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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四篇短至中篇小說,故事圍繞不同年代女性,由七八十年代起至今時今日,四位女主角在情路和婚姻經歷的跌宕,充滿張力,四篇故事內容如下:
1) 《不見郎騎白馬來》太太與丈夫貌合神離,陪丈夫應酬,心懸在同桌的男性友人身上,漣漪輕泛,出軌與不出軌之間,心不知何去何從;
2) 《玻璃裡外》的外國人女主孩,初入社會,使用年輕貌美的天賦,得老闆特別寬待,旁人看在眼,只見尺度若把握不當,後果堪慮;
3) 《我們跳舞去》中的空中小姐,於舞會結識了一位男士,以為是自己心儀的中產鑽石單身漢,但除時日帶來的相處,並不是長流細水,而是淡然冷戰。為他煮飯打理家務,沒換來真愛,只被他嫌棄;
4) 《小心》裡的主婦,是名為家庭當上計程車司機的兩女之母,發現丈夫留情處處,不僅與家中傭人有染,更對自己懷有歹意,策劃了計劃,謀取她為女兒辛苦賺來的醫藥費......

女子要小心——是作者——編劇高手陳韻文睽違多年帶給讀者們的囑咐。
戀愛和婚姻是必經之路,路途卻暗藏荊棘,尤其愛情的甜蜜包裝保鮮期轉眼就過,壞掉的味道繼續品嘗,會不會帶來危險?陳韻文文筆精煉,才氣橫溢,為七、八十年代電視劇創作的女性形象,是當時新女性的模範,這四個新舊融合的短篇故事,塑造出的女性面貌,一不小心,可能就是你我的結局。

作者簡介

陳韻文,香港一代才女、著名電視編劇。於七十年代曾撰寫過不少燴炙人口的作品,包括《七女性》、《相見好》、《家變》等,牽起當時的電視文化潮流。及後編寫的電影劇本如《烈火青春》、《雪兒》等,成為香港電影新浪潮的重要作品,經典地位延至今日。

她同時是電台DJ,把不少重要的歐美歌曲帶到香港,對音樂文化產生重要影響。

作為多才多藝的創作人,她也在不少報章撰寫專欄,曾出版的著作分別有《終與始》(1963)、(以愚露名義)《韻文集》(1978)、《南京的基督》(1995)、《放血》(1996),可惜年代久遠,現已通通絕版。

名人/編輯推薦

鄧小宇:

編劇的強項通常是在情節的鋪排和角色的塑造,文字反屬次要,今次這四篇小說讓我
們見識到陳韻文在文字上的功力,不但洗煉、精確、優美,很多時其活潑、辛辣、俏皮和
遣詞用字之別出心裁更看得人如沐春風,像〈玻璃裏外〉那外籍女主角的藍眼睛,陳韻文
用不同的筆法描繪了十多次,不單是文字技巧示範,更反映出女主角當時的情緒和心理狀
況,那就是高手出招了。

陳韻文的小花園 鄧小宇

二〇一三年春天一個下午在藝術中心的咖啡座,再次見到陳韻文確是有着萬水千山的感受。

對上一次是在甚麼年代見面的?如無記錯,我和陳韻文來往得最密切應該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期,那時【號外】剛起飛,我們幾個創辦人在文化圈忽然之間竟變得人氣高企,而那邊廂陳韻文構思的一連串電視劇、單元劇、處境喜劇等等的創新,為本地的電視史寫下新的一頁,在此種機緣巧合下,我們亦一拍即合,開始了岑建勳筆下那些不知是令人羨慕抑或生畏的「電話聊天」。要知道此類非一般的電話聊天的通話時間不是以分鐘為單位,而是以小時計的!當年陳韻文和亦舒電話聊天的耐力可以說是叮噹馬頭,也不記得我有沒有曾經聽到睡着覺,醒來陳韻文仍然在電話另一端,而我竟還能夠「補飛」,胡亂作個回應繼續通話(一笑)!說實在,我真是不明白我們何來那麼多話題,可以無間斷的進行馬拉松通話?我是否應向陳韻文,還有亦舒索償在這些電話聊天浪費的寶貴青春?

上世紀七十年代確是一個鬧哄哄的時代,亦是香港「才女界」的全盛期,一下子出現了一大批星級才女,除了全職寫作的,還有業餘的、為興趣的、為出風頭的、為埋堆的、為自抬身價的.....林林種種,由「才女」執筆的專欄充斥了各大雜誌及報章副刊,而陳韻文戴上了TVB 創作部天之驕女的光環,玩票性質間中寫寫小說、專欄,更是星級的明星才女了。

對於我們這些old timers來說好像是一瞬間的往事原來已相隔了幾十年,電視之後陳韻文經歷過她的電影劇本創作階段,之後從香港的文化界(或乾脆說從香港)消失了一段很長的日子,移居去了馬來西亞、法國、加拿大等地,到了今年,不單止一聲不響回歸老家香港,還快將推出她的短篇小說集,確是給她殺個措手不及,也令等了她出山多年的粉絲喜出望外,在我仍未調節好她在我心目中的新定位之際,難得她竟邀請我替她寫序,除了必然的受寵若驚,也真的叫我一時間不知從何下筆。

要我重新向讀者「介紹」她,講她過往作品如何成功,成就如何驕人.....總是有點怪怪的,陳韻文在本地流行文化史上的名氣和地位,不應該已屬「基本常識」,一般稍為關心本地文化的人都必然知道的嗎?我還要作甚麼介紹?但最近陳韻文在港期間有一次和幾個仰慕她的年輕文化影藝界朋友會面,她提到當年三蘇如何呵護她、提攜她,沒想到我們也以為同樣已屬「基本常識」的「三蘇」,新一代的文化青年原來聽都未聽過,原來代溝絕對存在,是我們無法不去面對的事實。

或許我可以嘗試撇開「陳韻文」這個名字所背負的歷史包袱,不去理會作者是何方神聖,純粹以「作品」為單元的角度去讀這本短篇小說集【小心】,會不會也有所收穫呢?

在陳韻文寫作生涯無數的創作中,如果以量計,這收錄四個短篇的【小心】可以看成是她一個私人花園,前三篇「不見郎騎白馬來」、「我們跳舞去」、「玻璃裏外」篇幅較短,可以當成是前菜,三部都是她早年的作品,她創作的時候相信做夢都想不到會在幾十年後「出土」,而且在她當年的不自覺中原來已為未來的讀者劃出一連串似曾相識但確實是早已消失的香港風情。第一個短篇「不見郎騎白馬來」集中描繪一個晚上,一個年輕中產婦人陪丈夫出外去應酬泛起的一絲漣漪,陳韻文將故事中主要場景設置在當年顯赫一時,一間名為「梨花園」的高級韓國餐廳,那種非凡氣派,異國風情令這個短篇倍添綺麗氣息。陳韻文小說的取景往往都別出心裁;「玻璃裏外」的主場──那間小型公司的辦公室不是在一般的商業大廈,而是選在曾經位於中環黃金地段的希爾頓酒店的商場內,感覺就馬上變得不一樣;而「我們跳舞去」更有如一次七十年代消費熱點導賞,任職航空公司,在機場上班的女主角,一次舞會(一項早已絕跡的社交活動)結識了書中一直沒有交代名字的男士,之後接踵而來的約會帶讀者遊遍了皇后碼頭、天星小輪、法式餐廳Au Trou Normand、海運大廈的精品雜架攤「美廉市場」、半島的L’apperatif 酒吧和 e Scene 的士高.....還有他們的汽車在「楠道」飛馳!相信已沒有多少人知道楠道在哪裏吧?原來它是現時公主道的前身呢;時間、空間都在「我們跳舞去」凝住了。

陳韻文除了寫作,也曾在多個電台任DJ,她熱愛音樂,尤其是爵士樂曲,在她的作品中永遠找到她為她故事度身訂造的精彩配樂,像「不見郎騎白馬來」裏面Miles Davis的【Someday My Prince Will Come】,不但點題,也在女主角抉擇時刻起了關鍵性的作用,「我們跳舞去」提到Feeling Good、Nina Simone和Jimmy Smith各自的版本,Summertime就在「玻璃裏外」出場,收錄在這短篇小說集最後的「小心」,背景是社會上的草根低下階層,但她居然巧妙地用上一首葡萄牙Fado,而故事中一個有家底老太太(從沒正式出場)和她有點神經質的孫女兒又竟有着Cole Porter著名的Miss Otis Regrets的影子,確是令人折服,也費盡心思了。

陳韻文一向以編寫劇本馳名,她的編劇才華在主打的「小心」亦盡顯光芒。它是四個短篇中篇幅最長的,差不多等同一個中篇,讀落竟有如一部驚慄電影的劇本,人物眾多,「劇情」曲折,陳韻文離港多年,應該對香港的現實環境生疏了吧,加上她本身的「中產」身份,她是如何構思出小說中那對靠「揸車搵食」的低下層夫婦涉及「中港」兩地的離奇荒誕遭遇?整篇小說個個「角色」都栩栩如生得簡直像從文字中跳出來,又各有特色,而且不乏陳韻文獨有的touch,相信一般的作者都不會在這種題材的小說插入一個葡籍老頭吧,另外,女主角還有一個孖生兄長,更暗筆隱晦帶出兄妹各有一段同性戀情.....這些看似無關的小支線不但豐富了故事的紋理,亦盡顯陳韻文獨有的神韻。

編劇的強項通常是在情節的鋪排和角色的塑造,文字反屬次要,今次這四篇小說讓我們見識到陳韻文在文字上的功力,不但洗煉、精確、優美,很多時其活潑、辛辣、俏皮和遣詞用字之別出心裁更看得人如沐春風,像「玻璃裏外」那外籍女主角的藍眼睛,陳韻文用不同的筆法描繪了十多次,不單是文字技巧示範,更反映出女主角當時的情緒和心理狀況,那就是高手出招了。

書中的絕妙精句多不勝數,順手拈來像買領帶是「方便工於心計的女人【拋磚引玉】,又或【禮尚往來】.....」、「太造作的女人令我反感,太【文明】的男人不惹我愛.....」、【廊中壯年男人在趕生活,老頭有他的時間.....」又或者「這地方太小了,誰都會踩在誰的腳上.....」.....不都和.....咱們的祖師奶奶不遑多讓?

目次

序 陳韻文的小花園 (鄧小宇)
p.19 不見郎騎白馬來
p.45 玻璃裡外
p.71 我們跳舞去
p.117小心
p.258 又清又濁的蘇打水──評〈我們跳舞去〉(水晶)
p.268 跋
p.270 鳴謝

書摘/試閱

不見郎騎白馬來

 

I

正慶幸電梯裏只有我一個人,他們闖進我的小天地來,一男一女。

「恐怕來不及啦,」女的看看腕錶,焦躁,又望向電梯門上那一明一暗的數目字:從二到三到四。男人壓聲埋怨:「真慢!媽的!」女人輕拉他,偷瞅我一眼示意,捉住男人臂膀,女人這邊衣袖猶輕點着我,彷彿有一條蛀蟲正從我已麻痺的皮膚外嚙蝕進來;想移身,動不來,人像是鉛造的。她蹙眉低聲:「聽說這電影要在一年以後才再在香港上映呢。放映有一個月啦。現在才陪我去看。」粗大的男人手掌輕拍臂彎上細巧的手,男人洪亮的聲音充塞小小升降機:「誰叫我到現在才有空。」女人又抬眼看那些數目字:「趕趕看,你不要刮鬍子」

腳下地板突然穩定。男人一側身先讓女人急急走出,大掌插進口袋中摸索,鎖匙碰鎖匙的聲音真響。

「快點快點。……下一回要叫裁縫做一隻大一點的口袋,你胖嘛!」

後鋼門徐徐合攏,小燈停住眨,生命有規律的跳動也似乎停頓。

志強回來了沒有?

皮包裏摸出鎖匙,插進匙孔,匙眼下吊動的鎖匙串晃晃然,似乎只有那是

活著的,不由得想到剛才去看的電影。電影裏那剛離婚的婦人,回到酒店,看書不是,吸煙不是,冷清寂寞。

才推開門,就見亞姆捧着飯碗,從廚房門邊探出頭,不忘揮動筏子:

「太太,先生要你出去吃飯。」

我沒作聲,轉身掩門,脱鞋。

「打過兩次電話來啦。」亞姆含飯嘮叨。

我一聲不響走進浴室,腳下齊整光滑的小石塊清涼,驟然舒坦的感覺自腳尖腳踵一直冒上。

「我已經幫你燃點了煤氣爐。」冷飯菜汁的聲音隔着門板從腦後直追。

「你去吃飯吧。」

「先生在飯館等你。新開張那家韓國菜館。我又不認得字,沒寫下,先生叫我跟你説……」

「知道了。」我説,扭開水龍頭;水在金屬管内上不來,水喉激烈的咳嗆。

這下子,亞姆迫得扯高嗓門:「打過兩次電話來啦。先生……」

「亞姆,我昨天買的香鹽呢?」

「那,在玻璃瓶裏面。」

似粗沙粒的鹽一顆顆滾落到帶粉氣的水中。水龍頭的水猶如瀑布直向下沖,熱氣漸漸浮上,騰升的熱氣更似瀑布四周的水沫。旋轉水渦,沖出欲想淹死自己的快感。水龍頭逐漸沉寂,白粉淹沒,碎黃玻璃似的粗鹽轉瞬沓無蹤影。

「為甚麼用香鹽不用香油。」志強問過我,「大嫂用香油。」大嫂是名流夫人。我怎麼比得上。新婚時間我不願鬥嘴,只說:「我皮膚敏感,受不了香油。」

才不愛香油一圈圈浮在水面上一圈圈化開如糞水。撩衣下噴香鹽氣味的清水,轉身進房,又見亞姆捧住飯碗:

「隔壁阿彩交我煮了一隻醉雞,你要不要試試看,飯還是熱的。」

一次乘車同遊,志強問:「結婚以後你要住在甚麼區域?」問得太露骨,話中矯飾成份淹沒了話中感情,我沒有回答,又問我為甚麼不説話。再問,我説沒有好好想。他緊迫一句:「現在想想。」我指一指汽車正好經過的區域:「太子道窩打老道喇沙利道九龍塘。」

一個月後果然住到這邊來,説快樂可沒有強烈的感到,也許是忙個不了才顯出那一點快樂。

這區域一年比一年繁榮,矮房拆去,高房疊起。大樓高廈愈來愈多,叫人住得一年比一年侷促。這些天,志強逢着人就嚷搬家:「這兒愈來愈雜亂。那邊龍翔道的風景給遮擋了。我看我們會搬到半山。看山看膩了,看看水。」

他這番話倒叫我莫名其妙地愛上這兒。樹蔭下靜候公車的男女,火車橋旁邊的花店補鞋檔,大樓走廊隱約可聞的電視和收音機聲音,陽台邊上不知哪一家孩子吊下又扯上的小籃小傘和活生生的小烏龜。

這邊壁櫥,熱帶格調的木葉門板從這邊牆一直伸到那邊牆,與雪白的木葉窗扇很不協調地相倚。

最初搬進來,志強要把房間連傢具窗台都用上白色。蜜月以後,我還有好幾天假期。志強早晨上班,我賴在牀上,靜看白紗簾在柔弱陽光下輕拂那白色壁櫥那一葉一葉的白色門板,一躺就那麼一個上午,直到志強回來陪我吃中飯。這幾年,紗簾變黃,白漆脱落。也沒問過志強,請木匠把壁櫥上的舊漆剷掉,要回原來的木色,木紋釘眼自然顯出,那發乾的木紋,叫我聯想到梵爾賽宮的大舞廳,導先生嘰里咕嚕指東劃西介紹,志強踏上斜直木條悉心砌成的大方格,説:「該打水晶蠟。」

那算是蜜月。

志強回來看見衣櫥上的木紋釘眼,沒問我幹嗎這樣,只問怎麼不徵求他意見。「我知道你不會同意。」我回答。他又問:「紗簾呢?」我説做了地布。又加上一句:「白紗簾給我虛假的幸福感,何況也沒法子漂白。」還記得他張嘴望我,那神情彷彿永遠追在我背後。

再回浴室,正要踏進清水中,亞姆那使人無法感到潔淨的聲音又來了:

「其實醉雞放在飯上面蒸熱才好吃。阿彩説大熱天要吃冷的。」換一口氣:「阿彩還教我呢,洒浸過雞還可以浸蝦。明天買蝦吧,太太。」

才不耍醉蝦。

醉蝦。我對志強的愛淡褪,好像兩年還不到,起初含糊,等到清楚,才醒覺到沒有愛情已經好一段時日了。一個晚上,被志強朋友死拖硬拉地從飯館拉上消夜館。歌星到我們飯桌前打招呼。男人眼睛閃眨的貪饞。張開臂膀讓開座位,逢迎的笑語,無不噁心;歌星登台了,男人一個勁鼓掌。歌星本能地在大庭廣眾前發出睡壯上的哼吟,男人的叫囂在旖旎燈光下跟如夢囈似的媚聲交配,她穿一襲美人魚款式的貼身晚裝,乳房顫動腰肢扭動屁股擺動。志強醉蝦一般曲身紅臉,瞪大眼睛猛吮煙,彷彿要把這一切吮下。那晚上,我沒有讓志強貼近。那晚上以後,我逐漸推開他,尤其在他醉蝦一樣回家,帶可憎的醉態爬上牀時。

「你說甚麼?」亞姆在臥房內扯嗓問。

我沒有再說甚麼。清涼水中靜泡一會,爽然立身,水沿肌膚順溜而下,生命似乎給柔柔掃抹過,厚毛巾下血液的循環無比舒意。

回房,亞姆正好把牀面上的厚罩布扯開:「蝦貴呢!這時候的蝦最便宜也要九塊錢一斤,還是吃雞好。」

給我一張乾淨牀布。」

「前幾天才換過嘛。」亞姆指一指湖水藍色微有皺紋的牀單爭辯。

我從壁櫥中抽出牀布,拋到牀上。

亞姆無可奈何七手八腳把乾淨的換上:「先生那張牀換不換?」

「隨便你。」鼻尖上冒出的汗珠,我無力揩拭。抱擁大毛巾,在乾淨牀布上缱綣,我撫揉軟體,心跳厲害。

雪白的木葉門窗已經閉掩,在暗光下,呈現柔柔暖灰色,叫我恨不能靜伸牀上一輩子。只可惜我這一輩子太長,志強回來得太快。

他進房來,我總閉眼裝睡。新婚時候,他的缺點是性感的特徵,現在是不可饒恕的缺點。冷氣機靜靜抽動,我彷彿看見他,坦然在牀前脱褲,長腰下屁股扁平,兩條短腿掛滿多餘白肉。亞姆脱掉黑綢褲可能也是這倘模樣。飛機將要降落的聲音真響,把整棟樓房包起來,把我包起來,包在沸騰生命中。這生命比志強做愛時候給予我的生命更強烈;志強朝大花板上的飛機咆哮,我總忍不住笑。那湊近來的小腹,缺少叫人喘不過氣的腹肌.,小腹弧型下垂的線條,倒像是懷了四個月的胎。

「太太,堯先生今天下午打過電話來,」話的尾聲給扯得很高,以下的話暫且保留,要看我的反應。門板外面,亞姆總聽不到我的呼吸吧。「我説你上班啦。他説公司的人説你早走了,又問太太今天晚上去不去吃飯。」

堯子軒!

「你去不去吃飯?」

昨夜,志強叫我掛個電話給子軒。我還沒把志強吩咐的話説出,子軒先搶着問我在甚麼地方,説待會兒要見我。我一言一句格外清楚:「志強叫我問你……」他急忙打斷,聲音轉了溫度:「過一會兒給你們電話。下班回來換褲到外頭吃飯,忘記帶錢包,現在得回飯館結帳。」

放下話筒,志強目不轉睛盯住我。我沒有再打電話去找子軒,也沒有耽在客廳裹等他的電話。

在牀上看書的時候,牀頭几案上電話「鈴」的響一下,很輕很輕的一下,之後隱約聰見志強在外邊講話。我彷彿聽見子軒在那邊線的問話答話。片刻之後,志強探首進房,我已經合上書滅了燈。

「太太,」亞姆捧一盤子飯菜在門邊上問:「放在哪兒。」

「先生有沒有告訴你飯館的名字。我要打個電話。」

 

II

電話掛到梨花園,志強的語氣叫我提不起勁。我遲到了二十分鐘。

小斜坡上,梨花園門前不見志強。印度小廝為我打開營業車的門:「太太麼。」

我點點頭。

他引領我走上石階,我在隔壁放手袋皮鞋的櫥窗前面駐足。小廝回頭一看,把才拉開的彈弓門放回去,湧出的熱氣由是截住又送回。他識趣問:「要不要我請先生出來。」

小廝進去良久才回來,説:「先生現在就到,」又加一句:「他剛才在這兒等了好一會!」志強剛才大概給了他可觀的賞錢,志強最愛派賞錢。小廝朝角落的小珠寶店友善微笑:「看看珠寶吧,太太,先生就來。」櫥窗裏的珠寶比我還空虚,都呆着沒動。

先生沒有來,來的是子軒,目不轉睛望着我,面上冒汗,鞋繩沒結好。志強必然要了樓上的廂房。

子軒側身推門,我正要溶進他的呼吸裏,小廝拉開另一扇門,把一切微妙的感覺扯遠拉後。我只好踏進嘈雜的人聲樂聲中。

幽暗的大堂裏人不多。舞池中舞影婆娑,音樂節拍很重很重,似乎要強調空虛的熱鬧。子軒説:「我以為你不來了。」

那毫不怡人的光線下,噪音中,分隔大堂與走廊的布簾就在前面不遠。他拖慢腳步,筆挺西裝下面渾身的勁,在他旁邊我感到自己還剩下的一點青春。

「我有話跟你説。」這話叫我本能地加快兩步。他緊緊跟上,沒有往下説,只是把他的話含住。最後來到布簾之前,望着寬大的布簾,我也有話要説,移身開去,我把一句一句無數句原要説的都留在交織的纖維上。

「水塘的法國工程師終於幫我找到一筆獎學金。」空氣中似乎洋溢着他的興奮,夜之長廊中,侍者侍女都好像為他而忙。我乍感神傷,牆上白粉彷彿一下子就要抖落。「你不恭喜我麼。」他問,迫望我:「再過兩年,我是碩士了。」

我向他微笑。他要伸手過來,轉念間轉身沉聲:「也許是我太高興,人家的高興及不上我,我就感到掃興。」半明不暗的光線下,他眼裏泛着光。

我直望他,那次在馬約翰別墅以後,相隔這許久,我還是第一次這樣子看他:「我真的高興。」我説。

他抿一下嘴,突然伸手圍着我的肩膀,扶我慢慢的走:「我今天到處打電話找你。」

「甚麼時候我陪你上電影院。」

我又看到電影裏那剛離婚的婦人,獨個兒坐在暗黑的戲院內,銀幕上的纏綿鏡頭叫她格外受不住。從戲院出來,幽靈似的在黑市賭場裏鑽,想尋找剌激,卻不敢下注。

「你想甚麼?」

「有沒有寫信吿訴你媽?」

他那爽朗的笑又回來了,扭動一下粗脖:「她一定説我這麼大的人還讀書。」來到樓梯下面,他又説:「到了歐洲,我寄一個洋娃娃回來給你。」

洋娃娃。為甚麼要送我洋娃娃。

廂房前一對對鞋子待人檢閲似的擺放在木門邊。子軒突然拉住我問:「寫信給你,志強不會説話吧。」

説話?我把手從他掌中抽出,那一下失落真叫人難過。

「那夜在馬約翰別墅要説的話沒説完。」

他的呼吸叫我不安,「不要説。」我推開他,急急踏上平地。

「反正我就要走了。」

亂數着一雙雙的皮鞋,短短的走廊轉瞬走盡。他們在那一個廂房?子軒從身後抱住我。「子軒。」我低聲:「不要傻。」

手一鬆,他踢去皮鞋打開門,他鬆手的剎那,我霎時腿軟,踉蹌脱去高跟鞋,對着屏風暗待呼吸平緩,志強他們的話從屏風後傳過來。我站穩腳跟。

「來了來了。」是韓國侍女的聲音,人隨聲到。我迫着繞到屏風另一邊。

「是不是生氣了?」志強望着我問子軒。

子軒沒作聲,一臉不好惹的神情,從我身後走到矮腳的長桌那邊。婉君的丈夫馬約翰跟韓國貴賓都站起來,子軒負氣盤膝坐下,婉君拍拍她旁邊的座墊:「真的姍姍來遲。」

我坐到墊子上,侍女拉一拉長裙蹲下,幫我弄好墊子和靠枕,大白餐巾鋪在我衣服上,又細心擺好我面前的筷子和碗碟。

「她生氣了。」志強笑一下,笑得牽強。

「我可以做證人,他真的去下面等過你。」韓國人用英語説,生硬而不討好的英語。

我頷首笑一下:「我沒有生氣。」

婉君拿手帕輕拭額上微汗:「認了吧,有氣不發只苦了自己。」侍女不知從那兒弄來橙紅色的羽毛扇為她掮起來,婉君十分享受的放下香帕,戲劇性地嘆一句:「好浪漫的橙紅色。」

韓國人問子軒:「你可以保證她沒有生氣是不是?」

「太太的脾氣我捉摸不到。」子軒灌下酒,瞪視我。

「唷。哪兒來這許多心事。」婉君拿手帕在他跟前逗哈巴狗似的拂兩下。子軒一手撥開。婉君笑不可抑:「約翰,你看他欺負到我頭上來了。」

馬約翰含笑走到那貼門窗貼地板又兩頭貼牆的矮櫃旁邊,熟練地用白餐巾從冰桶中抽出香檳,為我斟滿一杯。

子軒悶聲不響倒轉酒杯。

「慢着慢着,太太之後才輪到你。」馬約翰搖頭。

婉君把馬約翰才放到我跟前的一杯酒給子軒:「哪!」

子軒一口氣灌下那滿滿的一杯,馬約翰搖頭噓氣:「小子,別醉在香檳裏。」

「醉死也浪漫。」婉君眨着眼睛喟嘆。

了軒不説話,掃視長矮桌上林林總總的小菜。

我想到昨夜他在電話裏説的話。要是有一隻醉雞放在冰箱內,下班後他不用愁上哪兒吃飯。這兒的菜一小砵一大盆擺放在鑲貝葩圖案的桌面上,直使人感到滿桌凌亂不願下筷,帶黃的白響螺片攤屍一般捲伏在貝殼邊口,黯啞而不帶絲毫光澤。侍女偏挑一塊往我籃子裏送。我們都已經吃飽,她乾脆把最好的放到自己跟前。

「韓國女人像她這樣子漂亮的多不多?」志強問他的貴賓。一邊從馬約翰手中拿過酒,斟一杯給她。瓶口離開杯口那一下誇張的轉動惹得侍女咭咭笑,又含羞似的接過杯低聲道謝,他側耳細聽韓國人的翻譯,又掩嘴細笑,笑得早了點,不應該早已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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