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意義：中國文明的世界性精神

中國文明在形式上與西方文明對立，其實則與之一致，蓋文明為普世不二的進化取向，中國不可能發展文明而與異域文明背道而馳，此即中國文明具有世界性的精神。中國文明篤信真理，然於上帝體認不足而信仰不深，所以中國思想的最高層次主要為天道觀，天人合一是其根本理念與終極目標，萬物各得其所是其理想的宇宙秩序。由於超越性觀念缺乏，中國文明的現實性強烈，關於人性、行道、道德諸問題討論最豐，而對知識與美感則少有本質性或原理性的思考，平和的精神為其文化風格，悲觀的態度則是流行的處世心緒，在上帝探索消沈無力而宗教信仰世俗化之下，中國文化的勢利性與殘酷性更流露不已。中國文明的精神主旨是人文主義，上進淑世是其責任感，但目的終竟不明，止於至善的要求使天人交戰的艱辛無所逃於天地之間，同時呈現人性的高貴與醜陋，悲情乃成中國文明的顯著格調，於是心態逃避退縮的假道學異說盛行不墜，益增正道追求者的困頓與領悟。總之，中國文明的最高境界與希臘古典精神相仿，其間差異則顯示中國為東方代表的特徵，這表示中國在近代的落後是其發覺世界文明真諦的必要經歷，因為中國文明與西方本質無殊，其困境必反映人類求道的癥結與答案。

王世宗
學歷：英國里茲大學歷史學博士
經歷：國立臺灣大學歷史系教授

「東方」是「西方」的發明，但了解「東方」不能以「西方」為本，而須從「世界」入手，如此，東方的意義不能由西方定義，卻應是東方的自覺，因為西方是優勢所在，而東方則是發現問題的地方，畢竟西方不是完美的世界而人間是不完美的境域，知己知彼以至盡知是弱者的潛能。中國是東方的代表，這不是中國的本意或宿願，原來所謂中國乃是天下的重鎮、文化的上國，其淪為東方是中國所恨，足見中國堪為東方的代表。「代表」不僅反映其所代表者的一般情狀，而且展現其（可能的）極致成就，以此而言中國確是東方之主，雖然中國之志絕不在此。
中國是文明聖地，然非完美之域，因為中國自命與夷狄不類，而夷狄在中國眼中是絕不可教的蠻人，亦即夷狄為下流之地，依理完美的世界不可能與不完美的事物接觸（有所關連），可見中國的優越感不論如何強盛，其原罪感實未曾減少，事實上中國文化的悲觀性正是出自強烈的缺陷感。如此，中國被認作東方其實是人類的不幸而非西方的勝利，因為中國的定義本是「文明的領域」，當中國被西方視為夷狄時，西方的處境以及世間的情況也同時被證明為不完美。若「中國」是理想境地而非政治領域，則「中國人」不可能為土生土長，也不能以認祖歸宗出現，誠如君子不是身份而是人格，可以主張而無須伸張，世人以籍隸中國為傲者是沐猴而冠，而敵視此輩者必然狐假虎威，二者皆為無地自容的愛國專家。上達者為君子，下達者為小人，中國自詡為君子國，世之君子均應加以認同，此所謂成人之美。雖然，現實的中國與理想的中國相去甚遠，中國的國際地位絕不如其文明境界，因為中國的文明目標不在於霸權而在於大同，所以中國永遠是令人失望的上乘國度，而這並不能歸咎於中國。
東方的意義所呈現者是中國文明的世界性精神，由此西方文明的得失俱可顯現，而人類文明的成敗皆可發現，易言之，此書以東方對照西方，以世界評論中國，其義是欲了解中國須了解西方，欲了解西方須了解東方，欲了解東方必了解中國，而欲了解中國必了解世界，此即欲知任何一事須知一切之事，欲知一切之事須知個別之事，或說「知一」與「知周」無異且為同時進行。
中國文明在形式上與西方文明對立，其實則與之一致，蓋文明為普世不二的進化取向，中國不可能發展文明而與異域文明背道而馳，此即中國文明具有世界性的精神。中國文明篤信真理，然於上帝體認不足而信仰不深，所以中國思想的最高層次主要為天道觀，天人合一是其根本理念與終極目標，萬物各得其所是其理想的宇宙秩序。由於超越性觀念缺乏，中國文明的現實性強烈，關於人性、行道、道德諸問題討論最豐，而對知識與美感則少有本質性或原理性的思考，平和的精神為其文化風格，悲觀的態度則是流行的處世心緒，在上帝探索消沈無力而宗教信仰世俗化之下，中國文化的勢利性與殘酷性更流露不已。中國文明的精神主旨是人文主義，上進淑世是其責任感，但目的終竟不明，止於至善的要求使天人交戰的艱辛無所逃於天地之間，同時呈現人性的高貴與醜陋，悲情乃成中國文明的顯著格調，於是心態逃避退縮的假道學異說盛行不墜，益增正道追求者的困頓與領悟。總之，中國文明的最高境界與希臘古典精神相仿，其間差異則顯示中國為東方代表的特徵，這表示中國在近代的落後是其發覺世界文明真諦的必要經歷，因為中國文明與西方本質無殊，其困境必反映人類求道的癥結與答案。人在世上皆有故鄉，但宇宙過客豈有鄉愁，遊子所尋乃是見識，心靈所許實為天真，東方西方只是旅途，古代現代不過記憶，若有覺悟必經疑惑，如知所止乃因追求；希望與心願不同，因為永恆不是長久所致，而求道的目的不是做人，終極真相若在，勇往直前誠為義無反顧，足跡正是心跡，反省當然必需，懷念卻非必要，該怎麼做就那麼做，人生至此便可罷了。嚴肅的書出於認真的人，認真者必定用功，而嚴肅者未必勤奮，所以嚴肅不如認真，而認真則為熱情的努力。東方的意義顯示普世的價值，然真理的重要何須宣傳，此書問世是對天交代，人們的漠視與此無違，虔誠的讀者應當自強。

 

自　序

導　論　東西文明的差異及其超越

第一章　上帝信仰
一、上帝信仰的探索
二、神意的解釋
三、「天」與「命」：上帝信仰的變相
四、錯誤的信仰：無神觀

第二章　真理觀
一、真理的存在
二、真理的性質
三、中庸之道與自然法則

第三章　宇宙觀
一、宇宙的本質與運作之道
二、宇宙秩序
三、宇宙真相與人生實情

第四章　人性觀
一、人在宇宙中的定位與處境
二、人性的本質
三、人格與人事

第五章　求道問題
一、求道的要義
二、天人交戰與天人合一
三、求道的心術

第六章　行道問題
一、天道與人道
二、傳道與淑世
三、處世的態度

第七章　知識觀
一、知識的性質與價值
二、求知之方
三、實用精神與經驗主義

第八章　道德觀
一、道德的根源與性質
二、道德抉擇與善惡報應
三、道德綱目及其實踐

第九章　美感問題
一、美感與真理
二、美感與道德
三、美的標準及價值

第十章　假道學的退縮心態
一、中庸之道
二、虛無與自然
三、自我否定

第十一章　人文主義
一、人本精神與人類主義
二、天人一致之義
三、人道與天命

第十二章　歷史與文明

引用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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