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遣繁華

輕談兩句，寫一篇隨筆，點染文學史的長卷。

余光中　沈西城　嚴歌苓　胡燕青　曹文軒　鄭培凱
陳國球　陳永明　施叔青　劉再復　李歐梵　黃春明

八十篇筆記，零星印象，點點夢影。


作者活躍於香港文藝界，結交甚廣，書中紀錄了他與眾多著名作家、教授的訪問片段，或聽講心得，當中包括余光中、陶然、鍾玲、何福仁等。內容除了有關文學的輕鬆討論，亦遍及社會、政治、宗教等方面，行文間帶出不少名家逸事、趣聞，走進名家的生活，讓我們看見枝枝妙筆之下更親切的一面。縰然並非學術專論，其中討論仍往往言輕意重，細細讀之，必能如作者般從中覓得不少感悟。

李浩榮

香港浸會大學中國語言文學文學士，香港大學中國語言文學文科碩士，現職中學教師，曾任《明報月刊》、《明報．明藝版》特約記者、《香港作家》特約編輯、第五屆李聖華現代詩青年獎（2019）小學組評審。
曾獲獎項：第三十六、第三十七屆青年文學獎新詩初級組冠軍；第三十六屆青年文學獎兒童文學公開組「傑出少年作家獎」；2010年中文文學創作獎新詩組亞軍；2010城市文學創作獎散文組冠軍；第二屆華語校園網絡文學大賽新詩組冠軍；2017年大學文學獎新詩組亞軍；第四十四屆青年文學獎新詩高級組季軍。

後記
情迷董橋

新春假期，提着兩件蛋糕，回到浸大，我微微試敲教員室的木門，兩聲咚咚，似鼓聲，輕喚沉睡的校園，師生尚在放假，沒有預約，我倒有預感，老師必然在校工作，果然，門後傳來朱少璋老師熱情的招呼。朱老師的辦公室，豎立着三四座書櫃，經笥琳瑯，最顯眼的，當推董橋全集，牛津出品，硬皮精裝，棗紅燙金，寶藍碎花，銀灰纖絨，老師說，家裏一套，學校一套，隨時隨地，觀摩玩賞，年積月累，獲益不少。那段時間，我正思考碩士論文的題目，打算研究董橋與前代散文家的傳承關係，請示老師意見，老師說，董橋的小品，接張岱遺民之餘緒，承知堂苦雨的博奧，然而，若下筆研究，氣韻之論，虛無飄渺，難得紮實，恰宜由羅孚、劉紹銘、李歐梵等鴻儒，輕談兩句，寫一篇隨筆，點染文學史的長卷。三四年前，我訪問朱老師，老師坦言，愈是早期的作品愈受董橋的影響，措辭造句，也臨摹過來，如不用「也許」，用「興許」，古風習習，滿紙飄然。「後來，漸漸有了自己的風格，除非那句句子非用『興許』不通順，否則我寧願用『也許』」。迷戀董橋的讀者，大概迷醉於他筆下民國的月亮，英倫的濃霧，半山的藏書，我傾慕董橋的高雅，不惜效顰，親炙名家，幸得地利之便，蒙前輩之掖，訪談屢刊於報章雜誌，數千之篇幅，總覺得未能全然刻劃心中所讀所思，回家掌燈，伏案展紙，在暈黃的光圈下，寫作筆記，零星印象，點點夢影。朱少璋老師讀了蕪文，不時來信鼓勵，冀盼我繼續努力，寫出自己的路子來，偶爾，我筆端放肆，墨水孟浪，老師又會婉轉提醒，關懷之情，教我感激不已。「有一次跟幾個高班師兄師姐去三保廟附近捉魚，天快黑了大伙找不到一個師兄，分頭搜索，河邊樹叢中找到師兄師姐相摟親嘴，激情相愛，魚竿斜斜豎在石縫中，一條河魚咬着魚餌在水裏噼啪掙扎。」老師短訊傳我《我的筆記》截圖，紅圈標示，着我細味董橋描寫偷歡的句子，噼噼啪啪，打得火熱，寓人於魚，盡得風流，老師說，「下筆的分寸最難學」。我回覆老師，提起《橄欖香》中，也有好幾段類似的婉轉筆法，回憶前輩的文字，含蓄之間，不失韻致，確是念人的佳品。董橋的散文，才、識、學，三者兼備，字字雕琢，句句學問，在暢銷報紙，寫骨董，寫藏書，寫掌故，疏離塵俗，孤僻冷峭，朱老師欣賞極了，說作家若非鬻文為生，大可不必理會市場，不必理會文獎，只寫自己想寫的文字，自得其樂。文稿校對好了，寄交出版社，老總黎漢傑徵詢我封面設計的意向，我希望模仿董橋牛津版的裝幀，前幾天，收到設計圖，羊皮，金字，朱紅，我喜出望外，漢傑兄說，首部著作，替我討個彩頭，喜慶，吉祥。

目錄
1. 《紅樓夢》、《聖經》對讀
2. 余光中晚年政治觀
3. 周潔茹的美麗與哀愁
4. 林幸謙的馬華記憶
5. 記余太太范我存
6. 香港紅樓夢學會會長
7. 沈西城的文學江湖
8. 我的實習導師蒲葦
9. 嚴歌苓的愛情故事
10. 朱少璋其人其文
11. 曹文軒推崇沈從文
12. 張光裕夜讀楚簡
13. 鄭培凱在耶魯
14. 蔡益懷拒絕回應
15. 陳國球的感傷之旅
16. 劉偉成的新詩筆記
17. 杜家祁論詩魔洛夫
18. 守護詩人的翅翼
19. 陳永明以沫相濡
20. 施叔青的香港情結
21. 鄭政恆不教中學了
22. 周蜜蜜的文革故事
23. 身世飄零的陶然
24. 歐陽江河的美國夢
25. 大衛王與李世民
26. 劉再復的漂泊傳
27. 《明報月刊》主編陳芳
28. 劉楚華撫琴寄懷
29. 黃春明的人生辯證
30. 吳耀宗沒有鄉愁
31. 周國正崇拜戴卓爾
32. 李歐梵拒談政治
33. 美麗的柏陽夫人
34. 楊玉峰講授張愛玲
35. 學會一個人過日子
36. 林夕拒改歌詞
37. 葛亮的民國情懷
38. 陳若曦評夏志清
39. 何福仁捉蟋蟀
40. 張愛玲傳染林幸謙
41. 與鍾國強聽雨詩中
42. 鍾玲論佛談鬼神
43. 朱少璋談周作人
44. 胡燕青送我的《聖經》
45. 王蒙講話錄兩則
46. 女知青跳崖殉情
47. 劉偉成論《西廂記》
48. 吳美筠偷讀經典
49. 楊永安播放春宮畫
50. 葉輝移民波士頓
51. 程翔解密六七香港
52. 方太初的兩段童年
53. 王良和的中產美夢
54. 寄居孤島的女詩人
55. 陳永明論〈山木篇〉
56. 馮珍今險投塞納河
57. 宜蘭百果樹紅磚屋
58. 韓少功的文革反思
59. 黃燦然相信神秘主義
60. 奧爾威鼓勵陳苑珊
61. 羅貴祥在《信報》
62. 訪馬悅然教授
63. 楊絳．陶然．錢瑗
64. 劉再復反思魯迅
65. 鄭梓靈的陪葬書
66. 楊興安演說楊衢雲
67. 張愛玲喜歡毛姆
68. 關夢南不敢歸家
69. 郭艷媚呻吟抗議
70. 霞外居聽《廣陵散》
71. 關天林歷險記
72. 吳淑鈿嚼橄欖
73. 鶼鰈情深沈西城
74. 劉偉成解構羅蘭巴特
75. 阿濃給我一份感動
76. 林幸謙哀悼黃繼持
77. 潘國靈注視缺陷
78. 李昂的華麗旅程
79. 歐陽江河拉小提琴
80. 張錯談轉世輪迴

嚴歌苓的愛情故事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嚴歌苓旅居美國，經歷婚姻失敗，面對創作低谷，人生陷於一片灰暗。直至結識國務院外交官勞倫斯，嚴歌苓的生命才重現起一絲曙光。可是他們約會了不久，便引起聯邦調查局的注意，懷疑她是中共派出來的間諜。「我準時來到了FBI的辦公地點，」嚴歌苓回憶道，「跟他走進一間很小的房間，裏面的陳設一看便知是審問者與被審問者的席位，四壁無窗，氣氛單調得怵人。」反反覆覆的調查，已使嚴歌苓心力耗盡，但最教她氣惱的是，連累身邊的朋友、同學、鄰居都遭受盤問。「請你再忍耐一下，就算為了我！」勞倫斯在電話中懇求。簽名答應作測謊試驗的那晚，嚴歌苓獨自躲在暗黑的房間裏痛哭，寄居異國的孤獨感驟然浮滿心頭。勞倫斯忍無可忍，憤然辭職，與嚴歌苓在舊金山圓婚。那是一九九二年的秋天。「二十世紀末了，我和勞倫斯的結合還必須經歷如此一幕，似乎古典，似乎荒誕。」二○一四年的香港書展，我有幸跟隨《明報月刊》潘耀明總編輯訪問嚴歌苓，嚴歌苓高䠷苗條，柳眉星眼，一步一踏纖腰畢直，絲毫不見連日奔波的疲態，舞蹈員出身基本功訓練出來的。那年暑假，根據嚴歌苓小說《陸犯焉識》改篇的電影《歸來》上演，張藝謀導演，男主角陸焉識，右派知識分子，文革下放勞改，離家十年，音訊隔絕，劫後餘生，回家發現妻子患上老人痴呆症，認不得老伴，只終日思念腦海中的丈夫，而女兒也拒絕與父親相認，因為家庭成份不好，多年的政治運動裏，害女兒吃過不少的苦頭。時代的悲劇，士人的悲哀，嚴歌苓說，父親蕭馬在文革也遭受過許多的磨難，原是文工團副團長，後被打成牛鬼蛇神，戴上白尖帽，每天彎着腰，爬去美術家協會的門口，大叫，我有罪，我有罪，「當時我八九歲，印象很深。」不像《歸來》中的女兒，嚴歌苓沒有怨恨父親，她感恩，生長在知識分子家庭，「那年代，我能讀這麼多書已經不簡單了，全靠爸爸的書房，那裏幾乎囊括了全世界的名著。」文革時，紅衛兵逐家逐戶，抄書砸櫃，幸好，嚴歌苓的祖母精明，搶在紅衛兵前，先行把整牆的書櫃貼上封條，不讓紅衛兵亂動亂碰，待紅衛兵喊完口號撤退，然後再從封條後面把書偷出來，下回革命小將登門，又把書櫃封上。「我奶奶是中學教師，非常有文化，愛書，惜書，甚至她死的時候牀邊全都是書籍，整套契訶夫全集。」美國也是一個非常政治非常可怕的國家，嚴歌苓說，後來勞倫斯要求復職，聯邦密探又再次拍門，「可當時，我已經沒甚麼好調查的了，因為所有的行為都在美國有紀錄。」不久，「嚴歌苓」即從豔諜的嫌疑名單上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