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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鱗焰火(上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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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鱗焰火(上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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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鱗焰火(上冊)

定  價:NT$ 399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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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商品
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軌跡獎年度最佳驚悚恐怖小說,史鐸克小說獎魔幻驚悚奇才
★紐約時報排行榜No.1暢銷作家,美國文壇熾手可熱明日之星
★Goodreads讀者票選最佳恐怖小說獎
★亞馬遜讀者五星★★★★★評價推薦,售出世界多國版權
★美國首刷印量20萬冊,福斯影業改編電影中!

史鐸克獎魔幻驚悚奇才喬.希爾人類未來進化代表作!

美麗的黑與金交錯出華麗紋路,火焰將隨之如引線般纏繞全身,
一種足以毀滅世界的莫名病菌,正逐步吞噬燃燒地球上的生物,
你,就是下一個宿主……


 

作者簡介

喬.希爾Joe Hill
1972年生,具有家學淵源的豐富想像力和創作力,他從父親的小說中孕育成長,小說題材和風格擅長描寫人性黑暗的一面,與深沉難解的恐懼淵源。2006年開始發表作品,2007年出版了第一部長篇小說《心型盒》後驚豔文壇,屢獲文學創作獎肯定,兩度獲得史鐸克小說獎,也是紐約時報暢銷榜作家,作品以懸疑、驚悚、科幻類型為主,2017年以《龍鱗焰火》獲軌跡獎年度最佳驚悚恐怖小說首獎。

相關著作:《龍鱗焰火.下冊》



譯者:周翰廷

國立暨南國際大學資訊管理系畢。曾在溫哥華太陽報與紐約時報等海外報社負責中文版編譯、翻譯事務多年,後參與《Fallout 4》、《DOOM》等遊戲翻譯。譯作:《伊嵐翠》(十周年紀念版增訂翻譯)、〈軍團:膚淺〉、《詭圖》、《龍鱗焰火》。

名人/編輯推薦

驚豔推薦:
瑞典皇家理工學院物理系博士 余海峯
島田莊司推理小說大獎作家 陳浩基
律師/PanSci泛科學網專欄作者 張清浩
國立清華大學生命科學系助理教授/PanSci泛科學專欄作者 黃貞祥
中正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教授、科學傳播教育研究室主持人 黃俊儒
暢銷人氣作家 螺螄拜恩


沒有人知道「龍鱗症」是從什麼時候散布,又是在哪裡開始的。
這場可怕的新生瘟疫如野火燎原,使全球一個接著一個城市遭受侵襲;
它是一種具高度傳染性和致命的病菌孢子,
被感染者皮膚上會出現黑色和金色的紋身,
在這些紋身布滿全身之後,便會使人突發自燃致死。

護士哈珀在醫院照料病患時,染上了這種致命絕症,
但她同時發現自己也懷了身孕,
在神祕消防員約翰的幫助下,她決心和時間賽跑,
奮力在死亡到來、命運終點之前,將腹中的小生命帶到這個世界,
捍衛自己活下來的可能。
然而當患者越來越多,混亂和恐慌在各地蔓延,衝突和暴力不斷激增,
全世界都失控地燃燒了起來……

華麗紋路現身卻是恐怖死亡的倒數計時,
人性刻劃絲絲入扣,末世場景鮮明描繪,絕美與毀滅迷幻交錯的史詩鉅作!


各界讚譽好評:

十足原創、扣人心弦,引人入勝的絕佳作品。──喬治.R.R.馬丁

書寫精湛的超自然驚悚之作,在一個完全絕望恐怖的世界中,呈現令人心碎的史詩意境。──出版人周刊

一位說故事的大師,他的血液中有著寫作的火焰。──勞倫.博克斯

這本書把鏡頭對焦於主角人物自身,而不是失落世界中降臨的災難,傳達悲劇之後的平靜。──衛報

討喜的角色、真誠的對白、迫切的期待、以及無可倖免的終結,適合迫不及待翻閱下一頁尋求末日傳奇與驚悚情節的讀者。──圖書館期刊

每一頁都很精采,但結局更是讓人無法呼吸。這是對生命的美妙禮讚,而我們以愛之名做出的犧牲,絕不沉重。──birthmoviedeath.com

真材實料的末日題材作品,令人愛不釋手,閱讀過程不僅僅是感動,還會心跳加速,並驚呼連連。──Book Page雜誌

一個既黑暗又可怕的精彩故事,充滿了人類的失敗,也充滿了希望和人性!期待它改編成電影那一天!──美國亞馬遜讀者,Kimberly A

這本書遠比我讀過的任何一本科幻小說都更恐悚,令我無比驚豔。喬.希爾在書中融入了許多很酷的元素,最後幾章幾乎讓我抓狂,急迫地想知道故事會如何結尾,不看到最後仍然難以預料。──美國亞馬遜讀者,GossamerWriter 

大師級的高超作品!每個人都應該花一個周末的時間,沉浸在喬.希爾創造的磅礡世界裡!──美國亞馬遜讀者,Cheryl Stout

發人深省又高潮迭起,寫作風格令人驚嘆,這本書和它的作者毋庸置疑顯露了了不起的才華!──美國亞馬遜讀者,Meshas Corner

這是一場狂野的冒險。書中角色如此原創與真實,你覺得他們完全就是你身邊的人物。我無法離開這本書,焦急又恐慌地翻頁,等著看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美國亞馬遜讀者,Sarah Ames-Foley

烈火灼燒的不只是生活,還有人性。作者用一種病態卻富含詩意的方式,去給予讀者們一場驚駭且美麗的死亡和重生,字字句句充滿珠璣,是一部不能錯過末世驚悚作品。──吉娃娃的觀點論

情節驚心動魄、題材別出心裁,作者對人性的描寫深刻有致,比起致命的真菌,人類對彼此的惡意才是令世界變成末日的元凶,這簡直是對現代社會一記當頭棒喝!──島田莊司推理小說大獎作家,陳浩基

 

書摘/試閱

序幕 點燃一切

哈珀.葛雷森(Harper Grayson)就跟大家一樣,在電視上看過很多次人體自燃。但她第一次親眼看到全程自燃的過程,是在小學後面的遊樂場裡。
波士頓跟麻州部分地區已經停課,但是新罕布夏州這裡仍舊照常上課。新罕布夏雖然也有病例,但為數不多。哈珀聽說,康科德醫院的醫護人員必須全身穿著防護服去照顧住在隔離病房裡的六個病人,而且每位護士都隨身攜帶滅火器。
那一天,小一的雷蒙.布黎被羽毛球拍打到了臉,哈珀正在幫他冰敷。凱勒教練每年春天都會弄斷一、兩把球拍,就算小朋友的牙齒都掉了,他還是會叫他們不要喊痛。她總是希望能親眼看到他被球拍打中下體,這樣她就可以叫他「不要喊痛了」。
雷蒙進門的時候沒哭,可是等他一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馬上就失去了冷靜。他苦惱地縮起下巴,臉頰也抽搐起來,瘀青的眼睛幾乎睜不開,這讓哈珀明白了鏡中的影像比起疼痛還要嚇人。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她拿出了緊急狀況備用的糖果盒。在這個破舊的「神仙褓母」午餐盒裡,她放了十幾個單獨包裝的糖果棒,還有一大根紅蘿蔔與一顆馬鈴薯,以備狀況更糟糕的不時之需。
她盯著盒子裡看,讓雷蒙自己做冰敷。
「嗯……」哈珀說:「看來我的糖果盒裡,還有一條巧克力可以給人。」
「我可以拿巧克力嗎?」雷蒙口齒不清地說。
「你可以拿到比巧克力更好的東西。我有條又大又甜的紅蘿蔔,如果你表現得非常好,你就可以拿到紅蘿蔔,巧克力我就留給自己吃了。」她給他看看午餐盒裡的紅蘿蔔。
「呃,我不想吃紅蘿蔔。」
「還是你想要既大顆又美味的馬鈴薯呢?這是黃金馬鈴薯唷。」
「嗯……我們比腕力決定誰吃巧克力好了。我連我爸都能贏。」
哈珀裝作認真思考的樣子,用口哨吹了三個小節的〈我的最愛〉(My Favorite Things)。她時常吹起這些六○年代的電影歌曲,偷偷想像著自己的歌聲中,有著能讓事情順利進行的藍鳥與淘氣愛玩的知更鳥的合鳴。「雷蒙.布黎,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跟我比腕力,我很強壯的。」
她看向窗外,假裝還要再想一下。就在這個時候,她見到一名男子正步行穿越遊樂場。
哈珀可以直接從她的位置看見路上的景象,這條一百多公尺長的柏油路上畫著跳房子的格子,再過去一點的地方有一畝泥土鋪面,上頭有一組遊樂設施:鞦韆、溜滑梯、攀岩牆,以及一排讓小孩子可以敲打旋律的鋼管。哈珀私底下把這排鋼管叫作「惡魔木琴」。
現在是第一節的上課時間,沒有孩子在外面玩耍。只有這段期間,人在校護室的她才不必時時盯著小鬼頭們在遊樂場裡又叫又笑地喧鬧、衝撞。那個穿著寬鬆綠色軍裝外套、褐色工作褲的男子,頭上戴的棒球帽遮住了他的面孔,此刻正斜斜地穿越柏油路,走向建築物後面。他的頭低低地搖來晃去,看起來似乎走不了一直線。
哈珀本來以為這人是個醉漢,但接著就看見他的袖子裡開始冒出煙霧。白煙從外套繚繞而出,包覆了他的雙手;下一刻他的領口也冒出煙來,鑽進那人的褐髮裡。
男人蹣跚地跨過人行道,走上遊樂場的泥土鋪面。他向前踏出三步,接著右手放在一座木造爬梯上。哈珀遠遠地就能看見他的手背上有種像是刺青的黑色條紋,條紋上的金色斑點,如同烈陽下的浮塵般閃爍微亮。
她在新聞上看過類似報導,但一時之間無法連結、理解眼前的場景。午餐盒裡的東西掉了一地,她沒聽到糖果落地的聲音,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用什麼角度拿著盒子。一旁的雷蒙眼睜睜看著馬鈴薯重重落在地上,不停滾到櫃子下方的暗處。
男人將上半身向前低俯,接著痙攣似地弓起背、仰起頭。然後,火舌就從他上衣的正面竄了出來。她瞥見他既憔悴又痛苦的面孔,下一秒就只能看見燃燒如火炬的頭部。男人痛得以左手搥胸,右手還握著木梯,但也燃燒起來,木頭扶手瞬間燒成焦炭。他高仰起頭,似是要張口大叫,口中卻只有黑煙竄出。
雷蒙看見哈珀的表情,轉頭看向窗外。哈珀立刻丟下糖果盒抓住他。她一手壓著冰枕,另一手按在雷蒙的後腦杓上,強迫他別開臉。
「不要看。」她說話的同時,也驚訝於自己冷靜的嗓音。
「怎麼了?」他問。
她放開雷蒙,迅速拉下窗簾。在窗外燃燒的男人已跪倒在地,低垂著頭,彷彿信徒朝聖地麥加祈禱。火焰吞沒了他的身影,破碎的衣裝在晴朗、清冷的四月下午,散逸出陣陣濃煙。
燃燒的人形接著完全崩解,窗外的景象看似又與平日無異了,只有窗簾間隙曾閃耀過剎那灼熱、刺目的金光。

第一部
感染

1
四月
哈珀等到學生全都回家了,才離開學校。就算是這樣,她今天也比平日更早離校。多數的通常她必須為了父母還沒下班的學生留到五點,但今天大家三點就走光了。
她關了校護室的燈,站在窗邊,看向遊樂場。遊樂場上原本是攀爬架的地方,已經被消防隊搗毀、撲滅成一團黑塊。她預料自己不會再回到這間辦公室,所以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她的預感是對的。整個新罕布夏的學校自下午起全數停止上班上課,直到危機能解除。
然而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也不可能收拾得了。
哈珀本來以為到家時還沒人回來,但是雅各(Jakob)已經在家了。他開著調低了音量的電視,正在跟人通電話。光聽他冷靜、沉穩,甚至稱得上慵懶的嗓音,還讓人感覺不出什麼跡象,但只要看見他踱步的樣子,就知道其實他很亢奮。
「沒有,我沒有親眼看到。強尼.迪彭紐那時正開著鎮上的卡車處理路上的障礙物,他用手機把照片傳給我們!就像人體爆炸、像恐怖攻擊一樣……等等,小哈進來了。」她的丈夫把電話壓在胸口說:「妳是從後巷回來的,對吧?我猜妳沒經過市區。北教堂到圖書館的路都被警察和國民兵封鎖了,有一輛遊覽車爆炸,撞上電線桿。車裡一堆染上龍鱗癬(Dragonscale)那種鬼東西的中國人。」他激動地吐出一口氣,搖搖頭,彷彿不敢相信在風和日麗的這一天,有人會在朴次茅斯(Portsmouth)市中心自燃起來。他背過她,把電話接到耳旁。「她沒事。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要是她想回去工作,我們馬上就會像老樣子般比誰才大聲。」
哈珀靠坐在沙發邊,看起電視。電視上播著地方新聞,畫面是昨晚波士頓塞爾提克籃球隊的比賽,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球星以賽亞.湯瑪斯在幾乎是中場的地方踮起腳尖,往後一仰,接著投進一球。他們還不曉得球季會在下週週末結束,而大半球員會在這個夏天因為自燃或自殺而死。
雅各穿著拖鞋走來走去。
「你說什麼?不,沒人感染。我知道這聽起來很殘忍,但我很高興沒人中獎。」他又聽了一會兒電話,出乎意料地笑了出來。「誰點了燃燒屎蛋拼盤呢?」
他走向房間另一邊的書櫃,原地打轉一圈再走回來。一個轉身後,他的眼神又飄到哈珀身上,發現她全身緊繃著。
「嘿,寶貝。妳還好嗎?」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直盯著他。這個問題出奇地困難,必須要好好思考才能回應。
「丹尼,我得掛了。我得陪哈珀一下。你去接小孩沒有錯。」他停頓一下,添了幾句:「好的,沒問題。我會把照片寄給你跟克勞蒂亞,但要當作不是我寄的好嗎?我愛你們。」
他結束通話,放下手機,看著她。「怎麼了?妳怎麼回家了?」
「學校後面有個人……」哈珀的情緒突然有了真實的重量,哽住了她的喉嚨。
他靠著她坐了下來,手掌緩緩輕撫她的背部。
「沒事了。」他說:「沒事了。」
壓迫著氣管的壓力霎時放鬆下來,哈珀發現自己又能說話了。「他在遊樂場裡,像是酒鬼一樣搖搖晃晃走路,接著倒在地上,瞬間燒了起來,彷彿他的身體是稻草綑成的。學校裡大半的孩子都看見了,畢竟幾乎所有教室都看得到遊樂場。整個下午,我都在安撫這些受驚的孩子們。」
「妳早該告訴我的。妳應該要叫我掛上電話。」
雅各環抱起她,哈珀把手放在他的胸前。
「後來我把四十個學生集合在體育館裡,校長跟幾個老師也都在。有些人哭了,有些人渾身發抖,也有人嘔吐了,而我覺得自己同時承受這三種痛苦。」
「但是妳撐下去了。」
「我撐下去了。我發果汁給大家,那是當時最有效的醫療行為。」
「妳盡了力。」他說:「妳不知道自己幫了多少孩子,讓他們度過人生中最不忍卒睹的一刻。妳也曉得的,不是嗎?他們一生都會記得妳照顧他們的身影。妳做到了,事情也過去了,現在有我陪妳。」
她在他的懷中陷入沉默,嗅著他身上混合了檀香古龍水與咖啡的氣味。
「事情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他微微放開哈珀,杏仁色的沉穩雙眼看著她。
「第一節課。」
「現在過三點了。妳吃午餐了嗎?」
「沒。」
「覺得頭暈嗎?」
「嗯。」
「我拿點吃的給妳吧。不知道冰箱還有什麼。我可以叫外送——如果還可以叫的話?」
什麼是點了燃燒屎蛋拼盤? 哈珀心想,感覺客廳就像船上的甲板一樣搖晃。她抓著沙發椅背,穩住自己。
「或許喝點水就好。」她說。
「還是喝點酒?」
「那樣更好。」
他站起身,走到牆架上的六格冰酒櫃前,拿了兩瓶酒——什麼酒才適合佐致命傳染病飲用呢?他說:「我以為這種病只有在空污嚴重到不能呼吸、河水就像下水道一樣黑濁的國家才會發生。像是中國、俄國,或是前圖德斯坦共產主義共和國。」
「瑞秋.梅道說底特律有近百名病患。她今晚要在節目上聊這個。」
「我就是這個意思。我以為只有那些髒亂到沒人想去的地方才會傳染,像是車諾比跟底特律。」他拔開酒瓶的軟木塞。「我不懂為什麼受感染的人可以上公車或是上飛機。」
「可能擔心被隔離吧。與家人分離對很多人來說比疾病還可怕,沒有人想要一個人死去。」
「是啊,沒錯。有同伴的時候為什麼要一個人死呢?沒有人會嘴巴上說著『我愛你』,然後傳染他媽的致命病毒給親近、親愛的人啊。」他拿起一杯像是從陽光中蒸餾出來的酒。「如果我病了,我寧願死掉而不是傳染給妳、讓妳陷入險境。要是知道自己可以保全其他人的性命,了結生命其實會容易很多。我不能想像自己做出不負責任的行為。」他把杯子遞給她,同時碰觸她的手指。他觸摸別人的時候,彷彿總是帶著慈愛與同理心,這是他最棒的部分。這種有如直覺般的感應,會在他撥開她耳後的頭髮,或是輕撫她的頸背時傳來。「這種病很容易感染嗎?它的傳染方式就跟足癬一樣,不是嗎?只要勤洗手,也不要光腳走在體育館裡,不就沒事了。嘿!妳沒有接近那個死人吧?」
「沒有。」哈珀把鼻子埋進杯子裡,照著雅各的法式品酒法呼吸酒香。她學習品酒時才二十三歲,從不曾醉酒的她,那時更沉醉在這個男人身上。她兩口就灌完手上的白蘇維濃。
雅各坐到她身邊,沉進沙發裡嘆口氣,閉上眼睛。「好。哈珀,妳照顧人的想法已經超乎常情。平時這樣沒什麼,但在特殊狀況下,女人必須看好——」
但是哈珀沒有在聽,她被電視上的畫面震懾住了,傾身向前把酒杯放在桌上。電視節目已經從籃球焦點新聞轉到一名穿著灰色西裝、在老花眼鏡下藏著灰藍色眼眸的新聞人身上。螢幕下的標題寫著——最新消息:太空針塔起火。
「——傳染到西雅圖。」主播說:「請注意,接下來的畫面非常清晰,並且會令人感到不適。請不要讓孩子看到。」
他還沒說完話,新英格蘭新聞台(NECN)就把畫面切換到太空針塔。塔樓高聳入天,指向明亮、寒冷的藍天,但塔內的黑煙正從四面八方的窗戶竄出,遮蔽了畫面上其他環繞著針塔拍攝的直升機。
「我的天啊。」雅各說。
一名穿著白衣黑褲的男子從敞開的窗戶跳下。他的頭上著了火,雙手揮舞著,直直掉到鏡頭畫面之外。接著,一位穿著黑裙的女子跟著他跳了下去。她抱住了自己的大腿,好似要防止身上的裙子翻飛起來。
雅各握起哈珀的手。她與他十指交扣,緊緊互握。
「哈珀,這他媽的是怎樣?」他問:「這他媽的怎麼了?」

2
五月至六月
福斯電視說龍鱗癬是伊斯蘭國(ISIS)釋出的,用的是蘇聯在一九八○年代發明的真菌。MSNBC新聞台的消息來源表示,龍鱗癬可能是哈利波頓公司的工程師所製造,然後被一群對啟示錄有執念的狂熱基督教份子偷走。CNN則同時報導了這兩種說法。
五月到六月這段期間,每個電視台都交錯地播放討論疾病的評論節目,以及起火事件的現場報導。
直到在網路直播的節目中,葛連.貝克站在解說板前自燃而死,溫度高到他的眼鏡都熔化在臉上後,大多數新聞台就不怎麼討論是誰散播了病菌,而開始討論起如何不被感染。

3
七月
有個消防員在找麻煩。
「先生,」林恩護士(Nurse Lean)說:「先生,你不能插隊。輪到你的時候才能做免費檢查。」
消防員回頭看了看延伸到走廊轉角的隊伍,再轉過身來。一臉髒污的他穿著黃色橡膠外套,一手抱著緊摟著他脖子的一名男孩。
「我不是來檢查的,而是要卸貨。」他的口音讓大家忍不住看向他。沒人預料到新罕布夏州的消防員,講起話來竟然會像個倫敦人。「跟排隊的其他人目的不一樣,也跟那些黴菌無關。這孩子需要看醫生,馬上,不能枯等兩小時。這是緊急事件。我不懂這個急診室裡的人為什麼搞不清楚這個道理。」
哈珀正沿著排隊隊伍贈送棒棒糖跟小杯蘋果汁給孩子們,她身上的一邊口袋裝了一根紅蘿蔔,另一邊則裝了一顆馬鈴薯,專門用來處理非常不滿的孩子。
男人的英式口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對小時候的她來說,英式口音代表的是會唱歌的茶壺、魔法學校以及推理的藝術。現在已經長大的她,當然知道這個口音不能代表什麼,但也不會因為自己的聯想而有什麼負擔。她認為英國人要為此負全責。英國人推銷他們的偵探、巫師與褓母,近百年來從不間斷,所以這算是他們自作自受。
哈珀需要提振自己的精神。整個早上,她都不停地把焦屍裝進屍袋裡,這些已經焦黑、皺縮的人體組織冒著輕煙,摸起來仍舊溫熱。由於醫院的屍袋已經不足,她甚至必須把兩具孩童遺體放在同一個屍袋中。這兩名小孩被燒死的時候抱在一起,熔化為一,看起來像是用糾結焦骨組成的花繩,如同死亡金屬風格的雕刻品。
從六月最後一週起,她就沒回家過,每天有十八個小時都穿著預防伊波拉病毒的全身型橡膠防護衣。這套衣服的手套緊到她必須塗上潤滑劑才戴得上,而且全身臭得像避孕用品,每次她一聞到自己身上充滿橡膠與潤滑劑的味道,都會想起大學宿舍裡常見的尷尬場面。
哈珀走到隊伍前頭,從消防員背後接近他。她決定負責安撫候診人士,而不是林恩護士,她不想惹惱林恩護士。她已經在朴次茅斯醫院工作了三週,就在林恩護士手下,其實有點兒怕她,其他志願護士也一樣。
「先生,」林恩護士用既刻薄又不耐煩的口氣說:「這一排的每個人都很急,這個急診一路排到大廳。我們按報到的順序來。」
消防員轉頭看著隊伍。哈珀數過有一百三十一個人,每個人都面露倦容、身染龍鱗癬,正用空洞的眼神表達他們的不滿。
「他們的急診可以等,但這個男孩不能等。」他回頭看著護士林恩。「我只能用別的方法試試了。」
他的右臂下夾著一根生鏽、兩端分別是爪和消防小斧的鐵棒。消防員鬆手讓鐵棒滑下,鐵棒的一端幾乎要碰到地毯。他搖晃著鐵棒,但沒有舉起來。
「妳要是不讓我進門,我就要用這支哈利鐵鋌砸爛東西了。我會先從窗戶開始,再一路砸到電腦這裡。找醫生來,或是讓我進去找人,但甭想要我在後面枯等,讓這個九歲男孩死在我懷裡。」
艾伯特.霍姆斯(Albert Holmes)慢悠悠地進了走廊,他打開那道通往預先隔離檢查房的雙扇大門。他也穿著病毒防護服,唯一展現出與其他醫護人員不同的地方在於,他不是戴著橡膠頭罩,而是一頂拉下玻璃面罩的黑色鎮暴頭盔。在防護服外,他同時繫著腰帶,一邊掛著保全徽章與無線電,另一邊掛著鐵氟龍製的警棍。
哈珀跟艾伯特從兩邊分別靠近消防員。
「放輕鬆點,老兄。」艾伯特說:「聽我說,我們不能讓你拿著那個——那個叫哈利根什麼的東西。消防人員必須將器具留在室外。」
「先生?如果您願意跟我來,我會很樂於了解您為您的兒子所做的投訴。」哈珀說。
「他不是我兒子。」消防員說:「我也不是他歇斯底里的父親。我只是個帶著根重重的鐵棒,陪伴這名病重小孩的男人。如果你們不接手這個孩子,那就接下我的棒子。妳想要跟我談談?在哪裡談呢?是在門後面那個有醫生的房間,還是這條隊伍的最末端?」
哈珀對上他的目光,想讓他表現得好一點,因此用眼神向他保證,她會用同樣的態度回報。她會以溫柔、和善有耐心的方式,傾聽他和這名男孩的問題。她希望能把自己要維護他們的心意表達出來。因為要是他再不冷靜下來,馬上就會被辣椒噴霧伺候,臉頰還會被人踩在腳底下。哈珀來這裡還不到一個月,卻已見慣了保全動手打人,換來病人乖乖聽話的畫面。
「跟我來。我會給他檸檬冰吃,您可以跟我說他究竟怎麼——」
「——還是在隊伍的最後面。是吧?」消防員轉身離開,往雙扇大門走去。
林恩護士仍然擋在路上。真要比的話,她比艾伯特還有壓迫感。她的身形龐大,跟美式足球的防守截鋒一樣難對付。
「先生,」她說:「你再靠近一步,我們就要在這個下午揍得你鼻青臉腫了。」她淺色的雙眼用殺人的氣勢瞄了隊伍一眼,接著對所有人宣布:「維持隊伍的秩序。要是有人不吃軟的,我們就來硬的,但該維持的還是得維持。大家懂了沒?」
隊伍裡傳出贊同與不置可否的尷尬耳語。
「我很抱歉。」消防員額上冒起汗。「妳不了解。這個男孩——」
「他怎麼了?跟其他人的狀況有什麼不同?」林恩護士問。
這個男孩是哈珀看過最漂亮的小孩。他有一頭蓬鬆亮麗的黑色鬈髮,以及像是可樂空瓶般清澈的綠色眼眸。他穿著短褲,每個人都可以清楚看見他小腿肚上的痕跡:刺青般精巧華麗的黑色斑紋。
林恩護士漠不關心地繼續說:「如果你沒有感染,就不該抱住他。你感染了嗎?」
「我不是為了自己到這裡來的。」消防員說。哈珀後來才知道這只是婉轉逃避回答的方式。「他沒有碰到我。」
沒錯,他懷中的男孩只是把臉埋在消防員的外勤外套上。如果消防員沒染病,他要不是勇敢得像個笨蛋,就是本來就很蠢。
「是他的肚子。」消防員說:「他的肚子有問題。他甚至站不起來——」
「這裡很熱。」林恩護士說:「我保證還有其他小孩也肚子痛。到隊伍最後面,然後——」
「不,不。拜託。這孩子剛失去他的母親。他的母親幾天前葬身在崩塌的房子裡。」
林恩護士垮下肩膀,表現出傷感的同情,似乎終於關心起這名男孩,而不是抱著他的消防員。
「啊。這只是鬧肚子。聽我說,親愛的,那只是鬧肚子。」男孩沒有回應。林恩護士一個瞥眼,突然狠狠瞪起消防員來。「就是這樣,誰不會肚子痛呢?」
「等等,讓我說完。有棟房子倒下來,活埋了他的母親,而他就在現場——」
「我們有受過訓練的諮商師可以跟這男孩聊聊發生了什麼事,甚至提供一些碳酸飲料,來治療他的消化道不適。」
「消化道不適?妳有聽我說話嗎?他不需要可樂也不需要笑容。他需要看醫生。」
「輪到他的時候就可以。」
「一小時前我帶他來的時候,他甚至尖叫起來。妳覺得這只是消化道不適嗎?妳這個沒心肝的蠢貨。」
「喂,」艾伯特說:「嘴巴放乾淨——」
林恩護士表情一沉,面露慍色,隨後她張開了雙臂。
「你跟這男孩排到後面去,否則你的鐵棒就會插在你這英國佬的小屁眼裡,然後你就可以進急診室了,懂了沒?」
要是林恩護士這樣怒吼哈珀的話,哈珀早就哭出來了。那股氣勢彷彿走入風暴一樣嚇人,排隊的孩童中有人馬上掩住雙耳,把頭埋向母親懷裡。
但是這個英國人並未動搖,反而怒目以對。哈珀隱約覺得他手裡抱著的男孩也不害怕,正以恍惚的消沉眼神盯著哈珀。她本來以為他是因為氣溫太高而昏沉,但看來事情並不單純。
哈珀又嘗試問了一次:「先生?我真的可以幫助你。我們可以在隊伍後面討論孩子的症狀,要是他需要立即治療,我會馬上帶他去找醫生。既然他的肚子不舒服,我們也不要讓他忍受其他人的大吼大叫。讓我們到走廊另一邊談。就我和你……這樣如何?」
消防員的表情因為憤怒而瞬間扭曲,嘴邊露出厭倦的笑意。他懷裡那名剛失去母親的男孩固然令人傷感,但這是哈珀第一次看到消防員表現出自身的悲傷。她可以看見他呆滯的眼神,使她感覺到一種失落。
「妳也喜歡險峻海峽樂團嗎?他們上次推出熱門單曲的時候,妳大概還在啃紅蘿蔔吧?」
「我不懂你在講什麼。」
「『就你跟我……這樣如何?』險峻海峽的歌。」他歪著頭說,目光帶著探詢。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消防員的目光一陣失神,接著就放棄了探詢。他輕輕地把男孩放下,靠在自己的雙腳之前,彷彿他是裝滿水的脆弱水瓶。「他的名字叫尼克(Nick)。妳想要帶著尼克走到隊伍後面嗎?」他問哈珀:「然後我就在這裡繼續談話。」
「我認為你們都要跟我來。」她對消防員說完,牽起了男孩的手,橡膠手套發出刺耳的微微摩擦聲。
她看得出來孩子的狀況不好。他長著雀斑的小臉慘白,搖搖晃晃地站著。她也感覺到小男孩圓胖的手指傳來不妙的溫度。不過很多感染者也會發燒,病菌本身常比體溫高上一、兩度。只站了一下子,這名男孩就帶著痛苦的表情,抱住了消防員的腰。
消防員立即蹲在小孩面前,哈利根鐵鋌斜靠在他的肩上。他做了個怪動作:把雙拳握緊,做了拍打的奇怪手勢,就像是小狗在空中伸爪。男孩做了個鬼臉,發出了尖笑聲,完全不像哈珀看過的那些正在受苦的孩子。那聲尖笑聽起來就像是擠壓玩具一樣。
消防員抬頭,視線回到哈珀身上,還來不及說話,艾伯特就抓住了哈利根鐵鋌的一端。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消防員問。
「先生,放下你的武器。」
消防員抓住鐵鋌,艾伯特更用力地拉了過去,在消防員猝不及防、一下子失去平衡後,乘機勒住了消防員的脖子。消防員的腳跟在地板上踢出劇烈的摩擦聲,試圖要踢開艾伯特。
哈珀看著兩人像加速中的跑馬燈般扭打,回想起剛才的畫面——不只是消防員空中拍打的奇怪動作,還有那男孩體弱無力到需要扶助的狀況。
「你聽不見。」她對著那孩子說話,但其實只有自己聽到。因為男孩的確失聰。
她就讀護理學校時曾旁聽過美式手語課,如今早就忘光光了。或著該說,她認為自己已忘光了教學內容。但是她發現自己不自覺地指著肋骨,再像是要從身體裡挖東西出來,輕輕地拍打腹部:這裡會痛嗎?
尼克有點不確定地點點頭。等她用手覆住他的腹部時,男孩向後退了一步,用力地搖了搖頭。
「沒事的。」她一字一字清楚地說,期望他讀得了唇語。她回想起手語課程所學的,就算是最厲害的讀唇術,也只能理解眼前七成的內容,而多數聽障人士遠遠不及這個程度。「我會小心的。」
她伸手觸診男孩的上腹部,他又遮住肚子往後退,上唇冒出汗珠,小聲地哀號。哈珀見狀馬上就確定這是怎麼一回事。
艾伯特仍緊緊勒住消防員的脖子,讓男人幾乎要窒息。幾年前他曾在紐約市成功用這一招擊敗了艾瑞克.嘉納,技術還沒有生疏。他用另一手拿起哈利根鐵鋌,抵著消防員的胸口。
如果哈珀有辦法專心觀察的話,或許便能發現消防員古怪的地方。他不肯放開鐵鋌,也沒有打算掙脫艾伯特的勒頸動作,反而是嘗試用牙齒拉開左手的黑手套。就在這時,哈珀響亮的聲音讓他們都停下了動作。
「林恩護士?我們需要一張病床送這孩子進行電腦掃描檢查,並且準備腹部手術。小兒科裡有可用的人手嗎?」
林恩護士一臉冷漠,不耐煩地將視線越過消防員,看向哈珀。
「妳叫什麼名字?新來的?」
「是的,女士。我三週前才應志願召募來此報到。我是哈珀,全名哈珀.葛雷森。」
「葛雷森護士,現在不是時候,也沒有地方去——」
「現在就是時候。我們必須要優先處理這位病患。他的闌尾已經破裂,要不然就是快要惡化了。另外,我們這裡有懂手語的護士嗎?這孩子聽不見。」
消防員直直盯著她,全身緊壓在消防員肩上的艾伯特也張大了口看向她,隨後就鬆手讓消防員得以自由呼吸。消防員用左手揉揉喉嚨,以熱烈的眼神向哈珀表示感謝。
林恩護士的臉色一變,露出些許慌張。「妳不能不靠電腦斷層掃描就做出診斷。」
「我根本不能做診斷。」哈珀說:「但我只是——我很確定。我本來在學校當校護,去年有個男孩就是這樣。妳看見他按住肚子的樣子了嗎?」她皺眉瞥向消防員,聚焦在他本來想說出來的話。「你說房子崩塌時他『就在那裡』。你的意思是說,他在坍塌的時候,跟他的母親在房子裡嗎?」
「是的。這正是我想要解釋的事。他的母親死了,而他身陷瓦礫堆中,我們把他救了出來,而他身上看起來,呃,有點擦傷,但沒什麼嚴重的地方;之後他開始吃不下東西,也很少回應我們,那時我們還歸因於驚嚇過度。今天早上,他突然滿身大汗,開始痛苦地坐立難安。」
「如果他的腹部曾受到重擊,就有可能傷到闌尾。他上次上廁所是什麼時候?」
「我沒有注意到孩子去大號的狀況。這位先生要是願意放開我,我就可以問他了。」
「好,」哈珀的口氣第一次顯得不友善。「放開他。快快。」這是電影《歡樂滿人間》的台詞,哈珀從小就喜歡用女主角茱莉.安德魯絲說的台詞來代替粗口。這讓她能堅定原則,提醒自己表現出最好的一面。
「我很抱歉,女士。」艾伯特嘟囔著把手移開,還小心地扶住消防員不讓他向後跌倒。
「幸好你在這時候放手。」消防員的聲音裡竟然完全沒有氣惱。「不快點照顧病人的話,我自己也非死即傷。」消防員在男孩身旁蹲下來,中途對哈珀笑了笑。「妳很好。我喜歡妳。快快!」
他面向正用姆指抹去眼淚的尼克,快速做了幾個手勢:握住的拳頭、伸出一指,一手擠壓、一手倏地放開。哈珀覺得這個人像在玩弄蝴蝶刀,或是撥弄一台奇幻的隱形樂器。
尼克伸出三根手指,然後捏住,就像在空中抓住蒼蠅一樣。哈珀認得這個手勢,很多人也認得,意思是「沒有」。不過她無法明白男孩在雙手與臉上所表現出來的意思。
「他說他沒辦法上廁所。他想要上,而且覺得很痛。意外發生之後,他一直都沒辦法上廁所。」
林恩護士用力呼出一口氣,提醒大家還是由她主掌全局。「好。我們會……快快為你的兒子看診。艾伯特,你可以用無線電叫人推張病床過來嗎?」
「我說過了,他不是我兒子。」消防員說:「我為這個角色試過鏡,但是沒演成。」
「所以你不是家屬。」林恩護士說。
「不是。」
「那代表我不能讓你陪著他去檢查。我——我非常抱歉。」整天下來,林恩護士第一次表現出動搖與疲憊。「只有家屬能陪同。」
「他會害怕,他沒辦法跟妳溝通,但可以跟我溝通,他有辦法跟我講話。」
「我們會找人跟他溝通。」林恩護士說:「況且一旦進了這扇門,他就要接受隔離。能夠進出這扇門的只有龍鱗病患,或是有工作在身的人,先生,我不能放行任何例外。你提到他有個母親,還有其他家人嗎?」
「他有——」消防員說到一半打住,皺起眉來搖搖頭。「不,沒有其他家屬。沒有人可以來這裡陪他。」
「好吧。謝謝——謝謝你讓我們注意到他的病情。我們會接手照顧他,讓他完全恢復健康。」
「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他看向淚眼汪汪的尼克。消防員的手勢像是在向他敬禮,再幫看不見的乳牛擠牛奶,最後以手指向男孩的胸口作結。尼克的回應則不需要解讀,他靠向消防員,讓消防員溫柔地抱住他。
「先生,我希望你別這樣做。」林恩護士說:「你不會想被傳染的。」
消防員沒有回答,他緊抱著男孩,直到雙扇大門被其他護士推開,送來一張病床。
「我會回來看他。」消防員舉起男孩,把他放在輪床上。
林恩護士說:「你不會再見到他,至少在隔離期間沒辦法。」
「我只會在櫃檯詢問他的健康狀況。」消防員朝艾伯特與林恩護士看似譏嘲但不惱人地點點頭,向他們致意,然後轉向哈珀。「我欠妳一次。我很看重這件事。下次如果妳有需要撲滅的火勢,我希望接到呼叫的就是我。」
四十分鐘後,這名男孩已被麻醉,小兒外科醫生卡納布從他身上割下了杏仁大小的紅腫闌尾。男孩在接下來的三天接受了術後照護,但是第四天,人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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