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邊有你‧上（簡體書）

第一章 歸零

九點半，褚年頂著“余笑”的殼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伸個懶腰，靠坐在床頭迷糊了一會兒。

睜開眼睛，褚年嘆了一口氣。余笑從前一直說她低血壓，早上醒不過來，自己還不信，這半個月他自己感受了一下，才知道余笑說的都是真的。

“幸好，今天晚上我們就能換回來了。”

從床上起來，褚年穿著拖鞋走到廚房，看見了鍋裡放的蒸蛋和煎餃——褚年從來只吃打散的雞蛋，就算他現在是在余笑的身體裡也不會變，就像他現在還穿著他自己的睡衣一樣。

蘸著醬油吃完了蒸蛋和煎餃，褚年站起來走到客廳，看一眼墻上那個計分器顯示的“99”，他笑了笑：“就當是放了個假，幸好什麼事都沒耽誤。”

半個月前，他和余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他們出去吃了飯，又喝了點兒酒，因為褚年工作太累了，也沒什麼心情，他們就早早睡了。

夜裡十二點，他們被客廳傳來的奇怪聲音吵醒了，在看見“彼此”的一瞬間，他們兩個人都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或者是自己在做一場噩夢。

客廳的墻上，那個計分器顯示的是“36”。

此外，茶幾上還有一個說明書，告訴他們這是一場提高婚姻質量的遊戲，只要他們的分數達到“100”，再說出最相愛時候的那句話，他們就能變回來。

說真的，這個狗屁的遊戲真是讓褚年當場就爆了粗口，還差點兒砸了家裡的茶幾。

因為時任池新建築市場部第三小組組長的褚年正在和他的四個同事競爭市場部副經理的位置，這競爭到了白熱化的當口，進了他身體裡的余笑能做什麼呢？給人事總監和市場部經理表演洗衣做飯嗎？在某個瞬間，褚年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哪個競爭對手給自己下了蠱。

“老公，你放心，該是你的肯定都是你的。”

聽余笑用本屬於自己的聲音喊自己“老公”，褚年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次的升職機會他必須爭取到，換言之，是余笑必須替他爭取到。不管余笑行不行，進了他的身體裡，頂了“褚年”的名字，她都必須要行。

下了這個決定的褚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微信，開始記錄微信裡所有能用得上的好友的信息。

“這張照片是棟梁建材管投標的陳主任，前天我們在……市建委的改建會議上見過，現在我們在爭取的這個舊城改造項目還要爭取他們的支持，你把聊天記錄看一下。”

壓著還有些茫然的余笑惡補屬於自己的人際關係，褚年看見計分器上的分數變成了“38”。剛剛好像是“36”？

褚年深吸一口氣，抬起手，想摸一下現在的余笑，卻對那頭短發下不去手，最後摸了一下肩膀。

計分器上的數字沒有絲毫變化。

“老公？我把這個人的消息記好了。”

“很好。”

褚年隨口夸了一句，隨後看見計分器上的分數變成了“39”。

他覺得自己大概明白了這個計分器的套路。

那之後，褚年足不出戶，每天等著余笑用他的身體西裝革履地上班，而自己在家裡努力梳理各種關係網，晚上還要聽余笑的各種報告，再給她補課。

當了四年男女朋友、三年夫妻，即使是熱戀的時候，褚年也沒像這半個月一樣滿心滿眼想的都是余笑——余笑沒有犯錯吧？余笑今天沒有說錯話吧？人事部約談的時候余笑不會露怯吧？

重重疊疊的擔心壓在心裡，褚年也不是沒有爆發過，可他扔了一下手機，那個計分器上就掉了5分。要知道，他夸余笑整整十次也不過漲3分而已。

為了換回來，他得哄著余笑。

為了能順利升職，他還得哄著余笑。

忍受她頂著自己的臉小心翼翼地看自己，忍受她用自己的嘴問無知的問題，忍受她……好在忍多了，大概也就習慣了。

有時候褚年也會想，余笑經歷的壓力就是自己一直經歷的，對一個結婚後就成了家庭主婦的女人來說這已經很不容易了。這麼一想，他就覺得自己能多說兩句哄她的話，哄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好在昨天他拿到了人事任命。不僅如此，他激動之余和余笑激動地抱在了一起，計分器暴漲了12分，過了90分大關，今天早上分數更是到了99，只要今天余笑回來，自己夸一夸她，他們就能換回來了。

收回思緒，褚年攤在沙發上用手機看新聞，刷著刷著睡了過去。

“醒醒。”

褚年略睜開眼睛，慢慢坐直了身子：“媽？”

“哎喲，可不敢擔這一聲媽。我說余笑啊，我們家褚年天天在外面跑，辛苦養家，不圖你一定要當個賢內助吧，可這家裡也不能這麼亂呀。你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大白天穿著褚年的睡衣在沙發上睡覺，廚房裡鍋碗都不刷……你們家裡就你們兩個人，這些活你不做，是不是還要褚年回來做呀？”

褚年揉了揉眼睛，看著自己的親媽在自己家裡走來走去、指指點點。

“媽，我……”想起自己現在是余笑，褚年說，“我馬上就收拾，您別生氣，我今天有點兒不舒服。”

褚年的母親穿了一件深藍白花的短袖，她低頭看自己的時候，褚年能看見自己上個月母親節送她的白金鉆石項鏈在她脖子上輕晃。

“不舒服？你天天在家裡躺著還不舒服？褚年在外面冒著風冒著雨地工作，那叫什麼？”褚年的媽媽氣笑了，“余笑，不是我一定要嫌棄你，讓你待在家裡是讓你好好照顧褚年的，你就這麼照顧他嗎？你之前倒是裝得挺好，幸好今天我來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褚年受了多少委屈。”

“當年你懷孕了，褚年研究生還沒畢業就要娶你，結果領證了，你的孩子又沒了，孩子沒了，身體也不好了……我也不懂，我當年生下褚年出了月子就能回工廠上班，怎麼你沒了個孩子就什麼都不行了？

“行，你身體不好，結婚之後不工作了就不工作了，可你不能作踐我們家褚年啊。你看看這地，你看看那個廚房……”

聽見媽媽說自己從前和余笑的事情，褚年有些煩躁地抓了下頭髮。他想說地和廚房昨晚上余笑回來都擦過了，可這話也沒法兒說。

“媽，你先坐，我去換衣服。”

走進臥室，褚年長出了一口氣。他從小長得好，成績也好，從沒讓家裡擔心過，自從他長大賺錢了，媽媽跟他說話都是和風細雨的。他雖然一直知道余笑和媽媽關係緊張，真直面了一次才知道真的是讓人難以招架。

唉，幸好半個月就來一次，也幸好，馬上要換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