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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歌 卷五:霜滿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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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昭平王左勤買兇行刺皇帝、雍穆王金敬於立后大典逼宮、嘉南王燕陸離擁兵反叛──動盪南北的「三寇亂華」於焉展開。

身為開國四王最後一名中流砥柱的康和王酈伊傑,手握酈燕兩家的交換兵符,欲先以雲翼大營之兵力阻住燕陸離進京之路。然而嘉南王早有先手,雲翼大營諸將非但不從兵符調度,甚至囚困康和王逼其一同謀反。雙方劍拔弩張,談判破裂在即,胭脂藉機揭破江留醉的皇子身分預備起事,卻被康和王一語道破了江留醉身上不為人知的胎記,宣告其為己出!

江留醉的真實身分究竟皇子還是世子?康和王此舉究竟是真正的父子相認,還是要隱瞞真正的秘密?

而嘉南王威名赫赫,沿途城池竟無人願阻,紛紛無血開城,轉眼叛軍已延汴河北上,京城傾覆僅在旦夕。酈遜之領命出征,趕赴寧陵迎擊。從未帶兵打仗過的他,能成功摧毀燕家軍的不敗神話嗎?

亂世風雨行,豪傑仗劍起。壯闊山河在熱血揮灑下,譜出一曲曲瑰麗長歌……


【人物介紹】
酈遜之
康和王獨子。
自幼赴東海學藝,師從東海三道、梅湘靈等武林名宿。原約定十八歲方可歸家,不料京中有變,提前離島返京。
個性溫文有禮,舉止一派世家公子風範,較同齡人穩重遠慮,俊雅的外表下有著滿腔為國為民的熱血與正義,希望能為了天下一展所學。

江留醉
酈遜之旅途上結識的好友,一同經歷失銀案後遂成莫逆。個性颯爽不拘小節,即使身無分文依然悠然自得,無酒不歡,相當隨遇而安。
心思單純而多情,是路見不平會立刻跳出去管閒事的類型。有些孩子氣,但絕不推卸責任。
其出生身分為一驚天秘密,現正面臨被有心人利用的危境。

花非花
靈山三魂中的歸魂。能醫能武,擅長易容,行蹤飄忽,一身秘密,本事與氣度卻讓人不得不服。
常將心事藏在心中默然不語,不願與人傾訴,看似性格靜謐,實則外冷內熱。受江留醉純粹真摯的感情所動,因而傾心於他。
另一身分為武林名醫之門花家的三小姐。

龍祐帝 
當今聖上。因年幼繼位,朝政由太后一脈把持。連婚姻都不能自主的年輕帝王,無時無刻都在籌謀奪回江山。
雖然外表年輕俊朗,但城府很深,一舉一動讓人無法揣測上意,在臣子面前表現得非常真誠,心裡的算計卻很多很多。
對天宮相當信任。深深迷戀天宮副宮主謝盈紫。

雪鳳凰
與金無慮齊名的絕世女神偷,總是伴著落雪犯案,因而有了雪鳳凰的名號。個性活潑樂觀,膽子奇大,為人義氣,講究生活享受,特愛美食。
因失手被酈遜之逮過,被他請求協助破案,進而與江留醉、花非花等人成為知交。

楚少少
望族楚家孫輩裡唯一的少爺,排行十七,京城有名的紈褲之一。貌若好女,身手不凡。看似玩世不恭,實則將家族安危視之若重。
與酈遜之誠心相交,數次於當權的左氏手中解救他,然而背後似乎受神祕的勢力驅策,意圖不明。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
楚惜刀
文學碩士。入駐榕樹下狀元閣,「武幻•聊齋」社長,晉江駐站專欄作家,起點三江閣推薦作者,《今古傳奇•武俠版》「今古八豔」。
新加入「九州」寫作行列。擅長聊齋、傳奇、武俠、奇幻、言情諸題材,小說散見《飛•奇幻世界》、《九州幻想》、《今古傳奇》、《仙度瑞拉》、《公主志》等幻想類雜誌。
文筆靈動多變,時而綺麗妖嬈,時而輕鬆明快,時而詭異莫明,時而睿智冷峻,寫盡眾生百態。

繪者簡介
青哥
501偽社團主筆,漫畫創作之餘也畫畫插圖,節操半掉XD
作品有劍俠情緣網路版三同人《莫逆》、《莫逆‧殤》,微博帳號:青哥0-0。
經常性被誤認為高冷,其實是小白

名人/編輯推薦

各界讚譽 
楚惜刀的筆力令我心折,她的敘事在江湖、官場和宮廷這三度空間內從容遊走,自如穿插,只因她的才氣和學力撐得起這樣一個構架宏大、情節離奇、懸念迭出的故事。相信此書會令讀者重拾經典武俠的閱讀時光,並在這碎片一般飄浮的後現代社會裡送給大家一份難得的溫暖和驚喜。 ——施定柔
 
武俠小說這種文體,歷來是男人寫得較多,但是進入新千年之後,這種情況卻有了變化,許多女性作者介入其中,為武俠小說帶來了不少新的東西。楚惜刀的《明日歌》亦承此新風,但又自有其特色,如語言之簡麗、情節之詭變、結構之宏大……這篇作品更是作者歷經十餘年的心血之作,由青澀的蘿莉到成熟的御姐,文風雖是漸變,而作者的認真與韌性卻是一以貫之,因此推薦。 ——騎桶人
 
楚惜刀在新武俠作家裡可以說是大器晚成,一部書寫了20年,從婷婷少女寫到……少婦,論做學問不輸學者,文字上又綿密得自成一家,“楚派”出世了呀…… ——木劍客
 
江湖有江湖的生存之道,廟堂有廟堂的殺戮之法。人生何處不江湖?很多時候我們以為,能夠依仗的只有自己的聰明和本事。其實,真正能讓人不受傷害的,不過是一點真誠。《明日歌》,犀利典雅的筆鋒,為你書寫一曲磅礴大氣的江湖之歌。 ——煌瑛

目次

【目錄】
第一章 暌恨
第二章 運籌
第三章 裂錦
第四章 明滅
第五章 突襲
第六章 哀弦
第七章 黃粱
第八章 無雙
第九章 塵定
第十章 終局

書摘/試閱

酈伊傑與江留醉一行到達雲翼大營時,北風挾裹著冬夜的淒寒,在營外呼嘯而過。營內燈火通明,熱火朝天的將士氣象,令人恍惚覺得正在戰時。
胭脂稍事裝扮,穿了小兵的服飾與江留醉跟隨在一隊人的最後,沒有被人察覺。
酈伊傑深鎖眉頭,看上去更添病容,林禹帶其入營,大將軍燕楓親自來迎,見面滿腹狐疑。燕楓為燕陸離堂姪,少年入伍,十餘年歷練下來,儼然已是一員幹將。他聽報酈伊傑入營,深感詫異,故點了十幾員將軍及副將統領等前去迎接。
營房中,燕楓客套寒暄道:「聽說上將軍親自護送康和王北上,與我家王爺會合,為何會突然轉道於此?」燕楓的年資比燕夜辰淺了許多,素來不以大將軍自稱,為人謙和沖淡,更似文人。
酈伊傑從懷內取出燕家軍的銅虎兵符。燕、酈兩家各有數萬私屬軍隊,且兩家都出自東南,皆是勁勇好武之兵,除皇帝能調用兩家軍馬外,燕陸離與酈伊傑兩人也都有兵符調遣私部,權力極大,這正是龍佑帝最為忌憚之處。
「你家王爺當日與我約定互換兵符,著我危急時可調動你燕家軍聽我號令。」酈伊傑悠悠的望定燕楓,「不知這約定與這兵符,在雲翼大營裡可說得上話?」
燕楓肅然低首:「末將謹遵王爺號令,請王爺吩咐。」他身後副將大多迷惑不解,見主帥如此,不得不同樣拜服聽命。
酈伊傑沉下臉,顧盼間忽然有了嘯傲三軍的氣勢,肅然說道:「我要點兵。」
帳中有了奇異的騷動,燕楓目光掃視,壓下了流動在眾人之間詭異的情緒。
酈伊傑看在眼裡,並不在意,只吩咐燕楓:「取名冊來。」
燕楓尚未說話,他手下一個破虜將軍燕華叫道:「不知王爺手上的兵符,是真是假?」
酈伊傑猛地一掌,把銅虎拍在案上,冷笑道:「嘉南王親手交在我手裡的兵符,怎會有假?」雙目炯炯注視燕楓。
燕楓回首喝道:「不得放肆!」
燕華一臉的不服氣,卻不再說話。
這時,另一個武威將軍燕遠也嚷嚷起來:「酈王爺有自家的兵可以點,我只聽燕王爺一人!誆這勞什子兵符來,沒他娘的用處!」他再度挑釁,就有更多將軍和副將應和起鬨,燕楓但笑不語。
酈伊傑望了燕楓的神色,徐徐說道:「燕大將軍,這兵符看樣子是說不上話了。」
燕楓輕咳一聲,眾將旋即無聲,他凝視酈伊傑,嘆道:「王爺,我等接有嘉南王密令,要送王爺入京,卻不是任王爺擺布。我原以為上將軍已經陪王爺北上,不想王爺有法子到我營中,實令在下意外。不瞞王爺,明日午時,我等也將從陸路發往京畿,請王爺不要為難我等,交還兵符。」
氣氛僵持。江留醉和胭脂、陸爽三人護在酈伊傑身前,深恐眾人突然翻臉動手。
酈伊傑閉目沉吟:「看來,燕陸離真是用心良苦。」他直呼嘉南王的名號,燕家諸將目露惱怒之色,唯有燕楓平靜嘆氣。
「王爺,你我心知肚明,不必再做表面文章。今次燕、酈兩家要麼聯手,要麼玉碎,沒有回頭路可走。」
酈伊傑厲聲道:「你真想謀逆造反?」再對了眾將高喝,「你們真想置百姓於水火,讓江南一地再起戰端?」
眾將黑了臉不吭聲,彷彿一點火星就能燃起大帳,燒出熊熊的欲望。
燕楓見他挑明了說話,慢悠悠的道:「王爺,我等入京,是為討伐叛亂,何來造反之言?」
「大將軍,既是討伐叛亂,可有皇上聖旨?可有朝廷調令?大軍並非奉命北上,即有謀逆之心。」
「王爺言重。金氏一族禍亂朝綱,天下皆知,皇帝年紀尚輕,未能掌握權柄,獨木難支。雖然太后名義上已歸政,不再垂簾,可是金氏有數十人占據高位,這朝廷仍在金敬的囊中。尤其在金逸死後,江湖上傳聞,金敬有不臣之心,酈王爺和我家王爺同樣身為輔政大臣,應該同氣連枝,共同討逆。」燕楓一口氣說完,漸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他帶兵日久,鮮少這樣恭恭敬敬和人咬文嚼字,若非對方是酈伊傑,他早已懶得囉嗦。
酈伊傑從酈遜之的家書中得知,金敬有意在皇帝大婚日動手,燕家的人莫非也知金敬的動向?他暗自沉吟,名劍江湖門的總舵就在江寧,或露出蛛絲馬跡也未可知。
「雍穆王是否謀逆,朝廷自有公斷,既是輔政大臣,就應奉皇上號令。燕家軍素有盛名,那是為天下而戰,為百姓而戰,振臂一呼,群雄雲集。可如今呢?」
酈伊傑冷笑,話說到這個地步,不必再遮遮掩掩,「燕陸離派大軍壓境,未免賊喊捉賊,不過是掩飾窺伺大寶之心。為他一己私欲,你們就要拋下二十年來的忠義,去做亂臣賊子?你們就不顧父母兄弟的安危,讓天下百姓陷於戰亂水火,流離失所?你們不配做燕家軍,不配做子弟兵!」
眾將眼中冒火,正想辯解,燕楓止住他們,說道:「我家王爺扶危啟運,輔弼匡國,是有功之臣。然而朝廷一再猜忌,步步相逼,王爺入京後,朝廷以國用不足為理由,停了燕家軍一半的軍費,軍器監也不再供給鐵甲弓弩諸兵器,甚至放言說要裁撤我軍七成冗員。這幾日,不斷有各種調令下達,要我等遠赴南疆,放個閒職——這背後的用心昭然若揭。」
他望了酈伊傑,嘴角一抹清冽的冷笑。
「國家養不了我們,朝廷不要我們,敢問王爺,若是酈家軍淪落到如此地步,又會如何?」他握了握腰側的佩刀,軒昂的眉宇間露出鋒芒。
燕遠遂即叫道:「兄弟們,擒住康和王才是正經!」說完,提了刀就向酈伊傑砍去。
胭脂擋在酈伊傑身前,袖劍一揮,燕遠的刀折成兩半。武威將軍氣勢一折,愕然看著面前小小的軍士,江留醉欺身過來,一掌打出。
「去!」
燕遠被這輕飄飄的一掌帶出丈外,胸口極悶,偏偏看上去毫髮無傷。
兩人這一出手,惱了燕家諸將,紛紛擎出兵器。酈伊傑望定燕楓,燕家軍紀極明,只要燕楓出聲,其他人不敢擅動。
「大將軍想擒住我,向嘉南王領功?」
燕楓道:「王爺,茲事體大,嘉南王本意,你我兩家當年同時起兵,知交二十多年,又是兒女親家。如今王爺手中持有燕家軍兵符,嘉南王手中持有酈家軍兵符,正是天意如此,要我兩家再次聯手。」
酈伊傑嘆息,龍佑帝太過急迫的裁撤燕陸離手上的兵力,的確是少年意氣。更何況此際燕陸離正領了酈家軍在陳亳兩地,這不是逼其造反?他暗自心驚,小皇帝的用意或許真是如此,但朝廷是否真的準備充足,能夠應付這一場動亂?
燕遠插嘴道:「王爺有命,康和王若不答應,休怪我們翻臉!」他恨恨的看了江留醉和胭脂,「大將軍,待我殺兩個人給王爺看看!」他抽過身邊人的佩刀,再度用力砍向江留醉。
燕楓不置可否,另有三個將軍見狀一齊動手,試圖殺雞儆猴。四人膀大腰圓,揮刀的氣勢甚猛,一時刀光霍霍封死江留醉退路。
江留醉不懼這幾人的攻勢,但營房內地方狹小,生怕誤傷酈伊傑。他心念空明,剎那四人前後動作猶如靜止,輕輕退了一步,燕遠的刀如秋葉擦身落下,另三人刀身相錯,失去他的蹤影。
那一瞬間,江留醉清晰把握營房內動態,乃至眾將細微的呼吸與表情。他即刻併手如刀,越過眾人間微小的空隙,一個箭步盪至燕楓跟前,平淡無奇的遞出一招。燕楓見他武功稀鬆平常,冷哼一聲,抬起刀鞘抵擋,孰料江留醉手刀掠近,竟如泰山壓頂之勢。
燕楓脖際一涼,江留醉的手已搭在上面,內斂的真氣輕點廉泉穴。
「各位稍安勿躁。」他言語平靜,卻不怒自威。
燕家諸將見主帥被制,登即變色,紛紛擎出兵器,朝他們逼近。胭脂輕笑一聲,身形微旋一圈,鏘鏘數聲,離他們最近的兵刃瞬間斷成半截。眾人一驚,不覺散開。
燕華高喝道:「臭小子,你敢動大將軍,我讓你萬箭穿心,走不出這營房半步!」
江留醉微笑:「甚好,有你家大將軍陪葬,閣下只管動手。」
燕遠亦道:「小賊,你的狗命是我的,不准動大將軍!」
燕楓嘆氣,這兩人如此慌張,反中了對手的計,丟盡燕家軍的面子。他咳嗽一聲,被扣的喉間很癢,他自覺很可笑,轉瞬到了這般局面。再看酈伊傑,雖然群將環繞,神情卻自若閒適,身邊所帶三人亦有大將之風。如是兩軍交戰,他懷疑能否對付得了酈家軍。
燕楓按下心事,燕陸離手握酈家軍兵符,酈伊傑身陷雲翼大營,表面看起來,他們勝券在握。
「康和王,你的人在我的地盤脅持我,只怕是自尋死路。」他淡淡的嘆息,似乎在為江留醉惋惜,「在我營中,冒犯主帥的人,軍杖一百。」
這就是往死裡打了。江留醉噗哧一笑,道:「大將軍,如今要死的人不是我,不必為將來的事發愁。你答應康和王不起兵,我就放開你,至於我的軍杖,到時你想打就打,在下絕不皺眉。」他心中暗道,到時你留不留得住我還不一定,先談要緊事為上。
雙方僵持,胭脂忽然輕笑道:「你們此刻想殺他,卻不知他的真實身分,足可驚天動地。」
燕家諸將彼此對望冷笑,胭脂續道:「須知謀反是死罪,燕家軍雖能以一敵十,但又能打得了多久?得民心方能得天下。你家王爺前有失銀之事,如今又是謀反,百姓未必肯歸順。」她纖手一指江留醉,「但是,若能依附於他,卻是名正言順,你們將來的富貴,不可估量。」
燕華道:「他到底是誰?值得你這樣誇口?」不覺好奇。
江留醉瞪了胭脂一眼,見她橫生波折,實在有些惱怒,低聲道:「夠了,不要再說。」
「你怕什麼,若有他們相助你起事……」胭脂笑了一笑。
江留醉怫然不悅道:「誰說我想造反?」
胭脂美目顧盼,笑道:「你不必造反,自有人代勞,你只須平亂即可。」
江留醉心中怦怦亂動,心想,她說的是誰?彷彿一切真相就在眼前,只等他撥開雲霧。
胭脂回轉頭,含笑對燕華道:「普天之下,若有人身分與今上相同,便只有你面前這一位。」
眾將多少聽說過一些流傳京城的皇子謠言,當下驚奇不已。江留醉不安的低頭,想起酈伊傑就在身邊,赧顏看去,老人憂心忡忡的盯了他看,江留醉感激的望著酈伊傑,滿腹的話想說,不知如何開口。
他一直沒對老人說出自己的身分,這幾日他有過機會,卻始終沒敢說出口。他不是怕這身分駭人聽聞,只是,他內心至今無法接受,那宮闈的幽暗與繁華,像是根本與他無關。只有在想起靈山上寸草不生的絕嶺孤墳,令他感到淒涼的同時,有一絲溫暖的寄託。
燕華嚷道:「你是說,他是先帝之子?」
眾將驚懼稱奇,燕遠喝道:「憑什麼讓我們相信,他是先帝之子?」
燕楓兀自面露沉思,疑慮的看著酈伊傑。
如果江留醉身分特殊,燕家軍手中可利用的棋子就不止酈伊傑一枚。燕楓心念電轉,趁江留醉恍惚之際,猛地一拉他手腕,又推出一掌。江留醉微微一顫,立即補上一招,但燕華一見主帥脫困,立即衝過來以身相擋,江留醉手刀擊在他身上。
燕華一個趔趄,燕楓就此閃到諸將身後,被眾人團團護住。江留醉只得放棄,在酈伊傑身側站定。諸將因他對主帥不利,一齊拔刀相向,又顧忌他的皇子身分,不知燕楓會如何處置,生生隱忍殺氣。
燕楓整了整衣冠,江留醉真是皇子,也不算折辱了自己,留下此人,對燕王爺來說,會多一個有用的棋子。
他當機立斷,說道:「你們不可傷他,我要活口。康和王,你一意孤行,我只能擒你去見我家王爺。不要忘了,在京畿與我等會合的,不僅有嘉南王,還有你的酈家軍。」
一場廝殺亂鬥眼看一觸即發,酈伊傑望著眾人,悲憫的神色中滲進一絲嘲諷,像素白紙上的一灘汙跡,令人無法忽視。燕楓怔怔看向他,心機似乎被他一覽無餘,不免有些窒息感。
酈伊傑移開目光,和藹的凝看江留醉,徐徐說道:「你根本就不是什麼皇子。」
他這樣一說,燕楓等諸將反而認定了江留醉就是謠言中說到的皇子,一個個神情複雜,兀自盤算。
胭脂揚著臉,彷彿面上有光,咯咯笑道:「王爺在說反話,你們今日良機難得,如果一齊歸順了他,他日前程似錦,舉手可得。比起跟隨嘉南王打仗,出生入死贏得一星半點兒功勛,不知要省心多少!」
諸將此時已看出她女扮男裝,燕華道:「妳又是什麼人?在這裡大呼小叫。」
胭脂的眼神忽變鋒利,燕華只覺被蠍子螫了一口,心頭猛地一跳,聽她冷冰冰說道:「憑你,不配問我是誰,我隨時就能取你的性命。」
燕華對她手上的寶劍著實有幾分畏懼,但不能示弱,從鼻子裡哼了一個音,輕蔑的轉過頭去。
燕楓淡淡的道:「就算他是皇子,也要等當今皇上不在了,才有登基可能。」
胭脂立即嫵媚笑答:「殺掉一個皇帝,有何為難?你們還沒打到京城,皇帝就已經不在了。」
眾人皆是一震,江留醉情知她假傳失魂令,隨時可號令天下殺手,不覺駭然。胭脂這便是要刺殺皇帝,對他的兄弟下手。
她並不想陪他入京認親,一直以來,她想的都是讓他取而代之。江留醉手足冒汗,呼吸急促,很想拉了胭脂大聲質問緣由,可眼前太多顧慮,令他說不出口,只能茫然的望了胭脂不動。
燕楓想的卻是,對方這一招釜底抽薪,比燕陸離要高明很多,他心中念頭飛轉,思索該如何利用江留醉,卻聽到酈伊傑慢悠悠的說道。
「你們都以為他是皇子?不怕告訴你們,江留醉,是我的兒子。」
聽者無不愕然,一齊望向他。
酈伊傑說得雲淡風清,可心底漣漪陣陣,巨大的愧疚像無形的銀河橫亙在虛空中,他跨出了這一步,不知那隔閡是否會消失。
刺目的白光在眼前閃過,剎那間江留醉看不清這世間,彷彿有什麼東西模糊了他的眼。他如在灰色的煙霧裡穿行,腳下是泥濘是流沙是水塘都已分不清楚,身體越來越重,只想闔上雙眼,沉沉睡去。
他熟悉酈伊傑的為人,當下心頭轉過千百念。
「我與酈遜之是結拜兄弟,曾拜過義父,王爺這般說法,莫非指的是這個?」可酈伊傑自信祥和的神情,卻令他心懷揣測,不敢再深想下去。
這世上,知道太多並不一定幸福。所謂真相,有時反是傷人的利器,將心上一滴滴刺出血來。遙想當日,得知身世時的混亂與迷茫,江留醉不想重新經歷,可偏偏,躲不過去。
胭脂笑道:「王爺,江留醉和你兒子結拜,我們早已知道。」
「不,他是我的親生兒子。」酈伊傑重重落在「親生」兩字上。
胭脂臉上忽然沒了血色,質問道:「王爺何出此言?眾所周知,你只有酈遜之一個兒子。」
酈伊傑淡淡的道:「誰說我不能多生幾個兒子?妳仔細看他的容貌,難道和我沒有相似之處?」他說得越是平靜,心跳越如擂鼓。
酈伊傑清楚每句話的分量,若不是情勢逼人,他會選擇更好的時機,讓江留醉慢慢適應接受。但契機來得太突然,驚駭狂喜永遠措手不及,他只能默默的想,順其自然也罷。
胭脂厲聲道:「你可有證據?」她情緒激動起來,尖厲的聲音刺得眾人耳痛。
「他右肘上有一枚淡青色的胎記。」酈伊傑說完,一雙朗朗清目注視江留醉,如月華傾洩,寧靜安詳。
胭脂扣住江留醉的手,掀起他的右袖看去。
小小的一枚胎記,赫然出現在眼前,她兩眼一黑,手指幾乎要摳進江留醉的手臂,想把那枚胎記生生抓下來。
江留醉雙目直瞪看著酈伊傑,這眉眼輪廓,這祥和溫暖,他以為只是看得熟悉,原來是血脈相連。
忽然間,柴青鳳的面容出現在眼前,柴家門外的喜餅,玉皇山的石碑……一切水落石出。
她是他的親娘!
他心中有著絕大的驚喜,那是在靈山荒墳邊上沒有過的感受。他突然有了父母,有了親人,縱然前半生飄零無依,他知道,在酈伊傑說出口的那刻,他切實的擁有了親情。
唯有想到柴青鳳觀音模樣的容顏,他撥動的心弦才一點點鮮明的痛著。生離死別,是這般無法挽回的痛苦。那時,她是否知道,面前接過喜餅的少年,就是她的親兒?
師父應該是知道的,有沒有殘忍到不對她說明?母子之間的情分,竟如此疏遠,對面相見卻不知。江留醉撕心裂肺的痛著,他摀住心口,幾乎不能呼吸。
他潸潸落下淚來,雙眼不知悲喜的凝望酈伊傑。
父親,遙遠生疏的字眼,此刻異常清晰。
酈伊傑小心翼翼伸手過來,笑容歉疚隱忍,生怕江留醉會拒絕。老者的手微顫,看得出磨去銳氣的柔軟與日漸蒼老,穿過流年,歷過時空,終於猶豫不決的停滯在半空。
江留醉記起悲哀宿命對他的種種折磨,頓時忘了身處險境,緊緊抓住酈伊傑的手,繼而,忍不住埋首在老父的肩頭,將淚傾在衣上。
酈伊傑輕輕拍著他,眼眶濕潤,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這不是真的!」胭脂看到父慈子孝的這一幕,怒氣沖沖的道,「一個胎記,你以前看到過就能說是你兒子?」
酈伊傑徐徐的道:「不僅如此,他左腳有兩個腳趾小時受過傷,上面有疤痕。」他心痛的道,「那時我已經沒有再養他,他一出生就被我送給一個老友。我刑妻剋子,是孤寡的命,只能把兒子都遠遠送走,可是我心裡一直惦著他。」
江留醉幾乎有些口吃的道:「我五歲時受的傷,師父……和你說過?」
酈伊傑沉痛的點頭:「是我對不起你,爹……有苦衷。」
江留醉想到酈遜之,雖然自小遠赴海外,卻是王府世子,心下又生疑惑。難道他母親並非柴青鳳?可是血濃於水,師父刻意帶他去杭州,不可能沒有用意。
可惜他們身處敵營,局勢混亂,江留醉知道不是探詢究竟的時候。
酈伊傑和江留醉的對話,再度證明了他們彼此之間的縈繫。胭脂臉色發白,只覺周身麻木冰涼,驀地腳下一軟,撲倒在地。她心寒的撐坐起來,出神的發著愣,周身冷汗層起。沒有人留意她,眾人的視線落在那對父子身上。
她竭力用眼搜尋江留醉,看他抓緊著酈伊傑,瞥過來的一眼冷冰而陌生。
是了,她掌控不了他,她再也不能掌控他。但是她還有機會操控命運。
胭脂寒下一張臉,袖劍猛地揮出,斬向酈伊傑。殺了他,局勢就能亂至不可收拾,她一直以來的計畫才有成功的可能。
眼看酈伊傑就在劍下,江留醉忽地將身擋在前面,胭脂的劍不得不當空一折。
就在她袖劍一移,露出空門之際,一個火辣辣的耳光搧在臉上,她的劍如空谷落石,清脆的掉下。
胭脂臉色煞白如鬼,狠狠盯住江留醉。
她以為,這幾天他們一同經歷了那麼多,他會心中有情,他會手下留情。可是這一掌,打在她身上,痛在她心裡。
他不是皇子,他不是會珍惜她的人,他不是她的什麼人。
一顆淚木然的流下,沿了面龐憂傷的輪廓,黯然墜落。
「江留醉!」胭脂惱怒的大叫。
「請妳放過我,放過我們。」他安然的望了父親,知足微笑。
他只是個普通人,這很好。
胭脂失望的看了他最後一眼。他終是扶不起的阿斗,無論有沒有尊貴的身分。她一腔熱忱盡付東流,所有謀篇布局成了空談。可笑的是,她把自己放到那麼低,也不曾博到一點兒真心。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這段情來去匆匆,胭脂含淚凝視,迷濛的淚水中,她的夢想就此成空。如她年少時對失魂的那些愛恨,一樣的虛無縹緲。這樣也好,她不用再懷疑,到底迷戀的是他的身世,還是他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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