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童謠

第二章 台灣童謠唸詞（節錄）

第一節 台灣搖籃歌

搖籃歌是屬於童謠中的母歌系統，是由母親唱給孩子聽的歌，也是天下母愛最佳的表現之一。「搖籃歌」又稱「搖囝歌」，小孩子自小在母親及長輩的口授相傳下，學會這些親切的催眠歌曲。其歌詞簡單短捷，曲調相當樸拙，通常是曲詞一再反覆詠唱，但母親們卻能不勝其煩，連續不斷的反覆唸唱，歌中洋溢著母親與孩子們真情和慈愛，安詳和甜蜜，彷彿一股暖流，潺潺流過孩子們的心頭。因此搖籃歌不僅是哄著孩子們入睡的催眠曲，也是偉大母愛真情流露的表現。
傳統的台灣搖籃歌，大多是唸而不唱的詞。這些唸詞與其他童謠唸詞一樣，大多只重視語言押韻效果，忽視內容和意義，也不講究字句結構。至今由搖籃歌改成搖囝歌、搖囡歌、搖嬰仔歌、晟囝歌、搖老歌......等名詞。也因為作詞者許多無可考，起源何處亦難了解，甚至流傳之間，因語音訛傳或詞意之誤，常使各地哼唸內容稍不一樣，今將其代表性列出：
 
◎搖嬰仔歌─盧雲生詞 呂泉生曲
 
嬰仔嬰嬰睏，一暝大一寸；嬰仔嬰嬰惜，一暝大一尺。
搖囝日落山，抱囝金金看，囝是我心肝，驚汝受風寒。
 
嬰仔嬰嬰睏，一暝大一寸；嬰仔嬰嬰惜，一暝大一尺。
一點親骨肉，愈看愈心適；暝時搖伊睏，天光抱來惜。
 
嬰仔嬰嬰睏，一暝大一寸；嬰仔嬰嬰惜，一暝大一尺。
細漢塗跤爬，大漢卜讀冊；為囝款學費，責任是咱兮。
 
嬰仔嬰嬰睏，一暝大一寸；嬰仔嬰嬰惜，一暝大一尺。
畢業做大事，拖磨無偌久；查甫𤆬新婦，查某嫁丈夫。
 
嬰仔嬰嬰睏，一暝大一寸；嬰仔嬰嬰惜，一暝大一尺。
疼囝像金山，成囝消責任；養甲恁嫁𤆬，我則會放心。
 
 
【註】
(1)嬰仔：小嬰孩。
(2)睏：睡。
(3)惜：愛惜。
(4)細漢：小時候。
(5)大漢：長大。
(6)讀冊：讀書。
(7)查甫：男孩。
(8)查某：女孩。
(9)拖磨：拖累。
(10)恁：你們。

邱冠福

一九五〇年生，台南縣學甲鎮人，台南市協進國小主任。著作《南台灣的俚諺探討》、《台灣謠諺戲曲探討》、《台灣童謠》等書。
 

縣長序

台南縣縣長 陳唐山
 
台語可以是一種語言，也可以是一種文學，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有太多從台語中所淬煉出來的雋語、歌詩、童謠、褒歌等等，代代相傳，形成生活中最生動的片語與最美麗的智慧。
長期以來，台語只是一種語言，並未形成一種文學，坊間雖然出現過若干的「民間文學」，但多未經過系統整理與詮釋，充其量只是隨興式的拼湊編印而已，就文學角度觀之，實在不易看出它的功能與地位，殊為可惜。
這些年來，台語文研究風氣，風起雲湧，百家爭鳴，民間文學形成一股風潮，並成為顯學。唐山自接任縣長之後，特別重視本土文學的推動，以強化本土藝術，愛惜斯土斯民。難得的是，台南縣立文化中心在葉主任的領軍之下，開官方風氣之先，於民國八十四年首度推出《南瀛台語文學叢書》一套六冊，將台語文學系統化、學術化，並予以重新詮釋與定位，使台語文學不只在這塊土地上生根，同時也推向國際文壇，一時廣受好評，許多大學、研究機構紛紛接上國際網路。
此次，再度出版也是一套六冊的《南瀛台灣民間文學叢書》，以戲文、褒歌、歌詩和童謠的全新面貌，為台語文運動再助一臂之力，使台語民間文學更上層樓，更接近廣大人民。讓更多人瞭解台語可以是通俗的，也可以是精緻的；可以是鄉土的，也可以是國際的。
值此《南瀛台灣民間文學叢書》問世之際，除對縣立文化中心葉主任與全體同仁用心推動本土文化所作的努力，肯定之餘，同時也要對編者黃勁連教授的辛勞，表示感謝之意；台語民間文學的園地有這麼多人在一起耕耘，將來一定會五穀豐收，六畜興旺。
 
 
 
主任序
 
台南縣縣立文化中心主任 葉佳雄
 
有井水、有儂煙兮所在，着有儂咧唸詩、唱歌；有儂兮所在，着有文學。這是誠自然兮代誌，若親像鳥仔佇樹枝頂，自然咧啼叫；草仔佇土地頂面，自然咧生長、生枝發葉。台語是一種古意、古典又佫幼秀兮文學語言，咱兮祖先，四百冬前着用台語兮前身──閩南語咧思考來唱歌、唸詩，不管作穡或做工，唸褒歌來娛樂家己亦娛樂別儂。四百冬前，咱泉州兮祖先着已經開始咧演劇搬戲，同時創造出「陳三五娘」南戲兮戲文；建立了台灣民間文學兮傳統基礎。
台語兮古典文學，一脈相承，源遠流長；唯南戲戲文、南管兮散曲，夠北管兮文學，民間男女對唱兮七字仔褒歌，夠歌仔戲戲文，布袋戲、皮影戲戲文，超過壹仟本兮歌仔簿，無法度計數兮民歌民謠，囡仔歌、囡仔古......會使講是山重水複，一山懸過一山；多采多姿，處處是柳暗花明兮好風景。這是台灣文學兮財產，唔是負債；做一位台灣作家應當愛來繼承、吸收、蓮花化身共伊發揚光大。
民間文學兮特色着是口頭文學；台灣兮民間文學嘛是安爾：伊兮作者唔是有名有姓兮作家、詩人，是唔知姓名兮廣大人民逐家合力共同創作兮。伊口耳相傳、活佇廣大人民兮喙裡，在有情兮人間，在咱兮土地流浪，行過人間兮悲喜；後來經過文人兮採集、研究、稽考（khe1kho2）、修訂，共伊「文字化」；然後登佇報章雜誌，印佇冊裡，慢慢仔定型，繼續佇曠濶兮民間流行。若親像野草咧，充滿頑強（goan5kiong5）野生兮力量，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台灣民間文學兮特色，是建立佇台灣語言兮特殊性格；着是古意、古典、文雅，着是樸素、簡潔、自然、生動，着是語彙兮丰富，以及可歌可唸，伊充沛（phai3）兮音樂性，抑揚頓挫，若親像「大珠小珠落玉盤」；佫來着是意象性，伊形象化兮語言，營造多采多姿兮文學風景，來描寫台灣特殊兮風土人情；伊兮思想性，伊簡潔有力兮語言佇樸素兮文學形式裡，表露台灣儂兮人生觀、人生兮哲學，對大自然兮觀照，佮對人類社會兮批評。
自古以來，咱兮文人作家高高在上、看𣍐起咱兮民間文學，一般士大夫、讀冊儂嘛看𣍐起咱兮民間文學；認定奚（he1）是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之徒兮雜唸亂唱兮文學，不登大雅之堂；真是互儂感覺遺憾。一九三六年李献璋出版＂台灣民間文學集＂，台灣新文學之父賴和先佇頭前兮序文安爾講：「被士大夫排斥兮民間故事、歌謠，夠現在，猶會當在百姓喙裡咧流傳、唸唱；即款生命力兮拍翸（phah4phun2），咱是唔敢輕輕、凊彩（cin3cai2）共伊放過。啥乜原因咧，因為每一篇或一个故事或歌謠，攏會當表現當時兮民情、風俗、政治、社會制度，亦會當表示當時民眾兮真實兮思想、感情，所以無論唯（ui3）民俗學、文學，甚至唯語言學上看來，攏有伊保存兮價值。」早早着發出伊無奈兮感嘆，以及伊先知迄（hit4）款獨到、利劍劍兮見解，互儂興奮，精神百倍，想卜振作起來追隨前輩兮跤步，繼續拍拚，關懷咱兮民間文學，更上一層樓，共咱兮民間文學，廣泛兮搜集、整理、研究；進一步共伊系統化、精緻化。同時用台語羅馬字共伊注音，用台語來共伊注解，希望咱兮民間文學會當普及化，重新行回民間，互咱兮民間逐家佫來喜愛。今旦日，咱台南縣文化中心投入無法度計數兮時間、精力、財力，重新整理、編印《南瀛台灣民間文學》一套六本着是即款兮心意。佇遮（zia1），我卜代表文化中心來向黃勁連、施炳華、邱冠福幾位編撰（zoan7）者，不眠不休兮努力，表示敬佩、感謝之意。因為時間、財力兮限制，咱今旦日干礁會當出版戲文、褒歌、歌詩、囡仔歌，有淡薄仔遺憾（ui5ham7），希望以後再接再厲，佫來出版囡仔古、台灣兮史詩、台灣兮笑話，請逐家期待。
 
 
 
編者序
 
/黃勁連/
 
台灣兮（e5）民間文學，實際上着（toh8）是台語文學，亦着是用台語來思考，描寫台灣兮人、事、物，記錄（liok5）台灣兮風土、民情，表現台灣儂兮生活經驗，思想、感情兮世界兮文學。唯台語兮民間文學，咱會當看着台灣儂兮歡喜或是悲哀；咱會當偷看着台灣儂兮形象佮伊心內兮夢。
台語是文學性、音樂性兮語言，伊有八音七調，九个變調，伊古老、古典、古意，又佫是進步，反映時代兮現代性語言，伊會當形成意象，創造文學兮風景；咱兮祖先自早着用父母話，來咧思考、創造（in1）兮文學。佇西元1566年，明朝嘉靖年間咱兮祖先着已經創造南戲戲文《荔鏡記》兮劇本，搬演陳三五娘兮愛情故事；伊兮文學性誠懸（koan5），無輸三伯英台兮戲劇。唯（ui3）西元1566年兮《荔鏡記》算起，夠北管兮文學，男女對唱兮七字仔褒歌，歌仔戲戲文，布袋戲戲文，皮影戲戲文，1400外種兮歌仔簿（phoo7），以及數目非常可觀兮民歌民謠，囡（gin2）仔歌，囡仔古......。咱兮台語民間文學歷史超過四百冬，四百外冬兮民間文學會使講是源遠流長，波浪壯濶，一湧懸（koan5）過一湧，非常兮澎湃（phong5phai3），非常兮壯觀，值得來共（ka7）伊吸收、繼承，發揚光大。
台語兮民間文學是台灣現代文學兮肥底，南戲戲文是台灣戲劇、小說兮源頭；男女對唱兮七字仔褒歌是台灣歌詩、現代詩兮水源。今旦日台灣儂兮意識舉頭（giah8thau5），台灣兮詩人、作家一夜之間雄雄困精神，逐家（tak8ke1）有疼心、有愛心、有毅力、有決心卜來愛鄉愛土，創造真正原汁兮台灣文學，寫出有台灣水質、台灣塗味，有台灣主體性，有血、有目屎（sai2）兮文學，咱愛來食遮（zia1）源頭兮活水，吸收遮兮營養分來壯大家己；咱一定愛回歸鄉土，轉來祖先兮田園種作現在文學兮新品種，咱兮台灣文學則（ziah4）有向望（ng3bang7）。
台南縣立文化中心，拔着頭彩，已經出版台灣第一套兮台語現代文學叢書，風起雲湧（iong2）帶動台灣本土化兮熱潮；現在飲水思源，食果籽（zi2）拜樹頭，佫（koh4）卜來出版台灣兮民間文學：＂陳三五娘＂兩本，＂台灣褒歌＂兩本，＂台灣歌詩＂佮＂台灣童謠＂各一本，猶原一套六本，大範（pan7）佫幼秀。互儂非常歡喜，杜甫兮詩：「不薄古人愛今人」講咧真好；咱文化中心兮做法着是不薄古人愛今人兮充分表現，尊重現代亦疼惜古典；佇遮編者唯心肝底表示敬意佮感謝。即套冊兮出版，希望對台灣文藝兮復興，有淡薄仔幫贈（zan7）。
 
 
 
自序

/邱冠福/
 
 自從教育主管單位推展母語教育以來，各縣市政府教育局、各級學校的母語教育隨即活絡進行，回首前塵往事，在「我要說國語」的時空背景長大的同胞看來，真有不勝今昔之感，從踏入社會後，曾經多次遇過小時玩伴，利用空閒談起小時候多彩多姿的生活，但是繁忙的社會卻不容許我們談得更久，只得各自回家，靜坐之際來個思想起......小時候雖生長於都市，但左鄰右舍皆可成為玩伴，動態及靜態的遊戲活動更是不少，假日或晚餐後，三五個朋友大玩玻璃珠、扑干樂、玩尪仔標，追鬼等遊戲，如果累了利用想像力編創或朗誦傳統的童謠，其中有詼諧、戲謔、嘲弄的成分，雖然有的毫無意義，但是在「順口溜」之際，配合肢體動作表現出如同唱遊般的生動活潑、更加拉近彼此的感情，並且輪流到各個家庭遊戲和接受長輩指導，今日回想起來，仍覺溫馨有趣。
＂天烏烏，卜落雨＂一曲歷久彌新，使我想到該收集失傳的遊戲和歌謠。近來從多方資料收集中，更見到各地方農村童謠是優雅、柔美的，也有些會令人會心一笑的，或警惕勸戒的，也都是值得再度提供給今日兒童們參考的，眼見這些吟唱、遊戲方式漸被遺忘之際，如不加以保存、整理實在非常可惜。
電視的文明病─近視眼的增加，遊樂場所的超分貝音響震耳欲聾，因此而引發的聽力減低，以及沉迷於該場所的迷童增加，真是令人感到寒心，現實社會中，重視物質生活，而精神生活趨於頹廢，如果任令繼續蔓延，有朝一日，問題兒童會如同今日垃圾問題般，難以解決的。
從長遠的教育觀點來看，如果能利用母語教育來導正兒童遊戲傾向和引起學習興趣，必定可以從各種遊戲中來解救問題兒童，因此本書也在第四章提出篩選過的遊戲方法，指導其在服從團體紀律，尊重遊戲規則下，找到理想的朋友和建立良好的友誼等，期能為國民教育盡一份心力。
本書特別列出＂四句聯仔＂，其用意是使孩童在成長過程中，從小就認識婚姻是神聖莊嚴的，不可將其視為兒戲般的輕易離婚，造成下一代不幸生活在單親或破碎家庭中，使兒童從小有負責任之心，知曉婚姻是責任感和互尊互重生活的開始。另一方面也可使兒童學習詩歌押韻方式，並可在喜宴場所使用祝賀語句，它不屬書面文學，但可視不同場合而由口頭來述說。
世界各地的兒童皆是天真無邪的，而且各地方也各有其遊戲方法和童謠，我們以為本島的童謠是浪漫、天真的，內容包含廣泛，雖有戲謔之語，仍以點到為止，幽默中不失文雅，勸戒中具有警惕，這些皆為其他地區少有的。最後仍需呼籲作曲者熱心投入創作行列，文化提倡者的協助支持，能創造出更多健康歌謠或樂曲，使下一代能分享此一成果，並收潛移默化陶鎔品德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