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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麗。花火原創小說66折起
亂世無命:白道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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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無命:白道卷

定  價:NT$ 34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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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本以上且滿1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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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庫存,下單後進貨(採購期約4~10個工作天)
可得紅利積點:9 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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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發跡於林榮三文學獎、奠基台中在地的異色作家
當你就是大哥!反烏托邦 ╳ 黑道江湖 原創社會派武俠作品

台中黑道勢力大洗牌!在與白道豪門掌門人林敬書祕密結盟、約定改寫台中局勢的計畫後,謝哲翰如今已穩坐台中海線領袖的位置,成功打入台中黑道的權力核心、踏出了打倒江湖的的第一步。
然而,剛在黑道闖出名號的謝哲翰,很快就發現自己成了各路黑道人馬的眼中釘,甚至還捲入了白道各方諸侯的權力鬥爭、成為暗殺的對象。白道與黑道不同,前身雖然也是黑道,但它們以「政府」之名,將非法的暴力變成合法的暴力,是個遠比黑道更為險惡的江湖,其中又以掌管國家情治單位的國安會祕書長‧金毓訢最為難纏。
面對金毓訢一層又一層的陰謀與黑白兩道的步步進逼,謝哲翰必須擺平錯綜複雜的派系勢力、以台中為立足點來尋求有力盟友的支持,同時設計讓自己的敵人互相殘殺、製造出一場撼動全台權力結構的大動亂。
在這個敵我難分、價值淪喪的是非之地,謝哲翰能否守住自己的底線與愛人、實現自己改寫江湖規則的初衷?更重要的是,他還有機會自江湖抽身嗎?

※發跡於林榮三文學獎、奠基台中在地的異色作家
※緊接《黑道卷》、台中史上最有梗本土原創玄幻武俠小說:當你就是大哥!反烏托邦 ╳ 黑道江湖 原創社會派武俠作品
※作家林立青 ╳ 商人、漫畫《孫文的野望》投資者鄭立 矚目推薦

作者簡介

作者╱Fant
Fant,曾獲文學獎若干,不務正業的生科人,寫過科學論文也寫過新聞報導時事雜文,寫純文學也寫通俗小說,喜歡挑戰新題材,希望作品《亂世無命》能帶著武俠小說爬過金庸這座高山,開拓屬於這個時代屬於台灣這塊土地的社會派武俠。

【推薦序╱林立青】
這是我第一次推薦武俠小說。在我的閱讀經驗裡面,武俠小說像是時光機一樣,一但翻開了,就不覺自主的往下看下去。畢竟架空的世界裡面,所有的人性都放大了一些,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小孩,而每個小孩,都曾經希望自己是個俠客,當一個俠客必定會有現實中無法取得的絕世武功,至於武功有多強,武功怎麼用,都吸引人繼續看下去,暫時地逃離一下現實,也從虛構的故事中,更看清楚現實世界的人性,看清楚每個角色的位置、選擇及無奈。
這部《亂世無命》,故事設定在中學,讓我回想起自己依舊年少時,對什麼好像都懵懵懂懂,都還有一點期待或者無知的時候,只是故事的場景在台中,又是我出社會以後,工作所待的地方,一個以作者所在城市開頭的小說,反映的就是這個城市的文化、記憶以及想像。這本書直接了當的說是一部黑幫小說,但也是一部人性小說。一個虛構世界的作品,只要寫到了人性,或多或少都會出現一些更貼近於現實的金句或者感嘆,故事中特別將台中黑道列出,一方面事作者選擇,另一方面,透過主角在一連串的事件裡感嘆「演戲和欺騙,實在是一件比博殺打鬥更累的事」,而當黑道之間互相火拼背叛,也出自於國際化競爭時的CP值選擇時,看的到底是小說,還是真實世界的台灣翻版?
故事中的台中黑幫,比起白道還要多了點「階級流動」的意味。或許是作者故事諷刺現實,也或許是小說以及創作總可以反應出更多的人性,如同《航海王》中誇飾過後的的「天龍人」反而成為了一整個時代用來諷刺特定意識形態的作品一樣。
而小說不也是嗎?我看著主角身分轉換,從一開始身不由己,到後來即使看透、看通也無法擺脫的宿命,想想每天依舊上班、依照行程打卡並且上網發文的自己,這本書成書的時候,台灣的貧富差距日增,每個時代的武俠,其實回過頭來都是映照當下人們對於社會的反應、思考以及批判。
這些元素並非 Fant 所創,但他應該是我印象中,第一個以台中及黑道為背景寫作的創作者。那些影射的人物,反應的社會現實,也都隨著故事推進,令人不禁思考:現實又是什麼樣子呢?作者用筆來反映時事,或許才是真正的俠客吧。
這本書也是,我推薦給願意閱讀新武俠的朋友。

──林立青(作家)


【推薦序╱鄭立】
寫序我不是第一次了,我經常都幫別人的書寫序,寫玄幻小說的序倒是第一次。這當然是因為之前從沒有人邀請我寫玄幻小說的序,我也不是玄幻小說出名的評家或者讀者―科幻我倒是看不少。
當然,我並不是完全沒看過,多少也有接觸。因為意義也偏離當初創作這個詞語的人本意甚遠,所以什麼是玄幻小說也真的很難說。對我而言,玄幻小說和日本的輕小說本質是很相似的,就是和網路文學有很深的淵源,不管它是什麼題材,它反映的就是二十一世紀初這個世代的想法。
這種創作滲入的其實都是之前的各種要素,多數都是這一輩作者成長時看過的東西。從金庸、古龍的武俠小說、《尋秦記》、西方奇幻小說、衛斯理到日本動畫甚至抗日神劇,各種要素全部混在一起。當然,還有其他玄幻小說,彼此再近親繁殖,互相參考。
也許在很久的未來,說起玄幻小說,大家會想起的不是仙俠,而是「二十一世紀漢字文化圈的文化」,是個一品鍋、大雜燴的觀念。所以如果要看一個玄幻小說,最有意義的就是看它滲入了什麼新的要素。
而像這次要寫的序,要說要素的話,黑幫、武功這種東西,並不很創新。它們就是故事裡慣用的符號與角色而已;奇遇與冒險,也算是每個玄幻小說的定番。真的特殊的部分,就自然是這個拿來當背景的台中。
因為香港電影和台灣劇集曾經盛行過,這些都曾影響過作品作者的成長,所以香港和台灣對於創作界而言,本身就是一個常用的世界觀和背景。別小看這點,之前也說過,玄幻小說本就沒有什麼很嚴謹的限界:什麼都可以當成材料。包括背景,異世界其實多數就是動漫世界,奇幻則多數是以中世紀歐洲為藍本,武俠自然是古中國。背景也是一個重要的角色和特色,甚至是作品的賣點。
哪怕在中國大陸,也有不少人拿香港當創作的背景,什麼轉世到香港當古惑仔之類。這些放在我們香港人眼中看有時是很突兀的,畢竟那往往和我們認識的香港不那麼一樣。當然在看日本以香港為題材的作品,也會讓你有這樣的感覺。在地人寫就是不一樣。
能以這個年代的台中作為背景去寫小說,小說好不好看,是見人見智。正常來說這也不會是什麼大文豪的作品,可是它還是一定有價值在,就是從其中當地人的角度,去描繪出那個時光裡的那個地方。將他變成角色化為文字,寫了下來,也許某天有人有興趣研究二十一世紀初的台中時,他們就會撿回這本書,為的是從裡面撿回那些散失了的記憶和印象。
這樣作品總會有傳下去的價值吧。

──鄭立(商人、漫畫《孫文的野望》投資者)

目次

推薦序╱林立青
推薦序╱鄭立
人物介紹

第 一 章 亂世無命
第 二 章 譚老爺子
第 三 章 天地顛倒,善惡錯位
第 四 章 時間的味道
第 五 章 生死道
第 六 章 瘋狂的台中,失控的台灣
第 七 章 站在世界頂端的殺手們
第 八 章 小青
第 九 章 此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
第 十 章 譚振武
第十一章 破陣去
第十二章 我是不是我的我
終章 那些年月
後記

書摘/試閱

【第一章 亂世無命】(節錄)
林阿彪被殺之後經過一年,我在陳總和林家的支持下,總算坐穩了台中海線領袖的位置。我在台中黑道裡的地位也有了明顯提升,禿鷹、赤蛇和瘋牛,不再將我視為道上新人,而是可以和他們平起平坐的存在。
讓我疑惑的是豺狼的態度,他好像是台中黑道裡的局外人,台中黑道勢力的大洗牌都與他無關,豺狼依然和我維持原本的師生關係,繼續要求我精進武術和各種殺手技能。甚至,他對我的督促越來越緊迫,像是在趕著時間一樣,急著讓我在最短的時間內學到更多的東西。
另一方面,陳總清洗完海線後的這一年當中,為了避免讓台中各方人馬因為海線權力板塊的動盪而引發爭戰,他拋出一個足以令各方人馬暫時停手的誘餌。
陳總宣布,GEP會議會前籌備會,正式啟動!
籌備會開會當天,一輛輛瑪莎拉蒂、藍寶堅尼、法拉利等名車正從台中市區駛上產業道路,準備進入新社這個山間小鎮,在這些名車後頭還有幾輛防彈悍馬車以及能夠防狙擊槍以及火箭炮攻擊的range rover,能坐在裡頭的人,才是真正在台中黑道上呼風喚雨的人。
而我,現在就坐在其中一輛range rover中。
我坐在車裡,靜靜想著這一年來發生的種種事情,過了不知道多久,終於抵達目的地。
一棟氣派宏大的會館,矗立在我的眼前,在會館前方有一片廣大的廣場,停著各廠牌名車,在這些車子的車門旁,都站著兩到三個人,手裡握著槍,警戒地巡視四周,確認沒有任何威脅後,才掩護並引導車裡的人下車,出來的人大多是上了年紀的中年人,有些人我叫的出名號,有些我認不得,但都是台中黑道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我戴上墨鏡,穩住氣勢,等站外頭的手下幫我打開車門,我才緩緩地走出來,不讓一絲一毫緊張的情緒流露出來。現在,我代表的是海線勢力的共主。
「老闆好!」
在我身後上百名手下,恭敬地同時高聲呼喊。我繃著臉,戴上墨鏡後更是看不出表情,我向他們微微點頭就邁步走向會館,廣場上有幾個角頭,嘴裡抽著雪茄,打量著我。
我走到會館門口,瘋牛與赤蛇已經在那裡等著我。
儘管我現在只有十七歲,但在這個場合裡,作為台中四獸,也得賣我面子,我和他們兩人握手寒暄後,便一同走進大廳中。
陳總已經出現在大廳裡,他一看到我,便走了過來。
「陳總。」
在他面前,我連忙脫下墨鏡,點頭致意。
「海線太子,越來越有氣勢。」
陳總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讚許道。
「陳總您過獎了,我如果是太子,您就是真正的台中黑道皇帝。」
台中各方大人物此刻都已聚集在大廳,看著我和陳總的這番表演,立刻讀懂了我臣服於陳總之下而維持台中海線勢力半獨立的局勢。
我隨著引導人員從大廳走進一間會議室內,除了各地盤上的角頭和大佬外,其餘保鑣都被擋在門外。台中黑道中有資格走入會議室裡的人不過三十來位,裡頭的布置就和一般的商務會議室一樣,會議室的正前方掛著投影布幕,西裝筆挺的黑道大佬們紛紛入座,這副景象像是企業內部會議多過於黑道大佬們的聚會。

海線、山線都徹底臣服於陳總的手下。
「好了,各位兄弟,我們來切入正題吧。」
陳總很是親切地對著大家笑了笑說道。
陳總話說完,便由Simon走到投影布幕前來做解說。
Simon是陳總手下的重要文職幹將,也是我的學長,台大法律系出身,一畢業就考上律師。他的外型就像一般人對於菁英人士的想像,相貌斯文又不失幹練的氣質。陳總底下養著一批像是Simon這樣的金領白手套,有律師、會計師、職業經理人、高階事務官、檢察官甚至還有法官。
第一張投影片跳出來,就是一幅世界地圖。
「我先向各位介紹一下,目前四大黑幫的動態。X19已經成功併吞智利最大的幫派,但是他們的動作太大,被美國盯上了,現在財路很吃緊。最近義大利警方也在西西里島加大動作,黑手黨正忙著掩蓋跨國洗錢的證據。三合會的人一向神祕,只知道之前已經把美西的所有新興亞裔幫派都拿下來。竹林幫的生意最穩,但是現在東南亞政府也開始獅子大開口,讓竹林幫很為難。」
Simon跳到下一張投影片,台灣驟然在世界地圖中放大。
「幸好有台灣這個幽靈地帶,當作國際黑幫的組織中心,俄羅斯、日本、南韓、印度的黑幫對我們都很有興趣。我們只要解決掉三重幫,確立台中作為GEP中介站的地位,我們光靠抽成就賺翻了,而且台中的軍火、毒品、小姐也有更大的市場!」
Simon的兩眼放光,黑道企業化,才是他們這些文職幹將的野心所在。
「那我們台中黑道負責幹什麼?」
一個角頭冷靜地提問道,他並沒有完全陷入投影片上的大餅。
「變成整個黑道世界的跳板,協助國際黑幫從各國的掌權者的眼皮下溜過。讓世界黑道聯合起來建立新的體制。」
Simon說話的語調越來越高亢,底下聆聽的那些大佬們,終於被勾起興趣了,他們再次轉頭望向陳總,除了恐懼之外,他們對陳總多了幾分敬佩。
Simon是這個計畫和籌備會的主要執行者,具體細節和數字都在他手上,他在概略說完籌備計畫的執行流程後,大佬和角頭紛紛提出問題。表面上看起來他們只是就具體內容和方向進行提問,事實上是各派系和地盤的領導人在展現自己的眼光見識和策略手腕,以期能夠多分一杯羹。
我此刻心裡頭想的,是從另一個角度思考Simon所說的中介站計畫。但我的樣子在外人眼中看起來反而像是因為無法理解Simon的提案所以只能放空。
「阿哲,你有沒有什麼想法,還是代表海線發表一下意見。」
陳總突然開口點我的名字,我才回過神來,看到那些大佬輕視的眼神,我立刻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我不在乎他們的看法,但眼前這個發言機會,已經準備要說的話,是我和林敬書推演過無數次,早已準備好的。
「如果這個計畫只有考慮到這種程度,所有人必死無疑。」
我話一說完,眾人譁然。
我拿出一個隨身碟交給Simon,他疑惑地看向我。
「Simon哥,幫我放一下裡頭的一段影片。」
Simon接過隨身碟,將裡頭的影片撥放到布幕上。影片畫質不甚清晰,背景是在一條寬敞的馬路上,時間正值白天,充滿了行人和車輛,馬路的正中間有一排車正在行駛。
「這個車隊是屬於墨西哥南部最知名的毒梟帕西納的,接下來的事,大家仔細看下去。」
影片播放的同時,我一邊解釋。
車隊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突然從旁邊的巷道竄出一個身材高佻的女人,帕西納的車隊一看到她就立刻停下來,其中幾輛車的車門立刻打開,跳出好幾個手拿AK47的人,他們毫不猶疑直接將槍口瞄準那個女人準備開槍。
但下一秒發生的意外,讓他們再也沒有機會開槍了。
車隊旁邊的民眾突然全都像發瘋了一樣,紛紛用肉身撲向那些槍手,他們毫不在意自己的身軀被射成蜂窩,拚了命攻擊那些槍手。如果只有這些人,槍手們絕對能夠輕易地擺明,但是發瘋的不只是車隊旁邊的那些民眾,整條馬路上的人,全都從四面八方如洪水般湧向帕西納的車隊,有的人拿著石頭,有的人拿著刀具,更不少人手上持著槍,瘋狂攻擊這個車隊。
那個女人從出現的那一刻開始都沒有任何特別的動作,她僅僅是在車隊的周圍兜著步,袖手旁觀眼前的瘋狂景象,一群人被步槍射成爛泥倒在車前後,馬上又有另一群人衝上去攻擊車輛和槍手。
這個過程足足持續了十幾分鐘才結束,等到雙方的衝突結束時,整個車隊的車門都已經敞開,再也沒有一個活人,同時,整條馬路上全都鋪滿了屍體,他們身上的血甚至匯流成一條淺淺的溪流。女人優雅地踩過一具又一具屍體,走向車隊中間的一台車,從中拉出一具中年男人屍體,接著從身上拔出一把刀,把屍體的頭顱割下來拎在手上,又走回去她一開始走出來的巷弄中。
看完這個影片後,所有的角頭和大佬全都沉默了,他們都是在台中黑道打滾十幾、二十年的人,對於這種搏殺場景絕不陌生,他們很快就掌握到這個影片中的關鍵。
「各位看的這段影片,是從暗網中流出來的。在座應該不少人都知道三年前帕西納因為得罪X19,他在全副武裝的情況下,仍然被X19輕易殺掉,剛剛那段影片就是事發的現場。至於影片中的那個女人,大家應該都知道她是誰了,X19的王牌殺手Lilith,她傳聞中的群體催眠控制技術,剛剛大家應該都看得很清楚了,她的催眠技術是可以達到這種程度。竹林幫、三合會、黑手黨的王牌殺手不會遜色Lilith多少。如果他們有心要直接拿下台中的地盤,把交給台中黑道的仲介費省下來,各位覺得自己活得下來嗎?」
在場的角頭和大佬都安靜了。
「那你有沒有什麼比較好的想法?」
陳總發話了。
「我只是覺得目前的計畫是有這個隱憂,但是具體的解決辦法,我也還沒有想到,還請陳總見諒。」
陳總從座位上起身,接過麥克風,走到螢幕前。
「剛好阿哲拿出來的影片,大家都看到了,面對這些國際黑幫和他們的頂尖殺手,如果大家不團結起來,還要扯自己人後腿,就準備被他們吃個乾淨。剛剛阿哲提出的問題,各位不用擔心,就交給我處理,我已經在跟武譚的人談了,必要的時候,我們是可以借用台灣軍方的勢力來應付這些國際殺手。至於三重幫那些人,我也準備的差不多,不久之後就能處理掉。我還是老話一句,我來分,大家都有得賺。我話說完,有沒有人反對?」
各個角頭和道上大佬看了剛剛那段影片,加上陳總透過變性黃的敲打,在場的人再也沒有半點雜音。
大家對於GEP的事達成共識之後,這場會議很快就結束。那些大佬和角頭都把細節性事務交由手下去談,自己則趕緊離開會館,畢竟這裡不是自己的地盤,誰都怕被暗算。我也直接上車返回大甲的總部。我坐在車上,思考著今天Simon的提案,以及我和林敬書的後手安排,不知不覺中就過了一個多小時,車子也開到台中市區了。

但我在前往大甲的路上遇到了一點麻煩。
我們常走的那條路出了車禍,我派了人過去探問才知道,今天突然多了一個香港人在路口賣起了冰火菠蘿油,據說手藝相當好,來購買的人多到擠滿路邊,其中就有開車前來的人在這附近發生車禍。
這樣的事情雖然讓我有些煩躁,心裡隱約還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感,但這樣的小小意外車禍,還不放在我心上,我吩咐小弟換一條路走,車子便開進一條較小的巷道,準備換一條路回去。
我們換行的巷道雖然比原訂路線稍微窄一些,但還是開得進去,巷道兩旁林立著許多雜亂老舊的小吃店,一桶桶瓦斯隨意地放置在店門口,十幾年來,這些小吃店都是如此營生,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頭忽然又生出一股無法言喻的危機感,隨著車子深入巷道,那股危機感越發強烈,壓得我喘不過氣,而我終於受不了了!
「停車!」
我話一出口,開車的小弟連忙急踩剎車,就在這瞬間,車前的店鋪猛然爆炸。
炙白的光焰亮起的瞬間,爆炸的衝擊波隨後席捲而來,將這台號稱能夠防範火箭炮攻擊的悍馬整台掀飛起來,悍馬車摔到地面上之後打了幾個滾,儘管車窗破裂,車門嚴重變形,但幸好車裡的人都沒什麼大礙,我一腳踹開變形的車門,從車裡爬出來,再將車子裡其他的人給拉出來。
爆炸後的現場,吸引了許多人來圍觀,但我們的樣子一看便知道是黑道,那些人瞄一眼就趕緊跑開。我和手下身上的手機因為剛才的氣爆都壞了,我們只能先徒步走到最近的據點來號召底下的兄弟過來。但我們才正要走出巷子時,一陣陣機車拔掉消音管所產生的呼嘯聲從遠處逼近,一群典型飆車族模樣的年輕人出現在巷道出口處,他們的摩托車將巷道出口完全堵住,這些人臉上掛著殘忍而粗暴的笑,一手拿著手槍,一手拿著短斧,跳下摩托車,緩緩向我們走來。
這群人雖然頭上頂著五色六色的龐克頭,身上畫滿刺青,掛著耳環鼻環,看起來和普通的街頭混混沒什麼兩樣,但我立刻就從他們的細微動作中,發現到他們隱藏在外表下的真實身分。
他們,是職業的。
「哲哥快跑!我們會先擋住!」
我的手下掏出身上的短槍和短刀,緊盯著那群混混模樣的人。我手下的判斷力雖然不如我,但是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他們也看出這些人顯然不是普通混混。
但我知道,我們是走不掉的。
手下們手上的槍指向那些混混,他們話才說完,一把把短斧就已經疾飛而來,精準砸破他們的頭骨,一顆顆頭顱像被鐵鎚敲中的西瓜般瞬間爆開,濺出混著腦漿的一潑潑血水。
站在我眼前的混混有五個人,從我後方走向我的人,由腳步聲判斷,也是差不多的人數,這群人恰恰堵死了這條巷弄。
我冷靜地看著這群人。
「各位弟兄,請問一下是哪個單位的,涼山?黑衣?還是夜鷹?」
「都不是,我們是『軍統』。」
最靠近我的混混咧嘴而笑,露出一口金牙。
我心裡涼了半截。
「軍統」全名為軍事資料調查統計室,隸屬國安局,名稱上聽起來像是一個幕僚事務單位,但在道上消息比較靈通的人都知道這個單位,他們其實是直接聽從總統及國安會祕書長指揮的特種部隊。軍統的人在體格或是搏殺技術上都不遜色於涼山、黑衣或是夜鷹,但不同於正規特戰部隊,軍統的人大多有心理變態的傾向,裡頭不少人原本就是那些特種部隊出身,因為犯下種種暴行而被送入軍統,這些人殺人技術好,做事又不擇手段泯滅人性,被譽為特種部隊中的台中黑道。
我萬萬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批人。
「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怎麼會用得上各位大哥來招待我?」
那個裝著金牙的軍統特務又笑了,笑容如野生動物般的殘忍。
「你台中太子耶,我們怎麼不認得你,我們這趟下來本來有其他任務,剛剛看到你在這裡出事,正好你也是我們目標之一,不招呼你可惜。金先生說,你是林家公子的好朋友,而且身上有一套很厲害的刀法,叫我們有時間就來看你。」
我聽完他的話,心裡真的是涼透了,我萬萬沒意料金先生已經盯上我,但仔細想想卻又在情理之中。
他口中的金先生便是國安會祕書長,代表總統執掌台灣所有情治單位,據說金先生原姓愛新覺羅,也是前清皇族。總統周永英和林敬書的父親是政敵關係,兩年前一場六月政爭,周總統欲鬥垮林如海不成,便是讓金先生派出軍統手下去暗殺他,只是林如海竟然躲過軍統的暗殺。
沒想到,我已經具備被捲入這場鬥爭中的資格了。
「你們用手上的槍對我掃射,馬上就能解決了,還在等什麼。」
我環視著身旁這群軍統特務,淡淡說道。
他們在等的東西,其實我早就明白了。
回答我的依舊是那位金牙特務。
「不急不急,在這條巷子的兩端,早就架了好幾把機關槍,在遠一點的地方還有狙擊手,四面八方我們都有準備,金先生有交代,要我們好好摸索你的路數,我們也很好奇,『謝家刀』到底有多強。」
我從身上拔出短刀,先把上衣袖口割劃,接著隨意站了個前後開三七步,刀尖在身前空間中找了一個合適的位子落下後,我的身體微微內縮,把身姿保持在似緊非緊、似鬆非鬆的狀態。那些軍統特務從我這看似隨意的站位擺架找不出什麼線索,但他們的臉上都捨棄了方才混混模樣的偽裝,瞇起眼凝神觀察我的姿態,戒備著不敢輕易出手,有些像正在狩獵目標的老虎。
軍統特務的標準隨身武器,除了手槍外,就是一把一體成形純鐵鑄造的短斧。圍住我的這些人,腰胯下沉,右腳探出,身體微弓,又從身後抽出一把短斧,握住短斧的那隻手前臂上擺,像極螳螂的前臂,他們另一隻手握住拳頭,鬆垮垮掛在腰間,顯然就是用來出陰招的。軍統的人在觀察我,但我也在觀察他們。
一動不如一靜,他們很慢很慢地踏步逼近,我也對應他們的步伐,微微調整持刀姿勢,讓他們找不到合適出手方式,只能繼續緩慢向我逼近。
軍統的人同時停步。
停在短斧的最適出手距離底線。
「殺!」
十人同聲爆吼,聲波打進我的耳膜,也打入我的筋骨中。
沒想到軍統特務也精通「音殺」技術。
原本通體黝黑而不起眼的斧頭,就在這瞬間,隨著他們迅疾的揮動,綻放出刺眼的光線。
他們手上的斧頭有玄機,某個地方藏了拋光金屬亮面,剛好能反射陽光。
藏在音殺和光障下的猛烈殺器,欺身砍來。
我手上的刀同時揮出。
就在我面前的人以為他的斧頭要撞上我的刀時,他才發現到我的步伐是向後方踏去,而我向前揮出的刀,刀刃的部分毫無道理地與刀柄分離,一個迴旋,向我後方飛射過去。
飛出去的刀刃恰好射入在我身後的人的脖子中,被割斷的動脈如爆開的水管般噴出一大潑血。
那些圍攻我的軍統特務們,見到他們自己人居然是這麼離奇的死法,饒是他們經過嚴格訓練以及各種搏殺,手上的斧頭也不由得稍稍頓住。
我要的就是這個瞬間。
我反手抓住被我殺掉的人的屍身,以屍體作為我後方的肉盾,同時抄過屍體手上握住的斧頭,向前方的敵人的膝蓋擲去。
前方的敵人回過神來準備動手時,他的膝蓋正好被我擲出去的斧頭撞碎,他臉上肌肉扭曲成一團,吃痛跪倒在地。這一跪,加上我方才殺掉的人,讓原本前後包圍我的人從有默契地配合圍殺,瞬間全都混亂地撞在一起。
這種扭結在一起的群攻局面正是我想要。
我不停地交錯用著太極纏勁以及巴西柔術,在混亂中絞殺掉剩下的人,雖然我的身上也中了幾斧,但幸好沒有砍到骨頭裡的重傷,在付出一些皮肉傷作為代價後,總算將圍攻我的人都殺光了。
謝家刀中,有一種奇詭的技巧能用來應付圍攻,配合特別打造有暗藏機關的刀,讓持刀者揮刀時,能夠以特殊的手勁,表面上看似前砍,實際上是把刀刃射到一個敵人想像不到的地方。
「發射!」
當巷道兩端的人發現圍攻我的人全都倒在地上,而我仍然活著時,他們毫不猶豫立刻下達開槍的命令,軍統的人做事一向滴水不露,他們打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好圍攻我的人都被我殺光的準備,但再怎麼樣強大的血肉之軀,都不可能抵擋住機關槍的掃射。
就在他們下達發射命令的那一瞬間,兩道巨大的爆炸聲響突然同時在巷道兩端響起。
我靜靜等著爆炸結束,才緩步走向巷道的出口,那些機關槍全都在爆炸中被炸成廢鐵,用槍人的屍塊更是都看不到了。只有密集如鳥群的一台台小型無人機盤旋在巷道半空中,這些無人機上都攜帶巨量的炸藥,隨時可以進行轟炸。
「哲哥!你沒事!」
一台無人機上傳來一陣焦急的問候聲,另一台無人機則把攜帶過來的兩把短槍投下到我手上。
「一些皮肉傷而已,這些東西還對付不了我。」
我擺擺手說道。
這些無人機是我的保險措施,在我成為海線黑道共主後,就開始準備這些東西。除了我在自己房子裡的時候,只要我一外出,一定會有一批外型仿擬昆蟲的微型飛行器跟著我,這些微型飛行器會去讀取我裝設在衣服上的多個發射器所發射出的RFID訊號,當我無法和外界溝通,我就會破壞衣服上的發射器,讓微型飛行偵測器去偵測我目前的狀況,好讓我的手下派出無人機,以在最短時間內抵達我身邊保住我的性命。
台中市區內雖然藏滿各路牛鬼蛇神,但也讓這些電子機械設備派得上用場,比起在深山中,更能讓我安心。
剛才接二連三的爆炸和廝殺,讓巷道附近一片混亂,普通的市民幾乎都繞開我所在的街道遠遠閃避,這樣激烈的情況像是發生恐怖攻擊事件,即便在台中市裡頭也並不多見,沒有人願意被捲進裡頭丟了命。
就在這時候,遠方幾個人渾身是血一跛一跛向我跑來。
「哲、哲哥,救救我們啊!軍統的人發瘋了,只要看到黑道就殺!」
他們一臉驚惶向我求救,我看清楚他們樣貌後,才發現是之前見過的三重幫的人。
「怎麼回事?」
「哲哥,這次國安局好像要玩真的了,展開全台黑道大掃蕩。三重蘆洲萬華那裡已經死了一堆兄弟了,我們從台北逃到台中,想說台中比較安全一點,沒有想到軍統的人也敢在這裡動手。哲哥,雖然過去我們有一些恩怨,但是看在同樣都是道上中人,拉我們一把吧,我們不想死在軍統手裡。」
三重幫的人滿臉是血,身上傷痕累累,有個人手臂上還穿了個彈孔,他們握緊拳頭,不停發抖。
我對他們點了點頭。
「當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要死也是死在我的手上。」
我一邊說著,手上的兩把短槍猝然對著他們開槍,眼前的這些人,他們握緊的拳頭裡也忽然突出一隻隻筆尖,微型子彈從裡頭射到我身上。
我把眼前的人殺到只剩一人,我刻意只射擊他的手腕和兩腿膝蓋,留他一條活命問話。
「要作戲也不做得逼真一點,我才剛和軍統交過手,他們怎麼可能只讓你們身上留這一點皮肉傷。說吧,什麼時候三重幫下賤到當人走狗?」
他怨毒地望了我一眼。
「如果不是因為你,怎麼會讓三重幫被打到快垮掉,當金先生奴才也好過被你們做掉。」
「你的口氣讓我很不高興啊。」
我嘆了口氣,在他腦袋上補上一槍。
「哲哥,快跑吧!國安局不知道還布了多少人在這裡,我們也沒想到剛才那一批還在被人追殺的人也是殺手。」
我頭上盤旋的無人機中再度傳來小弟的催促聲。
「我可能跑不了了,你們的人和車趕快來吧。」
我對著頭上的無人機苦笑道。我雖然身上穿了防彈衣,那些微型子彈打不進我的要害,但是一部分微型子彈還是射進我的四肢中,那些微型子彈裡頭都帶著毒劑,我經過魚龍變改造過的身體雖然抗毒性比一般人強一些,但恐怕只能再撐一陣子了。
「啪啪啪啪!」
一陣陣掌聲從遠方傳來,拍手的人是一位穿著廚房圍裙的男人,我對他似乎有一些印象。
「猴塞雷啊,這樣都死不了。」
他一說話,我立刻就想起來了,他就是方才在路邊賣冰火菠蘿油的男人,我們就是因為他而改道,車子就是因為開進這條巷道中才發生了這一連串事件。
男人在我身前一公尺停下腳步,他手上握著一個像是遙控器的東西,他按住一個按鈕,我頭上的那些無人機全都像是故障般,一架接著一架墜地。
「你好,初次見面,江湖上大家都叫我老鬼。」他帶著濃濃的廣東腔笑著說道。
「從沒有人可以躲過我的『命殺』安排,可以讓我親自動手了,你值得啦。」
我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我看著老鬼,腦海中瞬間閃過十幾道我事先安排過的保命手段,但這些手段又迅速被我否決,老鬼可以把我算進這個巷子裡,那些我安排在外頭的援軍,此時恐怕都派不上用場了,包括摩亞德的力量。
我胸前肌肉不自覺地微微出力,下意識間,我打算用出豺狼傳授給我的最終底牌。
但我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眼神和表情彷彿在期待著什麼,經過無數場生死搏殺所鍛鍊出來的直覺,此刻壓過了我的恐懼,點醒了我一件事。
「你不是老鬼。」我看著他沉聲說道。
「哦?」
他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當然是老鬼,不然你何不來試試看你能不能在我手下活著。」
「你是被老鬼『附身』的人。」
眼前的男人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恐怕沒有想到會有人點破老鬼最大的祕密。
一名上班族女郎不知何時冒了出來,踩著高跟鞋,優雅地從身上背著的皮包中掏出一把短槍。
「我也是被老鬼『附身』的人。」
上班族女郎說道。
遠方一位中年婦人拎著購物袋快步走來,俐落地從購物袋裡掏出一把霰彈槍。
「我也是被老鬼『附身』的人。」
「我們都是被老鬼『附身』的人。」
他們用相同的語調、口音,同時對我說道。
我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大笑起來。
「老鬼,我知道你現在就躲在某個地方看著,但是這種裝神弄鬼的招數,嚇不了我的。」
如果是真的老鬼,他根本不可能這樣直接站在我面前,毫不顧忌每個頂尖殺手都會為自己準備的最後保命武器,畢竟他並不像其他三大黑幫的王牌殺手本身就有強大到無視這些保命武器的能力。而一個透過觀察目標控制其命運並藉此殺掉目標的怪物,更不可能願意讓自己的樣貌被攝影鏡頭或是照相機捕捉到。
所謂的「老鬼」就是像鬼一樣地活著,所以任何被他控制的人,都可以作為老鬼殺人的工具。
那些被他殺掉的人當中,有些人或許不懂這個道理,有些人或許懂了但最後還是死在他的手中。
「你是少數幾個發現這個真相的人,老鬼自己從不親自殺人,他只需要看出怎麼樣能殺掉對方就行了。」
穿著廚房圍裙操著廣東腔的男人如此說道。
「拿出你最後的保命手段,然後你就可以去死了。」
上班族女郎將手裡的短槍對準我的腿,拿著霰彈槍的中年婦人也把槍口對著我的頭部,我就算解決掉他們,必定還有一個或更多老鬼控制的人等著我。
突然間,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場景。
「靜。安。」
臉色蒼白,一副弱不禁風模樣的趙靜安,在和室裡用毛筆寫下這兩個字,清晰地唸出來,她的聲音好像賦予這兩個字一種魔力,只要一念出口,就能夠消弭人心中的殺意。
這兩個字在我腦海中打轉,差一點就要從我嘴裡脫口而出,但我突然升起恐懼的情緒,硬生生把這兩個字給吞回去。
因為我發現一旦我吐出這兩個字,固然可以消弭掉眼前這些人的殺意,但我從此以後也無法生起想要殺害趙靜安的念頭了。
我一咬牙,決定暴露自己的底牌,至於之後會不會死在老鬼另外的安排,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但就在此時,又有兩個人走向這裡。
其中一個人我認得,納蘭破天,另一個人穿著伊斯蘭傳統女性服飾,把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都包的緊緊的,連雙眼都用黑紗蓋住,但我知道她是趙靜安,唯有這樣,她才能避免被老鬼看穿。
趙靜安看了我一眼,不知為何,輕嘆了一口氣。
納蘭破天的手裡捧著一副卷軸,他將卷軸向在場的人緩緩展開。

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卷軸上就只寫了這九個字。
我瞄了那九個字一眼,突然對身旁的環境產生強烈的不安全感而不敢輕舉妄動。
彷彿我只要有任何一個微小動作,就會再一次引起瓦斯氣爆,槍林彈雨突然就會降臨。我明明知道這些念頭違背理智判斷,但這個對周遭環境的莫名恐懼卻讓我動彈不得。
「竟然是祝由士,小子,你有本事!」
一陣的咒罵聲不知從何處突然響起,這聲音的主人想必便是真正的老鬼了。
「九字真言出,天地人心皆由我拘役,老鬼先生,你也別想輕舉妄動,這幾個字都被你看入心裡了,你如果動手,必定會當場發狂而死。」
趙靜安那了無生機的聲音從黑紗後頭透了出來。
沒想到趙靜安也來裝神弄鬼這套,我不禁搖頭,但轉念一想,或許這就是祝由士的傳統說法。
古代祝由士是透過心理暗示來影響人的生理狀態進行治療,「天地人心皆由我拘役」指的是祝由士的進階技術,進一步配合地理環境來加強對目標的心理及生理狀態的控制。
「老鬼先生,天機是算不盡看不透的,術算結果不會騙人,但是人的解讀會誤判,你來獵殺破軍星時,想必應該早就算出此時結果渾沌,凶險難測,但你一定是想,這是因為破軍星君本身特質所造成的,你的命殺之術確實是天下無雙,但也因此陷於命殺之術的知識障中,如果道上還有人同樣精通命理的人看透你思維的盲點,你必定會死於最自豪的命殺之術中。」
老鬼的嘆氣聲再次從某個我看不見的角落傳出來。
「師妹,這是老師要你代為傳話的吧。」
趙靜安點了點頭。
「妳放心,我雖然做殺手,但不是喪心病狂之徒,我的本事是從老師那學去的,絕對不會傷害自己人,但……老師畢竟還是信不過我,讓妳用這種方式來掩蓋我的劫眼。」
老鬼倒是想錯了,趙靜安本身就是欺瞞天機的存在,當然連讓老鬼看過一眼,算上一命都不行。但趙靜安當然也不可能多做解釋。
「老師要我告訴你,算命的人本來就容易遭天譴,用命術殺人的人死得更快,你如果殺掉破軍星,在命殺之術確實可以更進一步,但是恐怕也活不過一年,你仍然堅持要殺他?」
老鬼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又出聲回答趙靜安。
「錢、名聲、勢力,我都不缺了,我當然知道用命殺之術必定早死,但是我現在的目標早就不在於用殺人換取名聲地位,我只想知道,命殺這項殺人技藝可以推到多高妙。」
老鬼說到最後,聲音開始發顫,但又有點興奮。
「你入魔了。」
趙靜安冷聲回應道。
「老師太被儒家綁死,所以命理之術才沒辦法更進一步。我看出老師的侷限才離開他進到三合會,只有從殺人中才能真正探索到命理之術的奧祕。」
「老鬼先生,你真的想知道術算之道的極致嗎?」
「想!我當然想!」
「老師,要我告訴你一個故事。」
趙靜安彷彿看透了老鬼的心思。
「當年中國大陸發生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動亂,有位命術高人,各類命理之術、風水堪輿、符籙丹道,他無一不精通,那位命術高人為了捍衛道門命脈和文化傳統,決定以命殺之術除掉煽動這場動亂的主事者,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私下動用了各種資源進行準備,當時他已經有了十成的把握,還特地用了祕密管道通知老師,罪魁禍首必死無疑。」
「結果呢?」
老鬼急迫地追問著。
「那位高人寫完信過後一個月,一群年輕人突然闖進他原以為沒人找得到的住所,將他抓起來帶到街上批鬥至死。至於他要殺的那位大人物,最後還是安穩活下去,大亂之世,天地崩壞,五行錯亂,哪裡還有命術可言,是故,無禮教宗法,便無術算之道。」
「哈哈哈哈哈哈!老師為什麼這麼晚才告訴我啊!」
老鬼歇斯底里地瘋狂大笑,聽起來卻又像是嚎泣。
「如果你不是今天親自體會暗殺破軍星失敗,你會相信老師說的話嗎?」
「亂世無命!亂世無命!我明白啦!」
老鬼興奮高聲吶喊道。
包圍我的廣東腔男人、上班族女郎和中年婦人一瞬間全都昏迷倒地,老鬼終於放棄了對這些身軀的控制了。
一位瘦骨嶙峋的男人不知從哪個巷弄裡冒了出來,穿著帽T,帶著墨鏡,皮膚蒼白如死屍,不停用手遮著陽光。我看著老鬼這副模樣,心裡不禁為他感到悲哀,為了追求極致的命殺之術,多年來連人都當不成。
「亂世無命!亂世無命!我明白啦!」
老鬼嘴裡重複叨念著這句話,對我不再理睬,緩步離開這個地方。
趙靜安揭下面紗掀開頭巾,露出她那張美的不像活人的臉,趙靜安一句話也沒說,但她想告訴我的事,我都已經明白了。
「你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故作輕鬆問道,但我已經做好拚命的打算。
先前的一場場意外,是老鬼用來安排殺我的局,但老鬼卻不知道,他自己也不過是另一個布局的一部分罷了。
「打從一開始,我和老師就知道了。但今天的事,老師並不知情,是我一手安排的。」
趙靜安的話有如一陣無由來吹到我身上的陰風,刮得我毛骨悚然。
我一直以來都忽略一件事,貪狼星的智力從不在七殺星之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到趙靜安的話,我明知道她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局面都在她控制之中,但我仍然反射性繃緊神經,我深吸一口氣,把心情平靜下來。
「你是怎麼知道的?」
「上次和你見面時,早就看出你對我的殺意。而且,小青本來的任務是為了保護我而存在的,但是她成為我的替身之後,父親就另外準備了一批人去盯著她,小青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她和林敬書的聯繫,林敬書與你的合作計畫,我都知道,那些大人物對年輕人的小打小鬧不看在眼裡也沒仔細盯著,但我一直在關注你們。以林敬書的個性,要利用小青的事來驅使你在最短時間內強大到足以協助他完成計畫,只要再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他會怎麼驅使你,他多半是告訴你,只要殺掉我和溥公就能夠救小青的命是吧。」
「妳到底把小青當成什麼?!」
我聽了趙靜安的話,驚駭又憤怒,忍不住對她大吼。
趙靜安依舊是面無表情冷冷看著我。
「我從小到大,可以頻繁接觸的人,除了我父親和溥公外,就只剩下小青,她跟我的親妹妹沒有兩樣,你懂什麼。如果不是看在小青的份上,我哪還會讓你繼續活著打我的主意。」
聽完趙靜安的說法,我只對她感到不屑。
「妳和小青兩個人注定只能活一個,講說什麼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不覺得太矯情嗎?」
趙靜安聽了我的話後,露出慍怒的眼神,胸口微微起伏,我這才知道原來她也會有情緒。
「你她媽懂個屁!」
我第一次聽到趙靜安罵了髒話。
「你以為溥公是什麼邪教術士嗎?犧牲別人的性命來換取我的存活?小青她!」
趙靜安說話的速度越來越急促,聲音越來越高亢,但突然之間停了下來。
「小青她本來的命格就壞到不能再壞,如果不是讓她頂了貪狼星君的命格,她在十三歲時就得死。」
趙靜安嘆了一口氣後,低下頭頹喪說道。
我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全身的力氣彷彿瞬間被抽空。
「也就是說,不只是妳靠著小青幫妳遮掩天機才能繼續活下去,小青也正是因為頂了妳的命格,才能活過十三歲。」
我倒退了兩步,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我所有的努力,打從一開始就都毫無意義。
當我絕望到無念可想時,趙靜安突然衝了過來伸出兩手壓住我的肩膀,她看起來雖然一副毫無生機的模樣,但身體實際一點都不孱弱。
「如果小青真的一點救都沒有,我何必來找你?」
「你的意思是?」
「今天這場局,我一來是想解決老鬼的事,二來是想透過他告訴你,『亂世無命』。」
亂世無命,這四個字再次出現,我回想起趙靜安對老鬼所說的那個故事,立刻明白了她想做的事。
「你的意思是只要天地崩壞,那些宿命中預定好的所有事情就都毫無意義嗎?」
「連天地都變了,何況只是人身上的小小命數。」
趙靜安的語氣仍舊平淡。
但她話語背後的血腥冷酷卻是我和林敬書都遠遠不及的,為了讓小青活著,她想犧牲全台灣的人來換取小青的生機。
天地崩壞世道渾沌,也就代表整個台灣死亡人數將會接近一場大規模戰爭。
林敬書和趙靜安是兩個位在不同極端的人。林敬書無法愛身邊的人,他只能選擇博愛群眾,但趙靜安並不在乎這個世界如何天翻地覆,她只要她在意的人安好就好。
但是,我真的要這麼做嗎?所謂的天地崩壞,便是柬埔寨大屠殺、德國納粹種族滅絕、南斯拉夫內戰。我稍微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即使是為了小青,也不免猶豫起來。
「你想好了嗎?」
趙靜安又問了一次。
「因為這樣所以不能告訴溥公嗎?納蘭先生你的想法也是這樣嗎?」
我轉頭望向納蘭破天。
「我的任務就是顧著溥公和小姐,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理。」
納蘭破天淡聲說道。
我又望向了趙靜安。
「你就這麼確定我有這個能力辦到?」
「你從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不到兩年內就爬上台中海線黑道領袖的位置,我又有什麼理由相信你做不到?」
我深吸了一口氣,在腦海裡重新思考了我和林敬書所制定的計畫裡頭,各種方案和對應策略,其中有一條路,只要稍微推得偏一點,活在這座島上的人,不論貧富貴賤,都會走向修羅地獄。
也好,大破之後,自然就有大立。
我的目光轉到納蘭破天身上,又想明白一件事。
「納蘭先生,你是不是想幫趙靜安完成這件事,又怕溥公責怪,所以才找上我,希望我來當這個劊子手。」
納蘭破天被我盯著好一陣子都說不出話來,眼神中滿懷慚愧。
「謝同學,我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有讓你擔下來了。」
「算了,在一般人眼中,我就是殺人如麻窮凶惡極的台中黑道頭頭,就算再加一條罪名又怎麼樣。」
「謝哲翰,那我就幫小青多謝你了。」
我應承下來後,趙靜安輕聲道了謝,便和納蘭破天一同離開。
我目送趙靜安和納蘭破天離開不久後,我身邊的手下也都趕到。
「哲哥,你有沒有怎麼樣!」
「我們實在該死!」
我的手下們一見到我,立刻衝到我身邊,誠惶誠恐探問著,他們其中一部分人包圍著我,另一部分的人走到附近的街道探查。
「也沒出什麼大事,這次追殺我的人是三合會的王牌殺手老鬼,你們就算無時無刻都跟著我也擋不住他,不過老鬼這次殺不了我,之後他也不會再來了。」
我擺了擺手,故作輕鬆地說道。
四大黑幫的殺手幾乎等同於這世界上最高端的武力,能夠在老鬼的暗殺之下不死,我的手下們看著我的眼神更多了幾分敬畏。
我又想起方才趙靜安對我說的事,為了小青,我都能背上血海般的重罪,如果要讓革命進行的更加徹底,讓台灣換來真正的新生,由我親自揹上更多的罪孽,又有什麼關係?
我看了現在待在我身邊的人,挑了一個比較能幹的人,下達命令。
「小黑,我身上中了毒,先帶我去找我的醫師處理一下,再載我回家洗個澡,我晚點要去鎮瀾宮,到時候你先請其他兄弟去廟那邊暫時淨空一下。」
「哲哥,到鎮瀾宮之前還有要幫你準備些什麼嗎?」
小黑接著追問道。
封住整個鎮瀾宮只讓自己參拜,即便是當年的洪阿彪,也只有遇到非常重大的事才會這麼做。
「不用,就讓我自己一個人待在裡頭吧。」
小黑見我不想多說,也知趣地不再問下去,趕緊派人去安排我交辦的事。
我上了小黑的車,先去找醫生診斷中毒情況並打了解毒劑,接著回家沐浴換好衣服,便前往鎮瀾宮。
我到了鎮瀾宮時,我的手下已經守在鎮瀾宮外的廣場前,整座廟所有人都被淨空,連廟祝都暫時避開。
上次如此慎重之時,還是洪阿彪收我當乾兒子的時候。
我下了車,獨自一人緩步走向宮廟大門,我跨過宮廟門檻來到媽祖娘娘神像前,在這個空蕩的空間裡,只有我和祂對望著。我跪在廟裡堅硬冰冷的地板上,狠狠在地上磕了三次頭,與其說是磕頭,不如說是用力以頭撞地,等我頭抬起來時,鮮血從我額頭緩緩滴落地板,我痛到深吸了一口氣,不這麼做,我沒有勇氣在媽祖前發下重願。
「媽祖娘娘在上!弟子謝哲翰,自從踏入台中黑道以來造孽無數,接下來,我還要為了拯救自己最愛的女人犧牲無數人命,為了讓台灣換來更徹底的新生,我還要害死更多的人。那些協助我做事的人都是由我所指使,請將這一條條人命全都算在我頭上,希望媽祖娘娘將天地間的罪孽全都歸諸於我,讓我謝哲翰死後墜入阿鼻地獄,永無─」
「出期。」
我終於艱難地唸出了最後兩個字,祝禱結束之後,我彷彿看見沉重如山的血債從天而降壓在我的肩膀上,但是從此以後我不需要再思前想後,只要推著台中乃至整個台灣,朝著那條最瘋狂的道路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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