理推測,故事主角御手洗直俊,即是御手洗潔的父親。直俊在二戰期間,力主日本決不可對美國開戰,但建言最後未獲採納。故事裡強力批判戰爭的無情,這是島田長年持續關心的議題,最早源自《奇想、天慟》(一九八九),一直延展到《利比達寓言》(二○○七)。
〈來自石岡老師的記事〉,收錄於講談社文庫情報月刊「IN★POCKET」一九九九年十月號,在犬坊里美讀過石岡的創作紀錄,藉其言介紹了島田莊司未來的創作計畫。目前大半作品均已發表,有兩部與正式發表的書名不同——「極光下的瘋狂茶會」即《魔神的遊戲》(二○○二),「獅子大道」事件即《摩天樓的怪人》(二○○五)。
「凱爾特精靈」與「伊根的龍神」兩案,則至今尚未發表;「Angel Flight」雖未發表,但後續事件《好萊塢憑證》(二○○一)則已成書。
〈寫給石岡先生的信〉收錄於《島田莊司讀本》裡,是玲王奈所寫的三封信的第一封。玲王奈與御手洗相識於《黑暗坡的食人樹》,後於《水晶金字塔》(一九九一)、《異位》(一九九三)登場,對御手洗一直抱有單戀情結。島田曾旅居洛杉磯多年,經常透過玲王奈之口,比較美國、日本之不同,藉以引申出社會文化差異的議題。
順帶一提,第二封是〈給同人誌「BEWITH」的信〉,玲王奈談到自己與葛萊美獎歌手雪瑞兒‧可洛(Sheryl Crow)的交遊經過;第三封〈給讀者的信〉,是玲王奈在好萊塢影視產業的甘苦談,亦提到「Angel Flight」與《好萊塢憑證》兩案。
〈與石岡老師的長訪談〉收錄於原書房《石岡和己攻略本》(二○○一),這本書詳細了記載了石岡的各種事蹟。本文同樣是閒談式的採訪紀錄,與〈御手洗潔,那個時代的幻象〉恰好有時序關係,讀者不妨自行對照。
〈希亞費〉與〈御手洗咖啡館〉皆收錄於原書房《御手洗咖啡館》(二○○二),這是一本攝影圖文集,整理自島田官方網站上的文章,紀錄了御手洗赴北歐執教後的生活點滴。
總之,透過《御手洗潔的追憶》的琳瑯滿目,讀者們應更能沉浸、享受在「御手洗世界」的樂趣吧!

書摘/試閱

因為御手洗潔投宿在好萊塢的羅斯福飯店,所以我開著豐田T100卡車去見他。自從上次在橫濱的翠香苑和他吃飯後,已經有十年沒有見到他了。
避開中午的午餐時間,我在下午一點半左右進入飯店的大廳,但是大廳裡還是有很多人,熱鬧滾滾的。昨天晚上飯店好像有學會的活動,舉辦了一些相關的展覽,所以一樓與二樓中間的中二樓的卓別林照片的下面,有一個鋪著一大塊紅色布的舞台區域,舞台上還豎立著一支麥克風。一群一看就知道是從歐洲來的,穿著套裝的年輕人聚集在麥克風的旁邊,正發出怪叫般的聲音,相當吵鬧。
有一個男人站在這群人的中央,他的脖子下面掛著一個由厚紙板剪切出來的吉他,正在模仿貓王艾維斯‧亞倫‧普里斯萊的動作。男人舞動右手,像風車一樣轉著圈圈,同時腳尖一邊摩擦著地面,一邊靈巧地左右移動地往後退。結束這個動作後,他繼續揮舞著雙手,而且兩腳的膝蓋像是在相互碰撞般地跳著踢踏舞,舞畢,周圍的人都發出喝采的掌聲。光看這樣的場面時,我覺得這個男人應該是從拉斯維加斯那邊來的藝人。但是,就在我站定之後再看,赫然發現那個跳舞的男人,竟然就是我來此要見的御手洗潔。
我站在這個電影奧斯卡獎頒獎勝地的飯店一樓中央,對著御手洗的方向揮揮手,他很快就看到我了。御手洗撥開圍繞在他身旁的年輕人們,走下階梯。他發現厚紙板的吉他還掛在自己的脖子上時,便一邊慢慢地拿下吉他,一邊露出白牙地笑著,經過地毯,朝著我走來,並且很高興地伸出右手。
「好久不見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好像還沉浸在剛才的歡樂餘韻中。這時的他,顯得特別親切,是所有的人都會喜歡的樣子。那些不喜歡他的人,通常是自以為是、愛用儒家的教條來瞧不起人的一些東洋人。自以為是的人的眼睛裡,總是有層層雲霧,看不到這個笑容背後的真誠心靈。
「可不是嗎!」
我握著他的手,大聲地說著。
「我們還要繼續待在這裡嗎?」我問。
「當然不。」他搖著頭說。
「那麼,我們出去嗎?」我說:「去兜兜風吧?」
「這個好!」

我在市中心前,從101公路將到110公路,再右轉到10號公路。然後沿著10號公路向西,往海的方向前進。一停好車子,就看到寫著「太平洋公園」的小型遊樂園。樂園裡有軌道在半空中盤旋迴轉的過山車,還有之前在兩、三部好萊塢的電影裡看到過的摩天輪。不過,我們沒有朝摩天輪的方向走,而是往海灘的方向走去。
太陽已經有點偏西了,但是天空仍然是加州特有晴朗藍天,一朵雲也沒有。海面上風平浪靜,所以應該與海因里希來的日子有明顯的不同。
我先詢問了御手洗關於北歐的天氣。御手洗說北歐的夏天與這裡差不多,瑞典的天空在夏天的時候也經常是晴朗的藍天,陽光普照,空氣乾燥而清澈。走到海灘上後,我一邊儘量不要踩到被海水打濕的砂子,一邊從夾克口袋裡掏出紙片。紙片上寫著讀者們提出來的種種問題。
「御手洗先生,這是讀者們提出的問題。我可以替他們發問嗎?」
我一邊看著紙片一邊說。御手洗露出厭煩的表情。
「好久不見了,結果卻是為了來採訪。」御手洗說:「不用問,我也知道那張紙上寫了些什麼。『你和石岡君有很深厚的交情嗎?』、『不想回應玲王奈的心意嗎?』、『會回去橫濱馬車道的公寓嗎?』」
我用力點了一個頭,回答:
「我很清楚你十分厭煩這樣的問題,所以,我會問其他的問題。」
「那就好。請問。」
「現在日本的教育,可以說已經頹廢了。如果你眼前有不想上學、霸凌同學的學生,御手洗先生會怎麼做呢?有讀者提了這樣的問題。」
「這個問題的意思是:假設我是老師嗎?」
「是呀。據說學生拒絕上學,一定和老師的態度有關。現在的日本教師很多都是『上班族教師』,這種情形該怎麼辦呢?」
「要我回應這個問題嗎?」
「提問者是這樣希望的。」
「我覺得這個問題的本身就有點不合理。就好像在說『數學老師最近不上數學課了,該怎麼辦呢』。」
「怎麼說呢?」
「教書是老師的工作吧?讓學生有自信心、建立獨立的心態,能和社會接軌,這些是老師的工作。」
「現在很多老師做不到這些了。」
「總之,切腹是不好的事。」御手洗笑著說。
「切腹?」
「是的。那不是切腹那麼可怕的事。一旦被命令,就不允許逃避或抗辯。只被允許心甘情願地表演切腹。日本人有嚴重的得過且過主義病態體質,規避切腹制度一事,早就刻印在日本人的遺傳因子裡了。自從有了切腹這種懲罰後,為了逃避這種會令人瘋狂的懲罰,只好舉止謹慎,一動不如一靜。這個規避切腹的遺傳因子,在接近二十一世紀的現在,正在向日本的老師們提出忠告:不要引人注目、做一個平凡人、不要強出頭、要表現出謙虛有禮的樣子,否則,你就要切腹了。」
「喔。」
「那樣的威嚇,確實很嚇人吧?但是,他們明哲保身的逃避方式,卻不符合現今社會的要求,得過且過變成了不道德的行為。所以,這能說是老師無能嗎?這不是說教師無能就能解決的問題。他們會那樣,是因為他們被要求成那樣。也就是說,日本人所認為的老師該做的事,就是那樣的事,那與教育的原本面貌,是不一樣的。」
「喔。」
「一直以來,日本的老師不都是那樣的嗎?就是要配合家長會的要求。扭曲人性地一味拚命、進入好大學、以對手的痛苦做為自己快樂的墊腳石等等。但是,做這種要求的人,現在卻攤開雙手裝做與己無關。就像忘了日本人以前曾經罵過英國人、美國人是魔鬼一樣。」
御手洗竊笑了。

「御手洗先生,你對令尊有多少記憶呢?」
我問。這當然也是讀者們提出來的問題之一。」
「我對家父的記憶嗎?不多呀……」
御手洗看著遠方說。看他的樣子,似乎不太想談這個話題。
「和令尊一起生活的日子不長嗎?」
「對,不長。」
我們沉默了。
「有和玲王奈見面嗎?」
明知會被討厭,但我還是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沒有。」
御手洗搖搖頭,理所當然似地說。
「她知道你在這個城市嗎?」
「當然不知道。」
這是可想而知的答案吧!
「她,一定很忙吧?」
我又問。
「是吧!」
御手洗冷漠地說,然後好像寧可談論父親,也不想提到玲王奈的事情般,開始說起父親的事情。
「家父的身體不好,常常說這裡痛、那裡痛。從我懂事開始,他就是一個老人了。當時我還是一個孩子,卻已經可以了解他不會活很久了。關於我和父親的某一件事我到現在還會常常想起,不過我幾乎沒有和人說過。那是哪裡的電車呢?那裡好像是在地下鐵的月台。是哪裡呢?……我已經忘了是什麼地方,但應該是在日本吧!」
御手洗這麼說著的時候,摩天輪停了。我們乘坐的車廂正好位於摩天輪的最高處。這部摩天輪除了我們以外,沒有別的乘客了,下面的管控人員似乎是特別用心地要讓我們眺望遠處的風景,所以在我們的車廂來到最高點時,停止了摩天輪的運轉。
從摩天輪的最高點望去,是徐徐落下的遠方夕陽,和遼闊的、延伸到日本的太平洋;可以用一望無際來形容了。因為位處摩天輪的最高點,耳朵聽得到拂過耳際的風聲,但眼下的世界卻是寂靜無聲的。遠處的汽車聲音,也傳不到這裡。往東看,就是聖塔莫尼卡的街道,而街道的前方是寬廣的沙灘,及建築在長長沙灘邊緣的成排鋼筋水泥的高級公寓或平房。
「我想我那時大概是五歲左右。父親牽著我的手,我們站在月台上等電車,但是在我們附近的兩名年輕男子突然開始吵架。
「我完全不記得他們的長相,也不知道他們在吵什麼,只記得他們大聲地互相叫罵,並且動手互毆起來。父親在感到危險的同時,想到要保護我的時候,為時已晚,打架中的男人一腳踢到我,月台上的我因此跌倒了。
「接下來的父親的舉動,是我怎麼樣也沒有想到的。一向軟弱、好像什麼事也不敢做的父親,在那個時候暴怒了,甚至動手打了踢倒我的男人。我被父親的舉動嚇呆了,因為他一直是一個特別溫和的人。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父親大聲說話、出現暴力性的舉動。
「加上父親,場面變成了三個人的群架。但很快的,其中一個男人退出戰局。另外那個憤怒的男人用力猛撞父親,父親因此從月台摔落到軌道上。」
「啊!」
「幸好那個時候沒有電車進站,否則就要釀成大事了。父親掉落到軌道後,我也立刻從月台跳到軌道。但是才五歲的我,根本幫不了父親。父親看到跳下月台,便拚命地站起來,告訴我不可以跳下月台。
「還好車站的人員很快就來了,先把我拉上月台,再把父親也拉上月台。而把父親撞下月台的男人,已經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好危險呀!有受傷嗎?」
「我和父親都沒有事。父親沒有撞傷,也沒有骨折,只受到一點輕微的瘀青和擦傷。」
「還好。」
「是的。然後父親牽著我的手,我們一起拖著腳步走回家。走在路上時,他向我道歉,說是讓我擔心了。又說:你是爸爸的驕傲,爸爸為了你,隨時都可以開心地以生命來保護你;所以在學校的時候,要是有人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爸爸;不管欺負你的人是老師還是警察、美軍,不管是什麼理由,爸爸都會保護你。爸爸會在教室裡為你圍起護欄,和你一起戰鬥。」
「令尊真了不起。」
「雖然是帶著玩笑性質的語言,但那是父親的真心話。那時我才了解我的父親原來是那樣的人。在我的眼中,家父是一個好酒之徒,談不上有什麼堅定的意志,更看不出有什麼凜然的氣度,還是一個有著各種令人難以相信的缺點的人。怎麼看,他都是一個庸碌到不行的人。可是,說那些話時的他,是非常認真的,他一直對我說:爸爸是一個差勁的人,但你和爸爸不一樣,你一定會變成了不起的人,一定會超越無能的爸爸,會幫助很多很多人。」
「嗯。」
「雖然那不是什麼特別的話,卻留給我非常強烈的印象,讓我記憶到今日都不能忘。」
「不不,令尊說得非常好。他是一個了不起的父親。」
「嗯。雖然人們對家父有種種批評,但我一點也不討厭他。」
「或許就是因為令尊曾經對你說過那些話,才會有今日的你。關於令尊,你還記得什麼?」
「家父喝了酒後會發酒瘋,總是胡言亂語地說了許多,說自己什麼事情都做不好,是人生的失敗者,也沒有能力建立幸福的家庭,覺得非常抱歉之類的話。還說過希望能永遠留在我的身邊,想要看著我長大等等。」
「嗯。」
「對了,我想起來了。他還說過非常奇怪的話。他曾經對我說:你是特別的,你的身體裡住著很多天使,等你長大後,你會成為可以幫助很多人的人,做爸爸做不到的事。我實在不明白這些話的意思。」
接著,御手洗笑了笑,又說:
「可是,他沒有看到我長大就死了。說出口的事情,卻總是無法實現。他就是這樣的人。總之,他說的盡是一些醉話。啊!動了!」
摩天輪又開始轉動了,並且在轉動了兩、三圈後,才完全停止轉動。從摩天輪的車廂出來後,我們走到木板的停車場,回到我的車子──豐田T100卡車旁邊。我先上車,坐在駕駛座上,發動了引擎。但御手洗卻沒有上車。他站在距離車子前面數公尺的地方。不知何時他已拿出白色的長圍巾,披掛在脖子兩旁的左右肩膀上。已經完全西斜的夕陽黃色光芒,映照在他的身上。
「我要去參加的酒會就在那邊而已。」御手洗大聲地說:「所以我要走路過去。」
「噢。」
我用足以壓過美國卡車引擎的聲音,大聲地說:
「玲王奈會去那個酒會嗎?」
我終於問了。因為我覺得御手洗可以邀請她參加酒會。
但是御手洗卻露出無奈的表情,搖了頭,冷笑地說:
「她是一個時代的幻象。所以不管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她都存在於許多男性的懷中,與他們共舞。就是這樣。」
接著,御手洗在碼頭的木板地上滑動步伐,擺出社交舞的姿勢。
「很久不見了,今天見到你很開心。下次再見吧!保重了。」御手洗說。
「你也保重。」
我也這麼說了。於是御手洗把右手放在胸前,背向前傾,行了一個優雅的禮。他總是會做出讓人吃驚的浮誇動作。
「日本的讀者們,以後再見了。」
這一次,他以右手的指尖點著胸口,又行了一個浮誇的禮,然後高舉起右手,耍帥般地轉身,背向著我。
瞬間,我聽到了汽笛的聲音,便把視線投向海面,但卻看不到海面上有任何船隻的影子。於是,我把視線移回到車子的前方。御手洗已經不在我的車子前方了。我的前方只剩下剛剛亮起的太平洋公園燈光,和開始變冷的、從海上吹來的海風。

(摘錄自〈御手洗潔,那個時代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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