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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序
目次
書評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辛棄疾崇尚民族正氣和勇武之氣,畢生志在抗金復國,然而平生壯志雄才難以施展,且屢遭彈劾落職。凡此反映在他詞作風格上的主調便成為:雄深雅健,氣魄沉雄。與蘇東坡以自然灑落之詞筆,抒寫達觀超曠的情懷,氣象高妙的詞作主調,可謂各有千秋、各擅勝場。本書選錄稼軒詞作三百零五首,大略可分為酬唱贈別、詠物紀遊和登臨懷古三類。讀者可以透過書中精到的注釋、語譯,以及細緻深入的研析,一窺愛國詞人慷慨豪宕之英雄氣,幽約怨斷的兒女情。
聶安福,江西萬年人。上海復旦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學術研究側重唐宋文學,為王水照教授主編《宋代文學通論》執筆人之一,著有《韋莊詞箋注》。
導 讀(節錄)
辛棄疾(西元一一四○一二○七年),字坦夫,後改字幼安 ,號稼軒,諡忠敏。濟南歷城(今山東濟南歷城區)人。
稼軒以詞名世,其現存六百餘首詞作,堪稱其人生情懷的寫照。元好問〈新軒樂府引〉云:「自東坡一出,情性之外不知有文字。」稼軒詞亦然,范開〈稼軒詞序〉所論頗為精當:
器大者聲必閎,志高者意必遠。知夫聲與意之本原,則知歌詞之所自出。是蓋不容有意於作為,而其發越著見於聲音言意之表者,則亦隨其所蓄之淺深,有不能不爾者存焉耳。世言稼軒居士辛公之詞似東坡,非有意於學坡也,自其發於所蓄者言之,則不能不坡若也。……公一世之豪,以氣節自負,以功業自許,方將斂藏其用以事清曠,果何意於歌詞哉,直陶寫之具耳。故其詞之為體,如張樂洞庭之野,無首無尾,不主故常;又如春雲浮空,卷舒起滅,隨所變態,無非可觀。無他,意不在於作詞,而其氣之所充,蓄之所發,詞自不能不爾也。
此序作於淳熙十五年(西元一一八八年)正月一日。稼軒時年四十九,從二十三歲南歸後,宦海遷轉,雖曾官居地方大員,然壯志未酬而身遭彈劾,如今罷職閒居帶湖已八年,其人生已歷經坎坷,其詞風亦臻於成熟。范開師從稼軒八年,可謂深知乃師人品詞風,為之編成《稼軒詞》(即今存四卷本甲集)並作序,所言切實中肯:其一,稼軒為一世豪傑,即所謂「器大者」、「志高者」,「以氣節自負,以功業自許」。其二,稼軒懷抱雄才遠略而不得施展,即所謂「斂藏其用以事清曠」。其三,稼軒作詞而「意不在於作詞」,直陶寫情懷,即所謂「氣之所充,蓄之所發」。其四,稼軒詞作於恢弘豪邁氣象中呈現出多姿多態,即所謂「如張樂洞庭之野,無首無尾,不主故常;又如春雲浮空,卷舒起滅,隨所變態,無非可觀」。前二者言襟懷及境遇,後二者言作詞及詞風。無疑,解讀稼軒詞作,不能不把握其性情懷抱,瞭解其人生際遇。
……
稼軒詞作所展現的人生歷程、情懷境遇略如上述,確如范開所說,在以詞作為性情志趣的「陶寫之具」這一創作觀念上,稼軒與東坡一脈相承。然而在創作風格及表現手法上,二人又不盡相同。東坡以其自然灑落之詞筆抒寫達觀超曠之情懷,詞作主調可謂氣象高妙;稼軒則為一世豪傑,崇尚民族正氣和勇武之氣,認為「以氣為智勇,是真足辦天下之事,不肯以身就人者」 。其所謂「天下之事」即抗金復國,然而平生壯志雄才難以施展,且屢遭彈劾落職,「讒擯銷沮,白髮橫生,亦如劉越石陷絕失望」 ,故陳廷焯云:「稼軒有吞吐八荒之概,而機會不來」,「故詞極雄豪,而意極悲鬱」 。稼軒詞風之主調堪稱雄深雅健,氣魄沉雄。這可從字法、句法及章法諸端來作具體解讀。
說及稼軒字法、句法,可謂「無言不可入」,有如韓愈論文所云:「氣盛,則言之短長與聲之高下者皆宜。」(〈答李翊書〉)其字法有兩大特色值得提出:一是博取古籍語典,稼軒平生失意閒居二十年,讀書廣博,自言「百藥難治書史淫」(〈鷓鴣天‧不寐〉),陸游稱其「千篇昌谷詩滿囊,萬卷鄴侯書插架」(〈送辛幼安殿撰造朝〉),古句成語,不時流諸筆端。歷來論者對此多有共識,如宋人劉辰翁稱其「用經用史,牽雅頌入鄭衛」,「豎橫爛漫,乃如禪宗棒喝,頭頭皆是」(〈辛稼軒詞序〉),清人吳衡照謂其「別開天地,橫絕古今,《論》、《孟》、〈詩小序〉、《左氏春秋》、《南華》、離騷、《史》、《漢》、《世說》、《選》學、李杜詩,拉雜運用,彌見其筆力之峭」(《蓮子居詞話》卷一),劉熙載譽其「龍騰虎擲,任古書中理語、瘦語,一經運用,便得風流」(《藝概‧詞曲概》)。
以上論評均屬精當,但稼軒詞作用語更重要的特色,也是其雄深雅健筆風的決定性因素,是善於驅遣陽剛品味的字眼,不作「雌聲學語」 ,「絕不作妮子態」 。此類例句不勝枚舉,寫景狀物如「點火櫻桃,照一架、荼蘼如雪。春正好,見龍孫穿破,紫苔蒼壁」(〈滿江紅〉)、「晚風吹雨,戰新荷、聲亂明珠蒼璧」(〈念奴嬌‧西湖和人韻〉)、「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青玉案‧元夕〉)、「山上飛泉萬斛珠,懸崖千丈落鼪鼯」(〈鷓鴣天〉)、「疊嶂西馳,萬馬迴旋,眾山欲東」(〈沁園春〉)等等;自抒情懷如「我志在寥闊,疇昔夢登天」、「鴻鵠一再高舉,天地睹方圓」(〈水調歌頭〉)、「敲碎離愁,紗窗外、風搖翠竹」(〈滿江紅〉)、「舊日重城愁萬里,風月而今堅壁」(〈念奴嬌〉「倘來軒冕」)等等;感時懷古如「吳楚地,東南坼。英雄事,曹劉敵。被西風吹盡,了無塵跡」(〈滿江紅〉「過眼溪山」)、「想劍指三秦,君王得意,一戰東歸」(〈木蘭花慢‧席上送張仲固帥興元〉)、「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永遇樂〉「千古江山」)等等;寫人如「千丈擎天手。萬卷懸河口。黃金腰下印、大如斗。更千騎弓刀,揮霍遮前後」(〈一枝花〉)、「坐中豪氣,看君一飲千石」(〈念奴嬌‧西湖和人韻〉)、「千里渥洼種,名動帝王家。金鑾當日奏草,落筆萬龍蛇」(〈水調歌頭〉)等等。
與多用陽剛品味的字眼相應,稼軒句法的一大特色是充滿動感和力度,上述例句亦可為證。此外,問詰句的運用也是其句法一大特點,如〈念奴嬌‧登建康賞心亭呈史留守致道〉:
我來弔古,上危樓、贏得閑愁千斛。虎踞龍蟠何處是?只有興亡滿目。柳外斜陽,水邊歸鳥,隴上吹喬木。片帆西去,一聲誰噴霜竹? 卻憶安石風流,東山歲晚,淚落哀箏曲。兒輩功名都付與,長日惟消棋局。寶鏡難尋,碧雲將暮,誰勸杯中綠?江頭風怒,朝來波浪翻屋。
三處問詰句致使全詞筆勢一波三折,頓挫有力。此類詞句在稼軒筆下不乏其例,如「彈短鋏、青蛇三尺,浩歌誰續」(〈滿江紅〉「倦客新豐」)、「且約湖邊風月,功名事、欲使誰知」(〈滿庭芳〉「傾國無媒」)、「算平戎萬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水龍吟〉「渡江天馬南來」)、「清愁不斷,問何人會解連環」(〈漢宮春〉「春已歸來」)、「問誰憐舊日,南樓老子,最愛月明吹笛」(〈瑞鶴仙〉「片帆何太急」)、「白髮還自笑,何地置衰頹」(〈水調歌頭〉「官事未易了」)、「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水龍吟〉「楚天千里清秋」)、「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永遇樂〉「千古江山」)。
問詰句的提頓承轉,實亦體現出稼軒詞的章法特點。周濟謂「稼軒則沉著痛快,有轍可尋」(〈宋四家詞選序論〉),此即言其章法筆致,今人葉嘉瑩摘取稼軒〈水龍吟‧過南劍雙溪樓〉詞句「過危樓欲飛還歛」 予以概括,是形象而準確的。稼軒詞作題材大略可歸為酬唱贈別、詠物紀遊和登臨懷古三類。不同題材的詞作固然呈現出不盡相同的面貌,但其章法筆致均趨向於抑揚頓挫。
贈別詞作,稼軒既非如婉約詞人那般,為離情別緒所縛而陷入纏綿悱惻之境,亦不同於蘇軾洞達離愁別恨,而歸於清曠澹泊之境,而是將離別之情融入身世時局感慨之中,早期所作的〈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如此,晚年所作〈賀新郎‧別茂嘉十二弟〉亦然:
綠樹聽鵜鴂。更那堪、鷓鴣聲住,杜鵑聲切。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間離別。馬上琵琶關塞黑,更長門、翠輦辭金闕。看燕燕,送歸妾。 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此詞切合詞情擇取典事,上片所用昭君出塞、陳皇后失寵退居長門宮、衛莊姜送歸妾均為后妃之別;下片所用李陵別蘇武、荊軻別燕太子丹,皆為名將義士之別,寄寓對家國身世的深切悲慨,周濟《宋四家詞選》謂「上半闋北都舊恨,下半闋南渡新恨」,不為無見。詞作章法則頗見琢煉之工,起、結數句相互照應,暗用杜鵑啼血及〈離騷〉詩句「恐鵜鴂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傷春傷別,情景交融,筆致跌宕有力。中間轉合分明,「算未抵人間離別」為一承轉;「啼鳥還知如許恨」為再承轉,同時遙應起筆。末二句蕩開一筆,言別後之情而出以問句,氣韻沉雄。
紀遊詠物是「一生不負溪山債」的稼軒創作較多的題材。其紀遊詞作最鮮明的特點是景中有人。稼軒置身於勃發律動的自然境界,心物互動,寫景抒懷,收放轉合,跌宕回互之筆調間,見出其難以平靜的情懷,如名作〈沁園春‧靈山齊菴賦〉、〈水龍吟‧過南劍雙溪樓〉、〈沁園春‧再到期思卜築〉等,筆調驅遣收束,以情馭景,身世感慨寓於其中。
稼軒紀遊詞傾向於揭示自然景象之動態氣勢,其詠物詞以靜態物象題詠對象,則驅遣調度與物象相關的典事以寄託情懷,如題詠水仙、海棠、琵琶的三首〈賀新郎〉即是,舉其賦琵琶一詞例:
鳳尾龍香撥。自開元、〈霓裳曲〉罷,幾番風月。最苦潯陽江頭客,畫舸亭亭待發。記出塞、黃雲堆雪。馬上離愁三萬里,望昭陽宮殿孤鴻沒。絃解語,恨難說。 遼陽驛使音塵絕。瑣窗寒、輕攏慢撚,淚珠盈睫。推手含情還卻手,一抹〈梁州〉哀徹。千古事、雲飛煙滅。賀老定場無消息,想沉香亭北繁華歇。彈到此,為嗚咽。
詞作起句切題而入,亮出琵琶;上下片結句「絃解語,恨難說」、「彈到此,為嗚咽」,筆調滯重,情調悲怨,意脈均與起句呼應;中間融貫數則琵琶相關的典故,有時代盛衰之變、天涯淪落之悲、出塞和番之恨、征夫思婦之愁、世事滄桑之歎。全詞所展示的有如演奏一部寄託人生世事悲慨的琵琶曲。
詠物詞藉典故寄寓情懷,也是一種藉古感時,懷古詞作則是更為直接的感慨古今。稼軒此類詞作多涉悲慨憤激情事,筆調起伏跌宕,章法收放有節,如〈八聲甘州〉「故將軍飲罷夜歸來」、〈念奴嬌〉「我來弔古」、〈永遇樂〉「千古江山」等,均無直率發越之態。此以稼軒早年所作〈水龍吟〉「楚天千里清秋」為例,上片「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裏,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干拍遍」,可謂一氣流走,下接「無人會、登臨意」,則頓筆收束。下片:「休說鱸魚堪鱠,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意脈承上「登臨意」,用張翰因秋風而思歸、許汜見劉備、桓溫對樹感慨三則典故,寄寓壯志難酬、欲退而不甘之悲鬱,以及年華易逝之慨歎,筆筆沉婉壓抑,至結末奮筆反詰,激蕩而沉雄。
稼軒詞之字法、句法及章法主要特點大略如此,至於以口語入詞如「驟雨一霎兒價」(〈醜奴兒近〉「千峰雲起」)、「待葺個、園兒名佚老。更作個、亭兒名亦好」(〈最高樓〉「吾衰矣」)。與物相謔如〈沁園春〉「杯汝來前」、〈六州歌頭〉「晨來問疾」,則屬偶爾為之,涉筆成趣,無需多論。
以上所論即稼軒其人其詞,此錄近代學者劉咸炘先生的一段概述作為結語:「辛稼軒秉北人之剛質,染南人之柔風,所作長短句,慷慨豪宕,幽約怨斷,兼擅其長,蓋其平生志節瑰奇,性情篤厚,而英雄氣、兒女情備於一身,境遇又多變遷,因境而生感,因感而發情志,故迥出千古,獨為大家,莫能並立。」
最後就本書選詞所據版本略作說明。書中所選稼軒詞二百四十九首,以王鵬運四印齋所刻,元大德己亥廣信書院十二卷本《稼軒長短句》為底本,參校吳訥《唐宋名賢百家詞》四卷本《稼軒詞》、鄧廣銘《稼軒詞編年箋注》,擇善而從,校改處於注釋中標明。才學所限,書中難免舛誤,敬祈讀者不吝指教。
聶安福
二○一五年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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