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夫人序
我第一次跳舞是簡宛教的,就是去年底,我已是個退休的資深公民,在簡宛主辦的「海外華人女作家協會」的會期中。會後賞楓之旅,晚間投宿旅舍,飯後有人搬出音樂,立刻就有人翩翩起舞。我一向在這種場合既怯場又卻步,但又有點羨慕舞者的自在,快樂、忘我。不久,我發現簡宛加入,而且讓我驚訝的是她舞起來輕盈多姿、婀娜柔美,喲!我竟不知這位老友有這份才藝。她馬上看到我呆坐一旁,拉起我要教我跳舞。我忸怩不肯,她連勸帶誘:「很容易學的,這種美國土風舞保證你幾分鐘就會!」
這就是簡宛,她總是細心體貼對待朋友,而且絕不冷落朋友,更在自己快樂的時候,也讓朋友快樂。那晚我真的學會跳舞,並且從手足無措的笨拙到終於跟上音樂,享受手舞足蹈的自在、快樂、忘我。
《與自己共舞》重新出版,囑我寫序,我很自然的聯想到這第一次學舞的美好回憶。其實我早該想到簡宛會跳舞,因為她有「最可塑」的多樣性性格:堅持原則但接受改變,柔軟卻也剛強,謙和但有勇氣挑戰……她的性格在經過接受專業教育和人生的歷練以後,成為她的理念並身體力行。用文字表達,就是這本《與自己共舞》。
簡宛在前言裡說:「與自己共舞的第一個意義是先接納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好或不好是別人的評價……越接近自己越快樂。另一個意義是,不能改變的事,不如與之共舞,去接受事實,也許反而有了轉機。」這是一個真正成熟的人對人生的體驗。而她用這種態度生活,不刻意追求,卻有了極為豐碩的成就。
她相信婚姻,但卻不讓柴米油鹽把自己淹死。縱然等了十年,孩子離手後立刻去繼續學業,因為讀書是她喜歡的事。她只管寫作,不問掌聲和回饋,因為寫作是她喜歡的事。她與婚姻共舞,因為她不願改變這個事實,於是她有了朋友們稱羨的婚姻。當然這絕不能忽略了她的伴侶石家興,我建議讀者一定要讀附錄中的〈為父之言〉,最後一段幾乎可以說是婚姻的經典描述:
朋友開玩笑說:
「恭喜你們,孩子的成就,恐怕都是媽媽的功勞吧!」
我同意地說:
「孩子好,當然是媽媽的功勞。」
簡聽了很高興,但是她接著說:
「孩子好,是媽媽的功勞,媽媽好,是爸爸的功勞。」
這一小段,我認為足夠婚姻中有子女的夫婦細細咀嚼了。
簡宛與自己喜歡的寫作讀書共舞,結果她的獨舞變成了與眾人共舞。喜歡讀她作品的人廣散在華人群中,很多人摘取她書中的菁華作為人生的指針,體會她的生活智慧。有緣和她共處的人,喜歡她的真情,欣賞她的幹練卻又不會咄咄逼人。她在北卡所創辦的書友會會員讓這次參加「女作協大會」的人真心稱讚,所有北卡書友會幹部都展現出熱情、體貼,出錢出力協助會務。簡宛極少干預,但她絕對是中心主力。她有句名言是:「『成就』與『欣賞』是不同的,若人人追求的是成就,那麼又有誰來欣賞別人的成就呢?」(頁七十七)對了,她就是懂得欣賞別人,讓別人激發出更多的潛力。
寫序,似乎應以介紹這本書為主,但我喜歡談簡宛這個人,因為她人如其文。認識這個人以後會喜歡她的思想、觀念,當然也會喜歡她的文章。和簡宛相識、相知二十多年,因為兩地遙隔,每次見面都是匆匆。去年晚秋開會時膩在一起五六天,有更深一層的認識。更感受到她散發的個人魅力:自在、體貼、溫暖、快樂、機智、幽默、開朗,難怪自己也十分傑出的石家興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一切從『簡』。」跟她在一起,我也不由得一切從「簡」了。
不管社會如何變遷,人生有些價價觀是歷久彌新的,尤其是婚姻、情感以及自我成長。偶爾在書店翻閱一些關於心靈、情愛的新書,包裝都精緻了,但內容有太多似曾相識,很多話早就有人說過了,足見有些道理並沒改變。因此《與自己共舞》雖是重新出版,卻絕對值得一讀再讀。
喜歡簡宛,當然是臭味相投。不過一個活得好的人提供的人生體驗是可以參考的,這不是我對朋友的偏袒。
幾個月後,簡宛教我的舞步已然忘掉,但那回憶依舊美好。放一段音樂、自創舞步,我已得到手舞足蹈的自在、快樂、忘我。「與自己共舞」,真好!
二○○一年春於新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