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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麗。花火原創小說66折起
生命的浮影:跨世代散文書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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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浮影:跨世代散文書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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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日子如流水,那些四散的生活碎片
在記真也記情的散文裡,一一閃現人情浮光——


凌性傑(詩人、作家) 專文作序

何寄澎(國立臺灣大學中文系名譽教授)
楊昌年(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系退休教授)
阿盛(作家)
王盛弘(作家)
孫梓評(詩人、作家)
楊佳嫻(作家)
李欣倫(作家)
范宜如(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系教授)
陳美桂(北一女中國文科老師)

──好評推薦


=本書特色=

◎ 臺師大國文系石曉楓教授融合豐富的教學經驗,親選二十本值得反覆咀嚼的散文著作,沿著作者的筆順流而下,具體感受各世代的文學魅力。

◎ 書評兼具條理知性與洞察人生的犀利目光,由點散及面,從作家的心眼而入,自文眼而出,縱觀散文家的創作觀與人生觀。

◎ 閱讀不只是富有寫作筆法,亦是理解人生最輕鬆的捷徑,悠游在文字的微型宇宙裡,自給自足不求人。在書中你能收穫到看待生命、生活的多種視角,女性創作者有如席慕蓉的深情凝視、簡媜的圓熟自省、房慧真的冷冽平視;男性創作者則如徐國能的中年懷視、鴻鴻的戲謔童心與張維中的平淡卻見生死如夢的逼視。


=內容簡介=

「《生命的浮影》以評論、欣賞的筆調引介當代重要散文家,也以深邃、睿智的眼光望向人生幽深之處。這本書讓我們看見散文創作的至情至性,而生活的真實、生命的真實竟在文字中化為浮影。實相與浮影,同樣地扣人心弦。我們或許可以藉此理解:散文的藝術如何迎向日常生活、如何直面人生?」──凌性傑(詩人、作家)


人世飄飄,或起或墜,生活瑣碎,萬事皆變,
無常在日常中展現,在散文裡投影。
沿文字的溪河,心尖興起微微戰慄。

散文記錄真實裡的真實;也錄下虛構裡的真實,再平凡庸俗骯髒悲傷或新鮮的,都能透過書寫留存包容一切,如海洋如山林藴藉萬物,任其生長出自己的姿態。散文正是這樣美好的文體,可用樸素真摯的文字寫出生死哀喜,亦能創造出具備廣袤境界的氣勢大篇,帶給讀者一段悠揚美好的閱讀經驗。向外是讀他者的經驗、人生;向內可省思可沉澱,亦最直面欣賞各個創作者的性情、懷抱與文字風格。

書中以兩條線為主軸——女性與男性散文家分徑出發,各具姿態。

女筆纖細飛揚如刺繡,絲絲縷縷穿引世事:簡媜《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寫生死老病,梳理過往的怨懟遺憾迷惘;王安憶《尋找上海》從建築、劇種、飲食、語言等各方面「絮叨」出上海的面貌;廖玉蕙《為什麼你不問我為什麼》以澄澈黠趣之眼,在臉書的世界揮灑自如。而男性視角疏朗遼闊,於尋常生活中見沉吟感懷:阿盛《民權路回頭》一貫擅長揉合臺語俗諺與文言的妙筆,婉轉呈現小人物的悲喜鳴嘆;徐國能《綠櫻桃》道出中年掛懷卻萬事無心的深沉況味;張維中《夢中見》獨特澄淨的腔調帶出生命的模樣與意義。

各篇前先置以評介,夾敘夾議,兼以編者獨有的抒情筆調,閱讀之餘,同時激盪出不一樣的思路,而非單方接受書寫者的論調。宏觀理解中帶出獨立思辨,尋找出語言與生活的深度連結。

作者簡介

石曉楓
福建金門人。臺灣師範大學國文系專任教授,研究領域為臺灣及中國現當代文學,創作曾獲華航旅行文學獎、梁實秋文學獎等。著有散文集《無窮花開──我的首爾歲月》、《臨界之旅》;論文集《文革小說中的身體書寫》、《兩岸小說中的少年家變》、《白馬湖畔的輝光──豐子愷散文研究》;編著有《人情的流轉:國民小說讀本》(與凌性傑合編)。

相關著作:《人情的流轉:國民小說讀本》

目次

【推薦序】世界就在眼前──讀《生命的浮影:跨世代散文書旅》 /凌性傑


輯一:傳來深海的女聲

傾聽與交談間的節制深情——林文月《人物速寫》
(精選散文:〈C〉)
多情的眼,柔軟的心——張曉風《星星都已經到齊了》
(精選散文:〈描容〉)
秋光流淌中的深情凝視——席慕蓉《人間煙火》
(精選散文:〈水彩課〉)
記憶底層的哀愁——李黎《海枯石》
(精選散文:〈花魂〉)
臉書之為用大矣──廖玉蕙《為什麼你不問我為什麼》
(精選散文:〈正言若反〉)
天光雲影間的意趣——丘彥明《家住聖˙安哈塔村》
(精選散文:〈秋天的早晨〉)
上海的「千顏萬隅」——王安憶《尋找上海》
(精選散文:〈我的同學董小蘋〉
鍌銀流金,歡然不驚──簡媜《誰在銀閃閃的地方,等你》
(精選散文:〈哀歌的屋簷──阿嬤的老版本之一〉)
即之也溫的傳記——宇文正《永遠的童話——琦君傳》
(精選散文:〈一副複雜的頭腦,一顆單純的心〉)
關於那些不忍與不堪的──房慧真《小塵埃》
(精選散文:〈舊信〉)


輯二:野地裡的男性視界

創作與出版的「雙棲寫照」——隱地《身體一艘船》
(精選散文:〈菱形人生〉)
織錦錯落堪對照──蔣勳《微塵眾》
(精選散文:〈秦鐘〉)
童趣、野趣與理趣——邱坤良《馬路‧游擊》
(精選散文:〈生活風景〉)
以淡定之筆摹真我──何寄澎《等待》
(精選散文:〈造物不吾欺〉)
有生有活遍地花——阿盛《民權路回頭》
(精選散文:〈秀桃〉)
在尋常日子裡造人生──畢飛宇《造日子》
(精選散文:〈木匠〉)
自給自足的遊戲——鴻鴻《過氣兒童樂園》
(精選散文:〈森林之心〉)
情眷眷而懷歸──吳鈞堯《熱地圖》
(精選散文:〈身後〉)
櫻桃心的酸甘況味──徐國能《綠櫻桃》
(精選散文:〈河〉)
如夢般的惘惘生死間──張維中《夢中見》
(精選散文:〈中東〉)

書摘/試閱

關於那些不忍與不堪的──房慧真《小塵埃》

從《單向街》到《小塵埃》,房慧真大抵維持了她一貫的「城市遊蕩者」風格,以一雙明淨冷澈之眼,刻繪生活裡剎那閃現的靈光。《小塵埃》四輯分別名為「記憶切片」、「人生速寫」、「浮光掠影」、「日常即景」,實則都是書寫此種靈光的神遇與感觸,其悲憫心眼之所注目,往往寥寥數筆,便生動勾勒出一幅浮世風景。由文字到書中的日常攝像,且可見一種節制與秩序、一種乾淨而近乎潔癖的極簡,只讓情感於其間有意無意洩漏丁點;就這一丁點,便足以引人低迴。這是當代作家的機警文字,在六年級同輩黃麗群的散文裡,亦常見類此風格,只是黃還要更佻達些。
房慧真慣於藉引文觸類旁通,將自我與他人的生活融合、對照,並穿梭其間,如是的借用當然並非點石成金,而是以金鍊金,相互碰觸出靈感的火花。然而我卻覺得包括篇名,也有諸多太近便的借用,信手拈來,各篇多有如〈觀看的方式〉、〈旅途冰涼〉、〈這位太太〉、〈生活在他方〉、〈百花深處〉、〈熱與塵〉、〈夜與霧〉之類題名,雖則展現出作者的博覽雜食,然而房慧真自我的聲腔已夠清亮,實無需一再藉他人語彙壯膽。
《小塵埃》全書可視為一部城南少女的成長與生活誌,但誌記之處獨不與時人同調,其眼中所見多為陰暗、卑微、邊緣的情緒與人物,是城市的暗影,背光的那一面。孤獨的獸或宅居洞穴,或行走城市,其耳目所見、心眼所思盡現於書中,諸如成長階段被排擠的少女、恐父情結揮之不去的苦惱等;相較於宅生活的內鎖,〈這一夜,我們以唾沫、身體相連〉、〈身體樂園〉等則是向外的觀照,展現其性格的另一面。
輯三「浮光掠影」篇幅稍長,也迭有佳作。其中〈舊信〉與〈喪家之犬〉兩篇,頗可見房慧真散文的基本關懷與風格。〈舊信〉展現出作者剪裁日常片段的精準功力,北京的人力車夫、水電工人、公交車掌,共同組構成灰暗如沙塵的色澤;而遊走於陌生城市的觀察者,則感受到尊貴的寂寞、熱鬧的清冷,一種隔絕而無能為力的悲憫,盡現於斯。〈喪家之犬〉將個人身世與他人背景交互剪接,前後映照野犬生涯,其間寓意不言而現。而家庭創傷則與本書相始終,從〈開往中國的慢船〉、〈蜜月〉,以及各篇章偶然閃現的記憶片段,便可見恐懼之綿長。
房慧真所書所寫,大抵便是這些日常生活中令人迴避的、微感不安的、忍不住背過臉去的生活,然而行走於世,誰能全無遺憾?誰能不多少蒙塵?也因此,那些觀照他人之不忍,與回顧自身之不堪的小塵埃,乃能在讀者心尖上,一次次興起微微的戰慄。

舊信 ◎房慧真

這裡賣的信封信紙皆俗麗得可怕,只好選了較原始粗疏的一種,寄過去時也許還附上北京的塵沙。北京無論男女皆一副細長眉眼,男人曬得黝黑些,粗濃眉毛;女人粉白大餅團臉,上頭用眉筆勾勒出二彎新月。男人、女人、小孩的共同特徵是臉頰皆被凍熟,紅通通地成了天然腮紅。街上有許多人力車,三輪車夫在寒冬中逆風而行,暗沉的衣服鞋襪上沾染了許多塵土,我看著總不忍。
不忍的還有前幾日來裝熱水器的小工,穿著模樣與臺灣水電工無太大差別,然而我在樓下看見他時,他只有一臺單薄的腳踏車,上面載著數臺熱水器以及林林總總的工具,只用一根尼龍繩勉強綁住。我望著他半蹲在腳踏車旁繫了許久許久,用來裝工具的是一個十分髒污鄉氣的籐籃子,從我心底很矯情地升起了一片哀愁。
昨日一人晃蕩於北京的鬧區王府井大街,吃午餐時下麵的師傅不知怎麼嗅出我是臺灣來的,一直殷勤找我說話,只是那麵下頭墊著厚厚一層油實在食不下嚥,吃不到一半,我趕緊付錢落荒而逃。年輕師傅不死心追了上來,一直問我好不好吃,我點頭說好吃。然而那一大盤冷麵還怵目驚心地擱在那裡,諷刺我的偽善。
北京的公交(公車)只需人民幣一元(約新臺幣五元)即可乘坐。車體非常狹窄且長,像是用兩臺車拼合在一起,共有前、中、後三個門,車上有一售票員,類似從前臺灣的車掌小姐,最大的不同是北京的售票員需穿梭在擁擠不堪的車廂內「拜託」乘客買票。她們很不容易地擠過人群挨了過來,近似懇求的語氣說著:「買票了沒有?沒票的拜託買一張好嗎?」胸前掛著一個破舊不堪的茶色皮包,綻出的白色棉絮像浮出水面噘著透氣的魚嘴,用橡皮筋簡陋地絞住,收了零錢時稍微扭開再丟進去,原先我以為那個包是隨便拿來充數的,後來見到每個售票員的脖子皆掛了一個,才知道是公家配給。售票員大多是下盤穩重,車子行進間不抓扶手依然穩如泰山的中年婦女,到站時或者開了窗攬客,或者乾脆下車去嚷嚷一陣,她遞票給我時,手上爬滿了厚繭。
上禮拜,隨意跳上一班公車,挑了一個最順眼的地名,下車後保持冷靜,神色自若地拐進一處大雜院。灰撲撲的土路旁,堆滿燒盡的煤球爐,這裡沒有暖氣供暖系統,一家三代五口人擠住的斗室內,儘管白日大人出門打工,暫且空了出來,也留不住貪玩的娃兒。北京娃娃,一個個被肥大棉襖裹蒸粽似地包得圓敦敦地,只從領口冒出一顆小頭顱,嘴唇賭氣似地嘟著,染上一點胭脂紅;底下伸出兩隻細瘦小腳,肚大腳小,一搖一擺走來好似企鵝,但不是黑白,而是大紅配上正綠,這樣喜氣熱鬧的顏色,沾上了塵土,彷彿被框進泛黃的舊照片裡,可懷想舊京歲月。紅綠企鵝大搖大擺走來,蹲在一漥污水塘旁,用樹枝撥弄著載浮載沉的菜渣。外頭的霜凍,將該有的廚餘餿味、糞坑屎尿結結實實封住了,我只要小心抬腳,不讓前天在虹橋市場買得的耐吉球鞋,踩進污水或菜渣內。
大雜院外頭有個露天黃昏市場,有一賣「毛蛋」的小攤,在別處從來沒有見過,不知為何物,想買一個來試試。顧攤的婦人直對我嚷著:「來五個吧!要不至少三個,一個哪裡夠?」我像倔強的小孩,伸出食指比一,結果還是接回了三個。趁著剛起油鍋的熱,忍不住就在路旁剝開了一個,表面炸得金黃的雞蛋,裹覆在裡頭的,是一隻羽毛未豐,但已成雛形的小雞。我一口也吃不下,遂都給了等在一旁的野狗。
城裡不見的稀罕吃食,除了「毛蛋」,還有「驢肉」。烤得熱烘烘地圓燒餅,中間夾著幾片切得薄透的驢肉。稍遠一點的城郊,偶爾還見得拉著拖板車的小毛驢,民工樣的主人並不坐在車上抽鞭勒頸頤指氣使,而是在一旁陪著走,老實敦厚的模樣,驢子也不免乖順起來。車上滿載翠綠大白菜,更冷一點的時節醃下,明年此時開封,便可煮上酸菜白肉鍋。
市場的最外圍,離炸毛蛋,一元一串的烤羊肉攤還有些遠的邊上,幾個面色黧黑、鄉村模樣,不約而同抱著娃兒的婦女,出來放風奶孩子。然而那氣氛明明不悠閒不尋常,婦人之間少了閒話家常,也不常逗弄孩子,懷中的嬰孩像只裝飾品。她們保持著一定的間隔,直挺挺地站著,像一排寒風中仍堅守崗位的電線桿,機敏警覺地眼觀八方,一個男子向她走去,她從襁褓中迅速掏出了一包東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乾淨俐落。
後來問了當地朋友才知道,她們懷抱著嬰兒,嬰兒身上藏著A片,整個被壓抑的中國,藏在奶著孩子樸實村婦的幽黯胸懷裡。那胸乳不一定有奶汁,那嬰兒通常非親非故,是按鐘點計費,特地租來的。
親疏關係難以確認,有租來的嬰孩,也有同住一房的丈母娘。
每日我到大學裡的學生食堂去喫飯,排隊打飯的隊伍裡,總零星間雜著幾個,上了年紀、頭髮花白的老嬤嬤,穿著漿洗過度而泛白的藍布衫,輕爽抖擻地,排在青春的隊伍中,有時不喫菜,就拿飯票換幾刀玉米餅,或一小盆窩窩頭,便滿心歡喜地回房了。有時也見,端著搪瓷臉盆,裡頭是漱口杯、牙刷,不倚老賣老,認分地也在等待盥洗的隊伍中。沒有人覺得有什麼異常,大驚小怪的似乎只有我,抓著朋友問來歷。朋友說,那是A君的丈母娘,A君是博士生,住兩人房,但他室友是北京人,自己住不著,便把床位勻出來給A君安家落戶。北京租金、生活費昂貴,妻子、丈母沒餘錢在外頭另租房子,便來學生宿舍一同擠屋。A君白天在圖書館苦讀,房間讓出來給丈母娘轉收音機聽相聲、京戲。老有所歸,生活起居上也互相有個照應,一種設身處地、細微不查的體貼。
這裡的天黑得早,回住處時我總摸著黑,摸上二樓,按了樓梯間的電燈,朦朧短暫的昏黃只足支撐我到二樓半,摸上三樓才有電燈。就這麼一路像隻手護著微弱地燭光,忽明忽滅,燈暗下來時我並不覺得駭怕,我只怕燈忽然亮起來的那一瞬間,我終於藉由眼角的餘光瞥見,那低伏蹲在牆角的一團漆黑的什麼,也許叫做寂寞。

織錦錯落堪對照──蔣勳《微塵眾》

《紅樓夢》做為一部傳世經典,坊間始終不乏導讀性質的作品,而蔣勳近來繼《紅樓夢青年版》對原書前二十回的詮解,以及《夢紅樓》一書對紅樓夢裡的真假、青春、愛情、生死與珍食異寶等,進行專題專章的討論之後,新著《微塵眾》系列更另闢視角,以《紅樓夢》的小人物為觀照對象,一一予以深情的注視。全書篇幅雖短小輕薄,但基於通俗化、普及化的用心,讀者若能循此閱讀或重讀紅樓,則此書看似單薄,後續所引發的思索卻將滋味無窮,後勁深實。
書題為《微塵眾》,作者自言乃因歡喜《金剛經》以「微塵眾」形容眾生多到像塵沙微粒般,在六道中流轉。這些「碎」為微塵的小人物,在蔣勳筆下其實俱非微塵,而有大作用存焉,或可供作人情之觀照,如劉姥姥者流;或於運命造化之際可起情節推動之功,如冷子興、「門子」者流;或為主角的自我鑑照,如少年秦鐘。
蔣勳論述紅樓小人物時,頗多文學性筆觸,例如講到晴雯撕扇,蔣勳說還有補裘、臨死前咬斷指甲交給寶玉等情節,也都有「裂帛之聲」。寫到寶玉捱打,蔣勳特別指出這男孩下身「一條綠紗小衣,一片皆是血漬」,那種視覺上的衝突更令人觸目驚心。至於「寶玉梳頭」一節,蔣勳且特別強調青春畫面的美好,寶玉見湘雲黛玉熟睡模樣,用兩名女孩兒用過的水洗臉,又央求湘雲代為梳頭等癡態,種種細節描述,視、嗅、觸、聽、味覺無不具備。這是文學的鑑賞之筆。
而由於本書之前身乃《壹週刊》專欄文字,因此字裡行間又不乏相當生活化的借鑑與思考,由此體現其實用性。例如蔣勳特別著意於蔣玉菡、北靜王、寶玉、秦鐘、馮淵、薛蟠、香憐、玉愛、金榮等酷兒角色,以為今日酷兒當讀《紅樓夢》。又如他提出所謂「焦大情結」,指出凡前朝元老式的過氣人物便可稱之,唯安分做自己,不處處顯能,方能免於過氣的悲哀。蔣勳且以戴權影射某些官場嘴臉,以狗兒指涉安逸社會裡無擔當、愛撐場面的窩囊男人,以賈璉的越軌對照世人難免的犯規潛意識與快感。紅樓小人物,實一如你我及周遭眾生百態,以古鑑今、觀照呼應,乃生同情與寬容。
因此,《微塵眾》實為一部紅樓小人物細品錄,字裡行間充具作者一視同仁的平等心。蔣勳用了「織錦」的概念,不憚其煩強調如二丫頭之類樸實的小人物,是大片閃爍的錦繡裡,忽然置入的灰褐色棉線;劉姥姥與寶玉在同一章節裡交錯,也是華麗細緻的青金色線裡,所埋藏「暗灰沉滯老氣」的線,紅樓夢裡繁複的圖紋錦繡,由此織鏤而成。而人物與人物間錯落的映襯,是文藝手法,自也是人情觀照,紅樓夢因此是懺悔錄,也是一部警世錄。

秦鐘 ◎蔣勳

秦鐘在《紅樓夢》第七回出現,他是秦可卿的弟弟。這兩個姓「秦」的姊弟,諧音「情」,兩人都為「情」所困,為「情」而死。
秦可卿與秦鐘都長得美,可卿是賈寶玉初發育時暗戀的性幻想對象,秦鐘則是賈寶玉第一個同性愛人。異性或同性,對十三歲左右的青少年而言,似乎沒有差別。純粹因為「美」,他們有了宿世緣分,也純粹因為「美」。他們有了不可知的情緣糾纏。
第七回,寶玉和王熙鳳去寧國府看秦可卿,可卿說正巧弟弟秦鐘在,寶玉就吵著要見他。
秦鐘一出場的描寫是:「比寶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舉止風流,似更在寶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些女兒之態。」
作者寫秦鐘的「美」,沒有強調性別。在性別劃分單一的世界,其實也不容易了解秦鐘與寶玉的情感。
王熙鳳一見秦鐘,推寶玉一把,笑著說:「比下去了!」
秦鐘的「美」讀者看不見,王熙鳳一句:「比下去了!」彷彿讓人眼睛一亮。
秦鐘青春的生命有多麼「美」,不是世俗男性陽剛到粗魯的美,也不是女性陰柔到蒼白的美,性別的膚淺兩極劃分無法分析。秦鐘的「美」,不像是肉體,像是一種魂魄。湯瑪斯.曼(Thomas Mann)《魂斷威尼斯》(Death in Venice)名著裡的少年「達秋」(Tadzio),很類似秦鐘。他們的美,像是青春本身;他們的美,忽然喚醒每一個人自己生命曾經有過的嚮住。那「美」使王熙鳳驚動,推了寶玉一把,說「比下去了!」
同樣年齡的寶玉,生長在富貴家庭,有一切物質的享受,受一切人寵愛,他沒有拿自己跟秦鐘比。他的反應是「心中若有所失,癡了半日」。
寶玉的「若有所失」,寶玉的「癡了半日」耐人尋味。一個富貴公子,集天下榮華寵愛於一身,在生命的「美」面前悵然若失。他沒有「忌妒」,沒有「比」的心思,他只是從心底肺腑衷心歡喜讚歎:「天下竟有這等人物!」
秦鐘的「美」會不會反射出了寶玉自身動人的生命情操?在處處競爭比較的社會,在時時因為比較競爭產生忌妒排擠自誇的社會,賈寶玉看到的「美」一清如水,只是歡喜,只是讚歎。
寶玉,一個青少年,在「美」的面前發呆,他心中想著:為什麼我生在侯門公府之家?為什麼他生在寒儒薄宦之家?
「美」沒有性別,「美」也沒有階級,《紅樓夢》的作者要用「美」對抗一切世俗的分類嗎?
王熙鳳、秦可卿要吃茶吃酒,寶玉就借故他和秦鐘不喝酒,兩人就私下離開去講悄悄話了。
寶玉第一次見到秦鐘的「若有所失」,是青春期難以解釋的寂寞嗎?在眾人的寵愛中,他好像一直在尋找另一個自己,像柏拉圖說的那個被神懲罰劈成兩半後失去蹤跡的另一半的自己?
我們如此不完整,我們都在尋找另一半的自己,每次好像找到,卻又覺得不對,那真實的另一半自己到底在哪裡?
寶玉覺得秦鐘是自己劈開來的另外一半,他找到了,他想與秦鐘合而為一。
寶玉問秦鐘課業,秦鐘因父親老邁,家境窮困,正輟學在家。寶玉平日最恨到學校讀書,厭煩所有為了考試做官的虛偽教育,此時他卻熱心邀約秦鐘一起上學,一起做功課。
青少年的中學記憶,常常並不是學校功課,其實是玩伴,同年齡的玩伴,同性別的玩伴。一個在女性世界中長大的寶玉,一個身邊圍滿長輩呵護的寶玉,終於有了第一個同年齡、同性別的「伴侶」秦鐘。
所以,秦鐘是寶玉的第一個同性戀愛人嗎?
許多人討論過他們的關係,有沒有性行為云云。小說留下很大的猜測空間,好的文學畢竟不是八卦,也不會把關心的重點放在揭人隱私的沾沾自喜上吧。
寶玉和秦鐘一起上學了,他們在學校裡做了什麼事,第九回有詳細描述。《紅樓夢》第九回是精采的青少年寫實文學,比美《麥田捕手》(The Catcher in the Rye)。可惜教科書選讀《紅樓夢》都不(敢)選此回。
秦鐘和寶玉讀的學校是賈府設立的貴族私塾,小到八、九歲,大到十七、八歲,都在這裡讀書。等於今天的小學四、五年級到高一、高二左右。清一色的男學生,假借讀書,玩起青少年男生大膽的性遊戲。
學校的老師是賈代儒,一個不得志的讀書人,在私塾教書,學生也不愛聽,自己也覺得窩囊,常缺課,要孫子賈瑞代課。賈瑞沒有威嚴,鎮壓不住學生,學生就造起反來了。
班上有一對小學生,長得漂亮,同學給他們取外號,一個「香憐」。一個「玉愛」。同學都想「染指」這兩個男生,但是他們是薛蟠包養的。薛蟠有錢,班上學生圖有錢花,許多成為他的「契弟」(乾弟弟)。香憐和玉愛是薛蟠新歡,別人都不敢碰。
秦鐘來了,有寶玉撐腰,就跟香憐擠眉弄眼,假裝上廁所,兩人就勾搭起來。
有一個叫金榮的,原來也是薛蟠包養的乾弟,但薛蟠有了「香憐」「玉愛」,金榮就被丟棄。過氣愛人心裡當然不爽,趁秦鐘跟香憐勾搭,跟在後面就要報復,金榮一聲張,學堂裡就鬧成一團了。
秦鐘是同性戀嗎?他與寶玉有情,他追求學弟香憐。但是,別太早下結論,看到第十五回,秦鐘姊姊喪禮,在廟裡頭,秦鐘就搞起一個小尼姑智能兒。他把智能兒抱到床上,性慾高漲,立刻扯褲子,秦鐘不管場合,也不分性別了。
《紅樓夢》裡的青少年多是今天的「酷兒」,秦鐘是,薛蟠、金榮都是,「酷兒」們應該重看《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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