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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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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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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奧利佛‧薩克斯不只是位醫師,也是個自然主義者,因而對疾病與對人同感興趣。面對腦部與神經的各種複雜難解之疾病,以及深陷疾病之中,感到茫然、甚至受苦的靈魂,薩克斯醫師以其觀察入微的眼、溫厚善解的心、生動流暢的筆,寫下了二十四個患者的故事。

其中有病人的心路歷程、有自己的省思體悟,更有自己和病人深刻而動人的互動,展現了薩克斯醫師深入探究的好奇心及設身處地的同理心。而薩克斯醫師種種有趣的思考及細膩的心思也在字裡行間自然流露,人文關懷不時躍然紙上,扣人心弦、引人入勝。

作者簡介

奧立佛‧薩克斯Oliver Sacks/作者

1933年生於倫敦,出身科學家與醫生世家。在牛津大學接受醫學教育,然後在加州大學洛衫磯分校以及舊金山錫安山醫院,接受醫師養成訓練。從1965年起,他便定居紐約市,擔任紐約大學醫學院神經科學教授,以及安貧姐妹會(the Little Sisters of the Poor)的神經科學諮商顧問。

薩克斯醫生的文章經常刊載於《紐約書評》和《紐約客》雜誌,以及各種醫學期刊。他也是十一本書的作者,包括《看得見的盲人》、《腦袋裝了二○○○齣歌劇的人》、《火星上的人類學家》、《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以及《睡人》(獲得奧斯卡獎提名的同名影片「睡人」,就是根據本書改編)。
薩克斯醫師於2015年8月30日不幸因癌症辭世,享年八十二歲。


孫秀惠/譯者  
現任《商業週刊》副總編輯,曾任遠見雜誌副主編兼國際組召集人、首都早報財經記者、信義會真理堂文宣部主編、清華廣告公司企劃。譯有《新積極思考──激發極限潛能的10大利器》、《跌倒在旅行地圖上》、《生命的領航──人與人之間的領導藝術》(以上皆天下文化) 《走出藍色幽谷──告別憂鬱症(增訂版)》(天下雜誌)、《企業家給社會新鮮人的二十一封信》(時報)、《攻頂》(智庫)等。


審訂者
王浩威
一九六○年生於南投,高雄醫學院醫學系畢業,目前為專任心理治療師、台大醫院精神部兼任主治醫師、華人心理治療研究發展基金會執行長、心靈工作室負責人,曾任台大醫院、和信醫院及慈濟醫院精神部主治醫師,著有《與自己和好》、《台灣查甫人》、《台灣文化的邊緣戰鬥》(以上皆聯合文學)、《創造卓越的EQ──情緒管理與調適》、《憂鬱的醫生,想飛》(以上皆張老師文化)、《臺灣少年記事》(幼獅文化)、《海岸浮現》(平安文化)、《一場論述的狂歡宴》(九歌)等。


劉絮愷
一九六三年生於高雄,台大醫學院醫學系畢業,目前擔任亞東紀念醫院精神科主任,曾任台大醫院精神部主治醫師,譯有《臨床醫學的誕生》(時報)、《魔法師的寶典》(遠流)等。

想像之外的國度
雖然我慣用右手,卻是用左手寫這篇序的。一個月以前,我的右肩動過手術,醫生不准我這段時間用右手,即使我想用也沒辦法。我寫得慢吞吞,而且動作笨拙——不過,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愈寫愈順手,也愈來愈自然。我一百在適應,也不斷在學習——不只是用左手寫字而已,而是同時適應十幾種左手技巧;為了彌補一隻手臂吊著吊腕帶的不便,我的腳趾也變得非常老練。右臂剛剛固定的頭幾天,我總是走不穩,不過,現在我走出另一種方法,找到一種新的平衡。我已摸索出不同的模式,不同的習慣……至少在這方面可以說是一個全新的我。我腦中一些程式與電路必然有所改變——神經鍵重量、神經連結與訊號的改變,不過,我們腦部造影的方式仍然太過粗糙,無法顯示這一切。
雖然我的調適是刻意的、計畫過的,而且有些是經過嘗試錯誤而學會的(頭一個星期,我左手的每一隻手指都受了傷),並且多半是不知不覺中自然發生的,經過我完全不了解的重新設計與適應(正如我不了解,也無法了解我是如何正常走路的)。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下個月我又可以重新適應,再度充分(也「自然」)地使用右臂,復原我的身體形象,使我再次成為一個靈敏的右撇子。
然而就這種情況而論,復原絕非像組織的癒合一般,是一稱自動且簡單的過程——它(復原)牽涉到肌肉與姿勢調整的關係,一套新秩序的先後順序(以及其協同作用),學習與尋找一條復原的新途徑,我的外科醫生很能體諒人,他自己也動過同樣的手術,他這麼告訴我說:「我可以給你一般的準則、限制和建議,不過細節方面,就得靠你自己去體會了。」我的物理治療師小傑也說過類似的話:「每個人調適的途徑不同,我們的神經系統會自創蹊徑。你是神經科專家——這種情形你一定看多了。」
正如物理大師戴森愛說的一句話,自然的想像力比我們來得豐富,他談到物理界與生物界也具有這種豐饒的特性,物質形體和生命形態種類無窮,而且多到令人不可思議的地步。身為醫生的我,就健康與疾病的現象,研究自然的豐富與多樣,探索個人適應的各種形式,人類也藉著這種身體機制,在面對生命的挑戰與變化之際,去適應與重建自己。
疾病的創造力
以這一層意義來說,缺陷、不適與疾病,可以扮演一個矛盾的角色,讓人發揮潛力,倘若沒有這些缺陷、不適與疾病,可能永遠也看不到、甚至也想像不到許多發展、進化與生命的形態。這就是疾病的矛盾現象,也就是其「創造性」的潛力,才形成本書的中心主旨。
因此,儘管有人可能害怕因為疾病肆虐所帶來的不適,其實偶爾也可以把疾病看成是極有創意的——因為如果它們破壞特定的途徑,或是特定的行事方式,可能會迫使神經系統改道,強迫身體發展出其不意的成長與演化。我認為這種發展或是疾病的另一面,隱然存在於每個病患的體內,而這正是我所特別關心,也最希望闡述的內容。
神經學專家盧力亞也提出類似的想法。他一生致力研究罹患腦瘤或腦部受傷與中風病患的長期存活情形——以及他們用來生存與適應的方法。他也從很年輕的時候,就開始研究聾啞病人(其良師為維考斯基。維考斯基談到這類孩子時,均強調其完整性,而非其不足。
一名殘障兒童,代表著一種性質迥異、形態獨特的發展……如果一個瞎眼或耳聾的孩子,達到與正常孩子同樣的成就,那麼這名有缺陷的孩子,即是以另一種方法、另一條途徑,並且藉由另一種手段,而達到這個目的。對教師而言,了解這條途徑的獨特性也尤其重要,因為他必須帶領孩子沿著這條路去走。這種獨特性,將殘障的短處轉變為補其不足的長處。
盧力亞認為,這種徹底的改變可能因應需要發生,我們對腦子有了一種新的看法,新的見解。頭腦的程式設計並非固定不變或是靜態的,反而是活潑、精力充沛的,它有一套效率絕佳的適應系統,會受到進化與改變而啟動,永不止息地順應有機體的需要——它最重要的需求,即是無論頭腦的功能遭遇到任何缺陷或失序,都能建立起一個合於邏輯的自我與世界。頭腦會作細微的區分,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對知覺與行為的每個層面來說(從對顏色或是動作的知覺,或許一直到個人知性的發展方向),有好幾百個微小的區域,占有非常關鍵的地位。令人稱奇的是,這些.微小的區域究竟是如何合作,並且整合成為一體,而創造出一個自我)。
頭腦這種了不起的可塑性,其震撼人的適應能力,甚至在神經或知覺系統發生不幸的特殊(且往往是絕望的)狀況之下,已經支配了病患們的生活,以及我個人對病人的了解。偶爾我甚至忍不住納悶,是否有必要為「健康」與「疾病」重新定義,以有機體創造一個新組織與新秩序的能力來看它們,新組織適合有機體特殊和因病改變之後的習慣與需要,而不只是牽就定義的「標準」而已。
疾病代表生命的約束,不過倒不一定非有這種約束不可。我所有的病人,無論問題為何,幾乎都在積極地過日子——他們不僅不顧自己的不便,反而往往因為身體的不便,而幫助他們更能體驗出生命之美。
浴火重生的故事
在此敘述七段有關自然的故事和人類心靈的故事,其中有許多出人意料的發展。本書中的人,受到各種神經病情的肆虐,如杜雷特症候華、自閉症、失憶症以及完全的色盲。他們正是這些病情的例證,也是傳統醫學觀的「病例」——但他們同樣也是獨特的個人,其中每一個人都活在(等於也創造了)他自己的世界裡。
這些也是求生存的故事,在經歷改變與偶爾劇變後的狀況下生存——這種生存之所以發生,是由於我們了不起的重建與適應能力,然而這種能力有時也有其危險性。我在以前寫的書裡,談到神經疾病方面的「保存」自我,以及(比較少談的)「喪失」自我。現在,我反而覺得這些名稱太過簡單——而且在這種情況下,自我既沒有喪失或是保存下來,個人反而在頭腦遭受劇烈改變的「現實」之後,重新適應現況,甚至是產生質變。
對醫生來說,研究神經疾病,必須研究病患在疾病的刺激之下,其內在世界創造出什麼樣的自我。然而病患的其實狀況,亦即他們與他們的頭腦建構自我世界的方式,我們實在無法完全透過觀察外在行為大了解。除了科學家、博物學家之類的客觀途徑之外,我們也必須運用許多人所使用的方法,正如傅柯所寫的,一躍「而進人病患意識之內,『試圖』以病患自己的眼睛,來看這個病理的世界」。把這種直覺或將心比心的性質和必要性描寫得最淋漓盡致的,就屬契斯特了,不過倒是透過另一人之口,亦即他宗教上的導師——布朗神父。因此有人問到布朗神父的方法與秘密時,他回答道:
如果你懂得科學的話,科學是一件很雄偉、壯觀的東西,也是全世界最了不得的一個字眼。可是如今十之八九的人用到「科學」兩字的時候,究竟所指為何呢?他們說偵探是一種科學時,指的是什麼?說犯罪學是一種科學時,指的又是什麼?
他們的意思是從一個人的外部,把他當作一隻巨大的昆蟲來研究,放在明確且毫不偏頗的燈光下檢視,也就是我所謂沒有生氣、沒有人性的燈光之下。他們指的是離他遠遠的,彷彿他是個距離遙遠的史前怪獸,定晴注視他「罪犯的腦袋」,彷彿那是一種恐怖的腫瘤,就像犀牛鼻子上的角一樣。科學家談到某種類型時,絕不是指他自己,而是指他的鄰居,並且可能是比較窮困的鄰居。
我不否認明確的燈光偶爾可能是好的,不過在某一方面來說,它正是反科學之道而行。因此它不但不是知識,反而是壓抑我們所知道的一切,是把朋友當作陌生人,假裝熟悉的東西是隱密的,是百思不透的。就好比說一個人兩眼中間長了一隻長鼻子,或是每二十四小時就發作一次沒有知覺的症狀。而你所謂的「祕密」,卻恰恰相反,我並不想研究人的外部,而想鑽研其內在。
奔向人類經驗遙遠的邊界
若想研究大幅改變的自我與世界,就無法完全在會議室或辦公室做到。法國的神經學家雷密特對這點特別敏感,他不僅在診所觀察他的病人,更親自登門拜訪,帶他們去餐廳或戲院,或是和他一塊兒坐車兜風,儘可能分享他們的生活(其實這也類似一般的家醫科醫生。因此,我父親九十高齡那年,極不情願地考慮退休的時候,我們說:『至少別出診了。』但他卻回答道:『不行,其他都可以放棄,但是要親自出診。』)
心中懷著這個想法,我已脫下白外套,離開了過去服務二十五年的醫院,到病患真正生活的世界,去探究他們的生命,覺得自己有點像博物學家,仔細檢查稀有的生命形態;也覺得自己有點像人類學家,也就是這個領域裡的神經人類學家——但是我仍然最像一名醫生,為病患從這一家奔走到另一家,奔向人類經驗遙遠的邊界。
這些都是由於神經方面的機遇,所引發蛻變的故事,然而蛻變形成的另一種存在狀態,是另一種生命形式,並不因為它的與眾不同,而稍減一點人的本質。

 

目次

序 「心智」的另類探索與書寫 劉絮愷 
自序 「心」天方夜譚的創造與源起

第一部 不足 
導言 具有傳奇故事性的科學
第一章 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 
第二章 迷航水手 
第三章 靈魂與軀體分家了 
第四章 被一條怪腿糾纏的男子 
第五章 天生我手必有用
第六章 「割」劇魅影 
第七章 麥貴格的平準眼鏡
第八章 左邊怎麼不見了 
第九章 謊言不侵的世界 

第二部 過度 
導言 生命中無法承受之豐沛 
第十章 鬼靈精怪的小雷 
第十一章 幸得愛神病 
第十二章 失去現實感的人 
第十三章 是誰,又有什麼關係? 
第十四章 千面女郎

第三部 神遊
導言 推開心靈之門
第十五章 迴盪腦中的兒時記憶
第十六章 六十三歲的阿飛少女
第十七章 歸鄉
第十八章 那段擁有狗鼻的時光
第十九章 謀殺者 
第二十章 希德格的異象

第四部 心智簡單者的世界
導言 上帝的兒女
第二十一章 表演中生命再現
第二十二章 歌劇通馬丁
第二十三章 數字天才寶一對
第二十四章 自閉畫家的心路歷程

書摘/試閱

第一章 失去色彩的畫家
一九八六年三月初,我接到這樣一封信:
我剛過六十五歲,是個頗成功的畫家。今年一月二日,我開車出去,被一輛小卡車撞到我車子的右側。我來到當地一家醫院的急診室,當時醫生告訴我說,我有腦震盪。在做眼部檢查的時候,發現我無法分辨出字母與顏色。那些字母看來就像希臘文字。我看每樣東西的感覺,就像在看黑白電視螢幕一樣。過了幾天,我認出字母來了,我的視覺變得跟老鷹一樣,能把一條街以外一隻扭動的蟲看得清清楚楚,視力簡直銳利無比。然而,我竟是徹底的色盲。
我去看過許多眼科專家,他們對這種色盲病情毫不了解。我求診於神經科醫生,也是無功而返;催眠中的我仍然分辨不出顏色,我曾做過各式各樣的測驗,隨便你說個名稱,我都做過。我那隻棕色的狗變成暗灰色,蕃茄汁是黑色,彩色電視成了一堆亂糟糟的東西……。
此人又繼續寫著,問我以前有沒有遭遇過這種問題;我能不能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還有我能不能幫他?
這似乎是一封驚人的信。一般人所知的色盲,都是天生的,像是無法分辨紅色、綠色或是其他顏色,或是由於視網膜反應色彩的錐細胞有缺陷,以致於完全看不出任何顏色,不過這種情形極為罕見。但是,顯然這位寫信來的艾先生情況絕非如此。他一輩子都很正常,打從出生以來,視網膜內的錐細胞就很完整。在視力正常了六十五年之後,他卻變成徹底的色盲,彷彿「看黑白電視螢幕」似的。事出突然,跟視網膜錐細胞可能發生的緩慢退化互相矛盾,卻反而顯示出,有更複雜的病情發生在腦部專司色彩知覺的部分。
完全色盲
儘管在三世紀以前,即曾有文章描述腦部受損引起的完全色盲,其現象卻極罕見,.也十分重要。它一直令神經學專家感到好奇,因為正如所有神經的瓦解與毀滅一般,完全色盲使我們得以一窺神經構造的機制——具體來說,也就是頭腦如何去「看」或是製造色彩。徹底色盲發生在一名畫家身上,更令人加倍好奇。對畫家而言,色彩是最重要的,他可以直接畫出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因而將其奇特的病痛,其實傳達出來。
色彩並非小事,而是數百年以來,藝術家、哲學家與自然科學家無比好奇的焦點。青年時代的史賓諾莎第一篇論文,就是以彩虹為題;牛頓年輕時最令他雀躍的,即是發現白色光的組合成分;歌德偉大的色彩研究也如同牛頓的發現一般,始於一片三稜鏡;十九世紀的叔本華、楊格、赫爾姆霍茲與馬克士威,都受到色彩問題的魅惑,而維根斯坦最後一篇作品,即是他的《色彩論》。可是大部分的人十之八九的時間,卻忽略了色彩的大秘密。從艾先生的個案中,我們不僅可以探索並不明顯的大腦機制或是生理學,更能研究色彩現象學,以及色彩對個人共鳴的深度與意義又是如何。
接到艾先生的來信之後,我和好友兼同事華瑟曼連絡,這位眼科專家認為,我們需要一起深入研究艾先生的複雜病情,可能的話,也必須儘量幫助他。我們於一九八六年四月和他第一次見面,他身長而削瘦,有一張精明、聰慧的臉孔。儘管他因為病情的關係而神色沮喪,態度卻很快熱絡起來,開始生動又幽默地與我們交談著。他說話時一逕抽著菸,不安的手指上沾有尼古丁的污跡。他描述身為一名畫家極為活躍且豐富田的生活,早從他在新墨西哥追隨名畫家歐奇芙中的日子,一九四○年代在好來塢畫布景,一百到五○年代在紐約成為抽象派風格畫家,以及後來擔任藝術指導,以及商業畫家的經歷。
被遺忘的車禍
我們得知他的意外也伴隨了短暫的失憶症。在車禍發生當時,顯然他還能夠向警方清楚交代發生意外的情形,當時是一月二日的下午;可是,之後由於他頭痛愈來愈厲害,於是回家休息,他對太太抱怨頭疼得很,也覺得迷糊,但對車禍之事竟然隻字未提。後來他陷人一場長長的昏睡。一直到次日上午,他妻子看見車子的側邊凹進去一大塊的時候,才問他怎麼回事。但她問不出個所以然(「我不知道,可能是有人倒車時撞到了。」),這時她曉得一定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
之後,艾先生開車到畫室,發現桌上有一份警方的車禍報告。他出了一場車禍,但奇怪的是,他卻毫無記憶。或許那份報告可以使他恢復記憶,然而拿起報告一看,他卻什麼也看不懂。他看見不同大小的字體,個個清晰無比,但看起來卻像「希臘字母」或是「希伯來文」。即使用放大鏡看也沒用,只是讓「希臘字母」或「希伯來文」變大一些罷了(這種無法讀字的失讀症持續了五天,後來就消失了)。
艾先生這會兒認為他一定是得了腦中風,或是因為車禍而腦部受損了,於是他打電話給醫生,後者為他安排到當地醫院做檢查。正如他第一封信中所說的,雖然此時已檢查出他無法辨別色彩,也不會認字,但他一直到次日,才知覺到眼前的色彩已完全改變。
當天他決定到畫室工作。他明明知道那是一個陽光普照的早晨,但卻覺得自己竟彷彿在霧裡開車似的。每樣東西似乎都霧茫茫的,變成白色、灰色、一片模糊。快開到畫室的時候,他被警察打手勢攔住車,他們說他闖過兩個紅燈,問他知不知道?他說他不曉得,不知道自己闖了兩個紅燈。他們發現他並沒有酒醉,而且顯得一臉困惑與病容,於是給他一張罰單,並且建議他求醫。
艾先生終於來到畫室時,心中鬆了一口氣,以為那一片可怕的霧會就此消失,一切又會清楚起來。可是他一跨進門,發現原來掛滿了色彩繽紛圖畫的畫室,如今卻成了徹底的灰色,或是完全沒有色彩。他向來以繪畫抽象色彩著名,這會兒的畫布,居然是灰灰、白白或是黑色的。他的畫——曾經充滿了聯想、感情與意義——如今看來,竟是那麼的陌生,而且沒有任何意義。直到這一刻,一股莫大的失落感向他襲捲而來。他這一生都是個畫家,而今連他的藝術也變得毫無意義,他簡直不能想像日子該如何過下去。
往後的幾個星期變得非常難過。「你可能以為沒有色彩的感覺,又有什麼大不了?」艾先生說。「我的一些朋友就這麼說,我太太偶爾也這麼想。但是,至少對我而言,這實在是太可怕,也太令人作嘔。」他明白每樣束西的顏色為何,而且知道得十分確切(他不但能說出每種色彩的名字,更能一一指出各種色彩在色卡上的編號,因為他已使用這種色卡多年)。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辨認出梵谷撞球桌的綠色,用的是哪一號的綠色調。他對最偏愛的每幅圖畫所用的每一種色彩都十分清楚,但現在他再也看不見這些顏色,即使用心靈的眼睛去看,也看不到了。現在也許他只能靠言語上的記憶,才知道什麼是色彩。
他失去的不僅是色彩,出現在他眼中的一切,都是可厭的「骯髒」模樣;白色刺眼,有些褪色的感覺,而且不是很乾淨的白色;黑色也是濁濁的——一切都不對,不自然、髒兮兮、不純淨。
灰色世界
艾先生也幾乎無法忍受人們變了樣的長相(彷彿會動的灰色雕像),更受不了自己在鏡中的影像;他迴避社交活動,性交更是不可能。他看見人們的肉、妻子的肉,以及他自己的皮肉,都是令人嫌惡的灰色;對他來說,「肉色」如今看來成了「老鼠色」,即使他閉上眼睛也是如此,因為他逼真的視覺心像雖然保留下來,但卻喪失了顏色。
一切都「不對」不但令人困擾,更叫人厭惡,而且日常生活中每種事物皆是如此。他發覺食物令人作嘔,因為每樣食物看來都灰灰的、死死的,他必須閉上眼睛才吃得下去。但這也沒多大幫助,因為他心中一顆蕃茄的形象,就像他眼中看見的一樣漆黑。因此,在無法修正心中意象的情況之下,他轉而只吃黑色與白色的食物——如黑橄欖與白米,純咖啡與酸乳酪。這些至少看起來比較正常;而大部分正常顏色的食物,看來卻恐怖無比。他家裡那條棕色的狗,如今看來好奇怪,他還真想另外養一隻大麥町算了。
他遭遇到各式各樣的困難與痛苦,從紅綠燈號的混亂(現在他只能從燈號位置來辨別紅燈或綠燈),到完全無法選擇衣服(他妻子必須先把衣服挑好,但他對這種倚賴性實在難以忍受,後來他把抽屜與衣櫥裡所有東西分門別類——灰色襪子放這裡,黃色放那兒,領帶寫上標籤,外套與西裝分類,以防他搞混,或是搭配色彩極不調和的衣服一。餐桌上各項物品的位置也必須固定,否則他可能錯把芥茉當成美乃滋;或者他有可能抹上「黑色」的東西,而錯把蕃茄醬當成果醬。
幾個月就這麼過去二,他尤其懷念春天繽紛的色彩——他向來愛花,可是現在他只能從形狀與味道來分辨。藍樫鳥不再色彩斑攔;奇怪的是,原本亮麗的藍色,如今看在眼裡,卻成為淡灰色。他再也看不到天空中的白雲,雲的雪白成了他眼中摻雜著灰色的白色,無法從天空的藍色中分離出來,因為藍色似乎褪成淡灰色。紅椒與青椒也完全分辨不出來,但這是由於兩種顏色看來都是黑色。他看黃色與藍色時,則都近乎成為白色。
艾先生似乎也經歷一種極度的色彩對比,他不再能夠分辨出細微的色調差異,在直接日曬與強光下尤其如此;為此他以鈉燈的效果作了個比喻,在鈉燈的照射之下,色彩與色調的微妙差異不復存在,此外有一種特別的黑色膠卷——「如三X速度膠卷」——即可產生一種強烈的對比效果。有時候物體異常突出,就是因為過度的色彩與清晰度,正如側面影像一般。但是如果對比正常,或是稍弱的話,可能就完全看不見了。
因此,儘管他棕色的狗站在光線充足的路上,可以像側面影像一般清晰,但是只要狗兒跑到光線柔和且斑駁的灌木叢中,可能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人的身影在半英里之外,可能仍看得見(正如他在第一封信中所說的,之後他也常常提到,說他的視覺變得愈來愈清晰,「就像老鷹的眼睛一樣銳利」),但是直到人走得非常接近,他才辨認得出臉孔。這似乎是類似喪失對比色彩與對比色調,而非認知方面的缺陷,也就是並非喪失辨識物體的能力。
他開車時,碰到一個大問題,就是他總把陰影錯看成路面的裂縫或凹痕,所以會因為想避開,而突然剎車或轉向。
他覺得彩色電視特別難以忍受:其影像總是令人不悅,有時候完全一片模糊。他覺得黑白電視倒比較容易應付,因為他的視覺對黑白影像的接收比較正常,反而是每次看見彩色影像,總是覺得怪怪的,受不了(我們問他何不關掉顏色時,他說他認為「褪色」的彩色電視的色值,似乎跟「純」黑白電視不同,而且比較「不平常」一。但這會兒他卻解釋說,他的世界並不真的像黑白電視或電影,這點倒跟他第一封信不盡相同——倘若真像黑白電視或電影,日子反而比較好過(他偶爾會好希望能戴上一付小小的電視眼鏡)。
住在鉛鑄的世界
由於他很難讓人了解他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模樣,一般的黑白比喻又沒什麼作用,沮喪之餘,他終於被逼得在數週之後,弄出一個全灰的房間,一個全灰的畫室、灰色的宇宙,其中的桌子、椅子以及一桌子精致的晚餐,全部都畫上不同色調的灰色。習慣於「黑白」的我們,看見各種不同的灰色調滿布於三度空間中,其效果的確恐怖,跟黑白照片完全不同。正如艾先生所說的,我們接受黑白照片或電影,是因為它們是真實世界的代表 我們能夠看到的影像;或是我們不想看的時候,可以遠離的東西。然而對他來說,黑與白都是真真實實的,全面環繞著他,結結實實的三度空間,一天二十四小時存在於他的周遭。他認為唯一表達的方式,即是製造出一個全灰的房間,讓他人親身體驗一番——當然,他說,觀察者自己也必須全身畫成灰色,如此一來,他即成為周圍的一部分,而不僅是觀察而已。更重要的是,觀察者也必須和艾先生一樣,喪失對色彩的知識,他說這就好比住在一個「鉛鑄」的世界似的。
因此,他說「灰色」或「鉛色」都不足以描述他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模樣。他說他看到的不是「灰」色,而是一種一般經驗與普通言語完全無法比擬的視覺特質。
艾先生再也無法去逛美術館或是藝廊,當他看見最喜歡的圖畫的彩色複製品時,更是難以忍受。這不單是因為畫已盡失色彩,而是由於它們看起來「錯得離譜」,充滿了褪色的或是各種「不自然」的灰色調(黑白照片倒是好得多)。如果碰到認識的畫家,更教他心煩意亂了,他們的作品在他眼中的評價降低,使他難以分辨出畫家的身分——而他覺得這正是此刻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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