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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拉莫:《大象席地而坐》導演胡波最後遺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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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拉莫:《大象席地而坐》導演胡波最後遺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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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遠處的拉莫在看著你,那是你的神,
他總是看著你,除此之外什麼也不做。

現在你感覺到他了嗎?你記住我說的了嗎?

《大象席地而坐》導演
胡波離世前五日定稿‧最後遺作

去年,駱以軍老師在信裡回覆我:「但你悠著點,寫作是越渡的空間。」
最近幾天改寫一個真實事件,敲下最後一行字的瞬間,想起這句話。
上一次我有這種感受,是創作《遠處的拉莫》時,最末,如逃離夢魘般終結掉一次被侵入。明年的這本新書,為了打破之前的習慣,這半年我每休息一段時間後,就會重新嘗試不同的越渡,摧毀某種關係進入崩潰邊界。酒精是好東西,但直接灌入大腦就不好了。男女情愛的小故事是排遣無聊的,它們無論任何維度都在安全的區域。另一種創作則充斥著危險。
——胡遷,2017年9月5日

我只是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但這是多麼傷感。其實我無法感受你,你看到的是腐爛的、凋亡的,還有天空,快看,天空,面目可憎的拉莫,你存在的每一秒,被痛苦占據的每一秒,他都看著你,炸彈傾瀉而下,汙濁的雨水向大海流淌,剩下乾枯的屍體堆積在這裡。
──〈遠處的拉莫:警報〉

▍如果你想了解胡遷是怎樣的人,看《大象席地而坐》吧。
▍如果你想知道他在最後的日子經歷過什麼,看《遠處的拉莫》吧。

▍一個缺席的人,一系列危險的創作
他在文學中找到安全的出口,寫下一系列遊走在崩潰邊緣的危險創作。關於這本書,胡遷沒有留下太多說明,我們只知道每一次書寫,都是他的嘗試與越渡。最終他以靈魂的獻祭,帶領我們走向自己心中的拉莫。
本書集結胡遷離世前,自2017年6至10月的最後遺作,包含十二則中短篇故事、一部未及排演的劇本,文章排序皆由他親自擬定。特別收錄一篇生前訪談,以及胡遷大事年表。

 // 這裡有著最後一束光
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

▍本書特色
1. 特別收錄胡遷生前訪談〈文學是很安全的出口〉。
2. 特別收錄胡遷大事年表,梳理胡遷從出生、成長到走向作家和電影導演之路的重要細節。

▍共同推薦
如果有神,也許神就是一個酗酒常習者,聽任一列列人類命運的火車衝入永劫回歸的懸崖。或者祂跟你玩;你覺得痛,但祂並不知道你這叫痛。就像貓的遊戲。
……永恆將意義肢解,並篩為齏粉,而時間殘暴,不留活口。他於是用自己的方式,啟動所有想像的機制,以文字中的細節、影像中的特寫,嚴密編織一個全息的仿真世界,由於風格統一,美學上完全可以成立,以至於「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是不可更改的,每一個瞬間也都是不可複製的」(〈遠處的拉莫:警報〉),所以理當也不能濃縮、剪接割裂。——吳繼文(作家)專文推薦

胡遷是一個滿懷尊嚴的人,從他的眼睛就能知道他不尋常的強烈個性。我想告訴你們,我遇到的胡遷對世界懷有遼遠廣闊的目光……他是勇敢的電影人。
——貝拉•塔爾(匈牙利電影大師)

胡遷的小說從我初次讀到,就如雷電爆閃著天才的光。他是烈性要用那光焰亮瞎觀者之眼,要燙傷人,要讓人有真實痛感的。他作品中那超荷的憂鬱、憤怒,或正是這個國度裡的青年切膚、呼吸、每一毛孔感受到的憂鬱。我想一百年後,人們觀測這個年代的中國年輕人,他們活在怎樣的時光?那時是怎樣的一種文明?可能並不總是一個解離的、紛亂光影的、樓盤如蕈菇暴長的、選秀節目和無聊大製作電影充斥的時代,我覺得未來的人們,會拿起胡遷的小說,若有所感地讀著。
——駱以軍(作家)

胡遷的小說,你會感受到那赤誠中所迸射出的破壞力,你會獲得完整和有效的灼傷,純正的藝術性灼傷,如同蘇洛的簽名或V怪客的面具,那是胡遷對藝術這片日漸荒蕪貧瘠的領土的貢獻。他加重了陰影,他校減了速度。他後視鏡,他惡作劇,他思無邪。——魯敏(作家)

胡遷剛寫完的新劇本,叫〈抵達〉。本來我們要一起弄舞臺劇,可他孑然前往,率先抵達。他再不會被消解掉,他再不給你們、我們和這個世界,任何一絲消解他的機會。
——章宇(《大象席地而坐》主演)

作者簡介

胡遷(1988-2017)

本名胡波,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中國青年導演與小說家。臺灣第六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首獎得主。
執導首部長片《大象席地而坐》,獲得2018年第68屆柏林國際影展最佳首部電影特別提及、青年論壇影評人費比西獎,及第55屆金馬獎最佳劇情長片、最佳改編劇本、觀眾票選最受歡迎影片。

2017年10月,胡遷離世,《遠處的拉莫》為其離世前五日定稿之最後遺作。

名人/編輯推薦

【專文推薦】
灰燼的祕密——胡遷/胡波隨想◎吳繼文
他孑然前往,率先抵達。他再不會被消解掉,他再不給你們、我們和這個世界,任何一絲消解他的機會。——章宇,《大象席地而坐》主演

諸神的遊戲
無可避免的,《大裂》(小說)和《大象席地而坐》(電影)將在胡遷/胡波所有作品中發揮「既視」作用;至少對我是如此。
在《大裂》中,和大學生之間那些無來由的戾氣與廢樣所帶來的、持續的緊繃或虛脫,那個丟失洋鎬的男人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明顯對比。大學生從暗偷變成明取,一下是洋鎬一下是鐵鏟,男人只是默默接受這一切。
有一天他對其中一個學生說:「世界會愈來愈壞,這一點無法控制,比如一列火車衝入懸崖,也是從頭到尾按順序掉落,這趟火車就是兩百年時光。」然後讓他轉告其他同學,如果有一天他們把偷的東西還回來,世界「也沒有什麼會因此變好」。
《大裂》的最後,「我」當著那男人和他小孩的面坦承偷竊。

「我偷了你的洋鎬。」我說。
小男孩和男人看著我。
「我給你們跳支舞吧。」我說。

然後「我」伸開雙臂。是什麼樣的舞呢?我不禁想起俄羅斯導演維克多•科薩科夫斯基 (Victor Kossakovsky) 一九九三年的紀錄片《貝洛夫兄妹》(Belovy),務實而放棄真愛與夢想的勤勞寡婦安娜,和犬儒浪漫、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懶散哥哥米哈伊爾一起住在農場小木屋,除了無盡的孤獨與塵勞,安娜還要每天忍受哥哥的言語暴力。片子最後,在黑暗包圍下,米哈伊爾從桌上醉倒地板,安娜看了起先是大笑,然後變成苦笑,接著哭了。她脫下鞋子,伸開雙臂,赤足用力蹬著地板,開始繞著窄仄的客廳,歌哭、旋舞,「冬天冷嗎?親愛的,你在這裡快樂嗎?」彷彿自轉星球。
如果有神,也許神就是一個酗酒常習者,聽任一列列人類命運的火車衝入永劫回歸的懸崖。或者祂跟你玩;你覺得痛,但祂並不知道你這叫痛。就像貓的遊戲。

遠景與特寫
電影版《大象席地而坐》那些悠緩的長鏡頭,畫面常見幾個主要角色充滿細節的近景特寫,以及他們周遭環境的焦外散景,和胡波心儀的匈牙利導演貝拉•塔爾(Tarr Béla)《撒旦探戈》(Sátántangó)開頭或《鯨魚馬戲團》(Werckmeister harmóniák)結尾的全景式畫面很不一樣。一方面他讓你凝視裸陳你眼前這些幾乎無表情的臉或是疲憊的背影,但又教你無法忽視那些失焦的光影、隱約的畫外音。
康斯坦丁•史坦尼斯拉夫斯基(Constantin Stanislavsky)知名的表演方法論之一,要演員注意到角色的「遠景」(perspective),對這個角色從頭到尾(即使是在情節之外)的情緒狀態,演員都能清楚掌握,唯有如此才能控制演出的節奏和感情的發展,讓起伏收放都合理且具說服力。這樣的「遠景」說,當然與光學無關。胡波是以特寫加遠景來完成他的全息圖像;或者說他讓彼此成為遠景:神與人、角色與命運、作者與讀者。
永恆將意義肢解,並篩為齏粉,而時間殘暴,不留活口。他於是用自己的方式,啟動所有想像的機制,以文字中的細節、影像中的特寫,嚴密編織一個全息的仿真世界,由於風格統一,美學上完全可以成立,以至於「所有發生過的事情都是不可更改的,每一個瞬間也都是不可複製的」(〈遠處的拉莫:警報〉),所以理當也不能濃縮、剪接割裂。

遠方的象/神
滿洲里動物園裡面的象,洞穴深處的黃金,在遠處看著你此外什麼也不做的「你的神」拉莫。冰冷的大地,不毛的荒野,無光的洞窟,大霧瀰漫的高速路,自裂縫竄出的人形獸,啟示錄的四騎士/焚化廠與號角/警報聲。要嘛你在主旋律中衝浪暈眩,要嘛你就成為無比清醒的病人,突然看清了自身以及同時代人過去(已掏空)、現在(棄守中)與未來(被度外)的命運。
你凝視著物化甚至石化的一切:只能是寵物的小孩,快速折舊工具的青壯年,變成展示品或大型垃圾的老人,以及環踞其上分食肉桶的爺們,隨之而來那種帶著自苦、自責的無力感,還有「無數冰錐般的漣漪,切割著你所有的時光,由此使你回憶起所有破碎的事物」(〈遠處的拉莫:警報〉)。
文化觀察家羅曼•柯茲納里奇(Roman Krznaric)認為,如果不能將未來世代放入視野、顧及他們的福祉,猶如視未來為無主之地(terra nullius),等於在殖民未來。但過去已矣,現在混沌失序,唯來者可追。或許這是胡遷最後看到的螢蟲般微光:「此刻,在某個港口,一艘帆船起航,上面會坐著對事情充滿期待的人,也許會有一個孩子。」(〈看吶,一艘船〉)
儘管永不重複的時間、時間中獨一無二的細節,說不定可以豁免我們於消解,但前往拉莫的路上沒有慈悲。我們用先人的屍體,換來繼續前行的「料塊兒」,終將抵達沒有意外更無奇蹟的冥府之門(〈遠處的拉莫:邊界〉),讓我們似乎明白了什麼,並想起遠方大象的嗷叫,或者說胡遷/胡波決絕但溫柔的眼光。
就像,常聽得有人以開悟為修行的最大目標,彷彿開悟之後就無事可做了一樣,率先抵達的胡遷/胡波以完全燃燒之姿提醒我們,成就你幸福、帶給你終極自由的,不會是盆滿缽滿的黃金或神蹟,因為只要你還活著,就得活在支離破滅的當代處境,不再輕信,沒有解方,此時何妨一作白骨觀(memento mori)。
也許,這就是胡遷/胡波最後的「灰燼的祕密」。

 

目次

 ▍小說
看呐,一艘船
遠處的拉莫:警報
遠處的拉莫:邊界
祖父
捕夢網
大柵欄與平房村
黯淡
棲居
響起了敲門聲
陷阱
我們四塊兒廢鐵
海鷗

▍劇本
抵達

▍專文推薦
灰燼的祕密——胡遷/胡波隨想 ◎吳繼文

▍訪談
文學是很安全的出口

▍特別附錄
胡遷大事年表

書摘/試閱

祖父

我的祖父,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他年輕時很富有,後來一場運動過後就什麼都沒有了。那些布店紛紛充公,他的父親自殺了。祖父開始酗酒,那時他三十歲,有了第一個兒子,也就是我的大伯,大伯十幾歲就跑去了東北。我的祖父很快又有了第二個孩子,第三個孩子,第七個孩子,那時候大家都這樣。但現在沒有人管他。他沒有間斷過飲酒,沒有人願意跟他住在一起。

七十歲時,我的祖父被送進了養老院,他咒罵著所有人,因為所有人都欠他的,他說自己當年根本沒想生這些爛豬仔,但是他要操女人,所以他們出生了,他從來不關心他們的死活,他也從來沒想過讓任何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這個一瞬間所有東西都會消失不見的世界。

他與另一個老人住同一間屋。他恨死這個地方了,但又不知道該去哪兒,即便跟自己的兒女住在一起,他也時常會發狂,然後說起自己那套理論,那套從來不想帶任何人來到世上的理論。我的姑姑們,她們都嫁去了很好的人家,有建築師,有校長,有毛巾廠老闆。我的大伯娶了一個畫家,我的二伯靠倒賣房子發了財,坐擁著市中心的七八套房產。唯獨我的父親繼承了祖父的一切。我的父親跟祖父一樣孤僻,不與任何人親近,當他們父子湊在一起時也互相仇恨,他們從來不在一起喝酒,也很少見面,並同其他所有親人老死不相往來。

我年初有一次去養老院探望他。那所養老院有三層,一層有南北兩排屋子,每排十幾間,我的祖父住在朝北最角落裡的一間,所有大吼大叫的人都住在最裡面。跟他同屋的是一個勞模,床頭掛著勞模才有的徽章。我的祖父看著那個徽章,對我說,多噁心,看著就想吐。

但您已經七十歲了,還有那麼多看著不順眼的嗎?

小夥子,歲數能解決什麼呢?

對,我的祖父叫我小夥子,這已經是很好聽的了,他叫他的子女豬仔子,奶奶在世時,他叫她老不死的。

我帶來了香蕉、蘋果。我對祖父說。

你為什麼不帶瓶茅台給我呢?你不是在外地上學嗎?
我怎麼能帶著茅台來看您呢?
那你來幹麼呢小夥子?

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每年都應該來看祖父一次,也許我不想變成他的樣子,也許我的父親也是這麼想的,不想變成他的樣子。最近,每天中午我都會接到父親因撥錯號碼而打來的電話,他一句話也不說,但已經持續了一周,撥錯號。

我下次會帶酒來。
不要騙我了,每個人都在騙我。
我一定會帶來的,我跟他們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呢小夥子,他們跟你說的也都一樣。
我保證下次會帶來。
為什麼不現在去買呢?我又出不去這個臭烘烘的院子,你知道人老了有多臭嗎?
我離開了養老院,我不能帶酒給他,他喝了會發瘋,那樣我可能永遠都不能再來看他了。

後來,我的祖父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酒,然後,據說那個勞模偷喝了幾口,祖父大吼大叫。他們關係一直不好,祖父總是覺得勞模想弄死他。勞模偷喝了他的酒,當天夜晚,祖父用一根拖把棍,把勞模的腦袋砸爛了。監控錄像透過窗戶記錄下了一切。他們問祖父為什麼要打死勞模,祖父說勞模一直想弄死自己,偷他的錢,偷他的酒喝。

我接到通知的時候,還站在宿舍裡。我剛在舍友身上扎了兩刀,他就倒下了,流了一屋子的血。之前我等了好一會兒,周圍也沒有發生什麼,直到接到這個電話,通知我祖父發生了什麼。不過這已經是兩天前的事情了。

現在是假期,學校裡人很少,我不想回家,但我的舍友要留在這裡跟他女朋友在一起,也不回家。他都幹過些什麼呢,他經常在半夜手淫,而我有神經衰弱,有幾次我發現了,我說你在幹麼?我當然知道他在幹麼,我意思是能不能不要發出聲音,但不行。他說我在自慰。我說你把燈關了。他只是把燈的亮度調暗了。還有一次,他急匆匆地跑回宿舍,脫下了一條沾著屎的褲子,整個宿舍如同固化了一般,我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困惑他留下褲子後去幹麼了。他去廁所清洗了。天啊,我每天在遭遇的都是些什麼。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的女朋友跟人劈腿後,我每天都待在宿舍裡喝酒。實際上,喝酒這件事,不需要破產或者家破人亡,哪怕摔傷了膝蓋,或者一根手指不小心被劃傷,都可以喝酒。然後我的舍友責怪我為什麼總是待在宿舍,可我又能去哪兒呢?回家會想自殺的。而待在宿舍會妨礙他,他的女朋友經常來看他,於是他跟女朋友在外面開房,他因此多花了點錢,回到宿舍嘲諷我,他說我女朋友走得對,應該去追求正常的生活。我怎麼能允許一個拉褲子的人如此奚落自己。於是我在他胸口扎了兩刀,他很吃驚,摔倒的時候睜大了眼睛看著我,還說,你在幹麼啊?

之後我坐在宿舍裡,看著血順著一切流淌,又流淌過一切。我接完那通電話,想著祖父也許不好過了,但他起碼不會進監獄,我就不一樣了,作為青壯年,即便我以精神病為藉口也要進去待很多年,在裡面我會真的瘋掉。

我騎上摩托車往家跑,有三百公里,中途去加油站加油。便利店裡不出售酒,不過我帶了一瓶蘭姆。我坐在加油站裡,喝光了那瓶蘭姆,再次騎上摩托車以後,沒多會兒就失去了意識。

等清醒過來,已經是白天,我從路邊的溝裡站起來,一身的傷,可能誰撞了我。我看到摩托車在十米開外的路邊,車殼碎成一片一片,散落在更遠的地方。我感覺是誰撞了我,以為我死了,就扔進這個土溝裡。

我把摩托車推起來,居然還能發動,就騎上車,手腕和肩膀就像被扯開一樣痛。沒辦法,我要回家去看我父親一眼,告訴他發生了什麼,我必須要告訴他。告訴他,他將我帶到這個世界上,然後這二十多年都發生了什麼。我從來不跟他交流,我們不說一句話,但現在我必須要告訴他了。

可惜的是,摩托車只行駛了四五公里,就再也走不動了。我在路邊點了十分鐘火,還是發動不起來,就把摩托車扔在了路邊。

我一瘸一拐地走著,沒有什麼好辦法。我試圖攔車,但他們不撞死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走了很久,大概有兩三個小時,我休息了兩次,真的走了很久。接著,我看到了祖父,他撐著一根枴杖,看樣子他也走了很久。

啊,爺爺。

祖父回頭看我,他臉上還沾著血呢,我也是,但我分不清那是我的血還是舍友的。

小夥子。

祖父笑著,這算什麼呢。

爺爺,您要去哪兒?
逃跑啊,他們想把我抓到別的地方去,我已經沒幾天可活了,還要換地方。
就這麼走著嗎?
你怎麼一身血?
啊,我騎車摔傷了,我喝了一整瓶,之後就不記得怎麼了,醒過來的時候就這樣了。
夠倒楣的,你不該喝酒還騎車啊小夥子。
是啊爺爺,我還做了別的事。我把舍友捅死了。

祖父停下來,看著我,好像在看一個更為陌生的人,雖然「小夥子」這個稱謂已經很陌生了。

看看你都幹了什麼。他說。

我噗哧笑了出來。我的祖父,用木棍打死勞模,把那個腦袋打成摔碎的西瓜之後,居然教育起我來了。

我已經忍受不了了,我不知道這麼多年您是怎麼堅持到現在的。
為什麼要捅人呢?
那人笑話我。他拉過褲子,把那條褲子扔在宿舍裡,還每天半夜起來打手槍,做了這些事之後,笑話我。
笑話你什麼呢?
笑話我女朋友跑了。
跑了不是很好嗎?我半個世紀才甩掉那個老不死的。
那不一樣,我跟您歲數不一樣,還沒有結婚呢。
你帶酒了嗎?
都喝光啦,看看我這一身傷,我走不到家啦,也快餓死了。
有你受的。
對,太多太多了。

我們一起沿著馬路走,這下子更沒人停車了。祖父戴著一頂紳士帽,不知道他從哪兒搞來的,穿著風衣,那根枴杖是金屬的,閃著光,他看起來氣質真是很好,怎麼也不會讓人同一個酒鬼聯繫起來。我就很落魄了,衣服爛兮兮,膝蓋那兒磨得露出紅通通的傷口,襯衣上沾著的土怎麼拍也拍不乾淨,我的手也是髒兮兮的,但祖父只是臉上帶點血。

爺爺,我餓了。
是嗎小夥子,但我身上沒有吃的。
那怎麼辦呢?我已經要餓得走不動了。
好吧。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塑料袋,裡面是幾塊桃酥。他果然還是藏了東西在身上。我抓起一塊吃了,口乾舌燥。

我們得弄點水啊爺爺,這樣走會渴死的。
誰會背著水逃跑呢?
但我們得喝水,不然哪兒也去不了。

祖父站住,四下看去,但周圍怎麼看也不像有水,沒有房子,沒有井,沒有河流。

再往前走走。他說。

我們接著走,實在太疲憊了,我真想癱在地上,但一個老人都不肯放棄,我又能怎麼樣呢,就繼續跟在他身後。我從路邊撿了根樹棍,這才好受些,如果能再喝點水就更好了。

當幾個騎自行車的人路過時,我去要了瓶水。他們問我怎麼回事,我就說家就在附近。祖父只喝了一小口,他一滴汗也不出,現在我也沒有汗流出來了。
後來,我們翻下了護欄,朝著田野裡走去。我們遠離了公路,也不知道朝著什麼方向。在陰天,什麼方向都判斷不出來。

走了有多久呢,天還沒黑,但已經開始暗了點,沒多走幾步又會暗一點,我們已經遠離了公路,看不清路旁的欄杆了。而祖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累了,他突然站定在那兒。

我到了。他說。
您到了哪兒?
出生的地方。
但這裡什麼都沒有啊,而且您是出生在醫院裡的,至少也是在家裡。
不,我出生在這裡,我站的這個地方。
那好吧,接下來呢?
你要幫我挖一個坑。
我可幹不了這種事。
你人都殺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那好吧。

我開始幫祖父挖坑,用他的枴杖。他雖然能走路,但體力活已經做不了了,連土都翻不起來,他大概什麼力氣都沒有了。我也沒有好到哪兒去。我挖了很久,才挖出一個三十公分深的坑,估計可以躺進去了。

祖父坐在地上,等著我,這是我唯一替他做過的事情。四周真是太荒涼了,連棵樹都沒有。

我已經挖不動了。我說。

祖父掏出剛才放回口袋的桃酥,在考慮著什麼,這太令人心酸了。

我就算吃掉這些桃酥也挖不動了,已經透支啦。我說。
那只能這樣了。他說。
祖父仍舊坐在地上。
你走吧。他說。
您呢?
我不能再走了,這是我出生的地方。
好吧,那我真的走了。

他把桃酥遞給我,我接過來,放進口袋裡,像他一樣。這也是他唯一給過我的東西。我站在那兒。

最後,祖父坐進了那個土坑裡,看著我。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

對不起了。他說。
真的嗎?
真的,對不起了。

我重新朝公路走去,一路上我嚎啕大哭,我從來沒有這麼傷心過,也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如此傷心。如果在此之前我知道的話,根本不會拿起那把刀。

哭了有多久呢,直到什麼都看不到,天黑得如此徹底,沒有一顆星星,沒有燈光,什麼都沒有。

而我根本判斷不了自己出生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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