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與文化：安德烈‧馬爾羅講演訪談錄1925-1975（簡體書）

《政治與文化》是法國思想界為紀念馬爾羅逝世二十周年所推出的馬爾羅演講、隨筆和訪談集（1925-1975年）。我們可以從中瞭解這段時期法國乃至世界的政治文化氛圍，馬爾羅對當時一些人物和事件的看法，以及他具有革命性和戰鬥性的思想。
馬爾羅以大膽的行動和動人的語言，譜寫了自己別樣的人生。人，通過其存在，通過意識到自己作為人存在著，否認了其必死的命運。藝術家堅信，他可以更好地認識世界，並與他人分享；偉人則通過歷史，證實了其典範性行動的不朽。死亡的重負和人的抗爭構成了一種張力，在人的這種命運中，馬爾羅發現了某種統一性：行動和藝術，都是這一張力的呈現形式，而藝術似乎更有效、更基本。作為抵抗死亡的武器，政治與文化密不可分，某種程度上系屬同源。

作者簡介：
安德烈·馬爾羅（André Malraux，1901-1976），20世紀大危機時代的法國著名左翼作家、積極的反法西斯鬥士。他鍾愛戰爭和革命題材，總是窮其幻想，以一種緊張、猛烈且形象化的筆觸與故事中的人物對話，並別具匠心地融入了冒險小說、報道以及電影創作的技巧。馬爾羅早年在亞洲遊歷，戴高樂執政時期曾擔任法國新聞部長和文化部長，在去世後進入先賢祠。馬爾羅的代表性著作包括藝術評論集《想像的博物館》，以及以亞洲特別是以中國革命為背景的小說，如《王家大道》《征服者》《人的命運》，等等。
譯者簡介：
黃芳，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副研究員，武漢大學法語語言文學碩士，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博士，加拿大拉瓦拉大學語言、語言學與翻譯系訪問學者，研究方向：雙語詞典學、翻譯。譯著有《多丹太太》《光明之路》等，也是大型雙語辭書《漢法大詞典》和國家漢辦項目《漢語圖解詞典》（法語版）的核心編纂人員，主持和參與校級項目和省部級多個，發表研究論文多篇。

楊旭輝，深圳大學外國語學院法語教師。曾就讀于大連外國語學院、武漢大學、巴黎第八大學、法國拉羅謝爾大學/巴黎新索邦大學（聯合培養，博士階段）。研究方向為法國當代文學與自傳（埃爾諾、紀德、萊裡斯）。

鄭曉萍，畢業於廣東外語外貿大學法語系，現任職於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南國商學院，曾出版譯著《雲間王子II：三個太陽》。

“馬爾羅的生平就是他的代表作。”――傳記作家莫洛亞
“一切冒險家生來就是謊言癖。”――馬爾羅《王家大道》
“馬爾羅是三分之一的天才，三分之一的虛假和三分之一的無法理解。”――馬爾羅昔日同事萊蒙·阿隆如是說。
傳奇的經歷，尖銳的言語。這個試圖復興法國文化的人，也代表著一種法國精神。

目 錄

序言 /1

I政治意識的覺醒：20年代的印度支那 /33
關於政府部門的職務 /39
對綠皮書的思考 /42

II反法西斯年代：30年代 /47
1933年3月21日在巴黎召開的革命作家和藝術家協會會議上的發言 /53
藝術是一種征服 /55
藝術家的態度 /60
為了台爾曼 /68
藝術作品 /72
回復示威的64人 /76
關於文化繼承 /83

III戴高樂執政第一期 /95
人與文化 /101
馬爾羅如是說 /111
致抵抗運動的同志們 /123
自由與意志 /128
1948年6月18日 /135
阿爾薩斯的夜晚 /139
為文化自由而戰 /142

IV文化部長安德烈·馬爾羅：1958―1969年 /155
向希臘致敬 /160
為了拯救上埃及的古跡 /166
1960年6月23日何塞·德·聖馬丁將軍的雕像在巴黎落成時的發言 /173
1961年5月8日在奧爾良慶祝聖女貞德節日上的發言 /176
讓·穆蘭的骨灰移至先賢祠 /186
1965年12月15日在巴黎體育宮 /198
1966年3月19日亞眠文化中心落成典禮上的發言 /215

V毫不鬆懈地介入：70年代 /227
1973年9月2日在上薩瓦省的格裡耶爾高地（plateau des Glières）的發言 /231
1975年5月10日在沙特爾的發言 /243
1975年11月23日在戴高樂學院的講話，紀念戴高樂將軍逝世五周年 /252

大事年表 /273

向希臘致敬
1959年5月28日在雅典的講話

希臘的夜晚再一次在我們的頭頂展現她的燈火通明。阿爾戈斯（Argos）的守護神在注視著我們，他在等待特洛伊陷落的信號；索福克勒斯在注視著我們，他正要提筆書寫《安提戈涅》；伯裡克利在注視著我們，雅典帕特農神廟的工地恢復了平靜……但這卻是第一次在這裡，從這個千年之夜中亮起西方的象徵。很快，這裡將成為一個每夜燈光璀璨的舞臺，今晚將會是史無前例、永載史冊的。正是有了這個天才的燈光秀，人間的夜晚才不再黑暗，雅典的人民向您致敬。過去有個聲音曾在這裡響起：“即使這裡的一切將來化成塵土，未來的世紀仍會歌頌我們，我們曾經修建過世界聞名、享譽全人類的衛城……”歡呼之聲從這裡響起以來，就一直縈繞在人們的記憶之中，世代難忘。
伯裡克利的這個告白曾經讓醉心于永生的東方難以理解，他們曾對衛城造成過威脅。那時即使在斯巴達，人們也從未向未來發過話，從未如此高瞻遠矚。無數個世紀曾經聆聽過這震撼人心的對未來的告白，而今夜，他的話將會響徹世界，從美國到日本。第一個世界文明已經開始了。
雅典衛城因為世界文明而亮起；而正是為了這個世界文明，雅典衛城才首開先河與世界文明進行對話。希臘的聰明才智曾在人類的文明發展史上展現過好多次，但境遇和面貌大不相同。文藝復興時她曾璀璨耀眼，而亞洲卻沒有經歷過；今天，我們都知道，它更耀眼，更動情。很快，這樣的燈光秀將會在埃及和印度的文物古跡上閃亮登場，讓所有的古跡都熠熠生輝。而雅典衛城是唯一被精神和勇氣雙重眷顧的聖地。
面對古老的東方，我們今天知道，希臘孕育出獨樹一幟的一類人。是伯裡克利的榮耀――不論是作為人，還是關於他的傳說――造就了雅典衛城，他是衛城最虔誠的臣民，是一個哲學家，一個藝術家；埃斯庫羅斯和索福克勒斯，他們也是戰士，以不同的方式走向我們。對於世人來說，希臘還是那個倚在長矛上，正在沉思的雅典娜。在她之前，沒有任何藝術把長矛和思想結合在一起。
我們不會大事聲張：文化一詞對於我們來說包含一切有關藝術和精神的創造，而正是希臘智慧使得這種創造成為一種育人的主要途徑。正是有了這沒有被人類記載的最初的文明，智力一詞才具有思考和質疑的內涵。質疑會讓人類用思想征服宇宙，用悲劇征服命運，用藝術和人性征服神性。古希臘很快會對我們說：
“我尋找真理，但我找到了公正和自由。我創造了藝術和思想的獨立。我第一次讓卑躬屈膝達四千年之久的芸芸眾生，在他們的上帝面前站了起來。同時也讓他們在專制獨裁面前站了起來。”
這是一種平實的語言，經久不息，我們今天還能聽到。
這種語言已被遺忘了若干個世紀，每次瀕臨危機的時候我們都會重拾。大概沒有什麼比這更必要的了。我們這個時代最重大的政治問題，就是要協調社會公平和自由；最重大的文化問題，就是讓更多的人去接觸我們最偉大的藝術作品。現代文明，就像古希臘文明一樣，是一個質疑的文明；但現代文明還沒有找到樣板模式，不論是轉瞬即逝的模式抑或理想恒久的模式，都沒找到，沒有這個模式，任何文明都難以成形。
前進摸索中的巨人，高高在上，好像他們才明白一個文明最主要的東西不只是力量的強大，更是一種清醒的意識，清楚人類的期待是什麼，更是一顆不可戰勝的靈魂，縱使被佔領，雅典的靈魂仍是不屈的，所以她一直是在亞洲沙漠征戰的亞歷山大的一塊心病，讓他心神不寧：“雅典人啊，得經歷多少苦難才能配得上你們的榮耀！”現代人屬￿那些想要一起創造現代人類的所有的人；這種精神不是少數民族所獨有，它是所有團結友愛的民族的精神。希臘如同法國一樣，只有當她們安身立命于普羅眾生，她們才顯得如此偉大，希臘深藏在西方所有人的心裡。古老文明的民族精神，並不是讓我們躺在過去的歷史中，而是讓我們創造未來、展望未來。原子時代即將到來，人類更需要這種精神的歷練。所有的西方年輕人都應該記住，當人類第一次需要鑄就這種精神時，希臘人使用長矛還擊，所向披靡，阻止了薛西斯（Xerxès）的進攻。有些代表問我法國年輕人的座右銘應該是什麼，我回答，是“文化和勇氣”。這個會成為我們共同謹記的座右銘，因為我從你們身上看到了這一點。
此時此刻，希臘精神抖擻，叩問命運，尋求真理。她向我，更是向你們傳達了這個面向世界的文化使命。

因為文化並不是傳承下來的，它更是征服的結果。文化通過多種方式來獲取，每種文化都和主導這種文化的人心心相印。希臘語言從今而後面向的是普羅眾生；這一周，希臘的形象將會以更多的文化節目讓世界拭目以待，而這之前的兩千年中她從來沒有這樣活力四射過。這幾百萬人再也聽不到這一語言，羅馬的主教或凡爾賽的領主曾經聽到過這一語言；也許他們會再次聆聽到它，但這只有在希臘人民承認它的長久性的情況下，也就是說，當某一天，這些滅亡的城邦能仍舊迴響在鮮活的民族之聲中的時候。
我在講生機勃勃的希臘民族，希臘民族的雅典衛城，全世界人民的雅典衛城。希臘民族那熠熠生輝的聰明才智是西方文明的智慧與結晶：有德爾菲的普羅米修斯，有雅典的奧林匹亞，有拜占庭的基督，時代變遷，狂熱不減，依然執著于自由。
但這個民族“如此熱愛生活，即使備受煎熬”，這是個歌頌聖索菲亞的民族，是在聖索菲亞山腳下載歌載舞，聆聽俄狄浦斯叫喊聲的民族，她是一個歷經世紀滄桑，崇尚自由的民族，是一個世世代代頑強抵抗、不屈不撓的傳統民族，是一個擁有由數不勝數的獨立戰爭譜寫的現代歷史的民族，是唯一一個以“不屈服”為榮耀的民族。這個“不屈服”是昨日的邁索隆吉 ，是昨日的索洛莫斯 。在我們國家，不屈不撓的化身就是戴高樂將軍，是我們法國“不屈服”的精神體現。世界沒有忘記希臘最早的“不屈服”的化身是安提戈涅和普羅米修斯。後者在希臘的頑強抵抗中殞命，他日夜守護薩拉米斯島（Salamine）的英魂，最終倒在了這塊最古老、最高尚的人類生死角逐的土地上，他長眠在這塊熱土上，死後的第一個夜晚，星月守望，直至今夜，一如既往。
我們都是為了同樣的真理和事業而拋頭顱灑熱血：在埃及戰爭中，希臘人和法國人並肩戰鬥；我們的二戰遊擊隊用手帕做成希臘小國旗慶祝你們的勝利，而你們山裡的村莊敲響教堂的鐘聲來歡慶巴黎的解放。在所有的價值觀念中，最生生不息的觀念誕生於思想和勇氣上的相通與一致。
而這都書寫在雅典衛城的一磚一瓦上。“異鄉人啊，去告訴拉塞達埃蒙 ，在這裡倒下的人為追尋他的信仰而至死恪守諾言……”今夜的燈光啊，去告訴人們，溫泉關戰役的戰士齊心協力要在薩拉米斯生死一搏，最終堅守衛城，大功告捷。我們不會忘記英勇頑強的他們，而世界也不會忘記，在泛雅典娜女神節（Panathénées）的籠罩下，過去和昨日的英魂在夜色中莊嚴地守衛，他們第一次異口同聲地向我們輕聲傳達東方最古老的靈咒：“如果這個夜晚註定是不平凡的夜晚，那就讓我們為這個夜晚祈福，直到曙光照亮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