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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愛著黑夜。
別人有沒有我這種念頭呢?我不知道,反正我在夜晚的房頂上,從來沒見到過我的同學,或者是我的同齡人。
我懷疑我是貓的后代,是個貓女孩,爸爸媽媽是貓精。
我旁敲側擊地問媽媽:“你的眼睛是不是在夜晚看得特別清楚?”
媽媽說:“沒錯,你的不也一樣,這叫遺傳。”
媽媽眨著她的一雙亮閃閃的大眼,泛著貓眼般的光澤。一般像媽媽這個年紀的人的眼睛沒有這么亮的吧?況且她有一只眼睛還是假的!
“別人爸爸媽媽的眼睛一到夜晚……”我停下來不說,盯著媽媽看。
媽媽解釋道:“那是我從小吃魚眼睛吃得太多的緣故。我小的時候,到處是清清的水,到處是鮮活的魚。家里的魚沒有斷過,我專吃魚眼睛,吃了無數個魚眼睛。你想想,魚的眼睛在最黑的水底都能看清東西,它的眼睛一天到晚都是水汪汪的。”
媽媽說得有道理。
可她一個勁地沖爸爸擠眼睛是什么意思?爸爸在一邊說:“可不是,瞧我的眼睛,像不像魚眼睛?”
我看他們的眼睛比魚的眼睛大多了,再說,他們跟我解釋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我用一只眼睛就能看出來,他們沒有完全說真話。
趁爸爸不在,我悄悄地問媽媽,她是怎樣認識爸爸的。我媽媽開始不愿講,說那是她的隱私。可我一直跟著她,像甩不掉的尾巴一樣等答案,她受不了,只好告訴了我。
我媽媽說她是為了挽救“失足青年”才和我爸爸結婚的。
失足青年——是差點失去一只腳的青年。
我爸爸本來很正常,上小學時還是個很好的學生。小學快五年級時,他忽然得了一場重病。
他不能上學了,天天在家喝藥水,嘴里喝,身上還扎滿了針頭往血管里灌。
吃藥吃不好,打針打不好。死路一條。
奶奶請來了各路“神仙”,驅鬼降魔,燒紙念咒。沒想到爸爸卻奇跡般地好了。但從此他身上多了一身鬼氣——頑皮鬼。
病好了一年多,個子卻再也不往上長。他根本不相信,在門前的白楊樹上用刀刻印,比高。結果樹長高半尺多,他紋絲未動。他一氣之下把白楊樹切成兩段,一段安在左腳上,一段安在右腳上。
爸爸踩著高蹺四處搗蛋,上學也不肯取下木棍。上課要坐特制的桌子、板凳,誰要是小看他,他就讓誰好看。不過,他瘋起來,總是忘記門頭不怕他,他的頭被門頭撞出無數個“雞蛋”。有一次撞到眼睛,眼睛腫成了一條縫,他在那條縫里插上了一片碧綠的槐樹葉子。
爸爸的外號數都數不清:
木棍腿、雞蛋頭、野人、瘋狗、超級侏儒、死不了的……
這些稱呼爸爸都照單全收,他把那些名字都用美術字寫在左腿上,我是說那段楊樹棍。
他好行俠仗義,誰向他求助,他都會伸出熱情的臟手C十天都不肯清洗一次),至于誰對誰錯,他才不管。
他最安靜的時候,就是坐在教室里用刀子在木腿上雕刻圖案,什么妖魔鬼怪都刻在木腿上,刻得形象逼真,活靈活現,美術老師愛他如掌上明珠。
但他不應該在數學課上刻。
數學老師被雕刻的噪音弄得耳朵發癢,忍不住問:“你在干什么?”
我爸爸說:“我的下半截腿癢。”
老師恨得牙癢癢,指著他的頭說:“怎么癢不死你?”
第二天,鎮上來了馬戲團,數學老師悄悄地把我爸爸推薦給馬戲團的團長。
“我給你推薦個人才,是免費的。”數學老師說。
團長說:“不錯呀,老師就是大公無私。”
數學老師的臉紅了,說:“我也沒那么好啦,如果你能把這個人才帶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我是說讓他行萬里路,多長見識,那我這個老師也算沒白當。”P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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