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一對青眼（簡體書）

夏日午后，正在辦公室瀏覽網上新聞，吳婧雯同學突然來訪，懷抱一疊厚厚的材料，局促而囁嚅地對我說：“老師，想請您給幫個忙，不知您有沒有時間？”我略覺詫異，在我的印象中，這位同學向來是開朗大方的，好像還擔任著學生會的職務，平時似乎很忙碌，有機會交談時，也很少見到這樣的言辭磕絆。問明緣由之后，我先是詫異繼而吃驚：原來她想把自己平時積累的影評隨筆結集出版，懷中赫然抱著的就是文稿清樣，即將付印，希望我能為之作序。
我明白向來開朗大方的她，為何忽然局促而囁嚅了。大凡人們把自己非常珍視而又不能確定其價值或質量的東西，拿給“方家”看時，都會有惴惴之感。她大概也把我視為“方家”了，所以就一改往日的灑脫，惴惴地對我提出請求。然而，這請求之于我，卻是既有喜悅亦有壓力：喜悅的是，自己的學生在課余“閱讀”并思考如此之多的電影，且能結集出版，這自然值得高興；有壓力的是，大凡代人作序者，往往是某一領域的大家或領軍人物，而我只是這所學校一名普通的教師，為她這么重要的作品作序，是否適當？我提出我的疑慮，然而她堅持要我來寫，便只好勉力為之。
讀她的文稿，放棄了批閱學生作業的批判思維，更多是以欣賞的眼光，感受她年輕、活躍的思維中，時時閃現的靈動之光，追蹤她在電影王國里海闊天空的精神世界和縱橫捭闔的聯系與思考：這的確不是我們看慣了的“影評”。然而，這確是她發自內心的真實心聲，不是為文而言，而是為言而文，古人所說的“情動于衷而形于言”，大概說的就是她這種情形。這一點，很值得我尊敬。
電影走到今天，大有從“藝術”走向“玩意”的趨勢，傳統的敘事藝術逐步被消解在宏大的視覺奇觀之中，大片尤其如此。人們幾乎已經習慣了將電影當作一種即時性消費品來對待，看完即罷，電影的意義僅存在于兩個小時的光影迷離之中。然而，吳婧雯似乎并沒有完全醉心于此，因為養了“一對青眼”，她還保持著一份清醒。于是，便在《臥虎藏龍》的俠客們“翩翩起舞”之中，看到了“古典中國”(《不斷想象中的古典中國》)；便跪倒在卡梅隆面前，品味講故事的不同方式(《確實該給(阿凡達)下跪》)；也思考著《2012》之后我們該給后人留下什么(《2012真的會到來嗎》)，等等。
更難能可貴的是，她的“青眼”不只是停留在對年輕人具有巨大誘惑力的商業“大片”上，而是更多地投向電影整體：全書47篇文稿，雖然講電影的只有38篇，可這38篇文稿中，卻涉及了167部各種類型的電影，且縱橫捭闔，信手拈來，論述往往頗有獨到之處。在“肖申克的監獄”中，她思考自由(《如此危險，如此迷人》)；唱著《康定情歌》感悟愛情及對愛情的演繹；沖上云霄并《在云端》俯瞰世界，追憶自己童年時代對于藍天的幻想，探究愛情的云之那端，究竟會有什么(《沖上云霄》)，等等。除此之外，她還令我驚詫地談到了幾乎被視為禁片的《安塔芮絲》，令人驚詫的不是她閱讀寬泛，而在于她談到這類影片時的坦然與從容，而這正是一對“純真之眼”的特質。
在大眾文化的狂歡之中，電視娛樂化成了這些年電視學術研究的熱門關鍵詞，與學術界嚴肅而刻板的批判不同，電視業界卻對娛樂化顯現出不同尋常的癡迷與執著。這種現象當然也未能逃過她那對“青眼”的凝視。對2011年穿越劇與《百家講壇》遙相呼應的凝視；對娛樂界那些不老神話的凝視；對潛伏于《潛伏》中在逃犯的凝視，等等。天馬行空般的思維中，閃爍著她的本能似的責任感和批判精神，作為20出頭的年輕人，這是應予充分肯定的。
為數不多的幾篇關于讀書的感悟，算是對她為何能有這樣廣博、開闊且不乏深刻思維的一個注解吧，正是對書籍的廣泛閱讀積淀了她的思考能力和批判精神，進而成就了她很強的視覺閱讀能力。
雖然天馬行空的思維和縱橫捭闔的聯想，似乎在某種程度閃現著所謂“后現代”的不連貫性和隨意性，但可以確定的是，通觀全書，從語言到思想，都是吳婧雯的真實心聲。我不會作序，所以就在這里說一點散漫的實話，講講我對這本文集的真實感受，聊作序言吧。
張浩
2012年6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