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書名《新詩補給站》,有點誇張,鄙意並非表示書中、站裡蘊藏豐富的糧食或油料,而是希望竭盡我所有、所能,來奉獻給讀者。但願不嫌棄的讀者能從「補給站」裡各取所需,因而健壯、成長,在詩的國度。
我打從初中開始塗鴉,寫些極不成熟的詩作。高中時代,則模仿楊牧、葉維廉、商禽等前輩的詩,並正式對外發表拙作。在當時的嘉義縣巿刊物《嘉義青年》、《水星詩刊》及《青年戰士報》「詩隊伍」版,除了發表詩作,也嚐試撰寫新詩批評的文章。這一路行過來,直到今天我寫〈序〉的這一刻,八十三年最後一天晚上,這一條「詩路之旅」,算超來已走了二十八年之久。此期間,我寫詩、詩評論、教詩及辦新詩活動,過的是十足的「詩生活」。
至今我已有九本詩集問世,六月以前將出版《我策馬奔進歷史》詩集,合計十本。這本《新詩補給站》乃是繼《渡也論新詩》、《新詩形式設計的美學》二書之後,第三本新詩評論著作。與詩集相較,我於新詩批評、理論的撰述產量極少,仍須努力。此外,我從事新詩教學工作殆近十載,近三年策劃、舉辦多場新詩活動並與詩友創辦《臺灣詩學季刊》。詩,是我的最愛,生死不渝。
詩是我的血,我的肉,我的生命。
本書共收入拙文三十一篇,就特色來看,約可分為四類。
笫一類是寫詩方法論。無論教新詩或現代散文創作,寫作教學乃是我多年來研究重點之一。我在國立彰化師大任教已七年餘,本校國文糸教師負責臺灣中區(苗栗以南,嘉義以北)的中學國文教學輔導,我在這方面花了不少心血,經常南北奔波,到中區諸多國中、高中與國文老師交換意見,有些老師輒詢及如何教好作文或怎麼教學生寫詩?再者,本校學生於上「文學與人生」、「新文藝習作」課時,亦常問我如何寫新詩?可見這是一個不容忽略的課題。為了回答、解決此一問題,我先後發表〈欲把金針度與人〉、〈寫詩秘訣〉、〈新詩的斷句與分行〉等文,想提供一些簡易的策略、妙方,幫中學國文老師及學生、讀者迅速提詩筆上陣。坊間有些教人撰寫新詩的書籍,泰半天馬行空,不切實際,讀者看完數本諸如此類之作,依然故我,仍不會寫詩。吾友蕭蕭《現代詩創作演練》、白靈《一首詩的誕生》兩本大著,倒是相當實際、受用。公開獨門秘訣,現身說法,使讀者能很快地學會作詩,是功德一件。其實,寫詩並不難,詩就在你身邊,詩就在日常生活中,造詩運動大家一趄來吧!
其他三類為新詩應用學、新詩批評及新詩著作自序。
十年來,文學除了出現在報紙副刊、文學雜誌、文學著作,亦攻城掠地,侵佔報紙副刊之外的廣告版及電視、雜誌的廣告畫面,此種「應用文學」,乃「文藝社會學」課程的一種,也是我近數年研究專題之一。〈新詩在廣告上的應用〉、〈廣告、兒童與臺語〉、〈汽車廣告與新詩〉、〈非軍事化的軍事廣告〉等文即是我在這方面的一點成績,此外我尚且發表過〈文學與廣告〉、〈文學與選舉〉、〈文學在選舉文宣上的運用〉等「應用文學」方面的論文,然而並非純粹與新詩有關,故未收入本書。文學出現在廣告上,可謂「廣告文學」,超碼具有下列益處:
一、提升廣告品質。
二、吸引消費大眾。
三、提升大眾水準。
四、推銷文學作品。
「廣告文學」絕不能以嚴肅的學術眼光來評價,蓋廣告以商業、利益為目的,廣告能遣用文學實難能可貴,我們又何必強求「廣告文學」達到高水準?試想倘若「廣告文學」過於深奧,水準太高,消費大眾有多少人了解?如果消費者大多看不懂,則廣告可能無效果可言。
從高中時代伊始,嚐試從事賞析、批評新詩的工作,雖不成熟,但我大量吸收各科知識,努力寫這一類文章,希望有一天能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二十多年來,著實寫下諸多此類文章,有些已收入《渡也論新詩》書中,其他如〈有糖衣的毒藥〉、〈顛三倒四的余光中〉、〈淺論「一九八二年臺灣詩選」〉、〈談鄭愁予的田園詩〉、〈田園模式的變奏〉、〈渡也V.S.渡也〉、〈嘉雲南地區文學獎〉等批評文章,也是我詩理論的實踐、試驗。新詩必頻積極推廣,使之普遍流行,新詩及詩人才不致感到寒冷與寂寞。新詩如要推展,讓更多讀者接受、喜愛,則賞析、批評的文章的大量發表,不失為一條可行的途徑,期待更多人來做這種工作。十餘年前,新詩鑑賞、批評的文、書,很多人撰寫、關心,曾幾何時,那份熱情已煙消雲散,十分可惜,企盼不久能死灰復燃。走筆至此,有件舊事必須重提,女詩人席慕容大著《七里香》、《無怨的青春》擁有些優點,但也有不少疵病,〈有糖衣的毒藥〉一文即針對這些優缺點而論。艾略特(T. S. Eliot)曾表示:
對許多作品成熟後尚有所發展,有所變化的詩人之作品,「實驗」(experimentaltion)這個字眼可以應用,而且應用得有光榮。當一個人年紀增長,他會轉向新的題材,或者他會以不同的方式處理同樣的素材。
真是真知灼見,可供席女士參考。如今席女士的詩、文已大不同往昔,尤其自她回故鄉蒙古之後,我樂觀其成。
另一類是新詩評論集、新詩集的自序,如〈渡也論新詩〉、〈落地生根〉、〈波特萊爾、商禽與我〉、〈「不准破裂」序〉、〈「手套與愛」自序〉等,關於那些拙著的內容,這些序文已交待清楚,茲不贅述。
本書中少數幾篇學術論文除外,餘均屬通俗性者,這點有必要說明。吾師黃永武博士近一、二十年來強調學術大眾化,並有數本巨著實踐此一理念,頗受讀者熱愛。鄙意亦以為固然需要有純學術的研究論文,但也該有平易、通俗的論文來促銷、推展文學,本書泰半是這種觀念下的產物。與其抱怨詩路越走越窄,慨嘆掌聲愈來愈少,不如多推出平易近人而有味的詩,不如多寫大眾化的新詩論述!
文學理論經常求新求變,新批評、原型批評、結構主義、解構主義、精神分析、女性主義、讀者反應等等,二十年內不斷地推陳出新,批評、鑑賞角度、方法隨之變易;因而,閱讀、吸收嶄新的理論,極其重要,我常以此自勉。當然,擁抱全新的,並不一定要拋棄老舊的,我認為只要合理、適當的,無論新舊理論皆值得採用,這幾句話,也給一味追新逐奇者參考。
回顧過去,瞻望未來,益覺新詩研究的領域既深且廣。既然已一腳踩進來,更須像過河卒子,只能拚命向前。這條路,已走了二十八年,如今我已四十二歲了,還要勇往直前,奮戰不懈,再走二十八年、五十六年!
──八十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寫於臺中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