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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麗。花火原創小說66折起
覓你朝與暮(簡體書)
66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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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超人氣大神總攻大人全新甜寵力作!
雅痞毒舌的真“土豪”VS優雅高冷的芭蕾舞者


一見傾心,從此只願覓你朝與暮
“別的地方或許不是非你不可,但在我心裡,非你不可。”


金澤遇人無數,但沒有一個特別如許澄夜。
從學歷到家世,他們是兩個極端。
可她卻如一塊磁鐵,令他這塊粗糙的金屬情不自禁地靠近。

雅痞帥氣的真“土豪”金澤對世家出身的芭蕾舞者許澄夜一見鍾情。
第一次見面,他緊張得手抖;
第二次見面,他發現她的父親是他的死對頭;
第三次見面,她對他說:“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可能的。”

求愛之路漫漫,怎麼辦?金總表示:
“不可能?沒有關係,我金澤這輩子最愛幹的事,就是挑戰不可能。”

作者簡介

總攻大人

90後職業言情代表作家,杭州市作家協會會員,擅長駕馭多種故事類型,以清奇的腦洞塑造了一個又一個男神。
已出版《你是我唯一的星光》《風沙將我吹向你》《顏控日記》《叫我如何不想他》《時光不老,我們不散》等多部暢銷作品。
其中《你是我唯一的星光》《風沙將我吹向你》《顏控日記》等多部作品已售出影視劇版權。

目次

第一章 澄澈的夜
第二章 你還能逃掉幾次
第三章 甜蜜味道
第四章 以牙還牙
第五章 擋箭牌
第六章 我可以打攪你嗎
第七章 我笑了嗎
第八章 意外受傷
第九章 她不會有事
第十章 非你不可
第十一章 你喜歡我
第十二章 誤會的開始
第十三章 得意忘形
第十四章 討回公道
第十五章 一個都不准離開
第十六章 人終究是自私的
第十七章 陌生短信
第十八章 愛情真麻煩
第十九章 不想失去他
第二十章 擦肩而過
第二十一章 我還是如此想你
第二十二章 跳進黃河洗不清
第二十三章 一切都搞砸了
第二十四章 遲早要分開
第二十五章 “重要”物品
第二十六章 適合的時候
第二十七章 肌膚之親
第二十八章 我愛你,你愛我

書摘/試閱

第一章 澄澈的夜

“我做房地產,是為了讓老百姓能在城裡安個家,也給了所有漂泊的人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在我看來,這是澤被蒼生的大善事,所以我把公司的名字命名為‘澤蒼’。現在你們說我是吸血鬼,我是不能贊同的。”
江城市CBD最中央位置的一座寫字樓前,飄揚著一面面旗幟。
寫字樓頂端的高層會議室裡,記者和來討說法的業主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說話的男人。
他戴著一副無框眼鏡,外表俊逸儒雅,一雙修長富有魅力的丹鳳眼流露著淡然而運籌帷幄的光。說完,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有些張揚又目空一切的微笑。
也是,能夠當著這麼多來興師問罪的人的面說出這樣“不要臉”的話,這人怎麼可能不張揚。偏偏他這麼說了,他們竟然想不出反駁的話,只能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注視著對方。
“難道諸位買不起房,抑或是其他房地產公司哄抬房價,都成了我的錯嗎?”
他似乎還非常苦惱,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愈加激怒眾人的話,說完之後還很無奈地歎了口氣,歪著頭,修長如玉的手指按了按額角,仿佛非常為難道:“不如這樣,今天到場的各位,如果一定要討個說法回去,我可以給你們打個九折,算是扶貧了,如何?”說完,還大言不慚道,“其實很慚愧,我只是做了一點兒微小的工作,千萬不必對我感恩戴德。”
太囂張了。
太不要臉了。
連記者都看不下去了,揮舞著攝像機想讓說話的男人忌憚一點。他好像還真的放在眼裡了,微微側目看向身邊,一直守在這兒伺機而動的保安隊長立刻領著人上前,訓練有素地奪過攝像機。
“記者朋友,有些東西可以錄,有些東西是不能錄的,比如當事人不同意拍攝的畫面。您是文化人,比我更懂法律,相信侵權的後果,您比我更清楚吧。”
男人從椅子上慢慢地站了起來,一身深藍色西裝,設計著考究的暗色花紋,胸前的雙排扣一絲不苟地系著,脖頸上好似孔雀翎般花哨的領帶非但不顯得俗氣,反而讓他整個人的氣質愈加顯得高貴典雅,英倫十足。GUCCI真該找他當品牌代言人。
女記者本來還挺憤怒,恰好這時他朝她眨了眨眼,目光流轉,即便不說話,也意義非凡。
女記者頓時如遭雷劈般愣在原地,茫然地與他對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保安趕出了會議室,領著朝電梯處走去。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女記者邊走進去,邊回頭看著澤蒼房地產總部高層會議室的方向,禁不住臉紅心跳。她心想:澤蒼這位大老闆,真是與眾不同,外加……名不虛傳。
會議室裡。
閒雜人等離開之後,留下四五個公司高層。
衣著得體且長相精緻嫵媚的女副總起身倒了一杯熱水,姿態優雅地走到最中央位置旁邊,彎腰將水杯放下,客氣而柔和地說道:“金總,說這麼多話一定累了,喝點水吧。”
被稱之為金總的男人微微一笑,對美人投去致謝的眼神,隨後端起水杯輕抿了一口,放下水杯時,薄唇帶著瀲灩的水光,但凡見到的人,很難不抱以遐想,仿佛不這樣做,便是對這美色的不尊敬。
“金總,其實您何必讓保安放那群人上來呢,他們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房價高又不是我們的錯,那些小房地產公司整天為了多賺幾毛錢哄抬房價,我們什麼時候參與過?我們最新一期的開盤樓盤,每平方米的售價比他們的還要低了好幾個點,真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不去報道一些我們的好,非要每天抓著我們不放,把我們當作那些小嘍囉的領頭羊。”
男高管義憤填膺,領帶都鬆開了一些,看著似乎真的很生氣。
只是,他的老闆,金澤金總,並沒有贊同他的憤怒和言詞,而是直接轉換話題,繼續談論那些人進來之前他們所討論的問題。
“你們遞上來的這三個投資方案字數太多了,一個方案就三十幾頁,想讓我看到什麼時候?時間就是金錢,現在給你們一人兩分鐘,簡單分析一下三個方案的利弊。”
金澤漫不經心地說著話,又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底下的人又不傻,當然知道老闆這是不耐煩了。
他們老闆什麼都好,就是對開會這件事耐心不佳。要是對任何事都這樣也好,可他在跟對手較量和經商計劃上都非常有耐心,唯獨在看合同、方案和開會上非常沒耐心,仿佛文字是他的大仇人,別的老闆都要求計劃書儘量詳細到每一個細節,可他呢?能簡略就簡略,最好三句話點名主旨,一份計劃書超過三頁紙就不想看了,更別提三十幾頁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美女副總杜曼青咳了咳,第一個進行彙報。
“金總,我先說吧。我們這次投資的主要目的就是讓澤蒼的品牌顯得更有內涵,不要讓大家提到我們的時候直接冒出資本家或者吸血鬼這類的形容詞。既如此,當然就要投資一些文化產業。我覺得書畫行業是最好的。”杜曼青笑吟吟道,“我的計劃是投資一個非常知名的畫廊,很多知名書畫家和那間畫廊都有緊密聯繫,我們可以對一些歷史名畫、書法進行宣傳、使用,甚至拍賣,據我估算,三個月就能回本,您覺得呢?”
杜曼青說完,期待地看著金澤,金澤靠在椅背上,拉開雙臂,手指拂過唇瓣,似乎思索了一下,但很遺憾,他並未露出任何或贊同或欣賞的笑容,只是點了一下頭,看向下一個。
杜曼青有些失望,但還是望向了身邊的同事,便是剛才義憤填膺的那個男高管。
男高管見輪到自己,馬上將準備了好長時間的計劃轉換成最簡練的語言描述給了老闆,可惜,老闆還是興致索然,一副心情愈加低落的樣子。
他不認同,甚至說,他是不滿意的。
老闆不滿意,那可是大罪過。眾人本來胸有成竹,這會兒突然就忐忑起來。
最後一個投資方案,來自于金澤的特別助理周岩,比起其他高管,周岩最年輕,進入公司時間最短,但學歷最高,曾在巴黎留過學。
發覺大家都將希望寄託在自己身上,周岩感覺壓力山大,硬著頭皮說出了自己的計劃,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充滿了不自信。
“金總,我的方案,簡單來說就是……我之前在巴黎留學時,常常去聽音樂會、看芭蕾舞劇,最近國內本土的芭蕾舞團也發展得非常好,芭蕾高貴又典雅,跟我們澤蒼要發展的定位很貼合,您覺得這個項目怎麼樣?”
周岩戰戰兢兢地說出自己方案的核心內容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老闆的表情,幾乎連呼吸都屏住了。
還好,在眾人以為馬上要接到老闆“一群沒用的廢物”這樣的指責之前,他們看見老闆臉上稍微浮現出了一點點興味,雖仍有些意興闌珊,可最起碼不那麼乏味了。
“芭蕾?”
他微蹙眉頭,重複了上面兩個字,目光淡而遠地望著周岩,並沒在第一時間反對或pass。
周岩稍稍有了點兒信心,翻開自己準備的資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遞過去說:“是的,芭蕾,和音樂會一樣,是上流社會和文化藝術界的盛宴。金總您看,這是我收集到的關於江城芭蕾舞團的資料,這個舞團的首席演員非常了不起,曾經是法國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的團員,那可是世界頂尖的芭蕾舞團,在巴黎一票難求,她是那個芭蕾舞團裡的第一個中國人。”
金澤好像興趣更多了一些,遲疑了幾秒,接過周岩遞來的資料。
他百無聊賴地翻開資料,原本沒什麼太大指望,但在資料的第一頁,他就看見了一張照片。想來,這位就是周岩口中那個似乎特別厲害的芭蕾舞者。
照片的背景很乾淨,黑色的幕布,白色的光影,穿著芭蕾舞裙的女孩微微彎著腰,雙臂向下而環,腳背繃得筆直,儘管只能看見一個側臉,卻也能感覺到那種朦朧而冷清的美感。
身材很好。
芭蕾舞的專業,對身材要求非常嚴格。身高需要超過一米六五,腿部比上身要長十二釐米以上,肩寬和胳膊的長之和要比身高長十二釐米以上。當然,最主要的是,你必須有芭蕾舞的天賦,還要有那種與其他舞種完全不同的氣質。
金澤本來一副漫不經心,興趣缺乏的模樣,慢慢有了轉變。
他的視線落在照片上女孩修長筆直的腿和繃緊的腳背上,順著那一條線的弧度下來,真是讓人看得心跳如雷,好像陷入了愛河。
他的視線慢慢轉移,來到照片的最下方,盯著上面那一排字,看了許久許久。
那是用黑體字加粗而整齊地寫的一句很短的話,介紹照片上的人。
明明沒幾個字,卻抓住了看字人的心。
“江城芭蕾舞團首席演員——許澄夜”。
“許澄夜。”
澄澈的,夜。
一聽就很有美感和文藝的名字。
金澤慢慢勾起嘴角,盯著照片,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明明那樣俊逸,卻讓一眾下屬看出了仿佛心理變態大反派的氣場。
啊——他真的不太想對別人承認,其實,他是個足控。

作為國內最繁盛的直轄市,江城的夜晚無比繁華。
昂貴而抓人眼球的勞斯萊斯停在國際會展中心門口,今晚,這裡將有一場芭蕾舞劇演出,演出的是經典劇目《天鵝湖》,從車上下來的,正是來看演出的人。
“你們不用跟著,我一個人進去就行了。”
金澤將西裝外套的紐扣系上一顆,回眸朝保鏢淡淡地說了句,便頭也不回地邁上臺階,朝會場大門走去。
幾個保鏢互相看了幾眼,有點擔心老闆這樣招蜂引蝶的人獨自出行會有危險,但老闆的命令又不可違抗,他們糾結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到車上,和司機一起到停車場等。
江城芭蕾舞團最近在國內的名氣愈加大了,原因便是那位從巴黎回來時間不長的首席演員。在周岩進行了一系列描述和解釋之後,金澤決定親自來看看這位傳說中十分了不起的舞者。
其實有個很現實的問題困擾著金澤。
雖然說出來有些難聽,但如果真的可以繼續在巴黎發展,這位許小姐為什麼要在自己還年輕的時候回國呢?當然不是金澤不愛國,而是當你到達一個專業的最頂端水平後,就很難適應這條水平線以下的情況了,周岩沒查到許澄夜回國的原因,而將要投資一筆鉅款到江城芭蕾舞團的金澤,決定親自來找出原因。
當前時間是晚上七點三十分,金澤準時到達,在演出大廳外檢票進入,看得出舞團很會待客,尤其是對於最前排VIP座位的觀眾十分熱情,還有禮儀小姐一位一位的前來相送。金澤微笑著謝絕了漂亮姑娘想要送自己去座位的意圖,視線轉了幾轉,獨自走進了人流整齊的演播大廳。
大廳內很安靜,觀眾席目前還很明亮,倒是舞臺上一片黑暗,掛著深紅色的、天鵝絨的幕布。等演出開始的時候,幕布會一點點拉開,觀眾席的燈光會熄滅,人們將會把視線全部投注到舞臺上,看這場高大上的芭蕾舞劇。
金澤的位置在最前面,他漫不經心地走著,視線在周圍流轉,觀察著來看表演的人群,和他之前想的一樣,個個盛裝打扮,一派端肅,連一個穿牛仔褲的人都見不到。金澤滿意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心裡默數“三”、“二”、“一”,觀眾席的燈光倏地黑了下來,廣播音樂響起,演出開始了。
他對數字一向敏銳,能夠準確地計算出任何約定時間,就連舞臺上的幕布拉開需要的大致時間,他在心裡也計算得八九不離十。
當深紅色的幕布一點點拉開後,舞臺上亮起了一束光,穿著白色芭蕾舞裙的女孩在燈光下安然地靜默著,她的胳膊腿都細而長,一頭烏黑的長髮在腦後綰成髮髻,髮髻兩邊貼著雪白而美麗的羽毛,頭頂上戴著精緻而典雅的王冠。
因為座位離舞臺比較近,金澤推了推眼鏡,幾乎能看清楚舞臺上女孩的妝容。她的妝很淡,微微閉著眼睛,神情安靜又清冷,當《天鵝湖》的音樂響起來的時候,她緩緩睜開眼,在觀眾寂靜認真的欣賞中,一點點轉動身體,腳尖輕盈地在舞臺上來回流轉,身體仿佛沒有重量一般。
這是《天鵝湖》裡白天鵝變奏的片段,是一段獨舞,時間在兩分半鐘左右,當她隨著音樂從舞臺的左邊來到右邊時,她的獨舞便結束了。舞臺的光亮又加了一層,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舞臺周圍已經守候了許多精緻的芭蕾舞者,但當他們全神貫注地看著那個女孩表演的時候,幾乎沒人發現其他人。
有的人就有這樣的本領,當她站在那裡的時候,你根本沒辦法把眼睛從她身上移開,好像她生來就是要被萬眾矚目的。
金澤在演出還沒結束的時候離開的會場。
他的位置有多靠前,離開的時候就有多顯眼。他走得那麼從容,微微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扶了扶眼鏡,旁若無人而步伐優雅地離去。殊不知,這樣的突然離場,自然也會吸引舞臺上表演者的注意力。
許澄夜的目光從舞臺邊緣一點點移動到他身上,他走得毫無徵兆,不曾接打電話,也不曾與人交談,想不出他是因為何種外界原因離開的,那只有一種可能了——他覺得自己跳得不好,所以看不下去了。
許澄夜微微眨眼,男人挺拔而頎長的背影在光線昏暗的觀眾席上漸漸消失。她收回視線,隨著音樂的節奏起舞、轉圈,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不受任何打擾。
會場外面,周岩在接到老闆的短信之後就跟司機和保鏢們一起等在門口了,遠遠地瞧見金澤出來,周岩立刻上前迎接,金澤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跟他一起下了臺階直接上車,坐穩之後,金澤便目視前方,對周岩道:“簽了。”
周岩雲裡霧裡地愣在那,一時沒想明白老闆要簽什麼,於是有點遲鈍地問:“老闆,您是說?”
金澤不耐煩地看向他:“我的意思很難理解嗎?可以跟那個舞團簽合同了,這樣說你能明白了?”
周岩反應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老闆,這不能怪我,畢竟要投資一大筆錢,我以為您至少要考慮個把月呢。”
金澤輕輕地笑了笑,目光透過車窗望向會場中心的方向,意味不明地說了句:“年輕人,有些東西,看一眼就知道要不要這麼做了。”
周岩似懂非懂地讓司機開車離開,惹人注目的豪車就這麼駛離了這裡。他們不知道的是,演出結束後,演出的主角還來不及卸妝,便裹著大衣從會場裡跑了出來,一步步走下臺階,目光在人群中搜尋著。
她白皙的手指緊緊地拉著衣扣,有些畏冷,但還是努力地尋找記憶中的那個背影,可惜,提前離場的人不可能演出結束後還留在這,他肯定早就走掉了,自己這樣跑出來本就挺蠢的。
搖了搖頭,許澄夜轉身往回走,微涼的風陣陣吹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她心想,夜裡這麼冷,明天大概要下雨了。
果然,第二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她發現外面在下雨,到處霧濛濛的。
她拿著傘,在門口遲疑了幾秒,身後傳來母親擔心的聲音:“澄澄,下這麼大雨,要不今天就別去舞團了吧?”
許澄夜回眸看向母親,突然想起昨晚那個中途離場的觀眾,本來還有點動搖,瞬間就堅定了:“我得去,回國之後我有點疏於訓練,好像退步了,我得補回來。”
許媽媽很擔心,但她也知道自己固執不過女兒,只能由著她離開。
許澄夜撐著傘走出家門,她沒開車,也不習慣讓人接送,江城芭蕾舞團的訓練地點剛好離她家不遠,所以大多時間她都是走著去的。
大概因為下雨,街上多了很多車,許澄夜住在江城比較老牌的富人區,她家小區附近還有一個新建的小區,從裡到外都是怎麼奢華怎麼來,但很少有世家住在那,畢竟物極必反,過於奢華就顯得土豪,沒品位了。
金澤偏偏就住在這個小區。
當許澄夜撐著傘在雨中走的時候,金澤也撐著傘從小區出來,等司機來接他。
說來也巧,平常他的司機都是一大早等在他家門口的,但今天因為下雨堵車,司機已經晚了好長時間,金澤等得不耐煩,決定先到路口再說。
他撐著一柄全黑色的傘,另一手提著黑色的公文包,路上的行人趕著上班,都行色匆匆的,金澤藏在傘下,倒也不怎麼惹人注目。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抬了抬傘柄,修長的丹鳳眼透過眼鏡片落在前面,不遠處的公交車站附近人擠人,一個穿著黑色細帶連衣裙,披著絨面長大衣,踩著黑色細高跟鞋的女孩舉著傘慢慢走過,即便只是一個背影,衣著打扮和昨晚也不一樣,金澤還是很快就認出了她。
嘴角慢慢勾起,金澤撐著黑色的傘,一步步跟上前面的女孩,將兩人之間的距離保持在一米半左右,就這麼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雨滴滴答答地落在傘面上,又順著傘角滴在地上,濺起水花,弄髒了他的皮鞋和褲腳,但他一點都不在意,繼續這麼跟著。
下著雨的街上,他這樣笑著跟著一個女孩,街上的人忍不住為前面的女孩擔心,瞧著這傢伙西裝革履的,該不會是什麼斯文敗類吧?
還好,女孩很快就轉了彎,走進了路邊一間乾淨的建築,躲過一劫。
金澤微抬視線,看了一眼建築門頭上的匾額,上面寫著“江城芭蕾舞團”幾個字,看,自己果然沒有認錯。
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路邊,戴著白手套的司機和周岩從車上下來,兩人一個替金澤打開車門,另一個上前接過他手裡撐著的傘,金澤又看了一眼那棟並不怎麼新的建築,毫不猶豫地上車離開。
上車之後,周岩坐在金澤身邊,彙報今天的日程安排。他注意到老闆一上車便取出了手機,似乎正在查閱什麼,他以為老闆是在看自己發給他的日程表,所以彙報的更加賣力了。可實際上……角度換一換就會發現,金澤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搜索引擎的頁面,而搜索框和頁面上標紅的字是——許澄夜。
周岩什麼都不知道,他盡職盡責地彙報完了老闆今天的日程,笑著說:“老闆,您看有什麼需要我再跟您詳細解釋一下的嗎?”
金澤緩緩抬起頭,望向身邊的助理,面不改色道:“非常好,不用了。”
周岩笑吟吟地點頭,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也對得到老闆的認可沾沾自喜。但很快,周岩聽見老闆說:“你安排一下,晚上我要和那個舞團的團長吃個飯。”頓了頓,他特別強調道,“他們那個很厲害的首席演員,務必也要到場。”
周岩一怔,乾巴巴道:“可是老闆,您和劉總晚上的飯局已經推遲了四次了,再推的話,我怕劉總那邊不好說。”
金澤沒說話,只是盯著他保持沉默,周岩立刻眼觀鼻鼻觀心道:“好的,老闆。沒問題,老闆。”
這個恭順的態度才是金澤需要的,他滿意地點點頭,繼續盯著手機看。而周岩呢,只能在心裡淚流滿面地想:所以說老闆,您壓根就沒聽我彙報日程吧!!
舞團裡,許澄夜換了衣服和鞋子正在壓腿,突然就打了個噴嚏。她有點奇怪地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臉色並沒什麼不正常,或許是昨天晚上有些著涼吧……

第二章 你還能逃掉幾次

江城市阿瑪尼專櫃,櫃姐們迎來了一天裡最忙碌的時刻。
不是因為客人增多了,而是他們的超級大會員金先生來了。
據觀察他晚上應該有非常重要的應酬,所以特別挑剔,試了好幾套西裝,雖然每一套他穿著都很好看,但他還是不滿意。
站在鏡子前,金澤看著深灰色的西裝面料微微蹙眉,想起許澄夜的模樣,本來還覺得這套衣服挺順眼,瞬間就不喜歡了。
“再換。”
他簡單地丟了兩個字給造型師,造型師立刻任勞任怨地繼續挑選去了。
其實金澤本身不是挑剔衣著的人,為了配合自己現在的身份,往日裡都是造型師送過來什麼就穿什麼。衣櫃裡各種風格,適合各種場合的衣服都有,大部分都只穿過一次。
但今天因為有點兒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他對衣服特別挑剔,以前他喜歡的風格,現在造型師配好了送過來,他都不滿意。
造型師琢磨了半天,一撩頭髮,決定了!他拿了一套非常低調內斂的黑色天鵝絨西裝直接沖向了金澤,這種衣服金澤平時壓根就不看,純黑色,穩重又安靜,沒什麼張揚的地方,非常不符合他囂張的性格,也體現不出那種“老子天下第一”的氣勢。以前造型師是從來不會選的,但這次,當他氣喘吁吁地拎著這套西裝走到金澤身邊時,金澤的目光終於有了些轉變。
他微微一笑,盯著那套西裝恩賜般地點了下頭,周圍忙碌的櫃姐和造型師終於松了口氣。
還好,總算搞定了,他們終於可以收工了。
勝景酒店。
許澄夜正和團長一起站在門口等人。
有陪同的同事正在念叨著:“團長,今天的客人什麼來頭啊?您和他吃飯,怎麼還要叫上我們?”
為了不顯得這麼刻意,周岩在通知舞團的團長晚上和金澤一起吃飯的時候,並未直接說要許澄夜也跟著來,他只是說希望他們舞團的臺柱子都能到場,讓老闆看到他們的誠意,所以舞團團長林銘便叫上了團裡最優秀的三位舞者。
相較於其他兩個人,許澄夜非常安靜,也不怎麼說話,等人便站在那裡等著,一點兒怨言都沒有。
說話的女孩說完話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團長,嘟囔了一句:“我們又不是陪酒的,和人吃飯居然還要我們來,真是長見識了。”
林團長不悅道:“明娜,看你說的,什麼陪酒不陪酒的,這麼難聽,就是吃個飯而已,舞團最近有一個大投資要進來,到賬之後我們就可以換個訓練館,換一套新的服裝和設備,難道你們不想嗎?”
一說這個,方才說話的那個叫蘇明娜的女孩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是真的嗎?”
她身邊的畢夏也跟著期待道:“可以換場地了?我早就覺得我們舞團的訓練館太舊了,要是能換個新的,交通更方便的就太好了!”
林銘無奈道:“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們幹什麼?”話剛說完,他神色忽地一正,指著不遠處道,“都精神點兒,人家來了,別怠慢了。”
聽了這話,兩個女孩都望向了林銘指著的方向,許澄夜一直像個旁觀者一樣站在那裡,這會兒仿佛稍稍融入了進來,也望向了團長指的方向。
價值不菲的勞斯萊斯轎車目空一切地開了過來,酒店內跑出好幾個接待人員,越過他們先一步下了臺階,等在門口看著車子開來的方向。
許澄夜和其他人因此被迫後退了一些,她眯了眯眼,視線一點點地移動到那輛車的車門上,前面先下來的是司機和一個年輕男人,瞧著像是主角的助理。
年輕男人下了車,便繞到後面打開了車後門,緊跟著,一雙纖塵不染的黑色皮鞋從車子裡踏出來,落在地上,鞋子的主人很快露出真容。
他下車站定,身材挺拔修長,黑色的天鵝絨西裝仿佛量身定做一般,貼合著他優秀身材的每一寸。他的腰線很細,肩膀卻很寬,標準的黃金倒三角身材,連那雙望向人的眸子,都炙熱而深邃的讓人忍不住躲閃。
阿瑪尼西裝,Silvano Lattanzi皮鞋,微微一伸胳膊,謔,百達翡麗的手錶,這一身下來,百萬以上都架不住,單是手錶便價值連城了。這人不管走到哪兒,都是行走的鈔票。
如此英俊多金的男人,年歲應該也不大,身邊的畢夏和蘇明娜已經開始驚訝地交頭接耳,許澄夜看了她們一眼,歪了歪頭,她總覺得這個男人莫名的熟悉。
“金總,您到了。”
林團長第一個上前打招呼,熱情地和他稱之為金總的男人握手,男人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看上去斯文又儒雅,一雙丹鳳眼流光溢彩,波光粼粼,性感又富有魅力。這樣的男人,還非常有錢,真是沒幾個小女孩能架得住。
前提是,他舉手投足之間,不帶那股子強勢和有些刻意的君子風度的話。
許澄夜掏掏耳朵,無視身邊兩個剛才還在抱怨,現在熱情洋溢的同事,非常得體地望著對方所在之處。然後對方的目光就從林團長身上直接移到了她身上。
說來也巧,許澄夜今天的衣服和這位投資人異常和諧,從布料到顏色,無一處不搭配,仿佛情侶裝一樣,這讓一直平靜淡定的許澄夜心裡稍稍起了波瀾。
不過,比起她心中那微小的波瀾,金澤心裡翻湧的可就是海嘯了。
或許是為了尊重今天的客人,也可能是雨停了,她不算太冷,許澄夜沒有穿早上出門時的大衣,只穿著裡面那件黑色的細吊帶長裙。
她的胸型完美,一字型鎖骨,天鵝頸,一頭黑長柔亮的發鬆散乾淨地垂在肩上。他能清楚地瞧見她的臉,紅色的唇,細長的眉,跟現在千篇一律的韓式一字眉完全不一樣。她的眼睛這麼大,這麼亮,眼神散漫而涼薄,鼻尖上有一顆特別的痣,非但不影響美貌,反而愈加襯得她氣質冷清。
其實,她衣衫單薄,又烈焰紅唇,該是性感俗媚的,可事實完全不是這樣,她這樣的美不但不讓人覺得低俗,反而讓金澤覺得……淡而雅致,清而知性,那個詞兒怎麼說來?哦,對了——“見之忘俗”。
此時此刻,即便不是光天化日,也算大庭廣眾之下了,身為一位男士,一直盯著不認識的女性看並不禮貌。但金澤一點兒都不這麼覺得,眼睛直勾勾地定在許澄夜身上,連周岩都有點害羞了,他還是不收斂,搞得林銘團長不得不走過去擋住他的視線,咳了一聲以提醒對方。
聽見林團長的咳聲,視線又被對方隔開,金澤只得停止欣賞美色,他特別淡定地說:“抱歉,我是許小姐的舞迷,難得見到真人,一時有些走神,讓林團長見笑了。”
真是令人敬佩的淡定,能把盯著女人看如此無禮的行為解釋得這麼冠冕堂皇,老闆顛倒黑白的功夫愈加深厚了,周岩在心裡羞愧地想。畢竟在場眾人裡只有他清楚,在他提出這個投資項目之前,老闆壓根不知道許澄夜是誰……
“無妨,外面冷,我們進去邊吃邊聊吧。”
林團長好像相信了,笑吟吟地招待金澤進入,金澤微微頷首,和他一起走在前面,周岩和許澄夜她們三個跟在後面,周岩忍了半天,到底沒忍住,湊到許澄夜身邊小聲說:“那、那個,許小姐,您好,不止我們老闆,我也是您的舞迷,一會兒要是有時間,您能給我簽個名嗎?”
周岩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請求,沒得到對方的回答,於是好奇地抬眼望過去,這一看,就發現許澄夜的心思根本沒在自己這邊,她專注地看著前面金澤的背影,清冷的眸子裡有些奇怪的光。
周岩心裡哀號一聲,馬上裝作自己什麼都沒說過,紅著臉走到一邊去了。
這個時候,許澄夜已經認出這位金總是誰了,她從開始學習芭蕾,到如今成為一個真正的芭蕾舞者,已經十幾年了。昨天晚上還是頭一次有人在劇目剛剛開始時就提前離場,對於那個男人的背影,許澄夜想忘記都難。
原來是他。
許澄夜微微勾唇,冷冷淡淡地笑了一下,輕哼一聲轉開視線,跟在眾人之後進入包間,挑了一個距離金澤最遠的位置。
林團長坐穩後,開始與金澤交談關於投資的事,坐在許澄夜旁邊的蘇明娜聽見了金澤的名字後,大驚小怪道:“我說是誰,這麼大排場,原來是金澤。”
畢夏奇怪道:“金澤?是誰啊?”
蘇明娜壓低聲音道:“你現在住的那個小區,開發商就是他。”
畢夏睜大眼睛說:“你是說澤蒼嗎?他是澤蒼的老闆?”
看畢夏一臉“他好了不起”的表情,蘇明娜故作驕傲和不屑道:“是他,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個土豪罷了,沒看前幾天的新聞嗎?業主去找他理論,他居然還能說出那麼不要臉的言論,真是資本家、吸血鬼。而且,據我所知,他高中都沒畢業就出來做生意了,老家是山溝溝裡的,一點兒文化都沒有。”
畢夏年紀小,懵懵懂懂的樣子,也不知道認不認同蘇明娜的觀點。
倒是許澄夜,諱莫如深地看了一眼蘇明娜,對方有點尷尬地咳了一聲,轉開頭沉默著,心裡忐忑著是不是自己的心思被發現了。
許澄夜並沒察覺到,她對著蘇明娜的眼神和小動作,都落在了仿佛正專心跟林團長聊天的金澤眼裡。
原以為只是個清清冷冷的冰美人,現在看來,似乎也有不同尋常的小性格。那種好像發現了寶藏一樣的心情,讓金澤覺得,原本他眼前是一片蒼茫霧靄,視線模糊不清,一瞬間,一切都明朗起來,霧靄不見了,有個人站在那兒,燦若朝霞。

許澄夜的座位,離金澤最遠。但其實也就隔了三個人而已。
金澤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周岩就在他身邊照料著,好幾次都忍不住提醒老闆矜持一些,但收效甚微。
金澤就是忍不住看許澄夜。
有這麼一種人,他沒讀過什麼書,連大學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他從小長在農村,儘管功成名就後有了許多研究生甚至博士生的員工,捐了不知道多少所學校,可心底,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一個人最缺少什麼,就會忍不住朝著那樣東西靠近。
許澄夜跟金澤是兩個極端,她高學歷,年紀輕輕就有了不俗的成就,從品位和性格上來看,家世必然也不差,這樣的女人金澤不是沒遇見過,但都沒有許澄夜這麼吸引他,她就好像一塊磁鐵,讓自己這塊粗糙的金屬克制不住地想靠上去。
“老闆。”周岩為難地小聲說,“您再這樣,這頓飯就吃不下去了。”他苦惱道,“就算您對許小姐有想法,也不要這麼著急啊,您會把人家嚇跑的。”
聽見周岩發聲,金澤分給了他一點視線,輕聲說道:“真的嗎?那我要收斂一些了,雖然有點兒難。”語畢,好像真的把周岩的話聽進去了,將目光艱難地從許澄夜身上拉回來,重新放在表情略難看的林團長身上。
“林團長,很慚愧,我是個男人,雖然年紀也不小了,但初次見到活生生的偶像,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您一定要理解我。”
他說得這麼真摯,認真的語調讓人無法拒絕,比起金澤來,林團長簡直太單純,金澤這麼說,他居然就信了八分,端起紅酒杯和他碰了碰,開著玩笑緩和氣氛。
蘇明娜就坐在許澄夜身邊,金澤看許澄夜時的眼神她最清楚不過,她心裡不禁有些嫉妒和憤怒。從許澄夜回國加入舞團以後,自己所有的位置都被她搶走了,現在她們倆坐在一起,全場最有錢的男人眼裡卻只看得見她,連個餘光都不肯施捨給自己,自己到底哪裡比她差了?
蘇明娜心裡窩著火,握著高腳杯的手不免加大了力氣,許澄夜不疾不徐地瞥了一眼身邊的蘇明娜,漫不經心地放下餐巾,站起來道:“我有些不舒服,去一趟洗手間,失陪了。”
她說話慢而穩,明明誰都聽得出來這是個藉口,可就是讓人忍不住去相信。
她一走,蘇明娜便覺得舒服多了,周圍的空氣好像也不再是稀薄得讓她難以呼吸。
她心裡有小算盤,端起高腳杯想敬金澤一杯,搭訕一下,可惜,在她開口說話之前,金澤也站了起來,用一種顯而易見的敷衍態度說:“我突然想起有個緊急電話要打,就先讓周岩替我陪你們。”
語畢,他匆忙離開,絲毫不管林團長是何反應,周岩幾乎淚流滿面,但面上一點兒都沒表現出來,朝林團長舉杯道:“真是對不起了,林團長,我們金總實在太忙,今天晚上本來安排了跟另外一家公司的總裁吃飯,他都已經推了四次了,因為是您才再一次推遲了那個飯局,您就多多見諒吧。”
先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讓林團長真是提不出什麼不滿。他一邊端起酒杯應承,一邊在心裡想,大集團的高層果然都不簡單,這總裁助理年紀輕輕的,說話便如此滴水不漏,以後合作可要多長個心眼,別被“吸血鬼”給坑了。
外面。
許澄夜根本沒有不舒服,出來之後就去了酒店的休息區,坐在沙發上擺弄著手上的戒指,時不時看一眼表,似乎在等待什麼。
她坐下沒多久,面前就晃過一個人影,那人非常不自覺地在未經她允許的情況下坐在了她的對面,抬起手打了個響指,酒店服務小姐馬上走了過來。
“您好,金總,需要點些什麼呢?”服務小姐很熱情,顯然對金澤非常熟悉。
金澤的手放在唇邊,沉吟片刻對許澄夜說:“我看許小姐剛才都沒有喝什麼,我在這裡還存著一瓶好酒,跟你分享好不好?”語畢,不等許澄夜回答便要讓服務小姐把那瓶酒拿過來,可惜,許澄夜根本不給他這個面子。
她笑得疏遠而冷清,坐姿端莊又優雅:“不用麻煩了,我不喝酒。”
金澤露出十分刻意的意外表情,推了一下眼鏡道:“那就喝茶吧。”
他這麼說了,服務小姐就很知趣地去準備茶了,許澄夜斜眼睨著金澤,嫌棄之情溢於言表,金澤直接無視,好像真沒感覺到似的,面不改色道:“感覺身體好點了嗎?要是還難受的話,我可以先開車送你回去。”
他說完話身子稍稍朝前傾了一些,兩人的距離不由得拉近,看著他眼底流露出來的情趣,就知道他對自己感興趣,許澄夜不鹹不淡地笑了一下,轉開頭再次與他拉開距離,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忍俊不禁道:“金總實在不用這麼客氣,您現在應該在包間裡陪林團長的,我要想回去的話,可以給家裡的司機打電話。出來之前,我已經跟他們說過在哪兒吃飯了。”
聽聽,“家裡的司機”,已經跟“他們”說過,這個“們”字很講究,說明她家裡不僅一個司機。她家裡非富即貴——三言兩語就能判斷出來了。
金澤微微垂眸,沒有言語,只是摘掉眼鏡,從口袋裡取出折疊得非常整齊的手帕,慢慢擦拭著鏡片。
許澄夜安靜地注視了他一會兒,輕聲說:“金總眼神不好嗎?”
這話聽起來,不是怎麼順耳,但金澤拒絕把它理解成不好的意思。
他收起帕子,將眼鏡重新戴上,用難以抗拒的熱誠眼神望向許澄夜,說:“我的眼神很好,就算不戴眼鏡,你離我很遠很遠,我也能看清楚。”
許澄夜笑了笑,她不笑的時候令人捉摸不定,笑起來又透著一種小女孩似的純真:“是嗎?那你為什麼戴眼鏡?”
金澤跟著她一起笑了,該說他真不愧能達到今天的地位嗎?在不要臉這個方面,他簡直爐火純青。
對許澄夜的問題,對一個像自己女神一樣的人物,金澤就這麼直接而坦白地回答說:“為什麼戴眼鏡?當然是因為這樣顯得我比較有文化。”
許澄夜意外地看著他,沉默些許,換了個話題說:“昨天晚上金總是不是去看了舞團在會展中心的演出?”
金澤倒是沒想到她會知道這件事,側目睨了她一會兒才說:“你看見我了?”
許澄夜直接說:“看見了,我跳了這麼多年的舞,還是第一次有人提前離場,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其實她比較想知道的是,自己到底哪裡跳得不好,讓花了高價錢買VIP票的他那麼忍受不了,剛開場幾分鐘就早早地離開。
從看到“許澄夜”這三個字,到現在他們面對面坐著,金澤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許澄夜真正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因為這個問題——“你為什麼提前離場”。
想來,對於舞者或者音樂會上的演奏家來說,觀眾的提前離場都是對自己水平的一種侮辱,許澄夜大概也覺得自己是覺得她跳得不好才先走的,可實際上……
誰來幫幫忙,其實金澤只是實在欣賞不了芭蕾舞,也懶得看《天鵝湖》的男一號和她一起跳舞罷了,比起這些,他寧可回家躺在床上看《鄉村愛情》。最近忙得要命,《鄉村愛情》第八部還沒拍完,他還挺掛心的,但就這麼坦白地跟她說,一定會被潑水吧?
真巧,金澤心裡剛這麼想了一下,服務小姐就端著茶過來了,一共兩杯,輕手輕腳地放在他和許澄夜面前便離開了。金澤不著痕跡地伸出手碰了一下茶杯壁,嘖,挺燙的,這麼一杯熱茶水潑到自己臉上,就算不至於毀容,也好不了多少。
清了清嗓子,金澤決定隱瞞一下,神色誠懇地說:“其實沒什麼,就是昨晚剛好有點兒別的事,我只是去看一下許小姐的舞姿,你的獨舞結束,我自然就該走了。”
許澄夜一直緊緊盯著他,他的情緒變化掩飾得不錯,饒是許澄夜也沒看出什麼來。
她慢慢端起茶杯,本來想試一下溫度,但看對面坐著的金澤忽然正色了一下,眼神警惕地落在自己的茶杯上,她也順著看了一眼,不知其意,乾脆直接將茶杯放下,站了起來。
她站起來,金澤也跟著站了起來,後者還沒開口,許澄夜便笑吟吟地說:“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金總慢慢坐,我先走了。”
她說完話轉身就走,金澤追出幾步,一直淡定的語調多了些急促:“許小姐,這就要走了?”
他們明明還沒聊幾句。
許澄夜回眸看他,歪著頭笑道:“我出來的時候就猜到你會跟著出來,坐在這兒等你就是為了知道你為什麼提前離場。現在知道了,我自然就該走了。”
“我自然就該走了。”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好像剛剛才從金澤嘴裡說出來。
許澄夜看了一眼金澤遺憾又無奈的神色,收回視線,毫不留戀地離開。金澤站在原地注視著她的背影,單手搭在腰間,精瘦有料的身材讓襯衫胸口的紐扣岌岌可危。
周岩恰好在這時找了過來,看到老闆單獨站在那兒,走過來慶倖地說道:“金總,我可找到您了,林團長打算走了,您不過去送一下嗎?”
他說完,老闆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他跟著老闆望向酒店門口,那兒早就沒了人影,但不難猜到,估計是提前離場的許澄夜。老闆和她可是前後腳出來的,傻瓜都能猜到他是去幹什麼的,周岩這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
他一時感慨,不由得說了一句:“許小姐已經走了嗎?真遺憾,本來想跟她要個簽名呢,可惜我太緊張,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真人,說話的時候都差點休克了。”
金澤收回視線睨了周岩一眼,眸中明顯眼白比較多,俗稱翻白眼,他很不屑地說:“呵呵,休克?真是沒出息。”換我,頂多就是手一直抖。
後半句金澤當然沒說出來,他把手抄進了口袋,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至於許澄夜……
維納斯,你的奧林匹斯聖山馬上就要由我來建造了,你還能逃掉幾次?

第三章 意外的收穫

江城市人民醫院。
許澄夜坐在醫生辦公室裡,對面的大夫正認真地看她複查的片子。
他看得很專注,看得時間也很長,不難發現他對她的病很上心,等許澄夜都開始看表的時候,大夫才放下片子抬起頭,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情況挺好的,傷口恢復得也不錯,但你最近是不是有些累了?不要進行太高強度的訓練,你才剛康復,對傷口不好。”大夫溫和地說,一手握住鼠標,開始給她開藥。
許澄夜看了一眼電腦屏幕說:“慕周,家裡的藥我還沒吃完,你不用給我開了。”
王慕周驚訝地看向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得大大的:“還沒吃完?你沒按照我說的方法吃嗎?”
許澄夜單手撐著桌面淡淡道:“味道很苦,藥片又多,一次根本吃不完,反正我現在已經好了,少吃點兒應該沒事。”語畢,她拎著背包站起來道,“我還得去練功,你先忙著,改天請你吃飯。”說完,轉身離開,遠遠丟來兩個字,“走了。”
醫院這地方,她真的已經待夠了,如果可以的話,許澄夜連定期複查都不想過來。
王慕周追著她到辦公室門口,看著她很快消失在拐角處,書卷氣的臉上慢慢浮現出幾絲不舍和遺憾。他歎了口氣,低頭看著手裡的片子,捏緊了片子的角,慢慢回到了座位上。
許澄夜離開醫院之後就去了舞團練功。
父親安排的司機將她送到門口,下來的時候,她看見停車場有一輛熟悉又扎眼的豪車。前幾天她才剛剛見過這輛車,那是晚上,雖然光線不甚好,卻不難讓人記住車子上掛著的連號車牌。
許澄夜的眼珠轉了轉,走進舞團大門,本來應該上電梯,她卻直接轉彎走了樓梯,繞了好幾圈才來到訓練室。蘇明娜和畢夏都在裡面,還有三四個其他的團員,大家正邊壓腿邊聊天,並沒瞧見那輛車的男主人。
許澄夜在心裡點點頭,走進訓練室,也沒跟人打招呼,直接去換衣間換衣服。
蘇明娜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別人正好和她說話,她倉促地回應了一下,看上去有些心虛。
換衣間裡。
許澄夜打開自己的衣櫃,就看見裡面亂糟糟的:軟鞋的帶子被人扯斷,練功服也被人剪壞了,放在櫃子底下的化妝品也被倒得亂七八糟。
江城芭蕾舞團是國內的老牌芭蕾舞團,雖然聲名顯赫,但訓練館仍然是建造了多年的老房子,訓練室裡有攝像頭,可舞者們的換衣間是沒有的,畢竟這是非常隱私的地方,就算有條件,誰又能在這地方裝攝像頭呢?
也就是說,要知道是誰把許澄夜的東西弄成這樣,有點兒困難。
不過,這場面好像並沒苦惱到她,她面不改色地關上櫃子,鎖好換衣間的門,從大大的背包裡取出了備用的軟鞋還有練功服,換上之後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就走了出去。
蘇明娜在換衣間門口傳來響動的第一時間就望了過去,但她想像中的那一幕沒有發生,許澄夜不但沒生氣,身上的練功服也完好無損,腳上的軟鞋穿得妥妥當當,走路的姿態優雅得好像本身就是一隻完美無瑕的白天鵝。
“澄澄姐,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剛才都沒看見你。”
畢夏並沒發現蘇明娜的不對勁,她從把杆上下來,身體輕盈地蹦跳到許澄夜面前,挽著她的手臂,十分親密的樣子。
蘇明娜在心裡哼了一聲,轉開臉望著窗外,不去關注那邊的兩個人,好像這樣就不用受她們影響了。
但很可惜,她身邊的其他團員都在跟許澄夜打招呼,儘管有的並不算熱情,但也沒失了禮數。
這樣一來,唯一沒出聲的她就太顯眼了,蘇明娜不得不回過頭來,勉強自己對許澄夜笑了笑說:“澄澄,你來了。”
她比許澄夜大一歲,不用叫她“姐姐”,要她像畢夏那樣叫對方“澄澄姐”,還不得把她給噁心死?
許澄夜並沒回應蘇明娜的問候,只看了她一眼便遠離她開始練功。
她的姿勢很優美,腿直接放在最高的把杆上,手臂一抬,輕輕地朝把杆的方向彎腰。儘管不是在舞臺上,儘管只是簡簡單單的練功而已,她卻能一直保持演出時的最佳狀態,這是讓所有團員羡慕和嫉妒她的地方。
擊掌聲響起,大家的視線趕緊轉到了訓練室門口,資深舞蹈家孫老師一邊走一邊脫掉外套,望著姑娘們說:“來,集合一下,有事兒跟你們宣佈。”
姑娘們聞言都從把杆上下來了,整齊地站成一排,從許澄夜、蘇明娜開始往一側筆直地排成隊伍。
蘇明娜用餘光觀察了一下許澄夜,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也不知道櫃子裡的東西到底看見了沒,難不成沒看到?不可能啊,她衣服和鞋子都換了;可如果看到了,她怎麼可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正常人不是該非常生氣地找出做那事的人嗎?
俗話說“做賊心虛”,一點兒都不假,蘇明娜心裡不坦蕩,許澄夜的任何表情和行為都會成為讓她擔心和忐忑的緣由,比如現在,她正在偷看許澄夜,許澄夜忽然看了她一眼,她就渾身抖了一下,差點撞得旁邊的畢夏摔倒。
畢夏扶住她小聲問道:“娜娜姐,你沒事吧?”
孫老師也發現了這件事,望過來說:“明娜,你怎麼了?”
蘇明娜趕緊說:“沒事,我沒事,就是剛才有點不小心。”
孫老師點點頭說:“你可千萬別有事,我今天要宣佈的事和你還有點兒關係。”
蘇明娜心裡一喜,難不成是有新的劇目可以讓自己跳主角了?她全神貫注地看向孫老師,滿心的歡喜,然後就聽見孫老師說:“下個月,我們團在港城歌劇院有個演出,劇目是《胡桃夾子》,這場演出非常重要,會有當地領導還有很多業內的知名人士來觀看,關係到我們明年在全國的巡演,所以領導們對女主角瑪麗的扮演者的選擇非常慎重。經過商量,我們決定在澄夜和明娜中挑選。”
孫老師的話剛說完,畢夏就很失望地拉住了身邊蘇明娜的手說:“明娜姐,祝賀你啊,能競爭女主角,這次我又沒戲了。”
蘇明娜應該高興的,可她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大約是因為孫老師說的,要在自己和許澄夜之中選一個,並不是已經敲定了要選自己吧。
蘇明娜側臉看看許澄夜,圍在她身邊的人不知道比自己身邊的多多少,由此可見,大部分人都認為這次瑪麗的人選,非許澄夜莫屬。也是,她剛剛演了《天鵝湖》的女一號,風評不要太好.《胡桃夾子》的女一號雖說是在她們之間挑選,但蘇明娜也知道,自己沒多少機會。
咬了咬唇,蘇明娜實在很難裝出大度和歡喜,孫老師宣佈完消息直接讓她們自由訓練,暫時離開了。許澄夜無視蘇明娜恨恨的眼神,打算離這兒遠點去訓練,這裡太吵了,吵得她根本沒法專心,但很遺憾,蘇明娜捨不得她,在她越過自己要離開時,很“深情”地踩到了她的腳。許澄夜腳步一頓,險些因為慣性而摔倒,軟鞋的帶子也因此扯開了,她身邊的人趕緊扶住了她。
許澄夜倏地抬起頭,眼神冷漠地望向蘇明娜,蘇明娜一臉慌張且擔憂地說:“澄夜,你沒事吧?真抱歉,我剛才也正要走,不小心踩到了你,你怎麼樣,疼不疼?真對不起。”她說著說著眼圈就紅了,幾乎要哭出來,她這麼“內疚”,許澄夜要是還在意的話,免不得要被人家說不講情面了。
看看周圍,再看看影后蘇明娜,許澄夜冷哼一聲理都不理直接扭頭走人,到角落裡的椅子上坐好,認認真真地系著軟鞋的帶子。
金澤就是在這個時候到達訓練室門口的。
他一早就來跟林團長簽合同,順便敲定新的訓練館場地的選擇這件事。
要走的時候,他自然不能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離開,他性格強勢,像動物似的,喜歡在自己的地盤留下點自己的痕跡,雁過才不留痕,他可不是大雁。
立在訓練室門口,屋裡的姑娘們似乎在鬧什麼不愉快,他雙臂環胸,靠在門邊,輕易地就找到了角落處軟椅上的許澄夜。
她坐在上面,一條腿搭在椅子邊,另一條腿踩在椅子上,腳尖緊繃,穿著芭蕾舞軟鞋,精緻的絲帶纏繞在她纖細的手指上,一點點綁在她如玉的腳踝上。
她的腳踝可能有些不適,皺著眉按了兩下才放下手從椅子上站起來,金澤的視線一點點地跟隨到她大小合適的雙腳上,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揚。
你喜歡什麼,老天爺偏偏就讓你看見什麼,這讓人怎麼把控,怎麼矜持?
金澤當時就要走進去,周岩見此趕緊把老闆拉了回來,金澤伸著手扒在門上,好想進去,哪怕只是和許澄夜打個招呼。但周岩堅定地將他拉到了門後,屋子裡的姑娘們聽見響聲看向門口,沒看到那兒有人,還有點奇怪。
門口。
金澤站定,整理了一下被周岩拉扯出褶皺的西裝,活動了一下筋骨,蹙眉道:“你小子拉著我做什麼?我就進去打個招呼,怎麼好像我要進去調戲良家婦女一樣?”
周岩緊張道:“老闆,不是我不讓你進去,是這樣不合適。您要跟許小姐打招呼的話可以在門口叫她出來,畢竟裡面都是穿著單薄的女孩子,我們倆大男人就這麼走進去多不禮貌啊。”
金澤挑了挑眉,修長的丹鳳眼在眼鏡片後凝成迷人的線條,他抬手拍了拍周岩的肩膀,沉吟道:“你說得好像沒錯,不愧是留過洋的人,就是比我想得周到,那你現在去門口,把許澄夜叫出來,我要和她打招呼。”
語畢,金澤正了正領帶,拍了拍西裝外套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土,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
周岩猶猶豫豫的,有點兒不好意思去叫,最主要的是怕被拒絕。他臉皮也挺薄的,但老闆都發話了,他還是得涎著臉過去。
也許是周岩的薄臉皮讓老天爺頗為憐愛,在他硬著頭皮要去喊人的時候,許澄夜居然從訓練室裡出來了。她穿著訓練服,淡色的上衣,白色的裙擺,修長的手臂和長腿大部分都露在外面,當然了,還有那不可忽視的、完美的鎖骨。
金澤站在周岩背後,見周岩愣住了,便越過他看向前方,等看見站在門口的許澄夜時,不但沒被對方抗拒而冷漠的眼神刺激到,反而在對方扭頭就走的時候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周岩本來就有點兒遲鈍,前一秒還沒發完的呆,在老闆越過自己直接追著許澄夜而去之後,再次續了N秒,驚訝地停留在原地。
蘇明娜從訓練室裡追出來時,就看見了仍然留在這兒的周岩。他在這兒,那他的老闆肯定來了,剛才蘇明娜也看見了停在訓練館門口的金澤的車,如今算來,金澤本人……大約是跟著許澄夜走了。
蘇明娜緊緊握著拳,盯了周岩一眼,負氣地回到了訓練室。
周岩眨眨眼,摸了摸下巴,覺得自己好像知道許小姐為什麼情緒不好了,不知道能不能用這個在老闆面前立個功?
江城正直夏末秋初,天氣漸漸轉涼,江城芭蕾舞團訓練館內的小花園也不再像夏日那麼舒適,穿著訓練服坐在這兒,會感覺到有些冷。
許澄夜根本不在意金澤是不是跟在身後,她坐下之後就從口袋裡取出隨身攜帶的奶糖,仔仔細細地剝開,一顆一顆地吃下去。
金澤追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她坐在葉子發黃的大樹下安靜地吃著大白兔奶糖。白色的奶糖和她手指的顏色十分相配,她吃得很快,一顆又一顆,眼睛看著前方地面上的落葉,跟著落葉被風吹的方向移動,因為吃糖而鼓鼓的嘴巴可愛極了。
金澤看著看著就笑了,他一邊朝許澄夜走去,一邊脫掉身上的西裝外套,等落座於她身邊的時候,就將外套披在了她身上,衣服上還帶著他溫暖的體溫。
許澄夜側眼看了看身上粗花呢的外套。人們都說,穿粗花呢的不是紳士就是農民,看看身邊的金澤,白襯衫領口系著深藍色的領帶,上面有亮色的印花,挺風騷的,但成功地提亮了他身上的暗色粗花呢,衣服的紋理看似粗糙,卻彰顯著不同尋常的優雅與品位。
“冷,披著吧。”
他說話聲音很好聽,帶著那種骨子裡的強勢,總有點不容拒絕的味道。許澄夜個性也很強,別人越是不讓她做的事,她就越是要做。所以按理說,她該馬上把外套脫下扔給他的,但她現在吃著糖,沒心思做這些了。
“生氣呢?”金澤側身坐著,半彎著腰觀察她的臉,“說說看,是誰氣著你了,說不定我能給你出氣呢?”
許澄夜白了他一眼,對於他這種低水平的撩妹嗤之以鼻,安安靜靜的吃糖,壓根不理他。
金澤也不氣餒,坐直身子跟她一起看前方。訓練館雖然很舊了,但花園設計的很好看,前面有一圈很小的人工湖,湖邊有幾棵黃了葉子的樹,落葉掉在地上,保潔還沒來得及掃掉,黃盈盈的一片,看上去很美,只是畫面有些傷感。
“這花園不錯。”金澤並不吝嗇自己的讚美,“讓我想起我的老家,我小時候住在農村,家門口有一條河,河邊也種著樹,一到秋天,景色就像這樣美。”
許澄夜看了金澤一眼,嘴邊有糖漬,稍稍影響她高冷的形象,但她並不在意,開口說了今天遇見金澤的第一句話。
“是嗎?那有機會可以去看看。”
她很官方地回復,透著一股彬彬有禮的疏離,金澤歪頭睨著她說:“你現在去是看不到了。”
許澄夜皺皺眉,沒說話,卻也足以體現她的疑惑。
金澤莞爾道:“現在那裡大變樣了,路重新修過了,河填了,蓋了花園洋房,如果不是還有農田,到了那裡就跟在城市差不多。”
許澄夜眉頭越皺越深,她覺得農村並不適合蓋別墅,就算要蓋好房子,簡單乾淨的平房或樓房就很好,也省錢。但金澤作為房地產開發商,你別指望他喜歡便宜的房子。
這不,金總又說了:“我從離開家那會兒就想好了,早晚有一天要讓他們都住上大別墅,現在我兌現諾言了,每年回去,村裡的人都要拉起橫幅來歡迎我。”
他看著許澄夜,耀武揚威的模樣,好似在等待她的誇獎,許澄夜遲疑了幾秒,點頭說:“哦,那你很棒啊。”
一聽就不是真心誇獎,好像還帶著點不欣賞。
金澤的神情有了一點點變化,專注地盯著她看,許澄夜也不介意被看,又吃了一顆糖,然後才說:“那你看老家那些翻天覆地的變化,一點兒過去的樣子都找不到了,難道不會遺憾和傷心嗎?”
金澤不是個念舊的人。
讓所有老家的親戚朋友都過上好日子,這就是他最單純的願望,他從來沒想過許澄夜提起的問題。
也是。
現在回去,半點兒他小時候的痕跡都找不到了,方才說的那條河被填了,樹也被砍了,雖然做了別的綠化,可完全不是過去的樣子了。
這又有什麼辦法呢,社會在發展,家家戶戶的經濟條件都在變好,一切終究是要改變的,即便不是經他之手,也會有別人來做這件事。
不過,好像……還真是有點兒懷念和遺憾。那時候家裡窮,只留下幾張照片,其餘都靠著記憶去回想。可記憶遲早會模糊,人一點點長大,那些小時候的景色和故事,是不是就都忘了呢?
許澄夜望著發怔的金澤,忽然抓住了他放在一邊的手,將自己剩下的最後一顆奶糖放在了他的掌心,隨後將他的手輕輕合上,漫不經心道:“給你吧,吃了會感覺心情好一點的。”
做完這一切,她起身把衣服還給他,就離開了這裡,金澤握著手裡的那顆奶糖,好像跟握著她的手一樣。他沉吟許久,在許澄夜即將進入訓練館的時候,他朗聲道:“那你呢?你吃了這麼多,心情好了嗎?”
許澄夜回過頭,曼妙婀娜的身姿在初秋微涼的風裡搖曳著,因為陽光過於燦爛,她望過來時有些睜不開眼。她抬起手遮在眼睛上,微眯著眸子說:“好不好都可以,讓我生氣的人,我會讓她更生氣,不勞金總費心了。”語畢,她直接踏進了訓練館。
金澤收回視線,攤開手掌,看著掌心這顆包裝精美又可愛的奶糖,緘默很久,失笑道:“原打算撩人家,可到頭來……好像被個小姑娘給撩了。”
他自言自語完,周岩從訓練館裡出來了,一路小跑到金澤身邊,神神秘秘地說:“老闆,我知道許小姐為什麼突然跑出來了。”
金澤斜睨著他懶洋洋地問:“為什麼?”
周岩興奮道:“就她們舞團那個蘇明娜,和許小姐不對付,前幾天晚上吃飯那女孩也去過,您有印象嗎?”
金澤特別果斷的快速道:“沒有。”
周岩有點兒失望,乾巴巴地解釋說:“她們舞團馬上要去港城演《胡桃夾子》,演出很重要,女主角要從許小姐和蘇明娜中間選,估計蘇明娜覺得比不上許小姐,所以針對她了吧。”
男人能把女孩之間的那種鉤心鬥角瞭解到這個程度已經非常了不起了。金澤特別敬佩地拍了拍周岩的肩膀,這讓周岩有點兒受寵若驚。接著金澤便說:“你真聰明,但比起研究這個,你不如去替我做一件更有用的事。”
周岩嚴陣以待,金澤抬手看表,眯著眼說:“給你五分鐘,幫我查查許澄夜的資料,不要你之前弄到的那些大家都知道的東西,你懂我的意思嗎?”
周岩表示我懂,可是老闆,五分鐘,是不是時間太緊了?他本來想多要點時間,可看老闆堅定的眼神,周岩決定還是不要浪費這珍貴的五分鐘了,直接拿著手機跑遠了。金澤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睨著周岩的背影,似笑非笑地將視線轉到湖邊那兩棵樹上,又低頭看看手心的奶糖,遲疑了幾秒,生澀地剝開,將糖果慢慢放到了口中。
金澤一向不喜歡甜食,更是從來不碰蛋糕、糖果這些東西。
這是他第一次吃糖果,還是奶糖,味道嘛……似乎不錯,甜滋滋的,帶著一股奶味,有點兒像,許澄夜身上的味道。
真奇妙不是嗎,冷冷清清的女孩身上,卻有著可愛少女身上那種甜蜜芬芳的奶香味,意外的收穫啊。
當分針到達最後一個數字時,周岩急匆匆地跑了回來,苦著一張臉看著金澤。
金澤揚起長眉不悅道:“這是一副什麼鬼樣子?查到什麼了?”
周岩喪氣道:“金總,時間太緊,我只問到一個消息。”
金澤意興闌珊地看向一邊,頭也不回地問:“什麼消息?”聊勝於無嘛。
周岩歎息道:“我查到許小姐的父親是誰了,金總,您肯定想不到,許小姐的父親居然是許藏鈞!”
金澤倏地回過頭來,一字一頓道:“你說誰?”
周岩肉疼地說:“……是許藏鈞,許氏集團的董事長許藏鈞,您的……死對頭。”

第四章 以牙還牙

在許澄夜的人生規劃裡,金澤只是個過客,不值一提,所以有過一段談話之後,她便很快把對方拋在了腦後。
目前來說,對她比較重要的,是一個月後在港城市的演出。
《胡桃夾子》的女一號瑪麗是個少女,表演者當然也不能顯得年紀太大。許澄夜和蘇明娜年紀不算大,在妝容和服裝上下點兒工夫,再加上舞步,還有表情,就可以表達得非常完美了。
進行第一天訓練的時候,大家都來得很早,A角雖然沒了,但還可以爭取一下B角,畢竟有珠玉在前,退而求其次也就不顯得那麼難以接受了。
許澄夜是按照正常時間到達訓練館的,可跟提前到的人比起來,就好像有些遲到了。
她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剛好,心裡知道自己沒來晚,便也不理會其他人,自己一個人去女團員換衣間換衣服。
許澄夜總是這樣。她回國有段時間了,進入舞團也兩三個月了,但和大部分團員都還不熟悉,有的甚至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她長得冷冷清清,話又少,平日裡總是獨來獨往的,大家便覺得她高冷,除了稍微熟悉的畢夏,幾乎沒什麼人會主動和她交談,最多禮貌地打個招呼。她又不是那種上趕著去找人家融洽關係的性格,於是一路走下來,便形成了這種越發“生人勿近”的氣質。
換衣間裡就許澄夜一人,她把背包放下,打開自己的櫃子,看了一眼,自從上次被弄亂沒收到她的反應之後,那人似乎覺得很無趣,便不再那麼做了,最近她的櫃子一直都很安全。
許澄夜回頭看了看換衣間的門,她每次換衣服都要上鎖,現在也不例外,這會兒誰也進不來,這正是她現在需要的。
拿出自己的練功服和軟鞋,將櫃子的門關上,許澄夜換好了之後,就從背包裡取出一個細長的針,步伐優雅地走到寫著“蘇明娜”三個字的櫃子前。
看著那三個字,許澄夜面不改色地將長針手法特別地慢慢插進鎖眼裡,側耳貼在櫃子上,聽著針在鎖眼裡轉動的聲響,一點點地等待鎖被打開的那一刻。
等“哢”的聲音響起後,她便後撤身子,將長針抽出來,打開了櫃子的門。
櫃子裡是蘇明娜的東西,她已經換了衣服,裡面放著的是她一會兒離開時要穿的。
許澄夜面無表情地將蘇明娜的大衣拿出來,看了看商標,算是個牌子,但也只能裝裝小資,在真正的奢侈品面前根本無地自容。
許澄夜莫名地笑了笑,用剛才留下的長針在大衣上劃拉著,脆弱的外套很快因為長針鋒利的尖端而變得殘破不堪,最後她乾脆直接把長針紮了進去,給外套留了個大口子。
做完這一切,許澄夜將長針收起來,把蘇明娜的大衣疊好,放回櫃子裡,乍一看,發覺不出別人動過的痕跡,但等她打開大衣的時候,就會收到驚喜了。
許澄夜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收起,她將蘇明娜的櫃子關上,重新反鎖,紮起自己的頭髮,離開了換衣間。
她出來的時候,姑娘們正在一邊做熱身和拉伸、一邊聊天,男士們在另外一邊交談,因為男一號還沒從國外回來,目前他們只能練基本功。
畢夏年紀小,喜歡看雜誌,這會兒就捧著一本雜誌給其他人說著什麼,許澄夜靠近的時候,就聽見了一些內容。
“明娜姐,你看這個是不是那天林團長帶我們一起和對方吃飯的金總?就是澤蒼的那個老闆。”
畢夏把雜誌遞到蘇明娜面前,蘇明娜低頭一看,雜誌的封面人物的確是金澤。
畫面上,他側坐在大提琴邊,穿著高檔西裝的男人面帶微笑,微抬下巴,眼神睥睨天下。這樣有些張揚又俊逸的男人,的確很容易吸引小女生,眼見周圍的姑娘們都開始朝畢夏問東問西,蘇明娜好像遇見了競爭對手一樣,著急之下表現得就有些刻意了。
“的確是他。”蘇明娜露出一副挑剔的模樣,“攝影師也算煞費苦心,不過可惜了,土豪坐在大提琴旁邊,品位也不見得就提升了多少。”
許澄夜瞥了蘇明娜一眼,將腿放在一邊的把杆上,雖然沒參與話題,但別人說什麼她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這不,畢夏又開口了,她倒是有些單純,心裡怎麼想就怎麼說:“明娜姐,我倒覺得這個金總不錯啊,年紀輕輕就創建了大集團,而且長得也好,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看的男人呢,不比那些明星上雜誌的硬照差。”
她說完這話,其他人也都附和,說金澤看上去不錯。蘇明娜抿抿唇,雖然她個人力量薄弱,但還是想試著在其他人眼裡抹黑一下金澤的形象,這樣,就不會有太多人對他感興趣了,自己的目的也好達到一些。
“你們沒聽說過那句話嗎?”蘇明娜朝大家靠近一些說,“人最缺什麼,就會表現出自己有什麼。先別說房地產這個行業,趕上好時候,傻子也能賺大錢,單說這位金總,看看他那座駕,再看看他的衣著打扮,隨便拿出一件都價格不菲,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一樣,用的東西好不好倒不一定,但絕對是最貴的,我覺得這樣的人……沒什麼意思。”
其他人還沒對蘇明娜的話做出什麼反應,好像和外界隔絕的許澄夜卻忽然開口了。
她的經歷,讓她在舞團裡一直是個異類,大家雖然不曉得她到底出身哪裡,卻都知道她家世很好,非富即貴。再加上她又在巴黎待過這麼多年,成就不凡,所以在大家心裡,她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除了嫉妒,對她還有那麼點兒羡慕和崇拜。
她不開口則罷了,一開口,大家都不自覺地沉默了下來,安安靜靜地聽她說話。
“沒意思?”許澄夜冷冷地笑看蘇明娜,漫不經心道,“你真這麼覺得嗎?”
蘇明娜有點兒被戳穿心事的小慌亂,但還是硬著頭皮道:“當然了,我當然這麼覺得。真正的有錢人才不會這麼炫富,只有那些金玉其外的人才喜歡裝作自己富可敵國。”
她話音才落,許澄夜這樣難得露出笑顏的人便發出了悅耳的笑聲,她甚至還抬了抬手,放在唇邊優雅地遮住了自己的笑顏,動作雅致又斯文,即便周圍大多是女孩子,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畫面很有美感。
“說得好像……蘇小姐是真正的有錢人,很瞭解真正的有錢人一樣。”許澄夜一邊說話,一邊收起自己的笑容,在蘇明娜錯愕的注視下輕聲細語道,“本身負擔得起,恰好商品也不錯,自然可以購買。商品本就有高低貴賤之分,怎麼反倒是用了好東西的人,卻被當成了低賤之輩?”
一開始談論這個話題,大家或許還對蘇明娜的話有點認同,但許澄夜這麼一說,蘇明娜那些見解馬上就顯得小家子氣和仇富了。她尷尬地站在原地,臉一點點地紅起來,恨不得馬上找個地縫鑽進去,她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這麼丟臉的時候。
幸好,孫老師在這個時候進了訓練室,緩解了蘇明娜的尷尬。她佯裝無事的和大家一起站好隊形,目視前方,可垂在身側的手卻一直緊握著。
蘇明娜從小就對自己有很高的要求,也非常肯定自己未來要有什麼安排。
在現代,有個詞可以給蘇明娜這樣的女孩定義——撈女。
她家裡條件不好,父母有很多孩子,她是中間那個,也最不起眼,連當初學習芭蕾的錢都是自己賺的。
她一直告訴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成為人上人,但她也知道,自己在芭蕾方面的確不如最頂尖的舞者有天賦,現在年輕,還可以撐著,時間越長,她在這一行就越吃虧。她目前最大的目標,就是用自己高雅舞者的身份,找到一個腰纏萬貫的丈夫。
許澄夜天生這麼好的條件,她根本什麼都不缺,怎麼會知道自己的痛苦和艱辛?她不知道就罷了,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侮辱自己,一想到這些,蘇明娜就有些撐不住想要發洩出來。
還好,她最終忍住了。早上的訓練結束後,她便沖在前面去換衣服,為的就是不和許澄夜再打什麼照面。
她以為自己最丟臉的時刻也就是之前那一幕了,但沒想到,更丟臉的還在後面。
因為換衣服時沖在最前面,所以大家剛到換衣間的時候,她已經開始披大衣了。
她當著所有人的面展開自己還算高檔的大衣,正打算穿在身上時,就聽見了畢夏的尖叫。
“哎呀!明娜姐,你的大衣上有個窟窿!”
畢夏的聲音尖銳刺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姑娘們意味不明的目光從各個角度投過來,蘇明娜呆滯地看著自己大衣上那個洞,還有袖子上殘次不齊的道子,很顯然是有人故意為之。
蘇明娜倏地抬起頭,在眾人中搜索某個身影,等看見她時,她已經穿戴妥當,背著昂貴的背包,微勾嘴角走出了換衣間。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這是蘇明娜當時的第一反應。
幾天前,自己砸了許澄夜櫃子裡的化妝品,毀掉了她的軟鞋和練功服,許澄夜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她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還在沾沾自喜沒被發現。
她以為許澄夜是找不到誰動了她的櫃子,所以無從發洩,只能甘願受氣。沒想到,她其實什麼都清楚,但她並沒像蘇明娜想的那樣,去找老師和團長理論,而是直接……以牙還牙。
看著自己手裡捧著的大衣,蘇明娜既心疼又怨憤,她再次看看換衣間大門,狠狠咬著下唇。
訓練館外面。
許澄夜神清氣爽地走出來,焦糖色的大衣裹著她曼妙的身材,她走在晚秋漫天的落葉之中,時不時抬頭看看樹上黃澄澄的葉子,情不自禁地從口袋裡取出手機,打開拍照功能,留下了這一刻的美景。
等她收起手機放進口袋,繼續望著前面打算離開時,就看見不遠處站著一個男人。
他披著長到腳踝的黑色風衣,裡面是黑色西裝搭配深藍色襯衣,十分不羈地解開了襯衣的紐扣,腳下和許澄夜一樣,滿是黃瑩瑩的落葉。
他雙臂自然下垂,歪著頭斜眼睨她,俊美無儔的臉龐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在他纖塵不染的褲腳邊,趴著一隻有點兒髒的流浪狗。
這個男人當然是金澤。
這一定不是巧合。
許澄夜雙手抄兜,遠遠望著對方,這樣想到。

金澤的確不是偶然出現在舞團訓練館外面的。
和許澄夜想的一樣,他確實是故意等在這裡的。
其實,在一個小時之前,他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來。
辦公室裡,周岩捧著一大堆文件等在一邊,老闆卻一點兒要看的意思都沒有,他拿著支筆坐在椅子上,筆在手指間轉來轉去,就是不肯落下來寫一個字兒。
“……金總。”周岩艱難地開口,“您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要是有,您一定告訴我,說不定我能為您排憂解難呢?”
他非常清楚,要是不解決老闆的煩惱,那自己就會有更多的煩惱,比如已經堆積不少日子的文件再堆積一陣子,這些嚴重影響自己在下屬心裡的辦事效率!
金澤抬手撐頭,意興闌珊地看了周岩一眼,沒有很快說話,在周岩等得心焦的時候,他才不緊不慢又略帶費解地說了一句:“你說怎麼就這麼巧呢?”
周岩雲裡霧裡,這話沒頭沒尾的,饒是他也很難猜中金澤說的是什麼。
還好,金澤很快又說了一句,替他解了惑。
“她怎麼就是許藏鈞的女兒呢?”
周岩瞬間就明白了。
原來老闆還在為自己前幾天查到的消息而糾結。
周岩有點兒內疚,自己是不是不該說出來打破老闆的美夢呢?
但時間一長,這些事情遲早都是要知道的,長痛不如短痛啊。
周岩琢磨了一下,開口安慰道:“金總,您也不要太悲觀,就算許小姐是許藏鈞的女兒,但女兒遲早是要出嫁的啊,而且就算如此,您也不一定就完全沒機會啊。”
其實金澤到目前為止都不太確定,自己現在的狀態是否可以定性為喜歡。他的確對許澄夜非常有好感,見不到面的時候常常會在網絡上搜索她的動態解解渴,但他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是不是就像他現在這樣。
他只知道,自己對許澄夜牽腸掛肚。
聽了周岩的話,金澤沒什麼精神地抬了抬眼皮道:“難不成你還有什麼好辦法?許藏鈞跟我是死對頭,你最清楚我針對了他多少次,我可不覺得這樣也能有機會。”
周岩笑了,特別誠懇道:“老闆,您得這樣想,您和許總之間的矛盾大部分都是因為搶項目,歸根結底不就是因為錢嗎?您只要在這方面松鬆手,我保證許總也會緩和一點,如果您付出的多,說不定許總還能跟您握手言和呢?”
他說這話本意是安慰老闆的,可沒想到,老闆聽了好像更糾結了,修長的眉皺到一起,一直握在手裡的鋼筆快要被擰得變形了。
周岩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哪裡說錯話了,惹得老闆越發抑鬱,思考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吞吞吐吐地說:“老闆,您不要這麼悲觀,您得有點兒正能量。”
金澤“倏”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微怒地扔下鋼筆說:“我的正能量來源就是錢,現在要我把錢送到對手懷裡去,我哪還能有什麼正能量?我沒能量了,我乾涸了。”
周岩要是有長耳朵的話,現在一定都耷拉了下來,別提多失落了。
這真是……本來事情沒這麼大,三言兩語的,就被他自己給捅得更大了。
到了最後,文件也沒得到老闆的臨幸,十一點鐘時,金澤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去辦公室隔斷開的休息室裡換了衣服,急匆匆地拿著車鑰匙走了。
他很少親自開車出去,因為在他的概念裡,有錢人就該用司機,那雙手寫幾個字就成百上千萬,怎麼能去握方向盤呢?
唯有在處理什麼不願意讓人知道的私事兒時,他才肯紆尊降貴地親自駕車前往。
這便是許澄夜見到金澤之前,他糾結困擾的過程。
事實上,當他將車停在訓練館門口的時候,仍然在猶豫是否要過去等待。
他一直躊躇不前,直到看見許澄夜從大門裡走出來。
漫天黃色的落葉裡,她是唯一生機勃勃的那個,黑而柔的長髮,光澤白皙的肌膚,舉手投足之間皆是優雅灑脫,外界的人或事似乎很難影響到她,對什麼都是淡淡的,高冷又安靜,完完全全就是金澤心目中女神的標準。
真難得,努力了這麼多年,有了今天的成就,金澤見過的美女數不勝數,他原以為自己想像中的女神不可能會有了,女孩子也不過就是那樣了,沒想到有一天老天爺居然睜眼了,讓他遇見了許澄夜。
他突然就不糾結了,不心疼錢了,猶豫不決的步伐也變得十分堅定,邁開長腿幾步就走到了路邊,靜靜地站著,等那個毫無所覺的女人發現自己。
然後許澄夜就發現了他。
不得不說,興趣愛好和性格方面不予置評,單說相貌,金澤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許澄夜之前在巴黎的舞團時,很多男芭蕾舞者,因為有著天生比亞洲人更深刻的面部輪廓,普普通通的人看起來都要比亞洲人更英俊。
可不管在國外還是在國內,在許澄夜見過的所有男性裡,客觀地說一句,金澤的外在條件,可以登頂了。
兩人就這麼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還有後續從訓練館出來的其他舞者,他們似乎都不在意,也不介意被圍觀,就這麼四目相對,安靜地注視著對方,誰都不打算先打破這微妙的寧靜。
直到,一個騎著三輪車的老大爺,一不小心刮到了金澤停在路邊的豪車。
幾乎是一瞬間,金澤便跑過馬路沖到了他的車子邊,在老大爺目瞪口呆地注視下蹲下來仔仔細細地檢查著車上的剮蹭痕跡。
挺嚴重的,老大爺的三輪車上拉著超載的鋼筋,躲避其他車子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蹭到了金澤的車,這可真是……“飛來的橫禍”。
老大爺嚇壞了,渾身顫抖地從三輪車上下來,哆哆嗦嗦地走到金澤身邊,用略帶口音的普通話說:“先生,對不起,我、我沒看見您的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賠錢給您。”
說完話,老大爺便從陳舊卻洗得很乾淨的褲子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布包,布包縫製得很精緻,有拉鍊,有繡花,應該是老大爺的妻子給他縫的,他們這樣的人每天都很辛苦,也沒什麼錢,像錢包這東西,還是自己做比較實惠。
金澤本來還眉頭緊蹙,看見那布錢包時眼神忽然閃了一下。老大爺的布包裡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錢,大多都是一塊的,甚至還有不少毛票,加在一起,估計也不到兩百塊錢。
金澤看著老大爺紅著眼圈數錢的模樣,忽然轉開了頭,英俊的臉上帶著些浮躁與不耐煩。
許澄夜站在路對面看著,按照她對金澤性格的理解,他大約不會善罷甘休,房地產商嘛,大多吝嗇又唯利是圖,一毛不拔,怎麼會放過這個可憐的老大爺呢?但許澄夜也不同情這位老人,錯了就是錯了,有錢不是金澤的錯,窮也不是逃避錯誤的理由,他們要怎麼處理,其實都不關她的事。
時間也不早了,許澄夜不打算再看熱鬧,抬腳想要離開,但就在這時候,金澤忽然對仔細數錢的老大爺說:“你把那個布包給我吧。”
老大爺一愣,詫異地看著他,金澤不耐煩道:“怎麼,是你很寶貝的東西?那給我正好,算是抵了你的賠償。我的車也是我很寶貝的東西,拿我們互相珍貴的東西做交換,大家都不虧,對吧?”
老大爺還沒鬧清楚怎麼回事,金澤便把那個空空的小布包拿了過來,攥在手心,打開車門丟到了副駕駛座前的抽屜裡。
做完這一切,他再轉頭看向對面路上,許澄夜嘴角帶笑看著她,她身後不遠處,是訓練館裡其他正要離開的團員,蘇明娜也在內,但金澤早就忘了那些不相干的人,連個名字都不記得,更別提臉了。
他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越過馬路,走到許澄夜身邊。許澄夜看了一眼身後,蘇明娜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這裡,她大約也看見了剛才金澤跟那位老大爺的交流。
許澄夜拉緊了大衣紐扣,繼續朝前走,修長素白的手包裹在灰色的絲絨手套裡,像是民國時期大上海的優雅麗人。
這樣的她,金澤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就跟著走了。就算下一秒許澄夜找個秤把他稱一稱賣掉,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余光瞥見身邊的男人,晚秋的風拂過兩人的面上,許澄夜的髮絲偶爾會飄到靠得太近的金澤臉上,他的心癢癢的,而許澄夜呢?她似乎總是這麼平靜,不起任何波瀾。
金澤薄唇輕抿,在兩人走到路口的時候,他開口對她說:“把你的電話告訴我。”
許澄夜停住了腳步,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歪著頭問:“為什麼要我的電話?”
看著她那雙有神的大眼睛,金澤剛剛有些不滿的心情瞬間好了許多,帶著絲絲溫柔的笑意說:“當然是為了……沒事兒常聯繫。”
他拐彎抹角,欲蓋彌彰。偏偏許澄夜不吃這一套,就喜歡刨根問底。
她繼續問:“為什麼要跟我常聯繫?”
這難免會把男人問得很尷尬。
許澄夜面對金澤時,似乎總喜歡把他往牆角裡逼,搞得他捉襟見肘的。
她好像特別欣賞他尷尬不自然的模樣。
金澤抬手放在唇邊輕咳了兩聲,微微皺眉說:“其實,我完全可以用別的方法輕易地拿到你的電話,但我不喜歡那樣。我想要的東西就要親自弄到手,還要那個人,也就是你,親口、心甘情願地告訴我。”
許澄夜微微一笑,繼續:“所以呢,你為什麼要跟我常聯繫?”
……這女人,真是油鹽不進。
金澤放下手,專注地看著她的眼睛,幾輛車從身邊疾馳而過,帶起的風拂起了許澄夜的大衣衣袂,她低下頭伸手按住,再抬起頭時,聽見金澤說:“原因很簡單。我有點兒想追你,你看不出來嗎?”
許澄夜這樣的先天條件,造成她從小到大追求者都絡繹不絕。但追求者多,不代表她就很擅長感情問題,也不代表她情商就高。她今年快三十歲了,幾乎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獻給了舞蹈事業。感情,尤其是愛情,對她來說是非常陌生的東西。
她怔了一下,隨後忍不住朝金澤笑著搖了搖頭。看見她這樣笑,即便她還沒開口說出拒絕的話,金澤心裡就已經開始難受了。
“為什麼笑?”
他冷著臉,壓低聲音詢問,總覺得自己把臉伸到人家面前,上趕著讓人家扇一巴掌似的。
結果也不外乎如此。
許澄夜仰頭望著他,輕聲說:“我就當你是開玩笑,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她特別認真道,“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她說完,就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金澤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這裡是十字路口,車水馬龍,鳴笛聲不絕於耳,但他的心裡特別寧靜,裡裡外外就四個字——“不可能的”。
慢慢地,金澤抬起手,將披著的大衣慢慢穿好,望著許澄夜離開的方向,微怒道:“不可能?許藏鈞教出的女兒真是和他一樣會氣人。不過沒關係。”他抿唇一笑,自信又執著,“我金澤這輩子最愛幹的事,就是挑戰不可能。”

第五章 擋箭牌

十月的最後一天,是許澄夜的生日。
她在國外多年,今年是回國後第一次在國內過生日,再加上她也不和外人交際,在國內除了從小一起長大的王慕周外,幾乎不和人來往,父母決定給她辦一個特別大的生日晚會。
許澄夜不喜歡這麼熱鬧,但看母親欣喜又期待地安排,想起自己生病那段時間她的憔悴和不安,可能比起自己,母親更需要這樣一個生日聚會,所以她便隨母親去安排了。
金澤知道她生日的消息,來源還有點曲折。
在距離江城五十公里,更靠近港城的地方,有一片天然湖,面積很大,景色優美,金澤打算拿來開發房地產,做那種富人島,每天出門可以選擇自駕走橋樑或者遊艇出行兩種方式,他想朝著世外桃源那種空氣好、景色好的方向打造。可惜想法很好,計劃書也都做好了,就差投標到那塊地了,半路卻出了攔路虎。
許氏集團也看中了這塊地,但建設目的和金澤的完全不同,許氏集團的計劃是在那塊地附近做一個生態環保教育基地,並不興建什麼大型建築,也不破壞湖泊,還有非常正確的建設目標,集團財力也不比金澤差,所以許氏集團中標的可能性,反而比自己的更大一些。
金澤聽著下屬彙報的消息,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女副總杜曼青建議說:“金總,不然您和許藏鈞私下裡談談?他做的都是些吃力不討好的項目,我不覺得他是真的想做,我覺得……”頓了一下,杜曼青直言道,“我覺得他就是想和您作對,讓您不爽。”
金澤看了眼杜曼青,長舒了口氣,仰頭靠著椅背盯著天花板上奢華的吊燈,光芒照耀得他眼前白茫茫一片,什麼東西都看不清了。
周岩見老闆這樣,想起前陣子老闆的苦惱,猶豫半晌,還是開口說:“金總,我覺得杜副總說的也不是不可行,您和許總一起吃個飯,聊一聊,說不定就能解決很多問題呢。”
這“很多”問題裡,當然也包括個人感情問題了。
杜曼青不知其意,奇怪地看了一眼周岩,這位的經營理念一直和自己的不一樣,居然有一天會附和自己,真奇怪。
周岩聳聳肩,繼續對毫無反應的老闆說:“金總,我倒不覺得許氏集團的項目差,那是個慈善項目,有利於環保,受國家支持,我們就算投標不中,也可以找許氏集團看看能不能共同開發,我們公司目前不缺效益,缺的是社會形象,做做慈善環保也不錯啊。”
金澤當然知道他們說得都對,許藏鈞要那塊地,一半可能是真的想做環保慈善,另一半呢,肯定也存了讓自己吃癟、看自己笑話的心思。
想起對方每次見到自己都陰陽怪氣地叫著“年輕人”的語氣,金澤就牙癢癢。
良久,他坐直身子,雙手撐在桌上,沉吟片刻,擰著眉看向眾人:“除了讓我低聲下氣地去跟他吃飯,就沒什麼別的好辦法了?”
眾人互看了幾眼,推出周岩發表意見:“和平解決的方法大約就是這個了,要是鬧太僵……我想您也是不想的。”
廢話。
他當然不想。
可是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金澤也不想。
然而,為難許久,他到底還是妥協了。
只不過……他金澤難得示弱了這麼一回,許藏鈞那邊卻完全不理會他,別說吃飯了,連電話都不通,讓助理懶洋洋地丟來幾句話,就把他打發了。
辦公室裡。
金澤暴躁了。
周岩驚悚地看著老闆在奢華寬敞的辦公室裡走來走去,一個字都不敢說,“噤若寒蟬”這個詞可以很好地形容他此刻的狀態。
金澤來回踱步,到達落地窗前時,指著外面冷笑道:“CBD這地方,寸土寸金,對面許氏那棟大廈,又小又寒酸,我不嫌棄他,願意和他吃飯,難道他不該特別熱情地安排地方嗎?居然拒絕我!”
周岩馬上認同地說:“是的!許藏鈞太不識抬舉了!太倚老賣老了!怎麼能拒絕老闆?太過分了!”
金澤皺眉,雙手搭在腰間看著他:“你這麼激動幹什麼?關你什麼事?”
周岩一愣,特別激昂地說:“金總,我這是替您生氣,替您感到不平,許藏鈞做的事簡直人神共憤,我當然也會感到不滿了!”
別人替自己生氣,還生得這麼沒風度,金澤不免自省了一下,對著落地窗的玻璃看到自己臉白白的樣子,咳了一聲,轉開臉道:“那你現在告訴我,他拒絕我的理由是什麼?我想不出有什麼事情會比跟我吃飯還要緊。”
周岩趕緊從口袋裡取出負責對外聯繫的員工遞上來的字條,看了一眼上面的字,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
金澤看著他這模樣,俊逸的眸子裡流露出些許好奇,慢慢走過去將字條從他手裡搶過來,垂眼看起來。
而周岩,顯得比剛才更激動了,抓著金澤的手雙眼亮晶晶道:“金總,月底是許小姐的生日哎,您的機會來啦!”
是的。
許藏鈞拒絕金澤的原因是,金澤邀約的時間和他女兒的生日晚宴撞了,那天晚上他沒空,所以就不一起吃飯了。
金澤看到字條上的內容之後,心裡那股子氣蕩然無存,聽著周岩的話,他克制、克制、再克制,但最終沒克制住,不爭氣地笑了一下,然後馬上掩飾性地咳了一聲說:“什麼我的機會,只要我想,任何時候都是機會,根本不用等到什麼特定的時間。”
周岩看老闆笑了,就知道事情有轉機了,馬上笑著說:“對,金總您說得對,這次您可一定要好好準備給許小姐的禮物,這是許藏鈞自己透露了許小姐生日這件事,您可以名正言順地去祝賀,要是他為難您,您也有理由反駁他了。”
周岩這話說得順耳。許藏鈞估計沒想到金澤居然敢肖想他家的小天鵝,順手拿了女兒生日宴會做藉口,其實即便不是女兒過生日,他也是不打算和金澤一起吃飯的。
這下可好了,完全成了引狼入室,商場上的人,即便是死對頭,面上也不會捅破那層窗戶紙,大家都虛偽的保持著官方交際。那麼金澤作為邀約對方吃飯的人,知道對方的女兒過生日,既然想示弱交好,不去祝賀一下怎麼行呢?
周岩出了門之後,金澤就開始琢磨給許澄夜的禮物了。
名牌包?她不缺這個。
大鑽戒?似乎還不到送這個的時候。
珠寶首飾的話,會不會顯得太俗氣?
送點兒什麼才既能體現自己的財力,又能體現自己的才氣,還能體現自己的良苦用心呢?
金澤再次開始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他走了好幾圈,最後回到了辦公桌後,微微垂眼,瞥見了桌面上放著的雜誌。
是關於芭蕾舞的。
因為投資項目的關係,更因為許澄夜的關係,金澤搞了一大堆跟芭蕾舞有關的書籍來看,雖然他每天頂多能看一頁,且大多都是只欣賞圖片,但這些書給了他靈感。
拿起手邊的雜誌,看著封面上的芭蕾舞裙,金澤揚起嘴角,畫一樣俊美的臉上浮現出絲絲得意的笑容。
很快,正在外面工作的周岩接到了老闆的電話,他剛按了接聽鍵,還沒打招呼,就聽見老闆在電話那頭快速地說:“去,把我前陣子在拍賣行買到的那顆大鑽石準備好,我有用場了。”
周岩這回總算聰明了一回,知道老闆是要把鑽石送給誰,但那麼一大塊,直接送人會不會太……土豪了?
不過,問題應該不大,畢竟,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哪個女人可以抵擋得了鑽石的誘惑。

眼瞧著就要三十歲了,沒有幾個“二”開頭的生日可過了,許澄夜的父母就想把她這次的生日宴會辦得越大越好。為此,許藏鈞特地推掉了當天所有的工作,當然也包括跟金澤的飯局,早早地等在家裡,為女兒晚上的生日宴會做準備。
許澄夜是許家的獨生女,她現在所從事的行業跟家族裡的事業沒有一點兒關係,未來大約也不會繼承父親的公司,那許藏鈞這麼大的事業,會由誰來繼承呢?
當然是女婿來繼承的份額更大一些。
僅僅是這一個誘惑,就讓一眾世家子弟們趨之若鶩,即便沒收到邀請,在許澄夜生日當天晚上,也還是找了這樣那樣的理由到場。
作為主角,許澄夜也該準時到場的,可她坐在車上磨蹭來磨蹭去,就是不願下車。
司機一直陪著,他的手機不斷震動,夫人的短信一直發過來,為難之下,他還是轉頭說:“小姐,您有收到夫人的電話嗎?她在裡面等您,生日宴會已經開始了,您該進去了。”
車裡黑著燈,外面燈火璀璨,許澄夜靠在車椅背上望著窗外,單手撐頭,聲音一會兒遠一會兒近:“她給我打過了,但我現在還不想進去,所以沒接。”
司機抿了抿唇道:“小姐,夫人和先生為了您的生日宴會準備了很久,就算您心裡不願意去,也遷就一下老人的良苦用心吧。”
司機說的這些,許澄夜當然知道,要不是因為這個,她也不會應下來辦這個生日宴會。
其實她非常討厭熱鬧,與其這麼一大幫人送來並不真誠的祝福,她寧可自己在家裡做個蛋糕,和爸爸媽媽一起簡單地吃頓飯。
可是,事已至此,酒店裡已經熱鬧起來,她再不出場反而讓父母和客人難堪。
“我知道了。”
在心裡歎了口氣,許澄夜下了車,整理了一下灰色的披肩,提著黑色長裙的裙擺,慢慢走上臺階,朝生日宴會的會場走去。
酒店門口有負責接待的人,其中一個帶著許澄夜離開不久,剩下那個便聽見了酒店門口刺耳的急刹車聲。
穿著精緻禮服的服務小姐奇怪地望向門口,正好看見從豪車上下來的金澤。
為了今晚許澄夜的生日宴會,金澤換了十幾套衣服,不要說襯衫和西裝了,連領結、袖扣這些配飾,甚至是……內衣和襪子,他都挑選得非常認真。也因此,浪費了不少時間,等他到達這裡的時候,已經是生日宴會開場後好一段時間了。
腳一落地,金澤便著急地往裡走,周岩從副駕駛座下來,一邊安排著保鏢從後備廂取出一個等人身高的大禮盒,一邊邁著大步朝金澤追過去,輕聲喚道:“金總,您慢點走,禮物還沒跟上來呢。”
金澤頭也不回:“禮物你帶過來,我先進去,速度快點。”語畢,朝發愣的服務小姐一側身,斜睨著她說,“去許澄夜的生日宴會會場,麻煩您帶個路?”
金澤的氣場真不是蓋的,三言兩語,便有著讓人不敢置喙的能力,服務小姐根本來不及對眼前看見的一切在心裡做什麼評價,便謹小慎微地領著金澤朝許澄夜的生日宴會會場走去。
會場就在一樓,大門距離大堂也不遠,走了三兩分鐘,拐了個彎,就到了。
“就是這裡了。”服務小姐低眉斂目道。
金澤禮貌地道了謝,站在門口整理了一下西裝,系上外套的第一顆紐扣,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會場的大門。
生日宴會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主角剛才也已經到了,所以服務人員便從裡面將門關上了。
他們從沒想過,這扇門還會被人從外面打開,畢竟酒店的工作人員都是走小門進來服務的,為的是不讓大門的動靜打攪賓客們的氛圍和心情。
當金澤推門進去的時候,裡面正在進行許藏鈞為愛女做生日祝福的環節。他站在臺上,笑容滿面,特別慈祥和藹,儘管一頭華髮,卻精神煥發,神采奕奕,顯得年輕了不少。
他身邊站著的,就是今晚生日宴會的主角,許澄夜。
她並沒打扮得多麼華貴或者花枝招展,她似乎特別喜歡黑色,有許多漂亮的黑色長裙。今晚,她穿的依然是一條黑色的裙子,抹胸款,露出漂亮無瑕的鎖骨,戴著一條細細的鎖骨鏈,披著灰色的真絲披肩,一頭黑色長髮鬆鬆散散地綰在腦後,冷清美麗的臉上掛著官方而疏遠的淺笑。
金澤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推門進來的。
他的雙手分別放在門兩邊,輕輕加大力道,門便推開了。
這樣的響動引起了會場裡所有人的注意,當然也包括站在舞臺上正在發言的父女。
許藏鈞眯眼望著門口,在這裡見到金澤,真是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雖然他心裡不至於驚訝,卻仍然多多少少有些生氣。
他不希望有人打擾女兒的生日宴會,尤其是,這個人還是自己非常不喜歡的死對頭。
側頭去看女兒的反應,這一看,許藏鈞不免愣住了,許澄夜望著金澤的眼神和神情,分明是……一副熱絡又熟悉的模樣。
要說今天在場的年輕男士,個個都是非富即貴,家世都很體面,衣著打扮也無可挑剔,幾乎遍地都是紳士。可金澤的出現,還是讓這些人的光輝瞬間沒落了不少。
他沒有好的出身,也沒有高學歷,衣著品位靠的是造型師,這造型師肯定也是花了大價錢請來的,否則的話,怎麼會將他塑造成這麼閃閃發光的樣子呢?
今天他穿了一件孔雀藍的格子西裝外套,下面是深棕色的長褲,一雙牛津鞋,走起路來,當真是盤整條順,玉樹臨風。在場的似乎有不少人認識他,他走過他們身邊時,有人會主動來打招呼,他都只是特別隨便地點個頭便作罷了。
實在是有點囂張。
等他走過去之後,那些打招呼的人臉色都不太好看,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交匯之後,絕對給不出什麼對他好的評價。
遠在臺上的許澄夜即便聽不見那些人的對話,也能猜測出他們會怎麼說,差不多也就是“果然是個暴發戶,一點兒禮貌都沒有”之類的吧。
她歪了歪頭,後撤一步,想走下舞臺,好巧不巧,父親這個時候也放下話筒,先一步下了舞臺。
許澄夜挑挑眉,跟著下去了,兩人走在人群中央,跟萬眾矚目來到這裡的金澤打了個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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