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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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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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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 甫上市即直接空降法國文學暢銷排行榜冠軍
★ 系列導讀 武忠森(版權經紀人╳自由譯者)
★ 專文推薦 既晴(恐怖及推理小說作家╳評論家)

看到憤怒軍團的人,不會是什麼良善的陽光人物,都是陰森有害的靈魂。
法國當代偵探小說天后召喚人心深藏的邪惡之靈

憤怒軍團經過時,總會帶走幾個活的男女,他們會大喊、在痛苦和烈火中哀嚎,哀求善心人能拯救他們的惡,讓他們逃離這煎熬。一大群徒步的人經過,脖子上肩膀上掛著牲畜、衣物、強行搜括來的各式物品和各樣器具。所有人都在哀嚎,鞭策自己走快一點。牧師在隊伍裡看到幾個剛過世的鄰居,聽到他們訴說自己生前作惡以至於現在遭受這種折磨。

一名怯懦的老婦人來到刑警隊指名要找亞當斯柏格探長,她驚慌地說出女兒琳娜在波恩瓦路徑目睹「憤怒軍團」經過,而失蹤多日不知去向的鄰居也赫然在列。根據古老的傳言,這是一個半腐爛的死人軍團,沿路大聲喧叫又非常凶暴,見不得天日;所有被軍團「逮住」的都是壞蛋、黑心肝、壓榨者、執法不當或殺人犯,他們的惡行通常不為人所知,未受到懲處,這是軍團抓他們的原因。

除了失蹤的鄰居以外,琳娜還看見了其他幾個人,如果傳說真的應驗,其他幾人也將在近日紛紛死亡,琳娜目睹憤怒軍團的流言在家鄉造成恐慌,加上曾有目擊者遭到害怕民眾殺害的前例,老婦人極度擔憂琳娜的安危,希望藉由亞當斯柏格探長的調查,找出鄰居失蹤的真正原因,阻止再有更多不幸的發生。

亞當斯柏格從未聽聞「憤怒軍團」的故事,只將老婦人說的故事一笑置之,但在博學多聞的老搭檔唐格拉解說這軍團流傳千年的多起事蹟後,探長啟程前往老婦人的家鄉展開調查工作。但隨著收留他的民宿老闆娘遭到不明攻擊陷入深度昏迷,琳娜目擊在憤怒軍團中的人一一死去,甚至連唐格拉都被人設局差點被火車輾死,所有案件都陷入找不到涉案人的膠著狀態,探長要如何解開所有命案謎團找出凶手?難道這令人聞之喪膽的古老「憤怒軍團」真的存在?

作者簡介

弗雷德.瓦格斯 Fred Vargas

本名Frédérique Audoin-Rouzeau,1957年生於法國巴黎,專長為研究中古世紀歷史與考古。著作屢屢獲獎,連續多年蟬聯法國十大暢銷小說作家,光是「亞當斯柏格探長系列」作品在法國就累積超過數百萬冊銷量,並已譯成數十種語言在全球出版發行。其筆下的偵探小說世界,最著重的就是:分析線索與發掘真相,這正與她在行的考古挖掘工作雷同──在表象之下,探索各個人物內心深處以及挖掘隱藏在各個事件背後的祕密。

山毛櫸的祕密系列
1995《山毛櫸的祕密》(Debout les morts)
‧1995法國勒芒偵探小說獎
‧1996法國推理小說評論獎
‧2006英國犯罪作家協會「國際匕首獎」
1996《前面不遠處右轉》(Un peu plus loin sur la droite)
1997《保命之道》(Sans feu ni lieu)

亞當斯柏格探長系列
1991《藍色圓圈之謎》(L'homme aux cercles bleus)
‧1992法國「聖拿撒勒節大獎」
‧2009英國犯罪作家協會「國際匕首獎」
‧2009改編電視劇於法國電視臺播映
1999《狼人奇案》(L'homme à l'envers)
‧1999法國高中生讀物獎
‧2000法國干邑黑色小說大獎
‧2000法國推理小說評論獎
‧2004入圍英國犯罪作家協會金匕首獎(國際匕首獎前身)決選
‧2009改編電視劇於法國電視臺播映
2000《四條河流》(Les quatre fleuves)
2001《CLT》(Pars vite et reviens tard)
‧2001法國書商獎
‧2002 ELLE雜誌讀者大獎
‧2002法語國家最佳偵探小說獎
‧2004德國偵探小說獎
‧2005歐洲青少年讀物獎
‧2007改編電影於法國上映
2004《海神疑雲》(Sous les vents de neptune)
‧2007英國犯罪作家協會「國際匕首獎」
‧2008改編電視劇於法國電視臺播映
2006《長生林內》(Dans les bois éternels)
‧2008入圍英國犯罪作家協會「國際匕首獎」決選
2008《迷離禁地》(Un lieu incertain)
‧2011入圍英國犯罪作家協會「國際匕首獎」決選
2011《憤怒軍團》(L'armée furieuse)

其他小說
1986《愛情與死亡的遊戲》(Les jeux de l'Amour et de la mort)
‧1986法國干邑偵探小說獎
1994《羅馬式訣別》(Ceux qui vont mourir te saluent)

譯者簡介
嚴慧瑩

輔仁大學法文系畢業,法國普羅旺斯大學當代法國文學博士。譯有《迷離禁地》、《我生命中的街道:佛朗克的巴黎記憶》(以上皆由臺灣商務出版)、《無愛繁殖》、《情色渡假村》、《終極美味》、《地獄之門》等書。

書摘/試閱

諾曼地的氣溫比巴黎低個六度,站在巴士站幾乎空無一人的廣場上,亞當斯柏格在清涼的風中轉動頭,從耳朵頸後繞一圈,有點動物式的動作,像匹馬驅趕縈繞的牛虻。他從北邊繞行歐德別克,半個小時後就到了波恩瓦路徑,掛著一個木頭手寫的路標。小徑很窄,和他想像的相反,想像中百來個手持武器的人經過的畫面讓人覺得勢必是個寬敞康莊的馬道,頂上覆蓋著大櫸樹。事實上這條小徑很不起眼,中間一壟高起的草堆分隔兩邊通道,沿路壕溝裡叢生荊棘、榆樹和榛樹的芽,很多野黑莓都熟了,氣溫不尋常地高,比往常熟得早,亞當斯柏格在小徑上一路採摘。他緩步前行,看著四下,慢慢吃著手上的黑莓,蒼蠅很多,撲上他的臉吸汗水。

每隔三分鐘,他停下來採黑莓,黑色舊襯衫被荊棘劃破。走到半路,他突然停下,想起忘記告訴壓狂,太過習慣獨自過活,沒想過離開要通知別人,他按他的電話號碼。
「艾勒博站起來了,」年輕人說。「牠自己吃了穀粒,只不過吃完糞便大在桌子上。」
「恢復體力時都會這樣,桌上鋪一張塑膠布,閣樓裡有。我今晚才回去,壓狂,我在波恩瓦路徑上。」
「看見他們了嗎?」

「沒,天色還太亮,我看看會不會發現獵人的屍體,三星期來沒人經過這裡,長滿黑莓,成熟得早。薇若蕾特打電話來的話,別告訴她我在哪兒,她會不高興。」
「當然,」壓狂說,亞當斯柏格心想兒子比外表看起來來得細膩,一點一滴逐漸對他認識多一些。
「我換了廚房的燈泡,」壓狂說,「樓梯的也壞了,要不要換掉?」
「也換,但是別裝太亮的燈泡,我不喜歡什麼都照得一清二楚。」
「如果看到憤怒軍團打電話來。」

「我想不行,壓狂,如果他們經過,一定會干擾收訊,時代差異太大。」
「當然,」年輕人同意此言,掛上電話。
亞當斯柏格又往前走了八百公尺,巡視四周草堆,因為他確定賀比耶已經死了,這是他和吹口氣就會飄走的凡德莫太太唯一相同的見解;亞當斯柏格發現自己已經忘記蒲公英的種子叫什麼名字了。

路徑上有個人影,亞當斯柏格瞇起眼睛,更放慢腳步。一個長長的身影坐在一根倒地的樹幹上,年紀很大如此佝僂,他很擔心嚇到對方。
「哈囉,」老太太看到他走過來說。
「哈囉,」亞當斯柏格回答,相當驚訝。
「哈囉」是他少數幾個知道的英文字,連同「yes」和「no」。
「從車站過來,你拖了不少時間。」

「我沿途摘黑莓吃,」亞當斯柏格解釋說,好奇如此沉穩的聲音怎麼會從這麼瘦弱的身體裡發出,瘦弱但堅毅強勁。「您知道我是誰?」
「不能說知道,里翁看到您從巴黎來的火車下來,貝納告訴我的,兩下裡您就在我眼前,以這個季節,以這裡發生的事情看來,八九不離十是城裡來的警察吧。氣氛真糟糕,不過呢,米榭.賀比耶死了,也不是多大的損失。」
老太太大聲吸著鼻子,手背劃過碩大的鼻子,擦掉一滴鼻水。

「您在等我?」
「當然不是,年輕人,我在等我的狗,牠迷戀上龍吉農莊的母狗,就在後面那裡,一陣子不帶牠來約會的話,牠就受不了,龍吉農莊的主人何努非常生氣,說他可不想家裡生一堆野狗,但能怎麼辦呢?毫無辦法。我這個熱感冒,已經十天沒辦法帶牠出來了。」
「您不害怕嗎,獨自在這小徑上?」
「怕什麼?」
「憤怒軍團,」亞當斯柏格試探地說。

「想想看,」老太太搖搖頭說,「首先現在還沒天黑,就算天黑了,我也看不到他們,不是人人可以看到的。」
亞當斯柏格看見高大老太太頭上方有一顆碩大的黑莓,但不敢為了採摘而驚動她。他想,真奇怪,人走進森林才二十步,採摘的本能就立刻浮現,這一定會讓他那研究史前歷史的朋友馬帝亞斯很感興趣,仔細想想,是採摘這個動作吸引人,黑莓倒是其次,他對這個果子沒多大興趣。

「我叫作蕾歐娜,」婦人又在大鼻子下擦掉一顆滴下的鼻水說,「大家都叫我蕾歐。」
「我叫尚—巴堤斯特.亞當斯柏格,巴黎刑警隊探長,很高興認識您,」他禮貌地說。「那我就繼續路程了。」
「如果您要找的是賀比耶,不是朝那個方向,他倒在一灘黑血裡,在聖安東聖堂旁邊。」
「死了?」
「死了很久了,是的。不是說讓大家多麼傷心,但是場面挺難看,殺他的人下手真狠,連頭都看不見了。」
「憲兵隊發現的?」

「不是,年輕人,是我發現的,我經常帶花到聖堂去,不喜歡沒人理會聖安東,聖安東保庇動物,您養動物嗎?」
「有一隻生病的鴿子。」
「那就對啦,您看。經過聖堂時,要心有所想,他也會助人找回失物,年紀大了,我老丟東西。」
「您沒有受到驚嚇嗎?那邊那具屍體?」
「有心裡準備就不一樣,我早就知道有人殺了他。」
「是因為軍團?」

「是因為我的年紀,年輕人,這裡任何一隻鳥生個蛋我都知道都感覺到,我說呢,您可以確定昨夜一隻狐狸吞了德菲那農場的一隻母雞,牠只有三隻腿,尾巴剩一個肉團。」
「農場主人?」

「我說的是狐狸,我看到牠的糞便了,不過呢,相信我,牠會逃脫險境;去年啊,一隻白臉山雀愛上牠,這還是我生平頭一遭見到,牠黏到牠背上,從不會被牠吃掉,只有那隻山雀喔,別隻可不行。世界上存在這麼多小細節,您注意到了嗎?每個小細節都以不同形式發生,又牽連到另外的小細節,就會綿延久遠。如果賀比耶沒死,就會斃了狐狸,山雀也就會死,那就會掀起市政府選舉的大風波;但是我不知道山雀今年回來了沒,還沒機會看到。」

「憲兵已經到現場了嗎?您通知他們了嗎?」
「我怎麼通知?我得等我的狗,如果您很著急,可以自己打電話過去。」
「我覺得不太好,」亞當斯柏格停了一下說,「憲兵不喜歡巴黎來的傢伙插手管他們的事。」
「那您為什麼在這裡?」
「因為有個婦人來找我,所以我過來看看。」
「凡德莫媽媽?她當然擔心孩子們,其實她最好絕口不提,但這事讓她太擔憂,忍不住尋求幫助。」

一隻垂著耳朵的乳白色大狗突然從灌樹叢中迸出,跑來把頭倚在女主人又瘦又長的腳上,閉著眼睛,好像在表示謝意。
「哈囉,懶蟲,」她擦著鼻子說,狗則是直接在她灰色裙子上擦著鼻頭。「您看牠好開心。」
蕾歐從口袋拿出一顆方糖,放到狗嘴裡,懶蟲在亞當斯柏格身旁轉來轉去,興奮好奇。

「好吃吧,懶蟲,」亞當斯柏格拍拍狗脖子說。
「牠全名叫懶惰蟲,從嬰兒期開始就很懶,大家說牠除了找母狗以外,什麼都不做,我呢,我覺得至少比到處咬人來得好。」
老太太站起來,伸展她彎駝的身軀,撐著兩支手杖。
「如果您回家打電話的話,我可以陪您走回去嗎?」

「當然好,我喜歡有人陪,但是我走不快,穿過森林回到我家得花半個小時。以前,俄斯特還活著的時候,我把家裡改建成旅店,讓人過夜還供早餐,那時候,這裡旅客可不少,很多年輕人,氣氛歡樂,人來人往,十二年前結束營業,現在氣氛都沒了,所以如果有人陪,我可是不拒絕,沒人說說話真沒意思。」
「大家都說諾曼地人不太喜歡說話,」亞當斯柏格隨口問,尾隨婦人,她身上發出輕微像火燒木柴的味道。

「不是不愛說話,而是不喜歡回答,這兩回事。」
「那要怎樣發問呢?」
「自有辦法。您和我一起回旅店嗎?狗餓了。」
「我陪您回去,晚上火車是幾點?」
「晚班火車喔,年輕人,十五分鐘前就開走了;還有經過麗西歐的那班,但是開往那裡的最後一班巴士十分鐘後發車,您勢必趕不上。」
亞當斯柏格沒預計在諾曼地過夜,什麼都沒帶,身上只有幾張鈔票、身分證和鑰匙,被憤怒軍團挾持在這裡。老太太一點都不擔心,拄著手杖精神抖擻地在樹木間穿梭,像一隻蚱蜢輕越過樹根。

「歐德別克有旅館吧?」
「有一間,但不能稱旅館,說兔子籠差不多,」老太太高聲說,「不過正在整修,您有認識的人可以借宿吧,我猜想。」
亞當斯柏格想起諾曼地人迂迴、避免直接問問題的習慣,上次在阿宏谷小村就讓他吃了不少苦頭。就像蕾歐娜一樣,阿宏谷小村的傢伙們繞過障礙,用直述句陳敘一件事,再引出你的回答。
「您一定有過夜的地方,我想。」蕾歐又說。「往前,懶蟲,牠非得在每棵樹下都撒尿不可。」

「我有個鄰居也是這樣,」亞當斯柏格想到陸丘。「我在這裡沒有認識的人。」
「您當然可以睡乾草堆裡,這陣子熱得不尋常,但早上還是有露水。您來自另一地區,我猜想。」
「我來自貝亞恩地區。」
「應該是在東邊。」
「是西南邊,靠進西班牙。」
「您曾經來過這一區,我認為。」
「我在阿宏谷咖啡館有朋友。」

「厄爾省的阿宏谷?市場旁邊的那家咖啡館?」
「是啊,我在那兒有朋友,尤其是羅伯。」
蕾歐突然停下腳步,懶蟲趁機又找了一棵樹,她重新上路,嘴裡咕噥走了大概五十公尺。
「羅伯是我的一個表孫,」她終於說,還驚訝於這巧合之中。「一個很乖的表孫。」

「他送了我兩隻鹿角,一直放在我辦公室裡。」
「他如果這樣做,表示很看重您,鹿角可不是隨隨便便送人的。」
「我希望是如此。」
「您說的是羅伯.畢涅沒錯吧?」
「是的。」

亞當斯柏格尾隨著老太太又走了百來公尺,現在在樹幹樹枝間可以窺見一條路。
「您若是羅伯的朋友那就另當別論,您可以睡在蕾歐之家,如果這和您預先的計畫不相左的話;蕾歐之家就是我家,以前旅店的名字。」
亞當斯柏格清楚聽出寂寞老太太的邀約,還不知道該怎麼決定;然而,如同他和韋漢克說的,決定儘管還沒說出口,其實早已下了。他沒別處可過夜,和這位堅毅的老太太挺投緣,儘管有點中圈套的感覺,好似蕾歐早就計畫好這一切。

五分鐘之後,他看見蕾歐的家,長條形的古老房子,只有一層,屋梁挺立了兩個世紀,屋子內部似乎幾十年來都沒變動。
「坐在長條椅上吧,」蕾歐說,「我們打電話給艾姆西,這傢伙人不壞,其實還挺好的,偶爾擺擺架子,因為他是拿破崙麾下元帥的後代,但整體上大家還蠻喜歡他。只不過,他的職業讓他變了樣,老是對所有人心存懷疑、老是處罰,人只會愈來愈糟,您也是這樣,我猜想。」

「一定的。」
蕾歐拖了一張凳子到笨重大電話旁邊。
「反正,」她邊撥電話號碼邊嘆氣說,「警察是必須之惡,戰爭呢,則僅只是惡,的確有一些是憤怒軍團該帶走的人。我們燒個壁爐,氣溫下降了,您會生火吧,我猜想,門外左手邊有木柴。哈囉,路易,是蕾歐。」
亞當斯柏格抱著柴回來時,蕾歐還在講電話,顯然艾姆西占了下風,蕾歐堅定地把另一個老聽筒遞給探長。

「那是因為我經常帶花到聖安東聖堂去,這你好歹知道吧,路易,不是因為我發現了歸你管的屍體,你就對我大小聲吧?你要是走動一下,就會自己發現屍體,我也省下這些麻煩事。」
「別生氣,蕾歐,我相信妳。」
「摩托車也在,夾在榛樹叢之間,我認為有人約他到那裡,他把車藏在樹叢裡怕被偷。」

「我會去現場,蕾歐,之後再來看妳,八點妳不會睡了吧?」
「八點我正好吃完晚飯,我不喜歡吃飯時被打攪。」
「八點半。」

「不行,阿宏谷一個表親來看我,剛到第一晚憲兵就上門太不禮貌,而且我累了,在森林中走動,已經不適合我這年紀。」
「所以我才問妳跑到聖堂那兒幹嘛。」
「我已經說了,為了帶花過去。」
「妳說的都只是妳知道的四分之一。」
「剩下的四分之三你也不感興趣,你最好在屍體被動物吃掉前趕快去,你要來找我,明天再來吧。」

亞當斯柏格放下聽筒,開始生火。
「路易.尼古拉不會對我怎樣,」蕾歐娜解釋說,「他尿褲子的時候我救了他一命,這笨小子一頭栽進尚藍小池塘裡,我抓著褲頭把他拉上來,他那套帝國元帥的調調別在我面前擺。」
「他是本地人?」
「他在這裡出生。」
「那怎麼能在這裡上任呢?警察都不會被任命在出生地。」

「我知道,年輕人,但是他十一歲就離開歐德別克,父母親在這裡也沒親戚,他之後在土倫附近任職很長一段時間,後來調到里昂,之後就可豁免遠離家鄉的規定。他在這裡也沒認識什麼人了,加上這裡的伯爵保庇,當然就打通關。」
「這裡的伯爵。」
「赫密,歐德別克的伯爵。您喝湯吧,我想。」
「謝謝,」亞當斯柏格伸出湯盤。
「紅蘿蔔湯,之後是奶油燉肉。」
「艾姆西說琳娜是個瘋女人。」

「錯,」蕾歐舀了一大湯匙湯放進小小的嘴裡,「她是個活潑勇敢的好女孩,而且她說得並沒錯,賀比耶真真確確是死啦,路易.尼古拉去了就會看到,一點差錯都沒。」
亞當斯柏格和蕾歐一樣用麵包拭淨湯盤,她端上燉肉,燉小牛肉和四季豆,彌漫著燒柴的氣味。
「大家都不太喜歡她,她和她的兄弟們,」蕾歐一邊帶點粗曠地盛燉肉一邊說,「真可惜了她。不要以為他們不和善,但是大眾都很懼怕自己不能掌握的人和事,她和兄弟們的天分因此被排擠,落下一個壞名聲。」
「因為憤怒軍團。」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大家說他們家有惡魔,這裡的人啊,和很多地方一樣,腦袋瓜都是空的,裝了一堆人云亦云,而且通常是最糟糕的謠言,大家都喜歡最糟糕的,要不然無聊得緊。」
蕾歐沉沉下巴肯定自己所說的,之後嚥下一大口燉肉。
「您對憤怒軍團有自己的見解,我猜想。」亞當斯柏格運用蕾歐的方式提出問句。
「那要看我們怎麼看,在歐德別克,有的人認為艾勒甘主子是惡魔的爪牙,我倒不這麼認為,但是有的人能因為身為聖者而長存,譬如聖安東,為什麼其他人就不能因為是壞胚子而長存呢?艾勒甘那一夥,全都是壞傢伙,您知道這一點嗎?」
「知道。」

「正因為惡,他們才被逮走。大家認為可憐的琳娜之所以看見幻象,是因為頭殼壞去,她看了好多醫生,什麼都沒檢查出,大家又說她兄弟們煮香菇炒蛋的時候放了撒旦香菇,引起她的幻覺,您知道撒旦香菇,我猜想,菇梗子紅色的那種。」
「我知道。」
「喔,」蕾歐有點失望地說。
「吃了肚子會劇痛。」
蕾歐把餐盤拿回陰暗的小廚房,開始專心地清洗,亞當斯柏格在旁邊待老太太洗好一個他就擦一個。

「對我來說都沒差,」蕾歐擦著大手說,「我只知道琳娜看見憤怒軍團,這點是確定的,這個軍團到底真假,我無從定論,但是賀比耶現在死了,大家會對她施加壓力,而且,您來這裡,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老太太重拾手杖,回到餐桌旁,從抽屜裡拿出一盒大號雪茄,抽出一支放在鼻子底下聞,舔舔底端,小心點燃,把敞開的雪茄盒推向亞當斯柏格。

「一個朋友送的,在古巴買的,我曾經在古巴度過兩年、蘇格蘭四年、阿根廷三年、馬達加斯加島五年,和俄斯特到處開餐館,跑了不少國家,做奶油醬式料理。麻煩幫我拿出杜松子酒,在櫥櫃下方,幫我們倒兩小杯,您不會拒絕和我喝一杯吧,我猜想。」

亞當斯柏格照做,他開始覺得在這個光線不足的小客廳裡非常自在,抽著雪茄喝著酒烤著火,和這個高大皺得像抹布團的老太太蕾歐在一起,狗兒趴在地上打呼。
「我為什麼在這裡呢,蕾歐?我可以稱您蕾歐嗎?」

「為了保護琳娜和她的兄弟們,我自己沒有小孩,她就有點像我的女兒。如果還有人死,我是說如果被她看見和軍團在一起的那幾個也死了,事情就糟了。同樣的情節曾經出現在歐德別克,法國大革命之前沒多久,那傢伙叫作佛朗索.班傑曼,他看見四個壞傢伙被梅尼逮住,但只認出四個人中的三個,和琳娜一樣;其中兩個十一天之後死了,因為不知道第四個是誰,大家都怕死了,心想把看到梅尼的那個人殺掉就可以阻止死亡事件。佛朗索.班傑曼被叉戟刺死,在廣場上被焚燒。」

「第三個就沒死?」
「死了,接著第四個,按照他說名字的次序,所以刺死佛朗索.班傑曼根本沒用。」
蕾歐喝了一口杜松子酒,在嘴裡漱漱,滿意地咕嚕嚥下,深深抽了一口雪茄。
「我不希望同樣的事發生在琳娜身上,雖說時代變了,只表示人們會幹得比較隱密,表示不用叉戟和火,會用另一種手法;這裡所有良心不安曾幹過壞事的都已經嚇得半死,這您可以確定,怕被逮,怕被人知道。」
「幹過大壞事?殺人?」

「不一定,也可能是詐取、造謠或是判決不公。除掉琳娜和她說的話,大家才會心安,因為這樣就是和軍團切斷關係,您瞧,他們的說法和以前一樣嘛,人並沒有改變,探長。」
「佛朗索.班傑曼之後,琳娜是第一個看見憤怒軍團的人?」
「當然不是,探長,」菸霧中她粗啞的聲音說,好像在斥責一個令人失望的學生。「在歐德別克,每一世代至少有一個見證者出現,見證者就是看見的人,是活人和軍團之間的連結。琳娜出生之前,是吉爾貝,聽說他在聖水缸上把手放在小琳娜的頭上,就像他把這個命運傳承給她。如果命運如此,逃也逃不掉,因為軍團會不停把您拉回邪靈路線,或東邊人所說的邪惡路線上。」

「但吉爾貝沒被殺,有嗎?」
「沒有,」蕾歐吐出一大圓團菸,「但不同的是,這一次琳娜和佛朗索.班傑曼一模一樣:她看見四個人,但只認出三個:賀比耶、克拉紀歐和莫丹博,第四個她沒說名字,所以啊,如果克拉紀歐和莫丹博也死掉,整個城都會陷入恐懼,不知道下一個是誰,沒有人會心安,說出克拉紀歐和莫丹博的名字就已經鬧得天翻地覆了。」

「為什麼?」
「因為他們向來的名聲,這兩個是壞傢伙。」
「他們以何維生?」
「克拉紀歐替本區所有教堂製作彩繪玻璃,手藝很巧但人不怎麼和善,自以為比那些鄉巴佬高一等,而且故意時時讓人感受到這一點,其實他父親是夏和莫—歐登的鐵匠,而且沒那些鄉巴佬做禮拜的話,教堂也不會付錢叫他製作彩繪玻璃了。莫丹博在歷瓦洛路上開一家樹苗店,沉默寡言。自從謠言傳起,他們的處境很不妙,樹苗店的顧客少了,大家躲著他們。如果賀比耶死的消息傳出,情況會更糟糕,所以我說琳娜最好閉上嘴,但是見證者的問題就是他們覺得必須說出來,讓被逮的人有一絲希望,您知道什麼是『被逮的人』,我猜想。」

「知道。」
「見證者說出來,有時候被逮的人能將功贖罪。琳娜處境危險,您呢,您可以保護她。」
「我什麼都不能做,蕾歐,這是艾姆西的案子。」
「但是艾姆西並不操心琳娜,這整個憤怒軍團的事讓他火大而厭惡,他以為人改變了,他以為大家變得有理性了。」
「我們先找出殺賀比耶的凶手,其他兩個都還活著,所以琳娜眼下也還沒受到威脅。」

「這樣還行,」蕾歐邊說邊抽著最後一截雪茄。
要到房間得走出大門,每個房間的門都通往外面,每扇門都吱喳作響,這讓他想起朱利安.迪洛家的門,那道他如果敢打開出去滅跡就不會被逮捕的門。蕾歐用手杖指示他今晚睡的房間。
「門稍微抬高一點就不會叫太大聲,晚安。」
「我還不知道您的姓氏,蕾歐。」
「警察都特別想知道這個,您的姓氏呢?」蕾歐邊把沾在舌頭上的菸絲吐掉邊說。
「尚—巴堤斯特.亞當斯柏格。」

「請不要見怪,您房間裡有一系列十九世紀的古老春宮圖書,一個朋友贈送的,因為他家人不能忍受這個,您可以看,但翻閱時請小心,書頁老舊不怎麼牢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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