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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時間即是遊戲,
消失的父親、網路上的戀人、所有童年與少年的事物都可以是遊戲。
我們都曾經如此遊戲。

周芬伶、鍾怡雯、楊富閔等名家驚豔推薦!
她的身世像個謎,她的文章在透與不透之間,通常好幾條繩子扭成一股,人、事、物品交織,並設下關卡,你得過這關才能過那關,照說寫得這麼曲折隱晦應該很難讀,可她那充滿遊戲精神的文字縟麗、跳動、生猛,有時撕開一小口子,那裡流淌著似水柔情。——周芬伶

有人說童年、青春難寫,種種斑斕容易流於謊言,在蔣亞妮懇切勇敢的文字裡,童年和青春卻再真實不過。她以遊戲般靈活跳躍的筆法,呈現貌似遮掩卻裸裎的自己,掀開絢麗又刺痛的過去。
同名篇章〈請登入遊戲〉,談到童稚時在紗廠與父親捉迷藏、青春期母親窺管她身體的攻防戰,網路上與陌生男子逢場作戲,及至在其中尋找父親的偽遊戲。〈十一個耳洞〉裡有兩個十六歲叛逆愛美的少女,張開雙手在腳踏車上飛翔與擁抱,在一中鬧區打一個接一個的耳洞,那年的她們如照鏡、如一人。等到耳洞閤起,荳蔻年華的時光隧道也跟著關閉。走過年少歲月,來到北京宴遊,這座拼接繁華高樓的古城,就是一場流動的盛宴,她與香港女孩共赴午夜之約,看見宴會上的人愛與哭,散席後用家島的沙礫將夜半的幻夢掩埋。
在作者有點海派風華麗與繁複的鋪敘中,我們直探女性內心的孤獨與蒼涼,她寫下破碎家庭與淡薄親情、成長中與同性異性的情愫、叛逃浪遊與耽美愛吃……。在台灣女性散文幾近斷層之際,蔣亞妮帶點疏離和荒謬意味的「慢散文」,承續了女性散文的抒情傳統,以新一代美文接班人的姿態崛起,為新世紀女性文學發聲。

作者簡介

蔣亞妮
畢業於東海中文、中興中文碩士班。曾獲南華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台北文學獎、中興湖文學獎等獎項。作品常刊登於中時人間副刊,並曾於《幼獅文藝》雜誌連載〈北京寫字〉專欄。

後記

本是琉璃 蔣亞妮

我喜歡輕輕的生活。
生活本來就有輕與重,大多數時間裡我選擇了輕的那一種,也通常結交這樣的朋友。關於人生,重的事情太多了,我無法時時刻刻待在其中。就像是我喜歡讀詩但不喜歡談詩、喜歡寫論文但討厭研討會、喜歡喝各種酒但討厭品酒。創作對於我而言也是這樣。
95%的我,確實如周芬伶老師說的那樣,社群網站裡滿是姐妹美食玩樂,那些都是真實不過的我,值得收藏紀念以此過日。若不是這樣的活著,我也許便不能寫,沒有光潔的勇氣打開自己。
所謂的閱讀也是這樣的,幾百萬字的大河小說是小說,幾百萬字的架空穿越言小也是小說。有個朋友說他最喜歡我將很通俗的事物寫進回憶裡,像是品牌或是流行音樂之類的。那是因為我的回憶本來就是通俗的,如果可以,我想就這樣通俗的活下去。
接受通俗,比接受特別需要更多力氣,我知道我們都想成為一個特別的人。我不會說我們終究無法成為,但至少在那之前,我們要接受這樣通俗、平凡的自己,因為在這些之外,有太多人與故事需要關注了。關於那些人,我選擇用書寫記住,他們大多仍然存在,但有些人永遠的離開了,就連過去的自己也是。
不過,永遠有5%最固執的一部分自己會被留下,這5%是最最原初的我們,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不開心時就哭泣、愛一個人就要擁抱。我期許那樣閃耀的自己像是琉璃,不是鑽石或是水晶,而是需要煉成的、不那麼透明的自己。懷抱琉璃,用血肉、情感和文字緊緊包裹。於是,我走到何處都能記憶,可以傾訴。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在寫這本書的第一篇到最後一篇文章中間,我學會了告別,和打開更多的自己,那時我才見到深埋的5%,我很慶幸它依然存在。但在它之外,我依然是一片混沌,也還是會繼續輕輕的生活著。所以,若你們在日常的轉角遇見我,請不要問起我心內的琉璃,它都被寫下來了。
我只會告訴你,煉成琉璃要一千多度,那樣毀滅般的熱與痛,我想只要保有5%就足夠了。

目次

推薦序 偽海派與新台客——蔣亞妮的慢散文 周芬伶

輯一 時間即遊戲
‧To dear Lily
‧請登入遊戲
‧鎏金之城
‧交換時間
‧花事了
‧11個耳洞
‧潔的
‧藍精靈

輯二 記憶迷藏
‧我來聽她的演唱會
‧你為什麼要怕一個夢呢?
‧失竊與落鍊
‧我們的房間
‧亞熱帶憂鬱

輯三 城市宴遊
‧北京光點
‧北漂一族
‧我與地壇
‧烏鴉樹
‧戲票與菸
‧寫字的姿勢
‧島上的人們
‧順著京藏鐵路旅行
‧這裡沒有王菲
‧赴宴

後記:本是琉璃

書摘/試閱

請登入遊戲
妳說不要寫妳,可是不寫妳我就想不起妳,應該是這樣的,妳的容貌,有點像我但法令紋不那麼深,當然抬頭紋魚尾紋也是吧,我記得。
妳記得,高鐵經過烏日時,總有感車身微微一沉,沉至最多幾公分處便又瞬起,接著極快駛入車站。紗廠早已經拆光連焦黃的草根都沒留下,烏日也當然不再是當年的南邊小鎮,時間向前再向前,妳只好被留在它身後更遠之處。
那是妳一眼無法勾勒完的廠房分區,直到現在妳回想,再怎麼細細回想,也數不出在低牆後究竟有多少鼠灰色的廠區,而這次要找到第幾間才能回家。那時做什麼事情都像遊戲,紗廠最忙時,外銷的訂單從年頭到年尾都排滿,機台二十四小時不能停下,那些不停轉動上下推移著的紡錘,刷刷飛梭著的聲音,全都是遊戲的背景音,而妳跟他是遊戲的主角。
第一個遊戲開始,畫面是黑白而音樂是midi,他說妳在這邊數到一千一萬聲,或是睡個覺再起來,他就回來了,然後再一起牽手吃飯回家。潛規則是說好後數到一百,就竄出辦公室開始尋找他,辦公室後面才是廠區,每一間廠房都設在地下,只留氣窗略高於地面,妳會沿著每格氣窗口盡力的匍伏在地面,但多半是聽不到也看不到任何線索。妳說嗨,然後聽回音 傳來的大小,便知道這間有沒有人在底下開動機具。嗨,或許是轟隆聲回應,或許是嗨伊伊伊更多回音,那時妳無意識中知道,只有回音的廠房下一定無他。
每一次遊戲的結尾畫面,是他在某台機器後鎖緊或放下把手的瞬間,所以妳才不喜歡在學校裡同學們玩的那些捉迷藏或是鬼抓人,因為更早前妳就已經開始真正的迷藏遊戲,在充滿陰暗光線和落塵噪音的世界裡。
那些只能在下課十分鐘探索的樓梯間操場中,根本藏不了真正的遊戲,於是妳偷偷的嗤笑同學。
太早開始的遊戲,藏有許多微小但卻深刻的瑕疵,除了妳不太能還原當時畫面的顏色外,還有太多設定錯誤的情節,就像越後面關卡的難度和場面都會更大一樣,妳發現他也跟著時間更加難找,是因妳長大所以他漸漸縮小?或是因為他開始放棄參與這遊戲。
妳找到他,第一百零七次,他說好,把這台關掉就走了,整排對稱而以棋盤發散的機器連律動的順序都相同,即使要妳發誓妳也不怕,不害怕說出妳確實看到了是他自己把手放進機器裡的,但沒有人問妳,遊戲便終止了。他背對著妳拉起右側第一台機,有時候棉會卡在機器,要先暫停開關把它們挑出或是撥回原位才能再開啟,這流程妳都能閉眼操作了,於是更加相信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打開第一台機,跟剛剛說的一樣,左手卻直接伸進裡面,機器在一瞬間停止,時間也是,只有棉線捲出時變成了暗紅,可能因為只是削下了肉塊,骨頭和筋完好,紅線纏了幾圈便淡成粉紅,時間於是成為粉色。妳也成為了討厭粉紅色的女孩,但並不喜歡黑甲油或十五個耳洞,只是因為粉色帶有他血肉的氣味,同時終結了妳記憶中遊戲的原型。
他的手其實沒有斷,因為機器馬上就停下來,但是他從大腿內側割下一大塊皮補在手背上,那塊皮從未真的屬於手,摸起來極不平整顏色是接近焦灼的卡其。冬天時在皮與膚的交接處,會有無數細碎的皮屑並泛紅,他不再帶著妳穿越市區到他工作的地方了。在妳以為是遊戲出錯而自責時,他告訴妳紗廠要遷到印尼,那些紡錘被拆下,被送走,妳才第一次意識到遊戲本身與一定伴隨它而來的完結,存在著。
妳放棄跟他玩了,大概他也在某個時間裡決定放棄,所以妳從未問母親他去了哪。在遊戲之中,不能打探其他玩家,妳很早就知道,絕不犯規。
妳發現了更多的遊戲,第一次是那個女孩偷偷告訴妳的,妳從小到大都常對某種人感到好奇,他們總比大家多看了一部電影早買了一本書偷長大了一些,那女孩在大家背黃河流經幾個中國省份時,塞給了妳一本天河撩亂,妳亂糟糟的看了整本,只記得姑姑跟生病兩個詞,她聽了莫名生氣,妳說的是神鵰俠侶吧。暑假初至,她給了妳一疊遊戲光碟便搬去了花蓮,那時線上遊戲並不像現在普及,撥接的網路傳來像電話音效的連結聲,還只能用3.5磁片存些小文件與照片的那時。從軒轅劍到絕代雙驕,妳開始玩單機的遊戲,知道了RPG、攻略、論壇與BBS這些之後藏著的另一個世界。更多的遊戲藏在那之後,妳偷偷頓悟。
於是開始懂得飛,飛越妳能擁有的年齡和生活。
初次飛翔需要一個著力點,那是一朵綠色的五瓣小花,有極機械的音效,但是花開五葉落在妳初萌的感官上,每一葉都極煽情。ICQ裡十九歲的香港男孩,每天寫一情詩,直到情詩變成航空郵件投入妳家信箱,妳才決定登出遊戲,於是每晚綠花萎靡,成為灰白,可能只剩一人尋找而一人甚至放棄躲藏。
妳打開電腦,DOS開機畫面緩速經過,撥接的音效聲響起時妳蓋壓住喇吧,怕吵醒十步距離外熟睡的家人。那時在奇摩聊天室裡,妳建構了屬於妳的城邦,在那裡曾假冒大學生假冒男人女人或是其他城市的人,惟獨不是自己。踢人邀人或只有兩個人,妳用文字建的那座小小城市,多彩且完美。不像真實世界裡,不能細看的一切,像是雀斑疤痕或是膝蓋因嬰兒肥消去留下的銀白紋路,這些都用文字和視窗抹掉了,妳在裡面才是真實,清晨六點五十準點發車的校車卻成為了生活裡的遊戲。夜晚太短瞬,於是也不睡了,也許其實一直都沒醒吧。
在這裡向遇見的人傾訴,究竟是幾個人,也無從追憶。但此時妳才敢說,說妳在烏日紗廠裡找的那個人,再也找不著,說妳與母親每晚從十字交叉橫貼在門口的法院查封條下躦進家門時,都害怕鑰匙聲驚動鄰居,妳們買一份自助餐,她總說不餓給妳吃妳就吃多點,只在每天出門前把妳的制服燙的筆直潔白,告訴妳一次又一次,不要駝背,要比那個巷口同校車的女生更早到停車點。而關了電腦,妳對班上總坐在妳旁邊那個綁公主頭的女生,卻只說得出,欸對我媽真的超賤,再無其他。
妳相信妳說她賤是中肯而實在的,就像妳們遊戲的方式一樣。試著想像學校內女生下課時玩著的鬼抓人三字經紅綠燈遊戲,妳們玩的就是升級加強版,躲避著她的窺視。洗澡時反鎖,她仍然在門外徘徊,讓妳以為無心的撞見她許久未曾檢視的女體,妳的女體。妳以為無事了,卻像是審判或是評分一般,在某次妳們用餐時她總會開口。
妳的右胸怎麼比左胸小了許多?
妳的顏色跟上次怎麼不同?
阿,是的。所有顏色大小也許氣味都被她當作紀錄般記在腦裡。這是妳玩過最無趣最厭惡的遊戲,一個好的玩家是不能說出疑問的,就像妳從來不會問她,為什麼不冷時妳的乳頭仍是突起的,或是為什麼毛髮生長的方向如此豐厚。說出來就是向對方曝露妳了,像射擊遊戲一樣,妳總是玩得極好,沒有把握一槍斃命時不向其他玩家射擊。
但妳從不想與她一起遊戲,只能習慣她茫然無標靶的射疾。
習慣是一種保護色,她開始看不到妳全裸半裸的任何無防備裸露狀態,當然妳也開始接手清洗自己一切衣物,妳無法確定是否所有的母女組合都曾玩過這遊戲,但至少妳與她進行了好幾年的角力。有時妳們遊戲的範圍更廣,許多時候她失控的拿起任何可以令你感到疼痛的物品加諸在妳身軀,妳無法不這樣想,她是不喜歡妳身體的,在看不見後更加深這股反感。所以妳開始出現傷痕與疤,同時,也開始出現一種體膚的疾病,在冬日或是乾冷的日子裡,妳的小腿與關節處浮出紅點,紅點與點間隔極小,若是不慎抓破一個,總會有細微的體液濺出,引起更多紅點增生,妳看醫生,醫生告訴妳是異位性皮膚炎,妳察覺它是個怎麼都不會討喜的存在,不管是異味性皮膚炎或是異位,性皮膚炎,都是令人反感的聯想詞。夜裡極癢時,妳總有點恨她。
醫生說那是一種跟先天抵抗力有關,當然也多半屬於天生的一種皮膚病,就像是男是女一樣,出生時就已被決定好,只是幾時開始發作而已。妳開始發作在,鎖門睡覺那年,就像是報復妳不再對母親敞開衣襟一樣,長在腿和腰間,令妳長年也不敢穿上短褲短裙,只能向世人一併封閉起妳的身體。她倒是和童年記憶中一樣不再改變也不隱藏,妳總是不解她為何洗澡時不喜歡關門,洗頭時總要蹲在地上低頭沖水,當然她雖然豐腴下垂卻無絲毫疤痕的裸體也令妳難堪。
如果是一種天生的疾病,那她為什麼全無發作?
長時間以來,妳們的遊戲妳都屈居下風,直到妳終於從她手中第一次搶過那用來責乏並令妳疼痛的器具(配備)後,她才不再靠近妳,妳真正擁有了一個不會被翻閱抽屜和檢查信件甚至衛生紙的房間。正確解釋是,她不再與妳遊戲。
皮膚炎在青春期過後好幾年早就痊癒了,只留下淺淺卡其的塊狀疤痕在小腿幾處分布著,但每當妳夜半上線與陌生男人談論到母親時,就開始發癢,卻都還是能克制不去抓的癢度,妳猜,當妳開始抓它時,疤痕裂開,必會流出感染擴散的體液,跟回憶一樣,妳都不去真正碰觸,最多撩撥撩撥。抓癢時,妳又想起一個男人,是聽過那些窺視秘密最多的男人,或是男孩?妳當時與他隔著中華電信慢速撥接網路的距離,文字背後的他被切割過多塊,有些片段甚至與其他人重疊,但妳至少依然記得他。只是你們不曾玩過遊戲。
一切都是真實的,那時年輕,年跟月跟日都還是浮著的,輕輕的飄在記憶裡。妳在奇摩筆記裡寫日記,妳在聊天室裡開開關關一個個小房間,等著他進入,或者他等妳。精神跟身體一樣,男男女女都適合進入,只是前者需要的是情感後者只需濕潤。妳還年輕,尚不知道可以跟網友見面,或是電話,於是妳回想他當時也是年輕甚至年幼的。否則你們應該也會葬送在某間瘋馬或U2裡面,玩完折疊身體的遊戲後回家,再也不上線登入。
遊戲開始變成一種大規模的墮落時,妳依稀還記得是伴隨著世紀末來,丟下了bbcall和撥接網路後,那一年奇摩筆記倒數著關閉,每一天介面右上方都提醒著用戶記得備份寫過的文章,但一個ctrl+c不能複製感情,妳如此相信。在時間軸線變得後傾,刻度與刻度間距偷偷變小後,妳早已經忘記那年寫下的種種,筆記中連筆跡都未留下。網路終於成為一條條馬路,帶妳離開純粹的自己,唯一的後遺症、那時終日連網的唯一後遺症,是忘記書寫的正確姿勢。
常常妳右手拿起筆,左手卻成弓狀等待一旁,妳深怕被旁人看穿。但症狀在妳刻意隱匿的幾年後,開始擴散與傳染,妳只不過是遊戲時代的第一批白老鼠。在人們開始無名與msn的那幾年,妳卻不斷懷念筆記與ICQ上遇見的人們,並且更深的感覺到,他們過於真實。
阿,於是妳想起來他姓蘇。
蘇先生你好,蘇先生一百七十一,膚色是終年在家養出的白,白下透著青色血脈,與妳相同。妳每次聽到陶喆重唱蘇三離了紅桐縣,便想起你與蘇先生未見面就先分離。後來Facebook開始風行,他在萬千人名裡找到妳,妳才在他的生活照裡面認識真正的他,他那年告訴妳,他讀一所台北東南方的高職,生活裡是不停的鬥毆與火拼,機車後座裡除了大鎖榔頭外一定也必備扁鑽,想像中的他陰鬱蒼白卻又像極少女言情小說封面那些男像,俊美異常,後來妳看到電視裡那個音樂比賽出身歌聲總低渾磁性的白晰男星,便自動記憶重整成為他在妳心中的形象。直到今日遇見真正的他,真實的他帶著銀邊眼鏡,臉形微方眼角是無害的微笑,每張照片中多半都是穿著台製平價連鎖店的中低價polo衫,或是比起身型更鬆垮的T-shirt,那不是妳心中的搖滾明星。他開小小的對話視窗問候妳時,妳就只能把他看成一個素昧相遇的蘇先生,蘇先生你好,妳也好,王小姐妳好,你也好。視窗再一次彈跳,下一次時妳只順手把他關掉。記憶裡妳仍是與那個搖滾明星在夜裡長談,記憶中妳仍然會不時夢見回到烏日紗廠,但轉頭被機器削下血肉的人卻成為了搖滾明星,不是父親。
妳說千萬不要提起妳也曾在FACEBOOK裡搜尋父親的名字,但是沒有一個是他,當然羅馬拼音或是漢語拼音種種組成的不同名字也可能將妳排除在外,因為太丟臉了,其實妳根本不在乎他,妳只是在夜裡睡不著時,開始會不斷鍵入任何妳曾記憶過的名字,連那個小學因為妳不理他們把妳聯絡簿撕碎的雙胞胎都找到了。妳想這也是一種探險遊戲,像是當年妳玩古墓奇兵時(早在安潔莉娜裘莉接演電影前),妳總是花整晚的時間爬到任何瀑布或是樹林夾縫間找尋任何可以撿拾的器具,偶然收集到的許多寶物一樣。那時候的玩家不容易彼此相遇,網路未普及到連國小生都隨意接觸得到,大家真摯的分享攻略與交換寶物,尚未有任何外掛的程式發明,當然也沒有人想過真正販售遊戲中的虛擬寶物,妳曾形容那是遊戲的純真年代,也是妳最輝煌的年代。
我也依然記得妳所有的帳號,彼時妳癡迷於英國樂團oasis,所有的帳號都以此為開端,雖然我總覺得oasis唸起來真的很像台語的芋頭,但妳不以為意,聽一首又一首的歌曲,每句歌詞都不解其意但唱起來從不費力。妳後來聽過一次他們的演唱會,主唱兄弟早已經不只鬧翻過一次,弟弟的聲音因為老去以及過度用藥而早已不再頹廢高亢,甚至幾次的破音和罷唱,但妳站在前十排,癡迷依舊的抬頭仰望,仰望的是妳的年代,不是歌星,在他們唱到slip inside the eye of your mind時,妳渾身顫動的忍住眼淚。除了因為嗓音不穩還有音響時強時弱外,妳終於從他們身與聲中看見純真的凋去。也差不多是在那年,妳發現任何新的社群網路或是遊戲全都開始流行使用真名,什麼小潔亞衣蘋蘋全都不見了,只剩下三個認真而生疏的音節充斥網頁中,slip inside the eye of your mind曾經是妳經營部落格的標題,妳發布一篇又一篇幻化成文字的遊戲,分享人生給其他人的人生。
演唱會散場,妳坐在高鐵上,兩百四十九公里時速時漸近烏日,烏日的灰濛山城散開,變成一張3D地圖,妳往右看便輕易找到了舊廠房所在,廠房還在,只是空置。輕輕浮在地圖右上的還有小小的妳,妳走過的輕巧足跡被一條灰白的線劃出,穿越過了廠房,再穿出來到空地,線來回的太過頻繁畫亂了整個廠區,直到妳再看不見。地圖翻轉變成了屏幕,妳在浮出GAME OVER之前便轉過低下頭,從外套拿出手機,一個新的app程式串連了妳所有使用的帳號與信箱網站,妳輕輕一碰那圓形小圖,3.5吋螢幕以電光火石跳出登入頁面。
請輸入帳號【 】
請輸入密碼【 】
請玩家登入頁面、請用戶登入帳號,也請妳登入人生,若忘記帳號密碼請回答提示問題。
我記得,那時妳選擇按下登出,於是我接著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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