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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得獎作品

商品簡介

三十六人撫西域,萬里封侯遲暮歸。
星子、閱讀人鄭俊德、人氣作家螺螄拜恩、馬伯庸、張楊、俞敏洪、野夫、胡赳赳 傾情推薦!
2019年最值得期待的歷史奇幻武俠小說震撼來襲
「中國版復仇者聯盟」再現東漢班超出使西域途中的超燃故事

東漢時期,北匈奴屢次侵犯邊境,明帝決定出兵震懾,再通西域。
班超從小博學強記、興趣博雜,卻深受噩夢所苦,欲西去探詢史家淵源,投筆從戎,受命出使,網羅江湖上諸子百家
──天賦異稟的班昭、聽聲射箭的耿恭、精通幻術美麗妖嬈的仙奴、
擅常機關奇門術數的齊歡、身懷盜家三絕的柳盆子、
夜郎使毒役蠱的花寡婦、劍法精絕的風廉──
三十六位能人異士隨軍同行。
在伊吾與大軍兵分二路,三十六人向南伐交伐謀,
勇鬥鄯善、智取精絕、混戰于闐女巫、北戰車師、遇伏莎車、扶正疏勒王統……
還有以史家正統自稱的魚又玄一直想要致班超於死地……
三十六騎如何撫定西域五十五國?
一段驚險熱血的歷史傳奇故事,正式上演。

「投筆從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班超率領擁有特殊能力的三十六騎,宛如「中國版復仇者聯盟」!
一樣的歷史,不一樣的想像,更非凡的武俠小說!

星子(暢銷作家)、鄭俊德(閱讀人)、螺螄拜恩(人氣作家)、馬伯庸(文字鬼才)、張楊(中國知名導演)、俞敏洪(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總裁)、野夫(《江上的母親》中國自由作家)、胡赳赳(《赳赳說字》主持人) 傾情推薦!

【改編電視劇即將播出】

作者簡介

念遠懷人
原名黃學祥。專業美術,做過設計,後來進入媒體業,以編輯文字為生。讀書雜,愛好雜,本想以媒體糊口,滋養自己紛雜的癖好,結果成了創刊達人,陸續參與了不少知名媒體的創辦。從編輯到主編再到自由職業者的生涯裡,文字寫作一直沒有中斷,寫過不少評論、專欄和採訪專題……非虛構多年,如今嘗試真正的虛構了,寫一本真正的傳奇小說。但還是遵循自己的知識結構,放進了不少愛好(歷史、神話、哲學)的「私貨」。
《三十六騎》:2017年簡書平臺年度虛構小說類產品TOP1

 

名人/編輯推薦

星子(暢銷作家)、鄭俊德(閱讀人)、螺螄拜恩(人氣作家)、馬伯庸(文字鬼才)、張楊(中國知名導演)、俞敏洪(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總裁)、野夫(《江上的母親》中國自由作家)、胡赳赳(《赳赳說字》主持人) 傾情推薦!
讀者好評:
書評人喬納森:「假若你讀了《三十六騎》,而沒去對照《後漢書•班超傳》,那麼,我想,你對《三十六騎》作者想像力放恣瑰麗之程度不會有準確的估價。《三十六騎》的情節,就其大體而言,可說與史書全無抵牾的。」

讀者吳從周:「《三十六騎》用令人驚歎的想像力,填補了歷史留下的空缺。從《後漢書》和《資治通鑒》中寥寥數百字的記錄出發,作者給我們造了一場英雄史詩式的汪洋恣肆之大夢。」

讀者阿子:「作者構造了一個相當宏大的世界……故事各種攻城戰的描寫讓人印象深刻,震撼人心又非常詳細,非常技術化,讀來不由得想起《魔戒》電影裡的冷兵器時代攻城場景。」

讀者為生歌唱:「將《三十六騎》歸類為傳奇小說一點不為過,作者從永平十六年寫起,漢明帝出兵匈奴,欲再通西域。班超受命征西,他出征前網羅能人異士三十六人隨軍同行。一路上,勇鬥鄯善、智取精絕、扶正疏勒王統,可謂風雲變幻,險象叢生。這段故事被作者描畫的像科幻大片一樣,讀起來超過癮,如果翻拍成電視劇,一定會吸睛無數。」

讀者南方的橋:「《三十六騎》這本書每章每頁的文字,就像是一幕幕生動的影像,讓你如身臨其境一樣,跟著班超他們一起西行,感受那既驚險又神奇的奇幻世界。」

讀者金台望道:「《三十六騎》的寫作特色:一是想像豐富,成功營造了一個奇特的玄幻巫術世界。二是作者撚熟中國古典文學世界,山海經、西王母、奇門遁甲、諸子百家、易學、望氣等元素,都恰當地被運用其中,構建了一個驚豔無比的中國式的創世世界。三是關於戰鬥場景描述,頗多精彩之處。…...這部小說,視野廣闊,構思精密。有宮廷密鬥,有江湖恩怨,有大漠鏖戰,有異域風情,有兒女情長,有兄弟同仇,有家族恩怨,有巫師鬥法,有夢尋王母。各種奇幻冒險,令人目不暇給。我尤其欣賞作者化用古典傳說以及老子新解的情節,顯示了作者深厚的古典功底學養,以及奇幻瑰麗的想像力。」

讀者斷斷:「三十六騎上下兩冊以班超班昭兄妹二人為主線,包羅江湖、朝堂、軍事、商業、傳說,豐富駁雜又條理井然有序。給我一匹馬吧,我想跟著班超班昭兄妹兩人,一起看看天山南北,大漠雪山。」

目次

一、江湖相見
洛陽巷裡墨者隱,長安柳下花自開。

二、法場風雲
夢裡依稀逢知己,刀下留取詠史才。

三、有女如荼
不見蒼生見鬼神,才出蘭臺入章臺。

四、棄筆從戎
燕額虎頸王侯命,五陵少年負劍來。

五、三十六騎
三十六人撫西域,伊吾城下走匈奴。

六、狹路樓蘭
環首刀過樓蘭海,暗院深宮待何人?

七、墨者之義
彭城血火恩仇在,抑強扶弱本俠懷。

八、城曰精絕
無官無軍無宮闕,有財有物有匠心。

九、于闐有巫
七星塔沒流沙裡,風起龍捲現神臺。

十、北戰車師
德陽殿上望西征,天山麓下開頑城。

十一、驚心莎車
攝魂奪魄心天外,薔薇歌裡萬馬來。

十二、麥田玄陣
風推麥浪隱狼顧,參商相見凶星落。

十三、疏勒歸統
遺世獨立蹁躚舞,影淡人非待柳開。

書摘/試閱

一、江湖相見
洛陽巷裡墨者隱,長安柳下花自開。

1.墨者

八方之廣,洛邑為中。王莽之亂後,漢室移都洛陽已四十餘年。
洛陽背靠邙山,面臨洛水,皇城西面的金市是最繁華的所在。人流似織,車馬如龍,一名佩劍的白衣青年男子斜倚拴馬柱,一臉倦意,似在養神,又像站著就睡著了。
正是午後,日下白得刺眼,鬧市開始安靜,只有此起彼伏的打鐵聲,清脆的是引錘,沉響的是大錘,前前後後響成一片。這是金市里的鐵流坊,一街都是鐵匠舖,為民間打製犁、燈、剪等物,也會為官家服務。
青年就在這清脆的聲浪裡,合眼不動。
一個白衣女子戴著帷帽,款款而來。街市中間塵土飛揚,路轍裡滿是泥濘,這女子行來,卻覺得步不沾塵,來到那白衣青年身後,直接撞了一下:「又睡了?」
青年兀自不動,哼了一聲。
「每一家都問過了,沒有叫齊歡的匠人。」女子道,「你說那宮裡的小傢夥會不會誆我們?」
「妳都尋了半天了,」青年睜了眼,還是睡不醒的樣子,活動了下筋骨,「是不是該輪到二哥了?」
「我們各自找,看誰先找到。」

青年逕自去找了里正,從懷裡掏出一支簪筆來。簪筆就是一支精緻短小的毛筆,是漢家文官禮服的一部分,上朝要將簪筆插在耳鬢之間。里正一見簪筆,就知道眼前是個微服的官員了,急忙躬身,被青年止住:「我想打聽點事。」
「大人……」里正改口,「先生請問。」
「這鐵流坊裡,誰手藝最好?還接宮裡的活兒?」
「倒有兩家偶爾會承接宮裡的活兒,但論手藝最好,肯定是霍十七……」

青年去尋那霍十七的作坊,手裡把玩的那簪筆,其實是斷的,剛才只是被青年掩人耳目地捏在了一起。抬眼見到白衣女子靜靜地站在街角,青年上前剛要說話,女子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說聽,聽這節奏,以手和拍。青年凝思聽了一會兒,微笑地搖搖頭。白衣女子在身上抽出一把竹簫來,當街吹奏起來。白色帽帷之外,只露出簫的一半,和按孔的一雙玉手,蔥指輕動,一曲流出。
簫聲嗚嗚咽咽,嫋嫋悠悠,嘈雜著打鐵聲,宛若遊絲,絕不消散。青年覺得天地不再紛擾,亂聲盡去,只有簫聲清幽,和著一家的打鐵聲。引錘擊打著節奏,大錘總在旋律轉折處撞響。簫聲與錘聲相互纏繞,清幽裡間雜出殺伐冷豔來……雖是正午,青年卻感到寒意。女子吹奏前行,青年在身後跟著。簫聲高亢起來,錘聲更急,猶如蹄聲馳過,兩音交征,青年感到佩劍都顫抖起來,豪氣盈胸。
大錘連擊三聲,沉鬱震撼,簫聲立止。青年恍覺天地寂靜……慢慢地,市井之聲才漸漸入耳,發現自己已在一作坊前,煙熏火烤的簾布後,沉寂的錘聲又響起來了。女子挑簾而進,看見了那打鐵者。
坊裡很暗,打鐵者背影高大魁偉,精赤著上身,刺青從光頭上,延到臂膀和後背,細看是一隻麒麟,在肌肉的蠕動下,宛如活物。那上面的汗水能映照出爐火的紅光。大漢側身將一通紅的鐵器探入水缸,白霧驟然炸起,刺刺有聲。
女子揭了帷帽,露出一張少女的臉,面目溫婉可人,還有點羞意,在水霧中行揖禮,輕叫一聲:「齊先生嗎?」
霧氣散盡,大漢轉過頭,一臉的虯髯,微微探身,說:「姑娘認錯人了吧?」
「先生剛才打鐵的節奏,分明是《廣陵散》。」
「粗鄙之人胡亂敲打,哪敢當先生二字?」
「傳說《廣陵散》傳自東周聶政,又稱《聶政刺韓王曲》,是天下最難的古曲了。」少女邊說邊來到一串懸劍前。
打好的劍長短寬窄不一,劍柄的尾環被一根繩穿了,十幾柄倒懸在那裡。少女用竹簫掃過,劍劍相碰,發出一串金屬之聲。女子細聽,然後以簫擊劍,分明將那《廣陵散》繼續演奏下去。
「聶政的父親為韓王鑄劍,過期不成,為王所殺。」女子柔嫩的聲音在劍聲中緩緩而出,「聶政長成學劍,入宮刺韓王,未成。逃進深山學琴,自毀其面,吞炭變聲,七年出師。」
音律開始緩和起來:「出山再入韓地,竟然路遇妻子,對面不識。妻子忽而哭泣,聶政問:『夫人何所泣?』妻子說:『我夫聶政出遊,七年未歸,見使君牙齒像他,故而思念哭泣。』聶政黯然回山,用石頭擊落牙齒……」女子眼中沁出淚來,簫多擊在各劍的末端,音色喑啞,卻急促起來,「又三年,聶政出山在韓市鼓琴,名動天下。韓王召之入宮,聶政琴中暗藏利刃,奏罷這《廣陵散》,當堂擊殺韓王……」最後簫多擊在劍尖,音色尖銳高亢,啪的一聲,竹簫斷了,聲音戛然而止。
坊內靜默,少女以手擊掌,訴說在遲緩、堅決的拍擊聲中繼續:「官署暴屍在外,懸賞千金想知道刺客之名,但無人能識。有一婦人撫屍大哭,說他是聶政,定是我夫聶政!他不欲連累家人,我卻不能苟活,讓世人不知他的名字。哭到淚盡腸斷,抱屍而亡。」
少女撫掌罷聲,屋內沉寂了一會兒,大漢又開始規整手上的活計:「姑娘真是好手段,真是好聽。」
「樂為心聲,最難作偽,先生在勞作時,將此曲隨手打出,最能看出先生的志向。」
大漢身形一頓。左手重新抓起小錘,側身錯了一步,好像更靠近了爐膛,腳下不丁不八。而爐下有一助手,刺啦啦地拉動起風箱來。
青年陡然警醒,發現大漢和那助手,與爐膛、鐵砧、淬火的木缸、地上好像亂堆的雜物鐵具,包括那一排懸劍,形成了一個奇門的虎亂之陣,自己的所在正是死地。青年一跨步就到了少女身前,拉住少女的手。
大漢斜眼,右手又抓起一柄大錘來,走向鐵砧。嘴裡道:「你們認錯人了。我只是個粗通音律的鐵匠,這裡的人都知道我是誰。」
「我知道,你是霍十七,鐵流坊最好的鐵匠。」青年說著,拉著少女踏前了兩步。
那助手站起來,執一小木桶,往木缸裡加水。
青年知道隨著自己的移位,對方的陣法從虎亂變成輪違陣,又變成現在的大妄陣,幾下交換,自己下一步只能出門,鏘的一聲拔劍而刺,劍尖瞬間停在大漢的後頸上。大漢凝然不動。青年輕輕將劍遞在大漢的眼前:「先生幫我修修這劍吧?」
劍形高古,劍身上刻有古篆,曰「非攻」。
大漢歎一口氣,轉過身來:「二位借一步說話。」

三人轉到一個茅屋旁,門戶粗陋低矮,像是一個茅廁。齊歡開門示意,青年只好攜少女低頭進了。齊歡合門,光線驟暗,青年和少女只覺得地面旋轉,牆板反復,尚未明白如何,三人就置身在一間暗室裡。
大漢鄭重見禮:「我就是齊歡。」
「在下班超,」青年拱手,一指少女,「舍妹班昭。」
「小公子可好?」
「小公子?」班超一愣,「哪位小公子?」
氣氛突然凝重起來,三人相對無言。
齊歡忽然出手向班超腰上的劍抓來,班超不動,劍自己從鞘內跳出三寸,齊歡的手就要抓在劍刃上,急忙縮手。
班超斜踏一步,把班昭護在身後。
啪的一聲,地面翻出機關,將班超的雙腳鎖住。而班超腰上的劍跳躍而出,已被抓在班超的手裡。
齊歡也不知從哪裡抓出一把似瓜的鐵錘,掄了過來。班超一劍挑向齊歡握錘的手,後發先至。
那鐵錘竟像蓮苞一樣張開了,一朵刀刃組成的蓮花猶如盾牌,擋住了劍勢。
劍勢不停,劍鋒反而顫動不休,要將那刀「蓮」攪碎。
劍鋒刺進蓮花,「花瓣」瓣瓣相連,旋轉展開,就像一個翅膀張開,羽毛是一把把寒刀,呼地掃了過來。
班超雙腳被鎖,不能躲閃;身後是妹妹班昭,他也不會躲閃。挺劍擊向「翅膀」,但那翅膀卻散了,散得漫天都是——三十六瓣羽毛——三十六把寒刀,都向班超身上合攏。
在班超眼裡,這些刀是飄過來的。
在齊歡眼裡,這些刀也是飄的,像羽毛一樣沒有分量。紛紛揚揚,像白鶴在空中褪羽,憑空消散,心裡空落落的。齊歡眼見著如柳葉的刀飄落了一地,悵然若失。他看著眼前叫班超的青年收了劍,才悚然驚醒。
劍意!這是劍意。齊歡聽聞劍道大成後有四境:劍勢、劍氣、劍意、劍罡。剛才這班超用劍意籠住了自己,也籠住了所有飛刀,刹那間,好像什麼都恍惚空虛了。這是一種什麼劍意?劍意通心,這叫班超的年輕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你說的小公子,是小蔡公公嗎?」班超問。
齊歡反問:「這是什麼劍法?」
「我自創的招法,還沒有名字。」班超道。
「誰說沒有名字?我叫它惘然十一。」班昭道。
「惘然十一?」
「因為現在我哥只創了十一劍,以後還會有惘然十二的。」班昭道。
惘然?齊歡心想,果然是讓人空自消沉的一劍。俯身下來用手裡空空的錘把在地上一觸,但見地上的刀片身上似有磁石,相互吸引,自動並成「翅膀」,齊歡一卷,瞬間又滾成蓮苞(鐵錘)的樣子。
班超打破沉寂:「蔡公公是皇上身邊的人,知道我受命要深入西域,讓我把這把劍帶給你,說先生會隨我一同西去。」
班超腳上的機關卻打開了。齊歡抬起頭來:「此去到西域何處?」
「不知,一路向西,且走且看。或許要去那些前人從未去過的地方。」
「此去何時能返?」
「不知,絕域萬里,或許有去無回。」
「明白了,何時動身?我得準備一下。」
班超又將那「非攻」劍拔出來,彈擊一聲,宛若龍吟:「先生是墨家的人吧?」
齊歡目光炯炯,盯著班超。
班超把劍還鞘,雙手奉上。「秦火一炬,諸子飄零。武帝尊儒,百家消散。墨家獨守江湖,傳說參與了赤眉之亂,如今已湮沒不聞了。」班超道,「先生勿驚,我對墨家的主張——非攻、兼愛,是非常景仰的。我們也是百家中的殘身——史家。」
齊歡接了劍:「原來你是私寫國史的班家人。」
「那一個月後,等齊先生一起動身?」
「此番西去,只怕還需一個人。」
「請先生指點。」
「班先生可知道百家中的盜家?」
「真有盜家?」班昭插嘴道,「聽說他們追隨的是盜蹠。盜蹠其實是那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的弟弟,還罵過孔子呢。」班昭轉臉看著班超:「對吧?二哥。」
「他們不會自稱自己是盜家的,只稱自己為蹠門。」班超笑道。
「不錯,」齊歡道,「我說的這位,其實是柳下蹠的後人,縱橫兩都的大盜——柳盆子。」


班氏兄妹離了暗室,在坊前與齊歡告別。
「這回算是我先找到的吧?」班昭有點興奮地說。
「是。」班超微笑著,由著妹妹。
「二哥你好像有點緊張啊?」
「墨家機關無雙!」班超感歎,「我們剛才若應對有錯,只怕不能活著出來了。」
「哦,這樣啊。」
齊歡看著兄妹遠去的背影消失,轉頭看見東邊皇城裡宮殿威嚴的屋頂,正在落日中閃光。「小公子,你真是長大了。」


2.盜家

長安在五十年前,被赤眉及兵亂毀壞過,但底蘊餘威猶在。漢室雖已東遷,但文人依舊爭論著長安洛陽兩都的優劣,重新回都長安的呼聲從沒停止過。皇城雖已不在,民間豪族反而更興盛起來,商坊妓寨鱗次櫛比,各地遊俠在此搶奪地盤。
長安城被章臺街分成東西兩塊,東邊的明渠邊的清明門,很是繁華,雖然多是小家小戶。鬧市的中心是個石砌的小土地祠,供奉的卻是孔子的弟子子路。祠邊有人雜耍,有人叫賣,很是喧嘩。太陽還高著,鎖匠柳開卻開始收攤。
柳開二十七八歲,神情疏懶,卻有一張好面目,日常也注意打理自己,頭髮梳得紋絲不亂,乾乾淨淨,有時還插個花在鬢上。
街坊調笑:「就收攤啦,又是去花寡婦的店裡吧?」
柳開笑著,也不扭捏:「有什麼辦法呢?又去不起章臺。」
章臺街是高級妓館亭臺的所在。
那街坊罵:「你就顯擺吧!」
臨著明渠邊,種滿了桃花,桃花間有個酒家,賣桃花酒,偏女店家姓花,頗有姿色,只是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周邊的販夫走卒,常在這兒打轉喝個兩口,可能就是為了多看兩眼櫃檯裡沽酒的老闆娘。花寡婦見過世面,能跟粗人們調笑,但說翻臉就翻臉,會用沽酒的木杓打人。打人和被打的,都不會記恨,來日照樣嬉笑。有一陣一個做官的好像看上花寡婦了,天天來喝酒,醉了就睡在小桌邊。搞得主顧們都不敢喧嘩。後來這做官的也不來了,好像是花寡婦拒了做他的外室。小店又恢復了熱鬧,主顧們聊侃花寡婦真是可惜了,花寡婦說,我也後悔呢。
不知怎麼,花寡婦就看上了鎖匠柳開。兩人也不避嫌。街坊們追問柳開怎麼就得手了。柳開說,她家的鑰匙是我配的,我給自己留了一把。

柳開來到老相好的酒家,嚇了一跳,小店外站滿了人,人人拿著個酒碗,卻肅穆無聲。見柳開到了,紛紛讓開,留出一條道。
瞅了幾眼眾人,好像都不是左近的。柳開狐疑著進了酒家,看見店裡也坐滿了客人,一般肅穆地端著酒碗,桌上點滿了菜。
柳開逕自進了櫃檯,低聲問花寡婦:「怎麼回事?」
花寡婦說:「我怎麼知道,說都是找你的。」
「我不認識他們呀。」
「我看他們好像都是城裡的俠少,但很客氣,都買了酒,我的碗都不夠用了,真是發財了呢。」
「俠少?」柳開回眼細看,那倚窗盤坐的不是東城的豪俠領袖陸沉嗎?見那陸沉舉碗向鄰桌致意,鄰桌一人個子不高,長鬚覆胸,被幾人簇擁著,也遙遙舉碗,氣勢不輸。
柳開環視店一周,發現所有人也在看著他,心裡一陣發毛。還是陸沉站起身走過來,一拱手:「這一年恕陸沉眼拙,竟不識柳大俠。」
那長鬚人也走到櫃檯外,正經地作揖齊眉,俯身很低。店裡也一半的人站起來俯身。那人道:「在下季孟,久仰柳大俠之名!」
柳開蒙了,季孟是西城的豪俠頭目,如今親自踏到東城,難怪店外也圍滿了人。這店裡怕是長安黑道的各派有頭臉的人物都聚齊了。
「什……什麼大俠?」柳開有點想躲到女人後面。
「柳大俠既然俠隱在此,我們也不敢請大俠出山,只是來一睹風采,拜會拜會。」東城陸沉道。
「我得知柳大俠在此,急忙趕來。大俠俠蹤已現,只怕這裡已不再安全。大俠或可移步,我季孟自有安排。」西城季孟道。
「柳大俠城東已住熟了,難道我陸沉在城東還護不住一個人嗎?」陸沉轉臉向季孟。
「柳大俠還需要你護?」季孟冷笑,對柳開再次俯首,「只要柳大俠願意,城西俠少,願以柳大俠馬首是瞻。」話音一落,屋裡有一半人跪在地上,竟有人似是熱淚盈眶,崇敬絕不是作偽。
柳開顫抖起來:「你們……我不是……」柳開突然大哭起來,也跪在地上,「我不是什麼大俠,我就是個鎖匠……兩位老大,各位俠少,你們……別玩我了……」
花寡婦看不過去,蹲下抱住嚇哭的柳開,抬臉看著兩位老大,卻也不敢說什麼。兩位老大面面相覷。季孟回頭悄聲問手下:「是不是消息有誤?」那手下說:「不知道,但這種事也只能信其有,不能疑其無了。就算是假的,傳出去,也是說大哥願結交天下豪俠,得個千金買馬骨的美名。」
季孟點頭,再向地上的柳開、花寡婦行禮:「柳大俠或有不便之處,季孟這就告辭。改日再來拜訪。」一揮手,竟讓人留下黃金銅鏡等財物一堆,率眾而去。
陸沉似乎沒有那麼心思深沉,但也留下了一些錢物,退了出去,叫了幾個人,說以後得留意一下這個「柳大俠」,若有異動,立即報備。

夜裡,花寡婦兀自摸索著那些黃金財物,尤其對那銅鏡愛不釋手。
「你真敢用這些東西嗎?」柳開縮在床上。
「是他們送給你的呀。」
「他們一定搞錯了。」
「他們為什麼管你叫大俠?」
「我怎麼知道?」
「那他們巴巴要送錢的那個柳大俠是誰?」
「我怎麼知道?」
「那你不讓他們拿走?」
「當時……我不敢。」
……
「你還不睡嗎?」
「我再摸摸這些寶貝……」
夜已深沉,花寡婦幾乎撫著那銅鏡睡了。柳開在黑暗中起身,能聽見花寡婦在身邊均勻的鼾聲。柳開披了件衣,支開窗,人無聲地飄了出去。
而花寡婦,忽然睜開了雙眼。

一輪殘月。
長安城所有的屋頂在清輝下像結了一層霜。
柳開赤著足,散著頭髮,在屋頂上腳不沾瓦地飛馳。柳開躍上一個大宅的屋脊,突然停了下來,看見屋脊的另一頭,站著一個白衣青年,抱著劍,一臉的倦意。
「看你這樣子,是床上逃出來的?」青年懶洋洋的,「你這一逃,證明你就是大盜柳盆子。」
柳開,或者柳盆子,背著手默然不動,身後就飛出三道寒光分擊那青年,幾聲輕響,那青年已持劍在手,細看劍尖串著三個暗器。「迴旋鏢,還有這麼隱蔽的手法,身分更錯不了了。」
柳盆子臉色變了,這劍法他平生僅見,自知討不到便宜,赤足一點,向後翻去,在空中忽聽見風聲,一支箭射來,竟避無可避,只能翻身抓住箭身,借勢落在原處。
那青年的拍手聲在靜夜裡顯得響亮,還由衷感歎:「都說柳盆子身法無雙,名不虛傳。」
柳盆子暗顧四周,竟不知箭來自何處,隱隱覺得被一個高手遠處鎖定著,如芒刺在背。柳盆子向左側疾飛,空中又一箭射來,只能用手裡的箭撥落來箭,又被逼落在了原地。不自覺就身上汗透。柳盆子自認是暗器大家,可這射箭之人,毫無機巧,但把握出箭時機的能力,極其可怖。耳邊卻傳來那青年對自己的讚歎聲:「好身法!飛燕折腰,無跡可求!」
柳盆子躬身向右一騰,足尖卻鉤住屋簷的獸頭,一拉,身體又向左邊飄去。果然有一箭從右邊劃過,柳盆子還未得意,又一箭飛來,逼得他不得不又落在了原處。似乎也聽見暗處有人咦了一聲。
柳盆子知道今夜入了陷阱,反而平靜下來,靜靜打量著屋頂上的青年,殺意盈天。那青年展顏一笑,說:「柳大俠有三絕,暗器、輕功、解鎖術。剛才已見識了兩絕,可我們卻是衝著大俠的第三絕來的。」青年躬身一禮,「求大俠援手。」
柳盆子昂然不動,青年揮了下手,暗處有一背弓的黑衣人躍了上來,站在斜側的屋簷翹角上,嘴裡念著:「厲害,竟然能讓我射空一支箭。」
青年道:「柳大俠見諒,我們也是見不得光的人。我們有一個同伴被官府所擒,被我們從獄裡劫出來。但是她的手一直被一個奇怪的鎖銬銬著,我們想盡辦法都不能打開。」
「你們是誰?」
「江湖子弟何相問?不是信不過,只怕連累了柳大俠。」
「我若說不去,你們是不是會殺了我?」
「不敢,我們只是不想同伴的那雙手廢了。」青年道。站在翹角的黑衣人忽然歎氣說:「那是雙多好的手啊。」
「什麼樣的鎖銬?」
「相當複雜和精巧,不瞞柳大俠,我們找過魔手田四爺,他也沒能解開。」
「田四都沒有打開?」柳盆子有點來了精神,「你們是劫了田四吧?」
「什麼都瞞不過柳大俠。」
「他還活著?」
「當然。雖然未能解開,但我們承他的情,答應他以後若有事,我們兄弟以命相報!」
「好吧,」柳盆子一笑,「我也只能去看看了。」
「多謝!我們也是沒法子了,才放出風聲逼柳大俠出來。」
三個人在暗夜的街巷裡穿行,進了一個院子。窗內黑暗,叩門,有人點起燈火。隨即攜油燈來開門,照出一張臉來。
柳盆子不禁一呆。


3.不可辜負

開門的是一位白衣少女,油燈火苗如豆,光暈搖曳在少女的臉上,風髻露鬢,蛾眉淡掃,五官柔和,唯一雙眼很亮。柳盆子雖未覺得驚豔,卻感到這少女的美不食煙火,意味深長。
柳盆子進到屋內,隱隱見到床上臥靠著一人。少女將幾盞油燈依次引燃,屋內一下光亮起來。柳盆子才看清那臥床的人是個女子,沒有結髻,長髮委地,人縮在被子裡。
青年向那女子介紹:「這位就是柳大俠。」女子仰起臉來,說聲:「見過柳大俠。」柳盆子覺得眼前一暈,那女子好像極為蒼白,睫毛甚長,鼻樑高挑細緻,眉眼深邃,輪廓宛若雕削,盡是中原女子所沒有的絕美。「你是胡人!」柳盆子驚道。
胡人美姬也不羞澀,展顏一笑,從被子裡伸出雙被銬住的手,說:「有勞柳大俠了。」柳盆子見胡姬身上胡亂披了兩三件衣服,衣下好像只有兜肚那樣的褻衣,內心不禁浮亂起來,旋即明白,這胡姬被鎖已有多日,所以連穿衣起居都有不便,難怪身邊會有少女來照顧。
少女舉燈過來近照鎖銬,順手掖緊了美姬身上的衣衫。柳盆子見到那雙被鎖的手,指尖細長,纖纖如玉,突然想起那背弓的黑衣人說的「那是雙多好的手啊」。
柳盆子拉起一隻手,細看鎖銬與手腕的縫隙,心下更是恍惚,入手光滑,宛如無骨,尤其是指尖的涼,竟會引出一脈心疼來。柳盆子定了定神,說:「這鎖很是機巧,好在你們沒有強力破解,否則裡面會有刀片旋出,廢了姑娘的手。」
「全靠大俠解救。」美姬把手伸得更前,臉側一邊,藏在蓬鬆散落的長髮裡。
柳盆子豪氣頓生,也不說話,從嘴裡掏出一根彎彎曲曲的針來,探入鎖孔,細細地感知起來。
柳盆子本來覺得這鎖雖精巧,倒也可以破解,誰知在要得手處,發現一個障礙,只能從頭再來。繞過這障礙之後,才發現根本是疑陣,解了也無用。柳盆子只覺得內心氣悶,覺得這造鎖之人全不按鎖理行事。
不覺聽見雞鳴,窗外漸漸亮了。柳盆子才發現美姬委地的長髮,有一種褐紅色的暈邊,膚色也不是蒼白,而是白得近乎透明,一雙眼眸竟透出深海般的幽藍……柳盆子忽有些嫉妒,都是大盜,怎麼我就孤絕一身,他們有這麼美的夥伴。
柳盆子浮想聯翩,驚覺那雙微有涼意的手,忽地抓住了自己的手,心裡一動,就覺得手腕一緊,鎖銬像變戲法一樣銬在了柳盆子的手上。
那美姬從床上振衣而起,一旋身就把衣衫穿好,露出那雙完美的手來。
柳盆子的心沉了下去。

「是齊歡!是齊歡出賣我。」柳盆子聲音平靜,「這鎖也是他的手筆吧。」
「齊大師說,你或能解了這鎖,但也得須一天的時間。」那白衣青年收了柳盆子手上的曲針。
「你們要捉我,也無須這麼費事。說吧,到底想幹什麼?」
「合作,幹票大的。」
「合作?」柳盆子舉起被銬的手,「就這麼合作?」
「想要和柳大俠合作,總得顯點本事要柳大俠看得起才行。」青年拱手,「在下班超。」指著少女,「舍妹班昭。」又指著胡人美姬道,「貴霜美人兒,仙奴。」背弓的黑衣人蹲下來,幾乎把臉湊在柳盆子的臉上:「我是羽林郎耿恭。」
柳盆子面色一變:「你們是官家的人?」
「也算,也不算。」班超道,「加上齊歡,我們將仿效博望侯張騫,闖一下西域。」
「西域,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作甚?」
「開疆拓土,立不世功勳,豈不比你做賊要好?」耿恭道。班超一拉耿恭,接口說:「你是名滿天下從不走空的大盜,想必也知道美玉寶石名馬,皆出自西域。我們這次直接偷到他們窩裡,豈不暢快!你們蹠門的人,不是最講究暢快嗎?」
柳盆子眯起眼來,看著班超:「齊歡倒是什麼都跟你說呀。但你何嘗聽過,蹠門會和官家合作?」
「所謂官盜不兩立,但我們此去外邦,一出漢境,漢律便無用了,誰管你是官是盜。對付那些反復無常的西域各國,或許大俠才是更有用的人。」
「沒興趣。」
耿恭抽出一把短刀來:「不去也行,信不信我將你的手筋腳筋都挑了,免得你再去偷東西。」
「信。」柳盆子抬眼望著天花。
「哎,老班,」耿恭向班超攤手,「這傢夥不怕呀。我可真下手啦。」
「柳大俠怎麼也是個人物,不用折辱他。咱們報官就好。」班超轉臉對著柳盆子,「你就好自為之吧,等我們從西域歸來,到時去獄裡看你。」
班超一行人已離開,柳盆子連著手銬被繩子纏得像個粽子,懸掛在梁上。柳盆子在自言自語:「柳盆子,你又死在女人手裡啦……好女人!唉,死了也是有點不值。」
日光將窗影打在地上,慢慢地移動。
天將正午,地上留下一堆繩子和一個打開的手銬,柳盆子早已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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