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日關係史料彙編：九一八事變的發生與中國的反應

侵略滿蒙，進而兼併中國，是日本大陸政策的目標，甲午戰爭、日俄戰爭均是向外擴張的北進政策，1931 年的瀋陽事變是日本北進的高峰，更是二次大戰前奏。當時政府為應付嚴重變局，特在中央政治會議內成立「特種外交委員會」，自1931 年9 月至12 月，共召開五十九次會議，本冊收錄了這一重要會議的會議紀錄。
　本系列蒐羅各方資料，亦對照原始檔案，以增加準確性。

總序
編輯凡例
第一章　日本對東北之軍事侵略行動
第二章　中國對外交涉
第三章　日軍暴行與中國所受損失
第四章　特種外交委員會會議紀錄

一　軍事侵略的事前部署
東北外交研究所委員會報告
民國廿年五月四日
1、日本自日俄戰後對東北侵略之野心，與日俱增，於軍事準備，尤盡陰謀之能事。工商事業如水陸交通之大者，專以軍事為目的，固為世人所盡知。即其工廠以至大小商店之設備，大半亦以軍事設備為第一要義，非以事業之發達為主眼，甚至由日政府轉令滿鐵公司按月補助經費以維持之，如奉天鐵路附屬地之工廠房舍，其建築均屬堡壘式；東北各城鎮各城門，必有日商店，所營業務多無利可圖；主其事者均屬在鄉軍人，其內容或存貯武器，或為通信機關，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2、日本在我國與朝鮮接近之境地，設立各項有關軍事之設備，茲不計外，而南滿、安奉本支各線及天圖路等，實為其軍事佈置之基線，以沿線之各大城市為其策源地。其現役陸空軍在鄉軍人守備隊憲兵等組織及駐在地等，均詳於另附之圖冊。
3、在前項圖冊中所未詳者補述數事：
A．於一九三○年旅大地區軍事倉庫廠所等，均有所擴充。
B．沿日人所佔鐵路線，如南滿線之各大站，以建設商用之倉庫為名，實作駐軍營房之準備。各鐵路橋樑所在地，以建設哨所為名，構築堡壘式之防禦工事（每站均築有砲臺一座）。
C．在大連警察本署內編組特務警察隊（便衣警察）八隊，直受其長官或關東廳警務課之指揮，以作間諜。
D．由其所設關東軍司令部之特務機關，派日人在各主要城鎮開設小本營業，以掩人耳目，其實均為日人間諜。

二　事變前日軍在東北之軍事形勢
東北外交研究委員會報告
民國廿一年五月四日
（1）日本國內對東北實行軍事準備之發動
A．日本軍部不滿意其政府之軍縮政策，遂欲以任何口實煽動其國民以顯軍部之重要，乃藉口滿蒙懸案之解決，必須以武力行之。因此，自一九三一年三月以降，日日鼓吹。
B．去年六月日本陸軍雜誌出版之偕行社頒發秘冊，題為「滿蒙懸案與吾等軍人之覺悟」，內容力主以武力侵略東北。凡係軍官均各分一冊。
C．八月四日陸相南次郎，竟於東京召集全國師團長及各軍司令官宣講，欲解決滿蒙懸案，非下最後決心不可，望各努力準備云云。當時日軍各新聞均有詳細記載。
D．八月十七日宣佈中村事件，極力挑撥軍人民眾仇華之心理。
E．八月三十一日在鄉軍人會軍官三百餘人，開會於奈良，一致議決強硬反對軍縮。主張用武力解決滿蒙懸案。
F．陸相於東京陸軍戶山學校，召集在東京附近將官五百餘人，訓以擴張國防，及宣傳以武力解決滿蒙問題。
查類似上述之行為，不僅以上六項。然即此可證明九一八事變，為日軍閥之造成，且為預定之計劃。事變責任之誰屬，亦可明矣。至滿蒙懸案多為日人之違約違法之案而未決者，中村事件乃為其陰謀之一。
（2）日本政府對東北軍事上之策劃
報知新聞揭載「九月八日午前定例閣議南陸相對中村案，除將軍部搜集之情報報告外，並云我方除講求武力報復手段外，別無他策。」且九月八日曾記載南陸相自大阪歸京，於東京驛發表談話云：「對中村事件我已抱定最後之意見，要之，祇視眾意如何耳。如眾意所向，雖至如何地步，我已有所準備。」東京朝日新聞九月十二日記載，題為「報復手段協議」。土肥原特務機關長十一日午前十時半，在陸軍省內次官室與二宮參謀次長、杉山次官、水田軍事課長會見，由土肥原詳細報告中村事件，並陳述報復方策；後擬議二小時，審議具體的報復方法。午後一時散會。同日夕刻，土肥原大佐復與金谷參謀總長會見，陳述具體報復方法，備總長之諮詢。陸軍中央部呈緊張狀態矣。
同日又載，題為「強硬意見已一致」，外務省栗原文書、三谷人事、佐久間電信課長、陸軍省之永田軍事課長外，各課長高級課員級、海軍省高橋高級副官、澤本軍務第一課長以下，各軍令部之野田、近藤兩課長等，參謀本部東條第一、渡邊第五課長以下各課員班長，共約百十餘人開聯合會，討論解決滿蒙問題及中村事件。十一日午後七時，會於挽町竹葉屋，十時散會。結果，認除行使實力外，無他策。
九月十三日前報記載，題為「對華問題重大化」， 若槻首相今日訪西園寺公，南陸相先首相而往，報告軍部之意向。訪問後若槻發表談話云：「中村大尉事件， 期使萬無遺憾。」南陸相談話云：「滿蒙諸懸案，宜求根本解決；中村事件不過其一象徵。」
九月十五日又載，題為「土肥原急行歸奉」，內記因中村事件接軍部招電十日來京之土肥原、與陸軍省參謀本部之首腦者，及外務省當局會見，陳述報告及意見。更與軍部重要協議之結果，受陸軍方面大體方針之指示，十四日夜急行返奉，傳達軍部指示於本庄關東軍司法官。
觀十五日之記載，日本對於中國以武力侵略， 九一八事變之具體方策已定矣。尚有一可記之事，其事雖不屬於軍事範圍，然為世界外交家所知者，頗可為日人應負九一八事變責任之一證；即九月十三日東京朝日新聞記事，日本出席國聯代表芳澤大使於九日國聯會席上說明：「國家自衛權之保留，與聯盟規約及非戰公約調和，而不相背。」其用語及地名國名，已明示在中國東北將有軍事行動之企圖意味矣。中國代表施肇基於十一月總會曾將此意隱密揭明，並要求各國對此加以預防及制裁，否則非戰條約將成空文云云。

三　日軍佈置進攻瀋陽
東北外交研究委員會報告
民國廿一年五月四日
1、 一九三一年八月間在鴨綠江、輯安、長白等地，日軍演習架橋。
2、 在八月下旬內，日本在南滿之守備隊分成大隊以下之部隊，紛紛調防。有由公主嶺調本溪撫順者，由大石橋調昌圖者，八月十一日第四大隊由連山關調長白，名為勦匪，或參加演習，其實乃為軍事上初步之佈置。
3、 日陸軍省特派前任參謀總長陸軍大將鈴木莊六，率領在鄉軍人將校團六十餘員，於九月十日由新潟縣出發，至神戶乘加爾丸商輪，預定準於十三日抵大連，轉赴長春哈爾濱。名為慰勞軍隊，實負軍事上之偵察授機宜等之重大責任。
4、 關東廳屬特務警察便衣隊官警六十餘名，帶領旅順警察傳習所畢業之華人高有才等二十一名，與日警同作學生裝束，暗攜手槍，共分十二班，以日警為長，於八月二十九及九月二日，由沙河站乘車赴昌圖范家屯長春等處，此種非常之行為，為一種陰謀之舉動，可斷言也。

一　日軍進攻瀋陽各地詳情
陸海空軍副司令北平呈國府電
民國廿年九月廿四日發廿五日收
特急，南京蔣主席鈞鑒：王部長儒堂兄勛鑒：○密。日軍侵據瀋陽各地，節經先後電陳，業蒙鈞鑒。謹將各處詳情摘要，彙列於下：
（一）關於瀋陽者：九月十八日晚十時後，瀋陽城北忽有轟然炸烈之聲，即而槍聲大作。旋據北大營我第七旅報告，乃知係日軍向我兵營攻擊。先是我方以日軍迭在北大營等處演習示威，行動異常，偶一不慎，深恐釀起事端，曾經通令各軍遇有日軍尋釁，務須慎重避免衝突。當時日軍突如其來，殊出異外。我軍乃向官方請示辦法，官方即根據前該命令，不許衝突，又以日軍此舉不過尋常尋釁性質，為免除事件擴大起見，絕對抱不抵抗主義。未幾，日軍攻北營內、驅殺士兵，毫無顧忌。我軍不得已，遂退出營房。日軍復舉火焚燒，同時並用野砲轟擊我北大營，迫擊砲廠、兵工廠等處。兵工廠至五時左右，尚無若大損失。迫擊砲庫被轟爆發，迫擊砲廠亦被佔據。我官兵及附近居民避免不遑，傷亡甚多，詳確數目，未得查明。當砲聲初起之時，我方交涉員即向日領質問，日領諉為原因不明。我方請其於五分鐘內速予制止，日領請求延長五分鐘，以便辦理制止手續。十一時許，日軍射擊如前，有加無已，並用步兵向瀋陽攻擊。我方復向日領交涉，答以軍隊行動，外交官不能直接制止等語。該日軍仍復前進，並未稍停，迨至十九日早八時，攻入城內，先登城牆，向下射擊，把守四關城門，解除軍警武裝，佔據官署，搜查文卷，捉捕軍官，搜索私宅，所有城內外警察分所，均被日軍用機關槍射擊。凡佔領之機關，均標貼日本軍佔領，犯者死刑字樣。當時市內我方軍警，亦以事前奉到命令，不許與日軍衝突，又以瀋陽城市中外雜居，我軍警負有保護地方之責，自當竭力維持治安，遂亦在毫無抵抗情形之下，慘死於日人彈下者，為數不少。十時左右日軍已將市口完全佔據。東三省官銀號、中國、交通、邊業各銀行，均經侵入；兵工廠暨飛機廠棚，亦被佔據；而與通信有關之電報電話等等，至是竟全斷絕。並將監獄打開犯人完全釋放，市內居民猝遭慘變，驚惶萬狀。日軍兇暴已極，對於行人任意槍殺，見有軍警服裝者，尤為仇視，幾難倖免。文官未逃走者，亦多被監視，行動不能自由；捕獲軍官，迫令簽字，承認我軍先行攻擊，破壞其鐵路橋樑之事。我方百計設法，請其商洽，日軍惶然不顧，嗣煩各國領事代詢暴行原因，日軍反謂事變之起，實由於我軍破壞南滿路之橋樑。實則事變初起時之轟然爆炸聲音，乃係日軍自行爆破北大營附近之南滿路小橋樑也。平日日軍對於南滿路保護綦嚴，凡有橋樑之處，莫不有日兵把守巡邏，日夜不懈。華人之行經此處者，雖便服亦受監視。至於軍人，則盤查尤嚴，否則不許通行。華人便視此為畏途，此有已往事實可查。在此種嚴厲狀況之下，我軍何得輕至南滿路。且我軍對於日軍向來極力避免衝突，詎有破壞橋樑之事。至於日方宣傳種種，皆係一面之詞，且自瀋陽被日軍佔據以後，所有官署公文印信，以及一切軍、政兩方重要人員物品，均在日人掌握中，自可隨意造作任何證據，我方不能負責；其他生命財產之損失，更不容查知其詳，故不能以確數說明。近據報稱，日軍極力搜查我人民軍警屍體，悉數焚化，以圖消滅證據。
（二）關於安東者：日軍於九月十九日早六時侵入安東，將全市完全佔據，所有市內軍警武裝悉被解除，並把守各機關，我軍亦未抵抗。至軍警市民死傷若干，公私財產損失若干，因消息阻隔，迄未據報。
（三）關於營口者：日軍大部於九月十九日早八時侵入市內，將我練軍營及警察之武裝，完全解除。復至河北中國車站，破壞鐵路數段。我軍警以事前奉有命令，在與瀋陽同一情況之下，未與抵抗，所有機關均被監視。至軍警市民死傷情形，及公私財產損失狀況，亦因交通隔絕，尚未得有詳確報告。
（四）關於長春者：日軍於九月十九日拂曉，突向寬城子站護路軍營開槍射擊，我軍傷亡張營長一員，兵百餘名，傅營長受重傷，全營被繳械。日軍入城佔據車站及電信機關。又長春附近南嶺所駐之吉林步砲陸軍營房，全被日軍炸毀，我官兵及附近居民，死傷甚重，確數待查，對路員多被驅逐監禁，並有受傷者。至其他生命財產之損失，尚待詳查。
（五）關於吉林者：日軍於九月二十一日午後五時佔據吉林省城，先於午後二時，有日飛機在吉垣空中散布傳單，捏稱日本佔領奉天時，有學生軍抵抗，因之激烈，吉林商民機關軍隊不必驚恐，如有抵抗，必犧牲之等語字樣。日軍佔據後，消息隔絕，我方生命財產損失如何，尚未據報。
（六）關於昌圖者：日軍於九月廿日晨開砲向紅頂山營房射擊，將東、西、中三面焚燒，先是軍旅為顧慮地方糜爛，避免衝突起見，已於十九日申時退駐法庫一帶。此後電報電話業已不通，至生命財產損失如何，尚未據查報。
以上各節，均係得有確實報告，至其他各處有無同樣情況，現因平瀋間通訊斷絕，迄未明瞭。奈日軍此種暴行，純屬違背國際公法，該國自應負其責任，擬請鈞座通電各國，宣示真相，謹電奉陳，敬乞垂鑒。張學良叩。敬丑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