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日子記得你

大雪紛飛的夜晚，思念空白以前，在鮮為人知的樂園裡，我用日子記得你。

《我用日子記得你》是楚影的第四本詩集，繼《把各自的哀愁都留下》後最新的作品，收錄六十首詩，紀錄故人離去後，獨自面對隨時間遊走的悲傷。除了裹足不前、耽溺回憶，這次，楚影以詩紀錄那些曾經的美好，繼續前進。

楚影：「有時候，我總會想，我現在記得的，真的就是我記得的事情嗎？那些回憶，會不會早已被自我防衛的機制竄改過了？於是爭執沒有那麼不堪，美好卻更加強烈。心，其實是很容易受傷的，從來不存在完全的癒合。我是這樣相信的。」

因為對愛想要明白
所以彼此擁抱依賴
回憶裡終究有風景徘徊
不斷放逐的疼痛依然存在
是哭泣或微笑都不要遺忘
無論受了怎樣的傷
我會陪你在追尋的路上
——〈我願意比你更相信〉

詩人徐珮芬、劇作家陳曉唯 專文推薦

詩人徐珮芬：「認識楚影迄今，我佩服他在日益衰頹的亂世中，仍持續以他溫柔的墨跡，為迷路的人畫下通往樂園的途徑，那是他打造的堅強的城，收容被雨淋溼的靈魂。在楚影的國，曾經斷腸的愛恨都會化為塵埃，滿身是傷的人們將認出彼此身上相似的衰敗，進而明白——所謂的聚散不過是無常。」

劇作家陳曉唯：「楚影懂得生命與情愛的幽微婉轉而不可言之，並以此細細織就思念的字句，以字句縫補記憶的碎片，於將忘而未忘之時，於絕望與希望的暗處，於思念與思念的纏鬥之間，他以詩文建構並於其中埋藏罪之救贖。」

後記〈等待以及認識〉楚影
有時候，我總會想，我現在記得的，真的就是我記得的事情嗎？那些回憶，會不會早已被自我防衛的機制竄改過了？於是爭執沒有那麼不堪，美好卻更加強烈。

心，其實是很容易受傷的，從來不存在完全的癒合。我是這樣相信的。

再怎麼堅強的背後，一定都深藏著脆弱的理由。這些理由，有的變成了詩，有的則成了散文，如果有更多想說的，也可以成為小說。我的意思是，不局限於一種文體，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方式，換句話說，不一定要用寫作表達，繪畫、雕塑、戲劇、音樂等等，都可能是對待傷痕的選擇之一。當然，什麼都不做，也是一種溫柔。

而我選擇了寫詩。

不必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很簡單的想法：「我跟詩相處愉快。」就像拿起杯子，喝了喜歡的飲品，然後放下，一樣自然而已，我只是做了這樣的動作。

我認為面對傷痕，不應該給自己壓力。別人因為壓力而好轉，那是他的事，每個人內心承受的程度，本來就不同，要求對方如何調整，不過是膚淺的殘忍。基於在這樣的尊重之上，我也不會去武斷怎樣的寫作方式，才是正確的。對我而言，只有說不說服的差別。

所以我寫作只有一個目的：「去感動別人，讓他們因為我的文字，認識自己的故事，究竟是什麼。」為了達到這樣的企圖，我持續地寫，在每一首作品中，不斷找出更貼切的詞彙，於是有了這本詩集，這不光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也希望，能夠存在別人的生命，且帶來某種程度的影響。

這是詩集的責任，我寄託的等待。無論誰到來，誰離開；無論愛了誰，恨了誰，時間依然在前進，只有跟著走，等到一段距離形成，靜靜地回頭，才有可能知道背後留下什麼。時間是善於誘導的智者。

《我用日子記得你》寫的便是背後之事，像過去的詩集一樣，設定六十首我所感受的，也不需要分類成輯。我向世界確保詩的本質，這些都是我的心的跳動，變化就在裡頭。我對問題的選擇，現實給我的答案，曾經「害怕」解釋了自己，但如果停在那裡，就不會有作品的未來可言。所以，每一首詩，都是我走出的每一步。

於是我明白到，時間唯一的慈悲，僅僅是告訴：記得剛好，遺忘也罷，都是日子，倏忽即逝。

推薦序〈鮮為人知的樂園〉徐珮芬
推薦序〈罪之救贖〉陳曉唯

【後來我很確定】
如果世界還會更冷
有關你的細節
曾經的傷痕如今
覺悟
是這樣溫暖的日子裡
我仍篤信清晨的安然
我願意比你更相信
所有歧異
無恙歌
　
【被允許的存在】
可能在意外的時刻
我應該相信日子有你
別讓錯認的眼神攔住自己
國殤
被毀滅就撤離到後方吧
昨天不適合種種此刻
分野黯然的覆轍
春暖
那是一個在大雪紛飛的夜晚
　
【我認得詩篇的零散】
夙昔
趁明日尚未眉睫之前
替昨日的風月命題
命運鮮少讓誰倖免
在你會深睡的時間
我所逆旅的人生
句讀的光景
分歧
危局
　
【心事中的光景】
就算是海的冰冷也是好的
陌上桑
一個最好的答案
在思念空白以前消失
時光的累積
值得描繪的深刻
不識任何的憂患
過時的深處
無數個隱喻
　
【不被掌握的孤獨】
這天氣好到讓我想死
逃離之後
我明白任何季節
徘徊延伸的話語
你的笑容異常哀愁
我服從精確的回憶
我恨這世界的繁華之不置一詞
遲歸所有的擁抱
在鮮為人知的樂園裡
　
【我用日子記得你】
將進酒
沒有勇敢不被磨損
你已在隱喻之外嗎
只有風代替你
失笑彼此的容顏
被愛著的那件事
但為君故
成為祕密的時間
被時間容納

後記〈等待以及認識〉楚影

【我用日子記得你】
背負各自的天氣
我用日子記得你
一場情節一段距離
面對過去排斥的孤寂
漸漸走向寬容的定義
也許我依然是自己
　
因為快樂的傾覆所以確信
才懷念著就失了心
微笑漫長的追問
讓名字繼續守護好嗎
讓項鍊滲入鎖骨好嗎
讓眼淚不是風景好嗎
　
我始終不害怕盛開
只是愛恨輕易成了塵埃
所有走到的地方
你的曾經襯托著荒涼
即使回憶叢生
流年也會為我建造堅強的城

〈將進酒〉
瓶瓶都是人生
我續了多少杯也只能
短暫地寫一次夢
配合沒有限制的遺忘
在夜晚的夜晚裡漫長
思考無數的徬徨
如果相信所謂的遠方

我會被世界記得
曾經我為愛而歌
為昨日而死，我知道
再鮮活的心也不敵歲月環繞
跋涉季節是希望完整
偏執笑過的證明
從此我為死而死，為歌而歌
服膺雲翳是華美的
最值得懸念的天色

舉杯不過一瞬
所有的相遇無須多問
我願以毀壞的字跡
模擬坦然的語氣
隨著所有的修辭沉醉的時候
是我最清醒的溫柔

〈沒有勇敢不被磨損〉
正是這樣的雨
適合寫一個結局
讓尚未命名的傷痕
成為我的碑文
紀念遠去的人
恨愛最交織的青春
　
要用什麼樣的念頭
來證明意志的憂愁
結束和開始都由你寫下
我還能認識這座城市嗎
那些屬於預設的話
就是共同的季節了吧
　
日子依舊文明
憔悴的事仍然多情
沒有勇敢不被磨損
想起過往有一種眼神
在我們的陌生之中
那麼令人嚮往而無懼凋零

〈你已在隱喻之外嗎〉
讀著過往的爭辯
縱放相知的想念
瑣碎而奢侈的時間
都是不寐的循環
喧囂的反面
我是破曉的謊言

我曾聽見溫暖又危險的話
你已在隱喻之外嗎
到底有什麼
是可以像朝露般錯過的
我質疑的同時
也細數傷痕的真實

巷弄的凝視失去了對象
不再擁有相同的立場
我理解彼此的無關
沒有逾越是為了成全
某些地方決定荒蕪
繁華一場孤獨

〈只有風代替你〉
那呼喊著的
是多遙遠的心呢
如繁露如閃電
在某個不留神的時間
被你的一瞥看見
　
於是就這樣接近了
明白昨日深刻
一個季節的衰落
和榮華，不是與誰錯過
其中有魂魄
經年勞動的我
　
延宕的意義
也許是之間的默契
衍生不尋常的情節
像你毫不費力跨越
我誠實的憂傷
在你身後黯然無光
　
凝固的雨等待釋放
走失的廣場
傾斜你的去向
我試圖解析
薄弱的雲和你的關係
卻發現封存的自己
　
歲月的面容只會更老
疼痛不一定會好
消逝的夜晚
總是在心事裡復原
還遲疑著就已經永遠
　
原來光景都是訊息
當我走到了那裡
只有風代替你
那麼浮世，輕易抵達
給我看似未決的回答

〈失笑彼此的容顏〉
我的愛太蒼老了
書本中你的神色
從未變過，像陳舊的磚瓦
還隱約透著戰火吧
每個故國都是不堪的
回首又能走到哪裡呢
你無法給我答案，卻將愁城
背負成自己的身影
在你的當年困坐
在我的現實沉默

我也問過乾涸前的流水
有沒有你的眼淚
如同你曾質疑的那些，悲傷
沉重，矛盾，行走的方向
沿途不斷與詩離散
招魂後重逢，啞然
失笑彼此的容顏
我是醉了，醉得像諸神
從來都不屑一顧的凡人
更不及雲彩被注目的命運

而你是早就覺悟的
這痛楚的歷史，將被繼續跋涉
且不時惶恐文字的荒廢
以及千百年憂患的純粹
但我是知道的，在理想抹滅
遺憾於種種拂袖的情節
有的修辭，我們記得
無窮，屬於斷垣；無盡，然後深刻
我們都是相似的衰敗
各自抵抗美好的存在

你的愛你了解嗎
等待終究是徒勞的，這天下
還會有誰像你一般痴傻
凝滯於物，把雲霧裡的神話
當成日常的溫暖呢
那是讓人嘆息的
堅持，而我已經走在路上了

〈被愛著的那件事〉
我知道你是被愛著的那件事
從最無理的開始
到現在一直都是
我擁抱你像擁抱
海洋的變造
追索某些不滅的燃燒

你都讀過了嗎我所墜落的
文字，甜膩的哀歌
你是殘酷的祕密
我高懸星辰和焰火的夏季
彼此反駁或者相信
我們曾經是我們

我知道你仍是我親愛的
也許你不再這樣記得了
而我確實明白記憶的回答
消逝的微笑你已經留下
我會在很想你的時候說很想你
平常的平常時候只是絕口不提

〈但為君故〉
我想這都是你看過的
之後就換別人面對了
陽光失去餘溫
暴雨化為浮雲
讓誰落了風塵滿身
手指滑過紙上透明的碑文
　
我在幽谷深處的悲傷
有疲倦的花試圖逃亡
被問題狩獵的日常
太多必然的謊話
可以痛快憎恨嗎
那些陷落的事情
放任隱喻的言不由衷
　
我們在錯誤的邊界分享沉默
緩慢地被過往淹沒
直到每個選擇的後來
是多麼不忍心明白
所謂聚散各自的孤獨
一切但為君故

〈成為祕密的時間〉
說會一起變老的人啊
已經不是你了嗎
成為祕密的時間
藏著共同的信念
先是明白，而後逐漸
彼此眼裡消散

還掛念的細節
一再證實日子的死滅
餘下的祈禱
仍舊無關緊要
從來不被承認的眼淚
是破碎的完美

後來就不甚擔心了
近乎一無所求的
告訴不擅句讀的自己
那些遠去的你
最壞也不過忘記
最好也不要想起

〈被時間容納〉
「精彩不亮麗，起落是無常。」
──陳某．《火鳳燎原》
那年沒有死絕的雨
此刻將我淋溼，終於
不再過於細膩
不再是同日的你
和傲然的我一起
命名著悲歡的痕跡

誰遙遠，誰倖存想念
每當壓抑度過一天
你的笑容也漸次縮減
親吻，擁抱，告別的匆促
我甚至無法辨識孤獨
是餘燼後的脆弱
還是試圖倔強的沉默

我失去是因為相信了
你曾是最快樂的
我的記憶，複雜而鮮明
如海面月光般永恆
無從遺忘，我在夢中
聽著你被時間容納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