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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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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惡意,正伺機蠢蠢欲動……
噓──!!

要恨對著你微笑的人,很難!
最邪惡的心機,就藏匿在最日常的生活中。


坂東真砂子──
*1993發表長篇小說《死國》震驚日本文壇,掀起恐怖推理小說風潮
*1997年,以《山妣》獲得第116屆直木賞


一條荒廢的「赤線」,一群和善熱情的老人,
正一步步讓原本寧靜的聚落,陷入瘋狂的失控……
這是一樁加害者與被害者都不自覺的指控!!!

原本是美術教師的竣亮從學校退休後,為了遠離可能遭受輻射汙染的東京,也為了專心創作陶藝,便和妻子麻由子從東京搬到高知鄉下奈祈村,一個叫白缝的小聚落。白缝的居民大多是老人家,年齡相對年輕的竣亮夫婦一搬來這裡,受到大夥熱情的歡迎。天曉得,自從竣亮在村民信奉的神祇「縫嘴大人」所在的神社路上「赤線」蓋起了一座陶窯,夫妻倆和村人的關係從此變得緊張,甚至出現裂痕。於是,一連串的惡作劇就這麼從平靜到紛亂、從春天到冬天。一切開始荒腔走板。

我們沒錯,一切都是「缝嘴大人」的意思
白縫老人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縫嘴大人」的意思;
退休教師竣亮相信,自己能在隱居的鄉村生活中,找到人生的第二春;
家庭主婦麻由子相信,自己能在純樸的鄉村生活裡,修補漸行漸遠的夫妻關係;
所有的「相信」在每個人心中蟄伏、騷動,終至成了無可救藥的執著,甚至釀成無可救藥的殺人行為。
一樁「加害者和被加害者都不自覺、卻都陷入瘋狂的失控,就此展開……

作者簡介

坂東真砂子
出生於高知縣。奈良女子大學住居系畢業後,在義大利米蘭理工大學等地學習設計。回國後,擔任自由寫手,以作家身分出道。一九九三年發表長篇小說《死國》震驚日本文壇,掀起恐怖推理小說風潮;一九九六年以《櫻雨》獲得第三屆島清戀愛文學獎;一九九七年以《山妣》獲得第一一六屆直木獎;二○○二年再以《曼荼羅道》獲得第十五屆柴田鍊三郎獎。
二○一四年一月逝世。

目次

序曲




終章
特別收錄的散文──縫嘴的歷史

書摘/試閱

<序曲>

二月的山中清晨,連空氣也宛如碎冰粒子所構成,細薄清脆。東方山陵處,太陽探出頭來,把光線投向積滿枯葉的斜坡,但冰晶冷凜的氣息依舊。
朝陽之下,樹木投下修長枝影的險峻山路上,五名老人排成一列前進。腰上掛著鋸子和柴刀,手上拎著竹掃帚和耙子,並提著裝了杯酒與零食的塑膠袋。毛線帽或棒球帽底下的臉佈滿皺紋,背部有些蜷曲,但腳步紮實。腳上蹬的是膠底分趾靴或膠靴,以熟悉的步伐爬上險峻的坡道。
「這座山好像也要開林道了。」戴著厚重黑框眼鏡的男子低聲說。
「誰說的?」領頭的寬肩男子問。
「賣藥的。放藥包的。」
「那個長舌公啊。他說的話哪能信?只是為了讓人放藥,淨挑些人家聽了會開心的話講罷了。」
黑框眼鏡男縮了縮脖子。
半晌之間,只有踏過枯葉的聲音和喘息聲,接著圓臉上佈滿焦褐斑點的男子喃喃道:「如果開了林道,去神社的路也會輕鬆多了吧。」
「別說神社,間伐材也能往下送到村道了。」
長相宛如乾縮泛黑絲瓜般的男人點點頭。
「林道這傳聞就像虎杖,年年冒出頭,可一下就折斷沒了。」
「虎杖能吃,傳聞可不能吃。」
頭戴遮耳帽、長得像眼睛太開的哈巴狗的男子打諢說。
「再說,大地震啊、核電廠事故什麼的,早就搞得政府快破產了,誰會來幫咱們這種鄉下地方開路啊?」
領頭的寬肩男子「嘿咻」一聲,按著膝蓋,爬到了坡頂。
那裡是一條山脊路,路寬也比先前要寬敞一些。領頭的男子調整紊亂的呼吸,等待其餘四人上來,然後在山脊路上排成一排繼續走。爬上這裡後,接下來的路途就平坦多了。日照也佳,燦爛的陽光從樹稍間傾灑下來。
「以前這裡還有載貨的馬經過,整個蕭條了吶。」
「現在什麼都用車子嘛。」
「有林道還是比較好。」
「還在說?你也真不死心。」
因為路況變得輕鬆,眾人邊拌嘴邊前進。一會兒後,來到一處三岔路。不管是往右還是往左,都可以到神社;他們沿著坡度較平緩的左邊道路走去,很快就來到通往山谷的分岔路。
明亮的山脊路結束,再次進入潮濕的林蔭路。這是挖掘陡坡而成的路,十分狹窄,僅能容一人勉強通過,而且許多地方都崩塌了。但老人們流暢地找到立足點,靈巧地前進。
很快地,下方出現一座小神社。這座約有一人高的神社,也有用圓木搭成的鳥居。旁邊的大岩石底下流出湧泉,反射著樹稍間灑下的陽光,化成一條光帶,朝溪谷延伸而去。鳥囀聲中,潺潺水聲寧靜地作響。
「那是啥?」
領頭的男子自言自語似地說。
鳥居底下有團黝黑的塊狀物。
「山豬嗎?」
領頭男子把用繩索繫在腰間的柴刀抽出刀鞘。絲瓜臉男子也放下竹掃帚,將二十公分長的短刀拔出鞘,慢慢地靠近那團物體。其他人也身子前屈,以隨時都能拔腿就逃的姿勢跟上去。不知不覺間,眾人採取了與獵山豬時相同的行動。
「是人。」領頭男子說,突然快步趕上去。
鳥居底下的,是一個蜷縮橫倒的男子。年紀相當大了。穿著深藍色夾克與膠靴,頭上罩著黑色毛線帽。手電筒掉在一旁。
「這不是良顯叔嗎?」
老人斑醒目的圓臉男錯愕地叫道,搖晃男人的肩膀。
「喂,良顯叔,你怎麼啦?」
「別搖,已經死了。」
領頭男子制止他的動作。
圓臉男僵住了。
五名老人圍在倒地的男子周圍。
斷氣的男人嘴巴半張,右手緊握著出鞘的日本刀,左手手指以抓握半空的姿勢僵硬了。不曉得看到了什麼,兩眼暴睜著。失去生氣的瞳孔就像皺巴巴臉上的兩窪水,反射著灑落樹稍的燦陽,散發出暗淡的光澤。


<冬>

山中樹木隱沒在朝霧之中。樹葉落盡的落葉樹樹枝,在霧氣另一頭朦朧地交織出蕾絲般的花紋。霧靄或濃或淡,由北至南緩慢地流過。就宛如橫越天際的半透明波浪。
但如果是海浪,會有退去的時候,但這道浪濤不會離去。它只會籠罩田地與民宅,不知消退到何處。一波波湧來、一波波湧來……逼近的衰老浪濤……到底要到何時,他們才會溺死在衰老之中呢……?
站在客廳玻璃門前,麻由子心頭一驚。
不知不覺間,自己竟在詛咒白縫的老人死去。
不,不是全部的老人。是那當中的誰。不知相貌的那個人。但正因為看不見臉孔,感覺每個人都是敵人。
餐具用拋棄式容器,筷子換成免洗筷,可能是因為每次用餐都用新的容器,再也沒有像吃火鍋那次那樣嘔吐或手腳麻痺了,但惡意騷擾仍持續著。香草園的正中央被擺了水泥磚塊、露台扶手上綁著塞滿枯葉的塑膠袋。應該有人在屋子周圍徘徊,卻從來沒有出現在監視器上。感覺都快被逼瘋了。
叩,麻由子把額頭貼在玻璃上,嘆了一口氣。
好想逃離這裡。
閉上眼睛這麼想,再次睜開時,她看見通往家裡的坡道有三台車子連成一串爬上來。是兩台小卡車和一台四驅車。車隊就像遊行似地,緩慢地開過來。
麻由子回望客廳尋找竣亮。但剛過七點而已。她想起丈夫在樓上的臥房睡覺。
麻由子在代替睡衣的運動服上披上羽絨外套走出戶外。
來到屋前的村道,領頭的四驅車正好過來。車裡坐著兩個戴橘帽的男人。駕駛座上的毅向麻由子舉起一手招呼,副駕駛座的源市笑咪咪地點頭致意。
麻由子也縮脖子似地行禮。不知不覺間,她打招呼的模式變得跟白縫的老婦人一樣。
是這些老人當中的誰在水裡摻農藥、在庭院裡灑除草劑嗎?她實在不這麼認為。面對現實中和善的笑容,內心的疑念禁不住動搖。
後續的小卡車坐著和道和隆雄。貨架上綁著三、四頭柴犬,全都興奮地動來動去。最後一輛小卡車坐的是恭平與栗平。貨架上一樣有兩頭柴犬。恭平向開車的栗平打信號,在屋前停下來。
副駕駛座的窗玻璃下降,恭平的絲瓜臉探了出來。
「狩獵解禁了,接下來可能會變得有點吵。」
「狩獵……」
「獵山豬啦。」
仔細一看,恭平的雙腳之間立放著一把散發出暗光的獵槍。用得很舊了。
「要在這裡的山上狩獵嗎?」
麻由子指著道路前方的山說。
「那得要看山豬啊。狗會趕山豬,然後我們追上去。」
「……真辛苦呢。」
對於緊鄰自家的後山上有手持獵槍的老人四處遊蕩一事,麻由子漸漸感到威脅。
「不會啦,現在狗身上都有無線機,不會在山裡胡亂跑了。如果狗越過山脊,就可以開車到對面去堵。不過如果狗追到山豬,就得進山裡面去追趕才行。那樣一來,就得在山裡面走上好幾個小時。」
恭平深藍玻璃珠般的眼睛發著光,語氣中帶著興奮。
「栗平先生也要一起去嗎?」
麻由子望向在駕駛座呆呆地抓著方向盤的栗平問。
「他是司機啦。他沒有獵槍執照,碰到山豬又會嚇破膽,搞不好拖拖拉拉的,就被山豬一頭撞死囉。」
恭平瞧不起弟弟地說。但栗平只是像平常那樣,一臉呆傻地坐在駕駛座。
「很危險呢。千萬小心。」
明明剛才還在詛咒老人們快點死掉,麻由子卻這麼說。要憎恨看不見的對象很容易,但要恨對你微笑的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歹徒的人,相當困難。
恭平拍拍膝上的柴刀刀鞘說:「緊急的時候有這玩意兒,沒事的。」
「柴刀嗎?」
「看上去像柴刀,不過其實……」
恭平抽出刀柄展示。那不是山裡的人佩戴的柴刀,而是磨得十分鋒利的二十公分長小刀。
「依現在的刀槍管制法,持有這種東西是犯法的,不過上山的時候,如果沒有小刀,咱們的性命會有危險。只要有它,就算不能用槍的時候,也宰得了山豬。」
聽到「宰」這個字,麻由子渾身一震,恭平像要享受她那種反應,把小刀舉到面前來。
「如果山豬衝上來,就用這傢伙刺進左邊的心臟底下。很不可思議唷,如果是死掉的山豬,刀刃會卡到肋骨,刺不進去,但活著的山豬,一刀就刺進去了。撲進山豬的左胸,把刀子刺進去,像這樣用力一轉,山豬就一命嗚呼啦。」
恭平扭動手腕迅速轉動小刀。刀刃散發出沉沉的銀光。
「然後趁著心臟還在跳的時候,剖開肚子放血,就有沒腥臊味的美味山豬肉可以吃啦。」
前方的小卡車「叭、叭」了兩聲,好像在催促恭平快跟上去。恭平指示弟弟開車。栗平開動小卡車,趕上在林道入口等待的前方兩台車子。
麻由子看到三台車陸續消失在深綠的杉林後,折回家裡。

指尖用力按壓暗紅色的軟土,試著捏出花瓣的形狀。竣亮想弄成外翻的自然曲線,但困難重重。以拇指修正外翻的形狀,這時外頭傳來「叩」的輕微聲響。
竣亮停下手來。
為了避免粘土乾燥,制作室沒有開暖氣。他在寒冷的房間吐著白色的呼吸,東張西望。
聲音好像是通往客廳的木門另一頭傳來的。
豎耳靜聽,有木頭傾軋般的聲音。有人在露台上行走。
麻由子外出買東西不在。會不會是看到車子不在,想要趁著無人在家時惡作劇的歹徒?
竣亮悄悄站起來,離開作業台,無聲無息地打開通往戶外的門。
他躡手躡腳繞過屋子。
如果是歹徒,今天一定要把他逮個正著。廚房的海棉被切成兩半、制作室的作業台上擺著應該放在客廳的時鐘、晾在外面的衣物被割破,這些事他已經受夠了。他再三檢查門窗,也換了制作室的門鎖,然而這些小小的騷擾行為卻沒完沒了,竣亮都要氣昏頭了。
不過比起騷擾,更讓竣亮受不了的是麻由子的反應。每次只要發生一點小事,她就會神經過敏地反應。感覺她就像在默默無語地責怪竣亮為何要搬到這種鬼地方,讓竣亮覺得神經彷彿不斷地被砂紙搓磨似的。
一個男人站在露台。他稀罕地看著放在扶手架上的陶藝作品。是駐在所的水口。
竣亮全身的緊張解除了。
「原來是警察先生。」
水口回頭,木訥的臉上浮現大方的笑,悠哉地打招呼:「年關就快到了吶。」
「是啊。」竣亮隨口應著。
住在東京的時候,一到年底,就得準備忘年會、結束業務等等,忙亂不堪。但是退休搬來這裡後,就遠離了社會的那些動態。感覺就像成了與世無爭的仙人,竣亮十分滿足。
「這陣子還有發生什麼怪事嗎?」
水口望著庭院問。
他們將家裡的狗突然暴斃、吃了魚肉火鍋的麻由子身體不適,送醫院急診、有人侵入家中等事情通報了駐在所。
「一直都有啊。前些日子耐熱磚被放到南邊的石牆上,底下還鋪了塑膠袋。如果不小心踩上去,就會腳滑摔到石牆底下。」
竣亮指著屋前的南緣說。
是竣亮發現這件事的。他用除草機清理枯草的時候看到的。如果他在用除草機的時候,腳踩在耐熱磚上而跌倒,有可能被金屬刀刃割到而受重傷。
如果告訴麻由子,只會讓她神經更加過敏,所以竣亮沒有說。
「哦?耐熱磚放在那邊?」
水口往南緣走去,竣亮也跟上去。
「是的。是蓋穴窯的時候剩下來的磚。我把它們全部放在窯的旁邊,所以一定是有人拿過來的。而且還故意放在塑膠袋上。」
水口用附和的表情點點頭,但看起來沒有認真當一回事。
竣亮本來就對警方沒什麼期待,因此也不驚訝。
輕微的騷擾行為不管遇上再多,都只是惡質的惡作劇。他知道如果沒有明確顯示生命面臨危機的證據,警方是不會行動的。水口頂多只會像這樣過來看看,或是加強巡邏。從惡作劇依然故我來看,顯示出歹徒不是會因為駐在所巡查這點行動就改變態度的人。
白縫枯萎的田地裡,民宅像灰色的小石子般嵌在其中。而圍繞著這些的肅索山中,隱約傳來「砰」的槍枝聲響。
「開始獵山豬了吶。」
水口噘起厚厚的嘴唇,四處張望。槍聲只有一發,周圍又安靜下來。
「在民宅附近開槍,太危險了。」
竣亮有些不悅地應道。即使聽到山豬會破壞農作物,但槍聲在這麼近的地方響起,還是令人不舒服。
「噯,沒事的。有民宅和道路的地方禁止狩獵,時間也規定從日出到日落。」
「是這樣嗎?」
「這個時期,最必須提防的是森林火災。空氣乾燥,而且寒冷,枯草又不能不燒,所以到處都有人燒火,然後就引起火災。」
「我們家是窯,應該沒問題的。」
竣亮覺得水口是在警告他為了燒陶而用火的事。
「那當然了,我還沒聽過有燒炭窯引發火災的。」
水口大方地應道。
可能是因為持續受到騷擾,所以才會連沒什麼的話,都聽成是在挖苦自己,竣亮反省自己。是不知不覺間被麻由子的被害妄想給傳染了嗎?
「總之,如果又發生什麼不對勁的事,請通知我們。」水口說,折回警車。
竣亮目送長得像瓢蟲的警車駛下白縫的坡道,心想自己周圍的世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聚落看起來和平安詳,人們的生活也完全無異於平時地持續著。只有自己和麻由子為了受到騷擾而大吵大鬧。
但真的有騷擾這件事嗎?裝設在屋子周圍的監視器什麼都沒有拍到。雖然無法監視到所有的土地,但至少屋子的出入口全部都設置了。然而廚房的海綿依然被切成兩半、時鐘換了位置,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全是自己和麻由子的誤會嗎?海綿從一開始就是瑕疵品,時鐘是他們自己忘記有人拿過去的……。
痴呆……。
想到這裡,竣亮一陣驚懼。
他自以為還不到那種年紀,但也許這些種種,全是他們痴呆的症狀罷了。
也有早發性失智症這個詞。而竣亮和麻由子老早就已經脫離青壯年這個年齡層,就要邁入老年了。
這是個不太願意去思考的可能性。竣亮交抱著雙臂,轉向屋子。
這時他看見人影。一排黑影在穴窯後方通過。
咦!他凝目細看,最後一個人影消失在耐熱磚牆另一邊。
有些前屈的魁梧渾圓背部化成殘影留在眼底。
竣亮快步追上去。經過穴窯旁邊,可以看到通往北方農田的小徑。那是條陡坡,因此看不到上層的田地。爬上坡道幾步後,他看見背影消失在裡面的森林。不過那是人的背影嗎?看起來也像是融入赤線暗處的黑影。
來到入山前的地方一看,八角金盤的葉子在道路入口搖晃。也許是它碩大的葉子被看成人的背影了。
但是他確實看見晃過穴窯旁邊的影子……應該。
竣亮轉身回家。腳下的小徑是下坡,可以俯瞰整個聚落。經過三角屋頂小木屋土地的赤線斜斜地穿過下方農田,與村道交叉,橫向經過瀧代家下面,繼續延伸。盡頭處是鎌神社鬱蒼的森林。
在一片冬季蕭條的斜坡中,只有那條路被濃綠的草木所鑲嵌、浮現。竣亮納悶了一下為什麼,想到那是石蒜花。初秋的時候,那條路就鑲著鮮紅的石蒜花。現在花不見了,但石蒜在冬季也不會枯萎吧。它的綠葉一直沿著赤線延續著。
麻由子說過,在這個地方,石蒜花被稱為死靈。
刻畫著從遙遠的過去,人們循著這條赤線進行的種種營生的路上,生長著死靈。就彷彿那些人的腳印化成了名為死靈的草留了下來。
想到剛才看到的人影會不會是死靈生出來的過去殘像,竣亮感到肩膀處一陣寒意。不行,不行。因為騷擾持續不停,自己變得跟妻子一樣疑神疑鬼了。竣亮斥責自己,踏上歸途,看見麻由子開的紅色帕傑羅開進與赤線交叉的村道。

「是的,是的。說了很多,像是什麼被下了農藥、遭到惡質的惡作劇。」
駐在所巡查的水口在陽光下把雙手插進腋下,左右搖晃著圓滾的身體說。
「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很令人擔心呢。」
輝也把手插在口袋裡。
這裡是村公所前面的馬路。輝正要前往咖啡廳「靜和」,看到水口經過,便叫住他,提出白縫的瀨戶夫婦好像和當地居民處得不是很好,試探一下他的口風。自從上次拜訪後,他一直惦記在心,但還沒有再次上門。
「我也覺得不能不管,所以都會去巡邏,或是向附近人家打聽……」水口噘起厚厚的嘴唇。「不過好像是自導自演。」
「咦!」輝驚叫。
「白縫的居民說,他們是有對赤線的事發過牢騷,但不可能為了那種事騷擾人家。還說那些人真是胡言亂語。」
「可是他們家的狗死了,太太還被送急診不是嗎?」
水口蹙起濃眉。
「狗會死掉,好像是因為太老了;醫院那裡,我也去問過看診的醫生,結果醫生說太太堅持是被下了農藥,但應該是食物中毒。而且血液檢查也沒有驗出疑似農藥的成分……不過醫生也說要是驗得出來,人應該已經死了,但要把摻入的農藥控制在只是食物中毒的量,相當困難,所以令人疑惑真的會有人特地做這種事嗎?」
有道理。
村公所前面的路只有車輛偶爾經過,十分空蕩。這天即使陽光普照,仍十分寒冷,所以也沒有人在戶外走動。
「也有白縫的老人家說,那對夫婦開放窯讓人參觀,喜歡引人注目,所以才會鬧出這些事情,想要引來注意。」
「但當事人都報警了,也不能丟著不管吧?」
「就是啊。所以我也經常過去巡邏,但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水口也露出為難的表情,然後改變話題說:「對了,消防團那裡說可以幫忙注意年底的火警?」
「是的。年關前後,會進行夜間巡邏。」
「辛苦了。到了冬天,火災就特別多,麻煩你們多注意了。」
水口行了個禮,往駐在所的方向回去了。
教人摸不著頭腦。秋天那次造訪,瀨戶夫婦的神經過敏,是源自於他們的自導自演嗎?以那樣來說,他們煩躁與害怕的模樣太真實了。人可以自導自演,又演得那麼逼真嗎?
輝一邊想,一邊推開「靜和」的門,千代治的聲音響了起來:「嗨,嶺岡老弟。」
秋季以來,千代治就成天泡在「靜和」。他說待在女兒女婿家很無聊,從高知市內搭公車過來。有時好像也會在這裡過夜。老闆娘吉嘴上雖然說著「真拿他沒辦法」,但還是關照著他。
「怎麼啦?看你難得沉思的模樣。」
輝順著千代治邀約在對面坐下,千代治立刻打探。
「是關於白縫的事。」
輝點了咖啡後說。
由於是瀨戶夫婦個人的事,原本他一直覺得不好告訴別人,但既然水口已經向白縫的居民打聽過,他覺得說出來也無所謂了。
雖然不罕見,但店裡剛好沒別的客人。
「那裡有對瀨戶夫婦,是從東京搬來的,他們好像跟良顯先生一樣,受到居民霸凌。」
「哦?」千代治瞇起眼睛。
輝說出從瀨戶夫婦那裡聽到的各種惡作劇後,也補充了水口的自導自演說。說著說著,端咖啡來的吉也在千代治旁邊坐下,開始聆聽。
「感覺跟良顯那時候很像吶。」
千代治啜飲著可可亞,發表感想。
「哥好像沒有報警。因為完全不曉得是誰幹的,又沒有確實的證據。他說警方一定不會重視……」
「瀨戶太太說歹徒是從赤線來的。良顯先生生前也說過,要把歹徒從赤線拖出來對吧?」
「嗯,是的。」吉說,把骨稜稜的手指托在下巴。她的手指上戴了只寶石閃爍的戒指。
「赤線是戰後的名稱,感覺只是沒人理會的小路,但以前是不折不扣的道路。」
千代治邊想邊說。
「現在只要車子過不去,就不被當成路,但變得到處都是車子,也只是這三、四十年之間的事而已。在那之前,即使是只能讓牛馬通過的小路,也是可以載貨的重要物資補給路線。阿吉,上次妳說在白縫,赤線好像有特別的意義對吧?也許白縫的赤線也有外人不知道的歷史。」
「知道以前的白縫的,有當過大夫的松慈先生,但聽說他現在臥床不起呢。」
輝說,千代治立刻氣憤地嘆氣。
「你們這些年輕人,只是聽到老人家沒法下床,就把人當成死了一樣;可是有些人活蹦亂跳,腦袋卻已經痴呆了;相反地也有些老人家雖然沒法下床,但腦袋清醒得很啊。白縫的松慈兄就算身體不好,腦袋應該還很清楚。」
「千代治先生跟他很好?」
「松慈兄大我兩歲,但這是個小村子,我們從上尋常小學校的時候就認識了,而且我們一起念到薊原的高等小學校呢。當時村裡有孩子念到高等小學校,是很稀罕的事。」
就像自己跟森太的關係嗎?輝想著,然後事到如今才發現一件事。
雖然他有種老人一生下來就是老人般的錯覺,但並不是這樣的。他們各有各的孩提時代與青年時代。
「白縫的老人家也是,原本都是群從小玩在一起的玩伴呢。」輝邊想邊喃喃說。
「是啊。那邊的人,大部分家裡都窮,只能念到尋常小學校吧。」
「哥念到高等科畢業,進了實業學校唷。瀧代應該也進了女校。在以前算是菁英份子。」
吉插口說。
「也許良顯先生和瀧代女士,在白瀧是有些格格不入的存在呢。」
輝想,他們與來自東京的異質存在──瀨戶夫婦,共同點是否就在這裡?

電視上播映出擠滿過年參拜民眾的鎌倉鶴岡八幡宮境內的人潮。梳著日式髮型的和服年輕女孩、穿著連帽羽絨衣的青年。抱著孩子的一家人、老年人夫婦。扔香油錢祈禱、抽神籤、或站著聊天。就跟小朋友玩推擠遊戲一樣,擠得像沙丁魚罐頭。
原來日本有這麼多的人。
麻由子坐在電視機前恍惚想著。
沙發旁邊,竣亮正在翻賀年卡。
除夕夜,夫婦倆一起看電視,煎進口牛排,喝了紅酒。竣亮說想吃壽喜燒鍋,但自從魚肉火鍋事件以後,光是想到火鍋,麻由子就食欲全無。但把牛排放上剛買來的盤子,擺上一樣是新買的刀叉,對於總是用免洗碗盤和衛生筷吃飯感到不滿的竣亮似乎也滿足了。
大年初一的今早,麻由子做了年糕湯,但沒力氣連年菜都煮,頂多準備了魚板和筑前煮的下酒菜。而屠蘇酒也只是拿日本酒取代。竣亮一早就喝得微醺,心情似乎很不錯。
麻由子想,這個人就算沒有妻兒,只要有酒和陶藝,是不是就幸福了?
原本期待過年可以相聚的唱,到了聖誕節左右才連絡說他要留在九州。他說要和牧場分配的公寓宿舍的室友一起去櫻島玩。見不到兒子而感到寂寞的怨言,在唱那雀躍的語氣前碎成了片片,無法說出聲來。
窗外充斥著寒冷的冬季陽光。不必特地去看,窗外的白縫聚落也一如以往,以寂寥的風情佇立在那裡吧。沒有過年拜廟,與熱鬧也沾不上邊的無人農田及坡道。或者即使是那些老人,也有平日分開生活的孩子帶著家人來訪?自從年關逼近,騷擾行為也消失了,麻由子認為是歹徒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事情了。當地的老人也有過年要忙的事吧。
但是這個家只有麻由子和竣亮兩個人。也沒有夫婦鶼鰈情深的親密,麻由子漫不經心地看著看視,竣亮開心地讀著賀年卡。
如果在東京,麻由子或許也去神社參拜了。如果竣亮不去,就邀請單身的女性朋友,一起去神社抽神籤,為了凶吉而吱喳討論,回程再找家氣氛好的咖啡廳,吃個蛋糕,忘了輻射污染,愉快地聊天打發時間吧。
「今年的賀年卡好少。有些地方沒收到搬家通知吶。」
竣亮看著成疊的賀年卡嘀咕說。
「也有些人退休了吧。像工作上認識的人……」
已經沒用了。因為他們已經不住在東京了,也有不少人認為繼續交往下去也沒好處吧。麻由子自己收到的賀年卡數量變少,讓她感覺到這一點。
竣亮乾脆地聳聳肩說「也許吧」。
「會漸漸被遺忘!」
激烈的話從麻由子的口中迸出。
「關在這種鄉下,會被遺忘,然後就這樣結束一輩子!」
「這種程度就會遺忘的關係,本來就不算什麼吧。」
竣亮「咚咚」整理成疊的賀年卡說。
「那對你來說,有什麼的關係是什麼?」
這唐突的問題讓竣亮一怔,回看麻由子。那張什麼也沒在想的表情更令麻由子失去耐性。
「一整天捏粘土劈柴,晚上喝酒,然後睡覺,就只有這樣。這跟白縫的老人有什麼兩樣?你已經很久都沒有跟我做愛了。」
就好像觸動了什麼開關。麻由子心中有股奔流般的感情溢流而出。
「我可是個活生生的女人!我不想在這種地方變成隱居老人!」
麻由子抓住旁邊的竣亮雙手搖晃。
「為什麼不跟我做愛?沒有月經了,所以你覺得我已經不是女人了嗎?欸,為什麼?」
竣亮凍結了似地一動也不動。
「什麼硬不起來,是騙我的。我都知道的。你早上有時候不是會硬起來嗎?你是不是都在我沒看到的地方偷偷打手槍!」
一直壓抑在心底,不讓它跑出來的想法一下子現出原形,脫口而出。與此同時,形塑出麻由子的外皮彷彿也跟著皸裂、破碎。
「喂……大過年的……」
竣亮困窘的聲音讓麻由子的怒意火上加油。
「大過年又怎樣!你就只會像這樣逃避。跑來高知,像個老人似地成天只知道搞陶藝,逃避生活,唱會得憂鬱症,不也是你逃避養小孩、全推給我造成的嗎?然而卻說都是我害的,太卑鄙了!太不要臉了!」
淚水不聽使喚地泉湧而出,麻由子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麻由子冷不防推開竣亮,重重踩出腳步聲,跑上二樓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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