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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詩的地毯:喀布爾男孩成長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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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詩的地毯:喀布爾男孩成長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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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第一本由土生土長的阿富汗作家撰述的真實成長記事。
★阿富汗近代史中最動盪的三十年,由一個喀布爾男孩娓娓道出在內戰蹂躪下,一個阿富汗望族的血淚故事。
★作者憶述著喀布爾從一個愰若豐饒的大花園,變成血腥、荒誕的人間煉獄;一個本來幸福的家庭,被逼從喀布爾逃亡到阿富汗的另一端,展開了一場冒險、奇幻之旅。
★作者從一個懵懂少年,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經歷與摯愛分離,目睹因種族、宗教仇恨造成人性的泯滅;但他與家人同時亦接受過同胞溫暖無私的幫助和施予,患難時仍然持守阿富汗的傳統文化與家庭價值觀⋯⋯作者在種種歷練下成長,奮鬥成為喀布爾的地毯製造商。
★本書已被翻譯成20多種語言版本
★2013年亞馬遜網路書店年度最佳好書(傳記、回憶錄類)、讀者★★★★★最高評價
2013年《科克斯書評》最佳非小說類書獎
2013年《華盛頓郵報》非小說類好書獎
2013年「歐普拉讀書俱樂部」夏季選書
★《追風箏的孩子》、《燦爛千陽》作者卡勒德‧胡賽尼推薦「充滿詩意、鏗鏘有力、深刻難忘。」

生死共愛交織的奇幻歲月

「我現年二十九歲,大學畢業,擁有自己的地毯事業,有時會和外國人打交道。我四肢健全,這在地雷充斥的阿富汗可不是容易的事。我出身良好家庭,至今未婚。我是普什圖人,但有雙哈札拉人的眼睛⋯⋯」這是一個阿富汗男孩成長與辛苦求生的真實故事。

凱斯‧阿克巴‧歐馬小時候,當年的喀布爾美麗得像一座大花園;在祖父的大宅裡,凱斯與堂兄一起在屋頂上放風箏,他的父母、叔叔嬸嬸會圍坐在草地上喝茶,講故事,念詩,賣地毯,並忙著撮合婚事。
「在戰火、砲彈、軍閥和他們虛假的承諾之前,在我們熟悉的人物無端從人間消亡或流亡異鄉之前,在塔利班和他們瘋狂的行徑之前,在空氣還未瀰漫死亡氣息之前,在大地尚未沾染紅色鮮血之前——我們原本生活美滿。」(〈花園裡的麥金塔〉)

1980年代末,當俄羅斯人撤離後,凱斯以為會看到蹬著亮鋥鋥軍靴的英雄到來,結果來的卻是一群髒兮兮像大賊般的聖戰士。內戰爆發,他們所住的鄰里成了衝突的前線,歐馬家族放棄一切,逃到一山之隔的九塔堡避難。
「『聽我說。我們也許再沒機會說話了。若這些人讓你非常難受,你可能會認為自殺是擺脫所有悲傷最好的辦法,但是你要相信我,那絕對行不通。』祖父語氣嚴厲而果斷,這是我第一次聽他這樣說話⋯⋯『你必須當個勇敢的孩子,若他們真的要殺你,張開雙臂擁抱死亡,絕對不要乞憐求生,因為到頭來,死亡終究會找上我們。』」(〈漫長回家路〉)

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經歷後,凱斯的父親決定帶著孩子出國,開啟一段險象環生的旅程:他們曾蜷伏棲身在巴米揚大佛後面的岩洞,遇上巨石洪水與猛獸;亦曾避居於過著遊牧生活的表親家,加入傳統牧人的行列。凱斯在這段旅程中漸漸長大,並認識一位善織地毯的神祕少女,讓他理解自己在世上的意義與目的。
「這個世界永遠不缺花草樹木。一物死了,另一物必取而代之。自創世以來,事情就是如此。世界和萬物就像玫瑰花苞,一開始都是緊閉著,等待溫暖的春風吹拂。我們必須隨時都像溫暖的春風,讓每種花的花苞都綻放。」(〈寄居在大佛的頭裡〉)

後來,聖戰士退場,改由瘋狂的塔利班上台,阿富汗人學會無聲的抵抗。凱斯熬過殘酷與不分青紅皂白的監禁,十八歲時悄悄開了一家地下地毯工廠,冒死提供鄰居女孩工作機會,並為家人帶來離開阿富汗的希望。只是當美國九一一事件發生後,他們的命運再次出現逆轉⋯⋯
「怪事一件接著一件發生,我們這下懂了,我們現在過的是與惡魔為伍的生活,卻假裝自己過的是正常日子,唯有這樣,才能讓自己苟延殘喘地活下去。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始這『嶄新』的人生。每天醒來,一吐一納之間,只能坐著等生活出現改變。這下我了解到,等待是一門必須精通的絕技。我告訴自己,往者已逝,現在必須做些全新嘗試。但是每天我的心彷彿困在籠子裡,被過去的記憶重重壓著。」(〈金子〉)

在這本精彩的回憶錄裡,凱斯重述了派系鬥爭時生命的朝不保夕、塔利班掌權時日子變得如何荒誕不仁,阿富汗人民在各方蹂躪下依舊不放棄對生存的渴望。本書如傳說般曲折,如詩歌般優美,見證了可戰勝一切的頑強生命力。

作者簡介

生於1982年。家族四代在喀布爾經營地毯生意,他同時也從事寫作。2007年他在科羅拉多大學擔任訪問學者;2012年赴美就讀布蘭迪斯大學國際商學院;2014年肄業於波士頓大學創意寫作碩士班;2014-2015年,獲得哈佛大學「受難學者」(Scholars at Risk)基金的支助。歐馬曾針對阿富汗地毯在阿富汗、歐洲與美國發表演講並授課。他與史帝芬.蘭德雷根(Stephen Landrigan)合著《莎士比亞在喀布爾》(Shakespeare in Kabul)。現居於美國波士頓。

目次

序曲
第一部 聖戰士
1 花園裡的麥金塔
2 太陽在西邊升起
3 一山之隔是天堂
4 城堡生活
5 漫長回家路
6 黑暗地洞

第二部 逃亡
7 巨石、洪水與猛獸
8 哈姆札父親的花園
9 寄居在大佛的頭裡
10 抵達邊境之城
11 如謎般的魔毯少女
12 我的庫奇兄弟們

第三部 惡魔橫行時
13 金子
14 瓦基爾
15 惡火
16 狗人

第四部 瘋狂吹起勝利的號角
17 罪與罰
18 作惡的人
19 藍色珍寶
20 體毛長度
21 鴿子洞裡的步槍
22 塔利班大學
23 生命的最後幾個小時
24 打出希望的結
25 變天

尾聲:繼續前進的旅程
附記
致謝

書摘/試閱

1 花園裡的麥金塔

在戰火、砲彈、軍閥和他們虛假的承諾之前,在我們熟悉的人物無端從人間消亡或流亡異鄉之前,在塔利班和他們瘋狂的行徑之前,在空氣還未瀰漫死亡氣息之前,在大地尚未沾染紅色鮮血之前——我們原本生活美滿。

我們沒有保留照片,在塔利班執政期間,這麼做太危險了,因此我們把照片都銷毀。但是絕望降臨阿富汗之前,我們對昔日的生活點滴依舊留下清晰而深刻的印象。
母親穿著短裙,坐在銀行的辦公室裡,服務大排長龍的客戶。她在銀行受到大家敬重,一來是因為她嫻熟銀行業務,二來是因為她有能力解決客戶問題。
父親穿著喇叭褲,騎著摩托車馳騁於喀布爾的大街小巷,那模樣簡直就像個電影明星。有時他會用一條皮帶把我緊緊綁在背後,看著他的長髮迎風飛揚。他在轉角咻地轉彎時,兩腿上的金屬護膝因為摩擦人行道而冒出火花。隔天我把這告訴同班同學,大家都歆羨不已。
我有個叔叔因為做生意經常飛往國外。其他叔叔與嬸嬸在喀布爾念大學,大家都非常講究時尚。祖父將一頭濃密的白髮梳理得一絲不苟,身上的西裝是義大利手工量身訂做,高雅又顯貴氣。每次他一現身,都是全場的焦點。
祖父人高馬大,虎背寬肩。不同於多數阿富汗人,他會將古銅色臉龐上的鬍子刮得乾乾淨淨。最讓人過目難忘的,是他又大又黑的雙眼,如此的深邃、懾人,如此的溫柔。

這些畫面會突然湧現,有時發生在極為普通的場景。
父親叫著我的名字,要我準備上學。我張開雙眼,看了一下床頭牆上的鐘,時間還早,但我能對父親抱怨嗎?他是我父親,我是他兒子。普什圖族的兒子必須對父親言聽計從。
但我真的還想睡個回籠覺。我揉著惺忪的雙眼,聽著父親持續喊道:「起床了!戴上手套,我在拳擊場等你。」他希望我能在早飯前和他一起運動。他已經開始對我進行體能訓練,希望我能和他一樣當個知名的拳擊手,參加各大國際比賽。
我討厭早起,但是我喜歡和父親一起運動。他每次都放水讓我贏,儘管我只有七歲。

我也喜歡上學,從不蹺課缺席。我不僅聰明,而且人緣好。有時同學會向校長抱怨,說我欺負他們,戳他們的臉。但是校長會罩我,因為他是祖父最好的朋友。但是校長從不對我笑。
我和大我一歲半的姊姊念同一所學校。她比我聰明,也比我會做人。儘管她是鼎鼎有名拳擊手的女兒,但她從不欺負女同學。

祖父的家是我們生活的重心。
祖父在一九六○年代末蓋了這間房子,當時他在阿富汗國家銀行(Bank-e-Millie)擔任會計專員。那時正值阿富汗經濟起飛,祖父預見沿著喀布爾河而建的千年蜿蜒腸徑,將容納不下日益壯大的喀布爾。
於是他買下遠在陡峭小山另一頭約五英畝的土地,該山的雙峰數百年來屏障了喀布爾的南邊與西邊。當時那塊土地以外的地方全是農地,土磚搭蓋的村落散見其間,但這光景並未維持太久。
祖父購地前做了一番研究,並和熟悉該地的農民交換意見,最後小心翼翼選中這塊擁有一口好井的地。即使碰上一連幾個月的旱季,鄰居可能缺水,但我們一家仍有水可用。祖父在自有地的四周蓋起固若金湯的水泥牆,但保留一部分地興建學校,讓附近孩子能夠上學,他知道這些小孩的家庭不久將變賣農地,改建成住宅區。
父親有七個兄弟,他和其他六兄弟、六兄弟的老婆以及小孩,全都安居於祖父蓋的大宅裡。我有超過二十五個堂兄弟,大家年紀相仿,會一起玩樂。每個叔伯的家都有單獨的兩間大房,櫛比鱗次地排列在花園一端的單層樓房裡。祖父的住房在花園的另一邊。老中兩代隔著花園,花園裡種了六十棵麥金塔蘋果樹,樹苗是祖父的堂兄從美國攜回,經過和阿富汗品種的蘋果樹接枝改造,成了阿富汗非常稀有的品種,祖父對此引以為傲。
緊臨大宅外有一排三層樓公寓,一樓是店面,二、三樓是住家。祖父將公寓出租給非親非故的人。公寓的窗戶全面向街道,阿富汗人不會讓陌生人往內窺探自家的院子。
父親在其中一個店面開了健身房,每天放學後,數十名年輕男子會在這裡受訓,希望有朝一日能成為拳擊手。堂兄瓦基爾(Wakeel)和我會站在人行道看著他們對著沙包練拳、做伏地挺身、跳繩,父親則在拳擊台上和一個或兩個人格鬥。
瓦基爾大我七歲,是我夢寐以求卻永不可得的兄長(我是家裡長男),而我也是他夢寐以求的弟弟。我模仿學員練拳時,他充當我的沙包。每次打到他時,他都笑笑地回應。
祖父當時已從銀行退休,將其中一個稍大的店面拿來充當存放地毯的倉庫。倉庫的門又厚又重,並套上一把牢不可破的鎖,裡面充滿著從羊毯溢出的羊毛脂香甜的氣味。祖父在倉庫擺放了數千條地毯,堂兄弟和我喜歡在堆高的地毯叢中跳來跳去。

所有叔伯都有自己的事業,但瓦基爾的父親例外,他在阿富汗的國防軍服役,官拜少校。他老愛說:「做生意風險太大,多數生意人都有心臟病,或是早死。」他是祖父的長子,因此在家中地位特殊,他和老婆、兒子瓦基爾(我最喜歡的堂兄)以及兩個女兒靠著軍餉過著舒適悠哉的生活。
某天他去了辦公室,自此音訊杳然。我們至今不知道他是生是死。當時我第一次聽到「共產主義」這個詞,但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如今二十五個年頭過去了,嬸嬸還是癡癡地等著他回家,直到現在每當有人敲門,她就立刻奔到門邊一探究竟。

父親是祖父的第三個兒子,像所有其他兄弟一樣,只娶一個老婆。我們家族不時興三妻四妾。
鄰居把父親視為聖人,對他非常尊敬。他們來找父親,和他討論生意以及碰到的難題。儘管他們有些人的年紀比父親還大,但他們會稱父親為拉拉(Lala),意為「老大哥」。他們跟父親說:「你的想法比你的年紀還老成。」父親勇於嘗試一切,「不」這個字,對他完全派不上用場。
他也是唯一接手祖父地毯事業的兒子。他的五個弟弟認為地毯已成過去式,應該放眼未來,靠嶄新方式賺錢。
其中一個叔叔從俄羅斯進口產品,另外兩個叔叔還在念大學,但考慮進口醫藥賣給阿富汗全國藥局。

通常我們會一起用晚餐,有超過五十人坐在庭院的一角,大家拿著座墊圍成一圈,中間有塊布鋪在祖父精心修剪的草坪上,彩色小燈泡懸掛在頭上。晚餐後,祖父與兒子們聚攏來談論生意與事業,或是討論該送我以及其他堂兄弟去美國還是歐洲哪間大學留學。
婦女們則圍坐在另一邊,討論家務事。年紀較長的婦女得負責替年紀較小的女孩(例如父親有兩個尚未出嫁的妹妹)找個好丈夫。這兩個單身的姑姑和我們住在一起。至於父親的兩個姊姊已經出嫁,並搬去和夫家同住,她們的夫家也在喀布爾,但不在同一區。所有家族成員都會參與討論誰是合適的人選,而且一談就是好幾個月。
和我同輩的堂兄弟姊妹則圍坐在另一圈,大家比賽說鬼故事,或是欣賞喀布爾明朗的夜空,看著月亮與星星高掛天際。大家若聽膩了故事,就對著星星想像動物的形狀,然後開心大笑。
吃完晚餐,有時候父親或是其中一個叔叔會帶著我們小孩繞山一圈,在諾城公園(Shahr-e-Naw Park)附近購買冰淇淋,或是到電影院看一齣印度或是美國電影。

喀布爾當年有如一座大花園,街道兩旁綠樹成蔭,形成一條綠色隧道。市區裡到處是受到妥善打理的公園,裡面高大的粉紅色蜀葵、亮橘的金盞花、萬紫千紅的玫瑰花在互相爭奇鬥豔。家家戶戶都有花園,種著石榴、杏仁、杏樹等等。就連市郊那座有著雙峰的陡峭小山每逢春雨時節,山頂也會被低矮灌木叢或綠草所覆蓋。在春季與秋季,往返於俄羅斯西伯利亞大草原與印度之間的水鳥凌空而過,棲息在喀布爾四周的溼地。古老的地下水道將山泉引到市區,讓家家戶戶的花園永保常綠。

到了每週五穆斯林假日,學校停課,店家休市,我們一家人會準備豐盛的午餐到附近的花園散心,或是在卡爾加湖(Qargha Lake)附近、帕格曼山谷(Paghman Valley)內野餐,甚至遠至薩朗隘口(Salang Pass),隘口位於興都庫什山(Hindu Kush)的高海拔處,距離喀布爾以北開車約一小時。週五是大家族成員聚會、互訪、互開玩笑、閒聊八卦的日子。
堂兄弟和我會去爬山,那些長輩則靠著大型枕,躺在柳樹或是桐樹的樹蓋下休息。其他人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茶,未婚的姑姑們就忙著煮水泡茶。在長長的午後,大家輪流把芝麻蒜皮小事拿出來加油添醋,逗得大家開心大笑。當然,大家想方設法要說得比另一人精彩,畢竟我們是阿富汗人。我母親是當中的佼佼者。
叔叔們演奏塔布拉鼓(tabla),父親吹奏木笛,不過父親從未接受正規訓練。我們唱歌、跳舞、烤食物,一直待到天色已深才回家。
有時家族外出郊遊時,堂兄弟姊妹會進行課業比賽,誰拿最高分,就可以要求其他堂親出錢買他們想要的東西,價格無上限。大家競爭得非常激烈,我們父母充當裁判,每次我們答對,爸媽都高聲叫好。有時比賽不分勝負,平手收場。我們都討厭這樣的結果。
偶爾有些堂親會因此而吵架,冷戰一兩天,但多半維持不久,因為禁不起一起玩的誘惑。不管是在花園裡躲貓貓、打彈珠,在附近公園比賽誰騎的腳踏車比較快,抑或是在屋頂上放風箏,都讓我們小孩玩得樂不思蜀,沒完沒了。
每個春季與秋季的下午當微風吹起,數百個風箏升空,將喀布爾的天空擠得「水泄不通」,直到天幕變黑為止。放風箏不只是遊戲,還牽涉到個人的自尊,若能成功磨斷對手的風箏線,可是一件引以為傲的事。技巧在於利用速度與拉力,纏住然後割斷對手的風箏線。
瓦基爾是放風箏的高手,也是我們大家的指導老師。因為他割斷太多人的風箏線,所以街坊小孩給他冠了個頭銜──「狠心斷線手瓦基爾」。
某天下午,瓦基爾和我拿著風箏走上屋頂時,對著我說:「我們來比賽!」一如既往,他烏黑的長髮披垂在額頭輕拂著雙眉,濃眉下深邃的雙眼閃閃發光。永遠都是如此。
我說好。儘管我知道他準是贏家,但是就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贏不了,也不可以不接戰帖,我們自小就被教導不可以逃避奮戰。
祖父建造的出租公寓的頂樓平台是鬥風箏的理想地點。不僅高於街道兩旁的路樹,更像是個表演舞台。在平地的觀眾(大人小孩皆有)看到風箏升空,會一一放下手邊的工作,抬頭觀看比賽結果。一場精彩比賽將成為大家接下來數天談論的話題。
我們兩人的風箏在空中纏鬥了約半小時,瓦基爾在頂樓遙遠的另一端驚訝地喊道:「你進步得真快!以前我只消五分鐘就能讓你斷線,現在已撐過了半個多小時,你的風箏還繼續停留在空中。」
突然他耍了一計我從未見過的高招,讓風箏繞著我的打轉,彷彿要「掐死」它,我感到手中的風箏線一鬆,眼睜睜看著風箏垂死,像片秋葉在空中飄蕩,離我愈來愈遠。
瓦基爾露出燦笑,得意洋洋地讓風箏飛得更高,用以向街上觀眾炫耀他又鬥贏了。我跑下樓,趕緊拿來另外一個風箏。
比拉(Berar)是哈札拉人,年紀約十多歲,是我們家園丁的幫手。他熱愛鬥風箏,每次我和瓦基爾比賽,他都一臉羨慕,目不轉睛地盯著交鋒的風箏。
比拉大瓦基爾幾歲,人長得又高又英俊,工作態度認真。他的家人住在巴米揚(Bamyan),那裡有大佛的佛像刻在山壁上。比拉並非他的真名,比拉在哈札拉語的意思是「兄弟」,我們不知道他的真名,他也不介意我們叫他比拉。
瓦基爾和我還分不出勝負之際,比拉忍不住一直盯著天空。老園丁不耐地念了他幾次。「你該看的是地上的雜草,而非天空。」園丁對比拉一向不假辭色。
「讓那小夥子休息一下。」祖父對園丁道。園丁和比拉正在打理祖父心愛的玫瑰花叢。剛好我又對天空放了另一只風箏,祖父對比拉點頭道:「去吧。」
比拉跑上屋頂,看到我正奮力地讓風箏爬到高點,避開瓦基爾的奇襲。比拉從我的手中搶走風箏線,並叫我握緊線軸。
我從未看過比拉放風箏。我一直對他喊道:「加油!加油!用力拉!」但比拉根本不需我的指點,他精準地知道該怎麼做。瓦基爾大聲對我吼道,就算我有一百個幫手,他還是會割斷我的風箏線。瓦基爾又高又瘦,不過他很壯,用力地扯著他的風箏,讓風箏繞著我的打轉。
比拉讓風箏飛得又高又快,很快就高於瓦基爾的風箏,然後他讓風箏俯衝,速度之快彷彿石頭從天而降。瓦基爾的風箏突然斷了線,於空中失速載浮載沉、左右飄蕩,逐漸遠離瓦基爾手上殘餘的風箏線,朝坎達哈的方向飛去。
我爬上比拉的肩膀,高興地尖叫,並抓牢風箏線,讓風箏飛得更高,宛若一隻小小鳥。街坊鄰居的小孩也跟著叫好,他們並未看到比拉鬥風箏的技巧,只看到在比拉厚實肩膀上的我,興奮地喊道:「瓦基爾,狠心斷線手被斷線了!」我親了比拉數次,他是我的英雄。他給了我「斷線手的殺手」這個頭銜,儘管那都是他的功勞。
瓦基爾生氣了,兩天不跟我說話。

我另外一個僅比我小幾個月的堂弟,人緣極差,跟誰都處不來,瓦基爾動不動就叫他傻B,其他堂兄弟也跟著喊他「傻B」。
他若添購新衣,一定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然後說些蠢話。「我們去了那間幾週前在諾城開幕的新店,那裡販售從倫敦與巴黎進口的高檔貨。店家跟我父母說我對衣服的品味出眾。我想你們這些傢伙應該買不起我身上這件西裝。」我問他售價時,他把價格灌水了三倍。
瓦基爾問他:「嘿,傻B,那麼貴的衣服會耍魔法嗎?」
傻B就是傻B,永遠不知道人家在開他玩笑,反而中計地問了一些沒大腦的問題,諸如:「什麼魔法?」
「它們可以讓你變帥,看起來沒那麼醜嗎?」瓦基爾道,然後便縱聲大笑。
我們也跟著大笑,氣得傻B跑回家,找父母投訴。為了躲避大人懲罰,我們會跑到屋頂、庭院或躲在父親停在車庫的汽車裡。
每次傻B穿上好衣服到處炫耀時,瓦基爾就喝上滿口的水,我呢就揍他肚子一拳,他噗嗤一聲,將水一古腦噴到傻B身上,傻B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們,怒氣沖沖地質問我們,為什麼要這樣作弄他。
瓦基爾告訴他:「這是一種鍛鍊,好讓自己更強悍。我們出其不意的對彼此出拳,以後若和誰打架,才不會吃虧。你也應該把自己鍛鍊得又強又悍。」然後我們出拳猛揍他肚子,但刻意避開他的臉,以免留下瘀青,否則被他父母看到,我和瓦基爾恐怕逃不了一頓挨打。
傻B有個跌破大家眼鏡的長處:他酷愛閱讀。他的知識遠超出他這個年紀應該知道的,而且記憶力過人。也因為這樣,我們更想欺負他。
我們堂兄弟在家一起玩時,瓦基爾老愛找傻B的碴,但是出了家門,瓦基爾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瓦基爾彷彿我們的大哥哥,每次傻B和鄰家男孩打架(這事經常發生),瓦基爾一定挺身保護他。在公園踢足球時,瓦基爾每次都要傻B和我跟他同一組,這樣他才能罩我們。
我們的街坊鄰居安靜溫和,跟我們相似,都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附近人家一有婚宴或訂婚派對,所有鄰居都會受邀參加,並帶著孩子與僕役赴會。
每週五在清真寺結束禱告後,祖父會發言十分鐘,和鄰居討論如何保持社區清潔、如何解決水電問題、如何打理公園,還有如何興建更多設施讓小孩有地方一起嬉戲。他從未出馬競選什麼官職,但大家對他言聽計從。
若有某戶人家的財務出了問題,這家的長者會私下來找祖父,希望能獲得鄰居們的幫忙。然後,週五禱告結束時,祖父會在清真寺向其他男士表示,有人需要一些錢,但絕不透露是誰,因為重要的是保護這家人的顏面與尊嚴。
某個週五,其他人都離開了清真寺,我看到祖父把剛籌到的錢交給一個鄰居,他的妻子已生病數月。男子親吻祖父的雙手,說道:「你從來沒讓我們失望,願真主保佑你長壽、身強、體健。」祖父發現我在看他,皺眉看我一眼,臉露不悅,我立刻轉身跑開,因為這是我不該看到的。

祖父蓋的大宅讓他引以為榮,「麥金塔」蘋果樹更是他的開心果。我出生時,他已六十多歲快七十歲,沒多久喪妻成了鰥夫。那時他已從銀行退休,整天在庭院裡忙東忙西,栽種玫瑰、天竺葵、蜀葵,或是對著麥金塔蘋果樹澆澆水,常常邊忙邊低聲哼著歌,或是默默誦念真主的九十九個尊名。
祖父喜歡閱讀,埋首書堆一讀就是幾小時。他最愛的一本書,是由米爾.古拉姆.穆罕默德•戈巴爾所著的《阿富汗在歷史的進程》(Afghanistan in the Course of History),共上下兩冊,封面是精美的皮套裝幀,書名還燙金。有時候他會念書的內容給我聽。
他還有一套《佛洛伊德心理學著作全集》(Complete Psychological Works of Sigmund Freud),封套同樣精美,但他不會閱讀內容給我聽。當我提出要求時,他只說等我年紀夠大後才行。
冬天時節,他改讀魯米、沙姆斯、哈菲茲、薩亞迪、奧瑪.開儼等人的詩集。有時他會邀請友人一起討論阿富汗與世界的政局,但是過沒多久,話題就轉到詩集上。他總是希望我和堂兄弟們能細聽他們說了什麼,然後提問。
我的姊妹以及其他堂姊妹從不參與這些討論,她們的人生走向和男生一分為二,但是她們獲准閱讀祖父的藏書,其實祖父常常鼓勵她們博覽群書。「教育,」他說(特別強調這兩個字):「是未來發展的關鍵」。她們讀了許多詩歌,也讀杜斯妥也夫斯基、托爾斯泰、湯瑪斯.曼等文豪的小說,還有一些阿富汗與伊朗小說家的作品。這些作品不為其他國家所熟悉,都是用達利語(Dari)所書寫。
年紀較大的女孩們(包括瓦基爾的姊妹)早在我之前就接觸祖父那些佛洛伊德的書籍。我們聽到她們小聲談論「伊底帕斯情結」,然後咯咯咯地笑。只要我們這些年齡較小的堂弟們一趨近,她們就噤聲,用閒人勿近的眼神瞧著我們。
某天祖父和友人七嘴八舌地討論時,瓦基爾舉手發問政治是怎麼回事。
祖父的一位友人答道:「其實政治只是一堆謊言,政治人物是非常高明的騙子,利用手腕掌控權力、金錢與土地。」
「那麼,他們一定是邪惡的人。」瓦基爾道。
「沒錯。」
「哪個國家的邪惡政客最多?」瓦基爾問道。
「讓我跟你說個故事吧,孩子。」祖父的友人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有人問魔鬼撒旦,世上有這麼多國家,你是怎麼讓阿富汗、巴基斯坦、巴勒斯坦等國一直動亂不斷?你一定忙得不可開交吧。」
「撒旦笑道:『這對我不成問題。』」他向後倚在靠墊上,將水煙筒的煙嘴舉到乾裂的唇邊,吸了一口泛著酸臭味的水煙,煙管裡的水變成黑色,還冒出油油的氣泡,然後從嘴角吐出這口煙。接著繼續道:『世上有個國家,比我這個到處製造麻煩與事端的魔鬼還要厲害呢。』」
「真的嗎?」瓦基爾問道。「還有哪個國家比撒旦邪惡?」
「『那個國家叫作英國。』撒旦道。」
祖父與友人全都笑了起來,然後繼續討論詩歌。
多年之後,我才了解阿富汗人對英國人的反感。英國曾三度入侵阿富汗,也三度被趕出去。長達近三世紀,在一場非常醜陋的遊戲中,阿富汗被英國人利用為挑戰俄羅斯的戰地。沒有一方獲勝,也沒有一方在意他們讓多少的阿富汗人犧牲受苦。

恍若古代帝王為爭奪阿富汗統治權而發動的戰爭一樣,那些都成為遙遠的過去了。現在的生活平順、安逸、充滿歡樂,只不過傻B可能不這麼覺得,因為我們老愛捉弄他。隨著四季更替,時間優雅地踱著步,輕推著我們度過人生各個階段。但是某一晚,空氣充滿了此起彼落「真主至大」的驚呼。從此,一切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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