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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是怎樣煉不成的:《南方週末》創始人左方 口述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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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是怎樣煉不成的:《南方週末》創始人左方 口述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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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左方先生是當代中國新聞界的老行尊,一位洞燭機先的智者。他親手播種、育苗,培育出《南方週末》這棵勁拔的大樹。他熔合前輩理念和自己的實踐,總結出早期《南方週末》的辦報方針:「新聞主攻,副刊主守」、「可以有不說出來的真話,但絕不說假話」、「先做瓶,後釀酒」、「從容是辦報的最高境界」。對追求新聞自由的後來者,這是一段不可不知的歷史:它佈滿荊棘,更深藏希望。

作者簡介

左方,是著名周報《南方週末》的創始人。他1950年參軍,在軍隊服役7年;1957年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1962年畢業分配到《南方日報》,長期任文藝編輯;1983年受命籌備辦《南方週末》;1984年2月《南方週末》創刊後,歷任副主編、主編,直至1994年退休。1994年至1998年返聘爲《南方週末》工作。

序錢鋼

《南方遇末》創始人左方先生回憶錄,由香港大學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編輯,在香港天地圖書公司出版,是中國新聞界的大事。我曾應左方先生和《南方遇末》主編江藝平女士之邀,出任該報常務副主編〈1998-2001〉。為本書作序,感覺親切温暖。

對中國傳媒、中國政治、乃至當代中國史,「南方遇末」無疑是高頻度關鍵詞。《南方遇末》是如何降生的?創刊之初它經歷了甚麼樣的風雨?它如何迅速成長為「一紙風行」的百萬大報?希望了解這一切的朋友'翻開此書'可能會直奔跌宕起伏的「南週故事」。

且慢。本書前半,説的不是《南方週末》,而是老報人左方先生童年、少年和青年時代的經歷。他親歷過戰亂,當過解放軍戰士,上過北京大學;他曾在政治運動中陰差陽錯遭遇審查,又曾熱血沸騰投身文革,成為廣東省多數派「東風派」的「高參」……。這是左方的生命史,也可以看作《南方^遇末》的史前史。透過這位創始人跌跌撞撞一路走来的故事,我們看到了「南遇」背後的歷史長卷。

《南方週末》生於上世紀80年代。那是痛定思痛的年代。中國人終於有可能,正視1949年以來的歷史^正視1957年反右,正視1958年大躍進、人民公社運動引發的大饑荒,正視1966年開始的文革内亂。可以説.沒有反思.便沒有改革。沒有左方和《南方日報》老總們的反思,不會有《南方遇末》。創辦「南週」,是「從文革到改革」這部大書的一章。左方的回憶,為「從文革到改革」做了生動詮釋。

這回憶直率真誠。他講述荒誕歲月,將當年所思所為如實道來,不躲閃隱諱,亦沒有空泛的檢討道歉。講述《南方遇末》的創業,與其説那是甚麼「傳奇」,不如説是粗糙大地上一行歪歪斜斜的汗水印記--群中國傳媒的築路工,從新聞改革的零公里出發.在權力與巿場雙重壓力下艱難寸進。他們就是他們,不見得有高深的理念,也不見得個個才華過人,但有埋頭向前的執着。讀者的喜愛讓他們雀躍,大難臨頭時他們也驚恐。在相對寬鬆的南國,他們胼手胝足,營營役役。左方咬定巿場,抱定啓蒙,帶領創業圑隊,為《南方遇末》後來者的快速前行奠定了堅實的路基。他的思想,亦因十年磨礪而更為明澈。他徹底反思了1949年以來的政治演變,對媒體變革有了更清醒的思考。

1994年夏天,他到北京請我加盟。在我居住的《解放軍報》大院,我們散步聊天,倾談到深夜。那一次,他對中國的跛足改革一經濟改革突進、政治改革滯後^流露出深深憂慮。他説:「將來《南方週末》這把刀磨快了,要向誰的頭上砍去?向^官僚資本主義!」這前景不幸被他言中。左方卸任後,它創辦的報紙有新的發展,也遭遇更多劫難。直到今天,「南週故事」還在延續,有時牽動國際的目光。

中國傳媒有自己的生命密碼,這密碼,在一代代媒體人掙扎奮鬥的故事中,在左方先生的這本書裏。這是我們共同的財富,值得珍存。

目次

序/錢鋼…3

【第一章】

少年時期,立志成為保爾,柯察金式的鋼鐵戰士

將門之後…10

國難孤兒…13

野孩子…18

寄人籬下…24

閲讀啓蒙…27

 

【第二章】

青年時期,投筆從戎成為一個保家衛國的熱血軍人

棄學從軍…32

行刑訓練…34

待命秀才…41

第一次受審查…43

初戀的打擊…46

報考北大…48

在北六求學生活…54

 

【第三章】

中年時期,追求在中國實現巴黎公钍原則的有夢造反者

一稿成名…64

候選接班人…68

批歐陽山和秦牧…72

揭發陶鑄…74

巴黎公社夢…75

採訪紅衛兵…76

組織戰鬥隊…81

奪《南方曰報》的權…84

派性較量…90

周恩來表態「東風派」偏於保…102

廣州陷入大武鬥局面…106

「東風派」高參…110

大聯合前的風暴…125

黃永勝秘書揭開廣州「文革」上層內幕…127

人性的覺醒…135

到宣傳辦工作…142

回到《南方日報》…146

第二次受審查…165

資料室六年…173

一個講義氣的「苦力」朋友…182

 

【第四章】

壯年時期,是個倡導民主與科學铛蒙的報人

籌辦《由力週末》…188

第一次試刊…193

創刊號…195

一切為了生存…199

小字輩會議…206

導師的啓示…214

致力新聞改革…218

認報不認錢,認稿不認人…223

存低潮中求發展…227

「雜文泰斗」的提醒…229

第一次擴版…232

創辦奥運特刊…235

停刊風波…238

第二次擴版…254

大上落下來個餡餅…258

《南方週末》土壤…261

《南方週末》的「上帝」…266

歷任孝編…269

返聘抓經營…274

三請錢鋼…277

新聞業的三個導師…281

新聞改革的四個時期…288

《南方週末》的生存奧秘…292

 

【第五章】

老年時期,是個讚經論道滿慷憂患意識的老人

槎頭荦人彭壽康…300

拜訪高僧寬霖法師…304

母親仙逝…309

給民營企業當「老師」…312

讀經的感悟…316

生於憂患,死於憂患…329

書摘/試閱

第一章 少年時期,立志成為保爾.柯察金式的鋼鐵戰士

將門之後

我原名黃克驥,1934年11月18日,出生在一個叫槎頭的鄉村裏。這是一個美麗的水鄉,最可愛的是村前有兩條套河。大河長年通航,一頭通向廣州市,一頭通向石井鎮,小河卻將村子環抱。大河和小河有幾米寬的河道相連,小河岸邊用石塊築成,可見是先輩修建的一條人工河。漲潮時水可到岸邊,潮退後可見河床。水漲時婦女們在碼頭洗衣,孩子們在小河上釣魚、游泳,水退則可在河床低凹處抓魚蝦。全村的道路都用白石鋪成,即使下雨也沒有泥濘。小河後建有天后廟,廟前是個寬廣的空地,兩邊都種有大榕樹,廟左邊大榕樹下,是夏日晚上男人聚集聊天下棋的地方,廟右邊的大榕樹下是婦女孩子聊天打鬧的地方,呈現一派祥和歡樂的景象。這個充滿歡聲笑語的地方,後來竟是日本侵略軍對我父親和抗日民團骨幹行刑的場所。大河岸邊種有許多秀麗的水松樹,村盡頭建有一座文昌閣,是讀書人必須禮拜的地方,此處有「孤松獨釣」的美名,曾是羊城八景之一。村子原屬番禺縣,現在已成了廣州巿的城中村。

我祖父叫黃康(又名黃世昌),他原是村裏很普通的一個農民,辛亥革命後成為孫中山任臨時大總統時的國民政府的陸軍少將。可以説我是出生在一個具有傳奇色彩的家庭裏面,小時候我祖母給我講過祖父的故事。

祖母説祖父年輕的時候性格很豪爽,好打抱不平,很講義氣,所以村裏人就選他當老更隊隊長。所謂老更隊,是民間的一種自保組織,每晚都要派人在村裏面巡邏打更,禾熟的時候還要巡田,要負責保護村子的治安。

祖父有一個本事,特別擅長捉蟋蟀,他只要聽蟋蟀的鳴聲就能知道蟋蟀的大小、老嫩、顏色、善不善鬥。每年夏季他都捉蟋蟀,挑選出最能鬥的用小瓦罐養着,等積累多了,他就用一個禮盒放十個小罐,裝滿八個禮盒便挑到香港去售。香港有很多人用鬥蟋蟀來賭錢,所以好的蟋蟀很值錢,他每年去一次都可以賺七、八十個大洋回來。

有一年,他挑着這八個禮盒在香港上碼頭的時候,有個小流氓勒索他,他不給錢,這個小流氓就有意碰他,把八個禮盒都碰倒在地上,蟋蟀滿地亂跳。他急了拿起扁擔跟人家打,小流氓是個群體,他寡不敵眾,被打暈在碼頭上。剛好這時候同盟會的人上船,把他送到醫院救治。他在醫院醒來之後,知道救他的人叫同盟會《後來知道那是一個以推翻清朝建立共和國為宗旨的革命組織),他當場跪在地下説同盟會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抛頭顱灑熱血也要為同盟會效勞。這樣他就參加了同盟會,改名黃世昌,在黃興的直接領導下攜帶秘密文件和偷運武器從香港和澳門進廣州。

這時候村裏面有一個十多歲的小孩,名叫彭壽康。他早年喪父,只有媽媽和一個妹妹,家裏很窮,但很愛讀書,沒錢交學費就老趴在窗口聽私塾老師講課,後來私塾老師見他那麼好學,就免他學費讓他讀書。他晚上到賭館搖鐘,賺錢來養母親和妹妹。我祖父很看重這個小孩,為了運送文件和武器時有個掩護,就認他做乾兒子,每次行動都是帶着他去。

清末時槎頭這個小郷村卻是個軍事重地,村旁建有一個無煙局兵工廠,離村子只有十多里地的石井鎮建有軍械兵工廠。辛亥革命爆發以後,1911年10月10日同盟會密令祖父在槎頭組織起義,帶領一千多人,佔領無煙局兵工廠和石井軍械兵工廠。我祖父和村內一個叫張祿的人、一個滿清軍官在村內的北帝廟喝雞血結盟起義。無煙局兵工廠是製造黃色炸藥的,石井鎮軍械兵工廠是個現代軍工企業。他們喝雞血結盟後馬上帶領隊伍攻佔無煙局兵工廠,接着佔領軍械兵工廠,祖母説他們當時把起義叫「反正」。祖父很有膽識,「反正」成功後馬上發展武裝力量,吸納大量民眾和滿清的殘兵組成一支龐大的武裝隊伍,佔領廣州北郊一帶地區,動搖了清廷對廣州的統治,為同盟會佔領廣州的起義成功作出貢獻,所以孫中山當臨時大罈統時,在南京授予祖父陸軍少將軍銜。我家長期保有一張祖父穿將軍服的巨像和一把將軍指揮刀,可惜土改時祖母將巨像和指揮刀都毀掉了。祖母是個農婦,對祖父的軍旅生涯説不清楚,我當年年紀小,沒有問祖父當了多長時間將軍,但從家裏存有民國初年徐世昌等政壇風雲人物贈給祖父的墨寶,可以猜想祖父當年在政壇上是相當活躍的。

彭壽康「反正」成功後説他不願意幹行伍工作,要去北京做生意。祖父給了他一大筆錢,他到北京後發了大財,在北京建了一個城南遊藝園,遊藝園內有遊艇、賽馬場、劇院、電影院、歌舞廳。有部電影叫《城南舊事》,北京城南都是富人居住的地方,城南遊藝園可以説是當時北京最大的一個娛樂城,聽説他在商務印書館也有股份。

我祖父有十三個子女,六個兒子,七個女兒。彭壽康發達之後,把我的大伯父、五伯父和我父親這三個年齢最大的男孩都接到北京念書。我不清楚哪一年,出於何種原因祖父被張祿陷害進了監獄,不久張祿在村後一條橫沙河登岸時被仇人給槍殺了。祖父出獄後組織十三鄉民圑,他當十三鄉民圑的首領。聽我祖母講,他在十三鄉的威望非常高,只要有兩個村子械鬥,他就譲人拿着兩個燈籠,一個寫個黃字,一個寫個康字,然後到械鬥現場高高舉起,代表「黃康在此」,械鬥馬上就平息。幾年前江村派龍川來槎頭賀端午節,詢問黃康是否有後人在槎頭居住,他們要上門致謝。當年械鬥,江村差點被焚村,是黃康救了他們全村的人,現在幾代人過去,村民仍感念在心,可見祖父的社會影響之大和久遠。祖母也是個非常聰明賢良的農婦,她不識字,卻學會吟詩。她曾告訴我,祖父當了將軍之後,常年在外地,她給祖父贈了兩句詩:「路旁野君莫採,家中還有一枝梅。」祖母的名字叫彭芝梅,她將自己的名字作詩,我孩時就很佩服祖母的才智,所以詩句至今還記得。

祖父逝世後,彭壽康就叫我的大伯父回槎頭主持家政,大伯父回來後,成家生了一個女兒不久就因病逝世。五伯父叫黃慎存,曾在天津南開學校念書,還是周恩來的同班同學,畢業後經商,開了一間印刷廠。彭壽康為了報答我的祖父,把他的小妹嫁給我的五伯父。大伯父逝世後要有一個人回鄉主持家政,五伯父就對我父親講,我已經成家了,也開了工廠,由你回家主持家政,你放心,以後我發了財,兄有就是弟有。我父親就從北京回郷主持家政了。

 

國難孤兒

我父親叫黃文藻,回鄉後和我母親陳玉清結婚,生下姐姐、我和妹妹。他返鄉後在廣州一家商會工作,工資待遇很不錯。母親説父親喜愛收藏字畫、古玩、玉器,和祖父一樣酷愛種蘭花,可見他的文化素養也是很高的。抗日戰爭開始後,他毅然辭職回到槎頭,利用祖父的影響力,把十三郷民團改組成抗日民團。據我後來回槎頭向一些老人做調查,大概我父親在抗日民團中做了幾件事.。

第一件事是日本派飛機矗炸無煙局兵工廠時,國軍空軍的飛機同日本飛機空戰,國軍飛機被擊落一架。飛行員跳傘剛好掉在我們村大河對岸的一塊水稻田裏,被泥漿埋起來,父親領人把他救回村,傷好後就讓他返回國軍部隊。

第二件事是有一次日本飛機又來轟炸無煙局兵工廠,民團的巡邏隊發現有人在河上打信號槍,見有一隻船靠近無煙局兵工廠,船上有三個人,巡邏隊認為他們是打信號槍的日本特務,把他們抓回鄉公所進行酷刑拷問。那時候我六歲,去看過他們拷問,到現在還有一點印象:他們把其中一人的兩隻手、兩條腿綁着吊在屋樑上,然後來回推,他們把這種酷刑叫做「推沙包」。這個人嗷嗷大叫,但是都不承認是特務,説他們是生意人,因躲避日本飛機誤入我們村的河內。我回家把所見的情況給我媽講了,我媽就老是嘮叨我父親,説這三個人可能真是商人,為了避飛機誤進了我們村的大河內,你千萬不要冤枉人家。父親也派人到大河裏打撈過好多次,找不到信號槍,沒有證據,想交給縣政府處理,日本侵略軍已經接近廣東,縣政府因此不肯收,最後我父親只好把這三個人放了。

第三件事就是國民黨軍隊撤退時,父親帶領十三鄉民團把無煙局兵工廠徹底拆毀,解放後這個工廠廢墟就成了有名的搓頭勞改場。

第四件事是當時很多敗退的國民黨散兵逃跑時,路經十三鄉領地,我父親就指示把他們的武器繳了,用來武裝抗日民圑。曰本侵略軍侵佔廣州後,就坐汽船從大河人侵我們村。當時一方面因為是突然襲擊,另外我父親考慮日本人不可能認識誰是抗日民團'所以沒有組織反抗。結果日本侵略軍進了村,把男的趕到天后廟前的空地上,把婦女和孩子趕到小河對岸叫大碼頭的地方。原來帶日本人來的,就是父親放走的那三個人,他們真的是日本特務,我父親和審訊過他們的人都被抓起來了,當場行刑。先是用皮鞭抽打父親,父親不肯供認就灌水,再用腳踩肚子,水從口、耳朵、鼻孔冒出來,父親昏迷了。聽説還有一個被抓的抗日民團的人,他老婆帶着小兒子去求日本人,日本人要她丈夫供認,他不肯供認,就把他的小孩扔到小河裏面活活淹死。

日本侵略軍撤退的時候,讓在大碼頭的婦女和孩子先回家。

父親受刑的地方叫社公腳,在天后廟背後的牆角處,是村民祭拜土地爺的地方,我回家要路過這裏。母親想把我抱去見父親一面,村裏的人擔心我母親精神失控,被日本人發現,不讓我媽媽帶我去見父親,讓我的大表姐抱我回去。路過我父親受刑的地方,我看到他已經昏迷趴在地上,大表姐小聲跟我説,你望望你爸爸,望望你爸爸。這一刻給我留下刻骨銘心的記憶。

父親被抬上汽船運走,關在廣州日本侵略軍的憲兵部。我有個二姑媽,她嫁在棠溪村,他們村裏有個人當了漢奸,他跟我二姑媽説,只要給一百個大洋就可以放我父親。我媽媽把家裏可以變賣的東西都賣掉了,然後到日本憲兵部交錢給那個漢奸。走到半路的時候,看到一輛囚車開過來,拉着犯人去行刑,我媽媽嚇得兩腿發軟坐在地上。囚車過後二姑媽將母親扶起,二人到日本憲兵部後,把錢交給那個漢奸,他説三天就放人,後來才知道我們受騙了。我媽媽碰到的這輛行刑的囚車,我父親就在車上。我相信父親不會怕死,他臨刑前唯一牽掛的是我媽媽和他的四個兒女今後能否生活下去。

父親被抓後,媽媽生產我小妹妹時,恰逢日本兵第二次進村,村民都跑光了,大表姐帶我們三個孩子到村外躲起來。有個日本兵進我家見我媽媽躺在床上,便用刺刀恐嚇她,祖母跪在地上哀求,他踢了我祖母胸上一腳。我媽媽因受驚產後沒奶,只好請入將小妹妹丢在廣州街頭。我至今還有記憶,在房間裏母親躺在床上面向牆痛哭,祖母坐在椅子上給小妹妹餵米糊,旁邊站着一個阿婆。祖母説,「不要急,讓我多餵她幾口米糊,你可要將她放在行人多的地方,別讓野狗將她吃了。」阿婆説,「不會的,你看這小丫頭一出生頭髮就烏黑烏黑的,她一定命好,會遇到好人。」我長大後常常向上天禱告,希望我這個可憐的小妹妹能活在人間。

我父親在臨刑的時候,留下一件血衣和一隻玉鐲,叫他的難友帶出來,這是父親留給我最後的紀念物,血衣埋在家族的墓地裏,玉鐲我珍存至今,鐲上留有一處裂痕,是日本侵略軍對我父親拷打時留下的,我每次撫摸裂痕,內心都感到無比傷痛。按照我們村的村俗,親人被關進去,孩子吃飯前都要到門後喊:「爸爸,回來吃飯。」據説喊完以後,親人會放出來。所以每天吃飯的時候,媽媽都要我到門後面去喊,我喊爸爸的哭聲讓全家人都流眼淚。在證實父親被殺前,我每天都是這樣喊,全家人都是流着眼淚吃飯的。國仇家恨怎能忘記,我媽媽對我經常講的一句話,你長大以後,一定要為父親報仇。這對我長大後熱愛祖國、仇恨侵略者有深刻影響。

我終生最懷念的是大表姐,視她為我不是媽媽的媽媽。她是我三姑母的大女兒,也是早年喪父,只有一個妹妹。她從小在我們家寄養大,我父親還曾經介紹她和鄰村的一個小學教師訂了婚。父親被殺以後,又被漢奸騙了錢,家裏就很困難,只有祖父留下來的田地。父親死後,田地收的租歸祖母管,由她分給各家。祖父子女多,可分的穀子就不多,好在我祖母自己佔一份,天津五伯父這一份也歸祖母,我家還有一份,這三份穀子加起來可以養活我祖母、大表姐跟我們三個孩子,但是我讀書的錢和三個孩子治病、穿衣服的錢,都要我媽媽去掙。

我媽媽有三個舅父都是東南亞的華僑,很有錢,他們在廣州西關建有西關大屋。排行第十的那個舅父長期在東南亞,舅母在廣州覺得一個人很孤單,就要我媽去陪伴她,每個月都會給媽媽一點零用錢。

母親去廣州後就由大表姐履行母親的職責,負責我們三個孩子生活料理和管教,她對我們非常好。我現在有記憶的兩件事,一件是經常會有粵劇的戲班來村演戲,叫天光班,每晚演到天亮才收場。戲班來後在曬穀場上搭一個臨時的戲台,然後用竹竿將曬穀場圍住,上半夜是要買票的,下半夜就不收票,讓沒錢的人也可以去看。我們家沒錢,每一次有戲看的時候,都是我大表姐拿着兩張櫈子,半夜把我和姐姐叫醒,去看下半夜的戲。上半夜演的是文戲,下半夜演的是武戲,村民叫「打北派」,我十分愛看。她讓我和姐姐站在櫈子上看,她站在身後保護我們,甚麼也看不到。

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年快過中秋節,祖母買了些片糖準備做湯圓,我當時嘴饞從糖罐裏偷片糖吃,被大表姐發現了,她説你怎麼不通過大人就偷片糖吃。我把片糖往糖罐裏一扔就跑,大表姐追着我不放,一直追到村口把我抓住。當時我想肯定要挨一頓打,沒想到她不但沒打我,還牽着我的手,經過街市時買了一個江蘇餅給我吃,我至今都忘記不了這件事。

大表姐長得很漂亮,人又很聰明能幹,來説媒的人很多。和她訂婚那個小學教師抗戰一開始就跑去延安參加抗日了,不管多少人來説媒,大表姐就是不肯。雖然她和那個小學教師只是相親時見過一次面,但是她一定要等她的未婚夫回來,不肯嫁人。

大表姐的母親住在夏茅村,離我們村有三十多里地,沿途都是爛泥路,大表姐很節省。每次回家探母親時,都提着鞋光着腳走路。離夏茅村不遠有一個廢棄的煤礦,煤礦洞裏有水,她就想洗乾淨腳穿鞋進村,沒想掉到煤坑裏,後來被人家救出送回我們家。那時候村裏面沒有醫生,按照土方法拿一個甕在甕內放鞭炮,然後將她的頭壓在甕口熏,這樣可以把煤水吐出來。我中午從私塾下課回來見到她還是很清醒的,她已經吐出煤水,大家以為沒事了。下午私塾老師正在給我授課時,我突然間從空中聽到大表姐喊我的聲音,我不老師責備,拔腳就跑。我們村的村俗,大表姐如果死在舅父家,對我們家是不吉利的。那時在村旁建有義屋,是一間很簡陋的沒門的磚瓦房,是專門給那些不方便在家死的人善終的。大表姐要求把她送到義屋去,我祖母也沒辦法,就叫人把她抬去。我到巷口碰到他們抬着大表姐出來,見了她最後一面。

我現在還相信,人與人的心靈是可以相通的,我確實很清晰地聽到大表姐在呼喊我,但我見到她時,她已經不能講話了。解放後,政府給她未婚夫的家裏送來了烈士證,才知道他在延安沒有結婚,犧牲在戰場上了。大表姐未婚夫家的父母知道她為了等他們的兒子終身不肯嫁人,就舉辦了一場陰婚,把他兒子的神主牌和大表姐的神主牌一起擺在神台上。陰婚是一種舊風俗,但是我得知後,在心靈上感到無比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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