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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黑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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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2020全新彙編七等生全集

致敬 七等生
超越時代的前行者
他的創作歷程示現了幻譎奇偉的生命之歌

那對深邃至黑的瞳眸,
奠定了七等生在台灣現代主義文學中的經典地位──

全書收錄發表於一九六六至一九六七年的十二篇短、中篇小說,其中不乏多篇日後膾炙人口的代表作,如〈我愛黑眼珠〉、〈放生鼠〉、〈精神病患〉等;作品維持七等生一貫獨有的小說語言風格,主題則特意觀照那些身陷在人性絕境中的邊緣人物,並賦予他們不同於一般文學傳統或刻板印象中既定的面貌。
七等生在代序中說道:「文句節奏的特徵完全可以代表作家作品的生命。文學的價值不在那些設意去架構

作者簡介

七等生
本名劉武雄,1939-2020。生於苗栗通霄,台北師範藝術科畢業。自1962年首次在《聯合報》發表短篇小說〈失業、撲克、炸魷魚〉起,共發表124篇小說、137篇散文(含雜記、序文),及56首新詩。1989年重拾畫筆,將創作重心轉向繪畫,於1991、92年舉辦過兩次個展。
1966、67年連獲第一和第二屆台灣文學獎。1976年獲第一屆聯合報小說獎。1983年應美國愛荷華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坊」邀約訪美。1985年獲中國時報文學推薦獎和吳三連文藝獎。小說作品《沙河悲歌》、〈結婚〉亦曾改拍同名電影、電視劇

【出版前言】
削廋卻獨特的靈魂

生命裡不免會有令人感到格格不入的時候,彷彿趔趄著從一眾和自己不同方向的人群中穿行而過。然而如果那與己相逆的竟是一個時代、甚至是一整個世界,這時又該如何自處?一生以叛逆而前衛的文學藝術屹立於世間浪潮的七等生,就是這樣一位與時代潮流相悖的逆行者。他的創作曾為他所身處的世代帶來巨大的震撼、驚詫、迷惑與躁動,而那也正是世界帶給他孤獨、隔絕和疏離的劇烈迴響。如今這抹削廋卻獨特的靈魂已離我們遠去,但他的小說仍兀自鳴放著它獨有的聲部與旋律。
該怎麼具體描繪七等生的與眾不同?或許可以從其投身創作的時空窺知一二。在他首度發表作品的一九六二年,正是總體社會一意呼應來自威權的集體意識,甚且連文藝創作都被指導必須帶有「戰鬥意味」的滯悶年代。而七等生初登文壇即以刻意違拗的語法,和一個個讓人眩惑、迷離的故事,展現出強烈的個人色彩與自我內在精神。成為當時一片同調的呼聲中,唯一與眾聲迥異的孤鳴者。
也或許因為這樣,讓七等生的作品一直背負著兩極化的評價;好之者稱其拆穿了當時社會表象的虛偽和黑暗面,凸顯出人們在現代文明中的生存困境。惡之者則謂其作品充斥著虛無頹廢的個人主義,乃至於「墮落」、「悖德」云云。然而無論是他故事裡那些孤獨、離群的邊緣人物,甚或小說語言上對傳統中文書寫的乖違與變造,其實都是意欲脫出既有的社會規範和框架,並且有意識地主動選擇對世界疏離。在那個時代發出這樣的鳴聲,毋寧是一種挑釁,也無怪乎有的人視之為某種異端。另一方面,七等生和他的小說所具備的特殊音色,也不斷在更多後來的讀者之間傳遞、蔓延;那些當時不被接受和瞭解的,後來都成為他超越時代的證明。
儘管小說家此刻已然遠行,但是透過他的文字,我們或許終於能夠再更接近他一點。印刻文學極其有幸承往者意志,進行「七等生全集」的編輯工作,為七等生的小說、詩、散文等畢生創作做最完整的彙集與整理;作品按其寫作年代加以排列,以凸顯其思維與創作軌跡。同時輯錄作者生平重要事件年表,期望藉由作品與生平的並置,讓未來的讀者能瞭解台灣曾經有像七等生如此前衛的小說家,並藉此銘記台灣文學史上最秀異特出的一道風景。

目次

出版前言 削廋卻獨特的靈魂

代序 文學與文評

林洛甫
灰色鳥
阿水的黃金稻穗
午後
牌戲
放生鼠
精神病患
我愛黑眼珠
私奔
慚愧
AB夫婦
某夜在鹿鎮

書摘/試閱

我愛黑眼珠
李龍第沒告訴他的伯母,手臂掛著一件女用的綠色雨衣,撐著一支黑色雨傘出門,靜靜地走出眷屬區。他站在大馬路旁的一座公路汽車亭等候汽車準備到城裡去。這個時候是一天中的黃昏,但冬季裡的雨天尤其看不到黃昏光燦的色澤,只感覺四周圍在不知不覺之中漸層地黑暗下去。他約有三十以上的年歲,猜不準他屬於何種職業的男人,卻可以由他那種隨時採著思考的姿態所給人的印象斷定他絕對不是很樂觀的人。眷屬區居住的人看見他的時候,他都在散步;人們都到城市去工作,為什麼他單獨閒散在這裡呢?他從來沒有因為相遇而和人點頭寒暄。有時他的身旁會有一位漂亮的小女人和他在一起,但人們也不知道他們是夫婦或兄妹。唯一的真實是他寄居在這固眷屬區裡的一間房子裡,和平年前失去丈夫的寡婦邱氏住在一起。李龍第看到汽車彷彿一隻衝斷無數密佈的白亮鋼條的怪獸急駛過來,輪聲響徹著。人們在汽車廂裡嘆喟著這場不停的雨。李龍第沉默地縮著肩胛眼睛的視線投出窗外,雨水劈拍地敲打玻璃窗像打著他那張貼近玻璃窗沉思的臉孔。李龍第想著睛子黑色的眼睛,便由內心裡的一種感激勾起一陣絞心的哀愁。隔著一層模糊的玻璃望出窗外的他,彷彿看見晴子站在特產店櫥窗後面,她的眼睛不斷地抬起來瞥望壁上掛鐘的指針,心裡迫切地祈望回家吃晚飯的老闆能準時地轉回來接她的班,然後離開那裡。他這樣悶悶地想著她,想著她在兩個人的共同生活中勇敢地負起維持活命的責任的事。汽車雖然像橫掃萬軍一般地直衝前進,他的心還是處在相見是否就會快樂的疑問的境地。
他又轉一次市區的公共汽車,才抵達像山連綿座立的戲院區。李龍第站在戲院廊下的人叢前面守望著晴子約定前來的方向。他的口袋裡已經預備著兩張戲票。他就要在那些陸續搖蕩過來的雨傘中去辨認一隻金柄而有紅色茉莉花的尼龍傘。突然他想到一件事。他打開雨傘衝到對面商店的走廊,在一間麵包店的玻璃櫥窗外面觀察著那些一盆一盆盛著的各種類型的麵包。他終於走進麵包店裡面要求買兩個有葡萄的麵包。他把盛麵包的紙袋一起塞進他左手臂始終掛吊著的那綠色雨衣的口袋裡。他又用雨傘抵著那萬斤的雨水衝奔回到戲院的廊下,仍然站在人叢前面。都市在夜晚中的奇幻景象是早已呈露在眼前。戲院打開鐵柵門的聲音使李龍第轉動了頭顱,要看這場戲的人們開始朝著一定的方向蠕動,而且廊下剛剛那多的人一會兒竟像水流流去一樣都消失了,只剩下糾纏著人兜售橘子的婦人和賣香花的小女孩。那位賣香花的小女孩再度站在李龍第的面前發出一種令人心惻的音調央求著李龍第搖動他那隻掛著雨衣的手臂。他早先是這樣思想著:買花不像買麵包那麼重要。可是這時候七時剛過,他相信晴子就要出現了,他憑著一股衝動掏出一個鎳幣買了一朵香花,把那朵小花輕輕塞進上衣胸前的小口袋裡。
李龍第聽到鐵柵門關閉的吱吱聲。回頭看見那些服務員的背影一個一個消失在推開時現出裡面黑霧霧的自動門。他的右掌緊握傘柄,羞熱地站在街道中央,眼睛疑惑地直視街道雨茫茫的遠處,然後他垂下了他的頭,沉痛地走開了。
他沉靜地坐在市區的公共汽車,汽車的車輪在街道上刮水前進,幾個年輕的小伙子轉身爬在窗邊,聽到車輪刮水的聲音竟興奮地歡呼起來。車廂裡面的乘客的笑語聲掩著了小許的嘆息聲音。李龍第的眼睛投注在對面那個赤足襤褸的蒼白工人身上;這個工人有著一張長滿黑鬱鬱的鬍髭和一雙呈露空漠的眼睛的英俊面孔,中央那隻瘦直的鼻子的兩個孔洞像正在瀉出疲倦苦慮的氣流,他的手臂看起來堅硬而削瘦,像用刀削過的不均的木棒。幾個坐在一起穿著厚絨毛大衣模樣像狗態的男人熱烈地談著雨天的消遣,這時,那幾個歡快的小伙子們的狂誑的語聲中始夾帶著異常難以聽聞的粗野的方言。李龍第下車後;那一個街道的積水淹沒了他的皮鞋,他迅速朝著晴子為生活日夜把守的特產店走去。李龍第舉目所見,街市的店舖已經全都半掩了門戶打烊了。他怪異地看見特產店的老闆手持一隻吸水用的碎布施把困難地彎曲著他那肥胖的身軀,站在留空的小門中央擋著滾滾流竄的水流,李龍第走近他的身邊,對他說:
「請問老闆──」
「嗯,什麼事?」他輕蔑地瞥視李龍第。
「晴子小姐是不是還在這裡?」
他冷淡地搖搖頭說:
「她走開了。」
「什麼時候離開的?」
「約有半小時,我回家吃飯轉來,她好像很不高興,拿著她的東西搶著就走。」
「哦,沒有發生什麼事罷?」
「她和我吵了起來,就是為這樣的事─」
李龍第臉上掛著呆板的笑容,望著這位肥胖的中年男人挺著胸膛的述說:
「─她的脾氣,簡直沒把我看成是一個主人;要不是她長得像一隻可愛的鴿子吸引著些客人,否則─我說了她幾句,她暴跳了起來,賭咒走的。我不知道她為了什麼貴幹,因為這麼大的雨,我回家後緩慢了一點回來,她就那麼不高興,好像我侵佔了她的時間就是剝奪她的幸福一樣。老實說我有錢滿不會請不到比她漂亮的小姐──。」
李龍第思慮了一下,對他說:
「對不起,打擾你了。」
這位肥胖的人再度伸直了身軀,這時才正眼端祥著李龍第那書生氣派的外表。
「你是她的什麼人?」
「我是她的丈夫。」
「啊,對不起──」
「沒關係,謝謝你。」
李龍第重回到傾瀉著豪雨的街道來,天空彷彿決裂的堤奔騰出萬鈞的水量落在這個城市。那些汽車現在艱難地駛著,有的突然停止在路中央,交通便告阻塞。街道變成了河流,行走也已經困難。水深到李龍第的膝蓋,他在這座沒有防備而突然降臨災禍的城市失掉了尋找的目標。他的手臂酸麻,已經感覺到撐握不住雨傘,雖然這隻傘一直保護他,可是當他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掙扎到城市中心的時候,身體已經淋瀉濕透了。他完全被那綼無主四處奔逃擁擠的人們的神色和喚叫感染到共同面臨災禍的恐懼。假如這個時候他還能看到他的妻子晴子,這是上天對他何等的恩惠啊。李龍第心焦憤慨地想著:即使面對不能避免的死亡,也得和所愛的人抱在一起啊。當他看到眼前這種空前的景象的時候,他是如此心存絕望;他任何時候都沒有像在這一刻一樣憎惡人類是那麼眾多,除了愈加深急的水流外,眼前這些愴惶無主的人擾亂了他的眼睛辨別他的目標。李龍第看見此時的人們爭先恐後地攀上架設的梯子爬到屋頂上,以無比自私和粗野的動作排擠和踐踏著別人。他依附在一根巨大的石柱喘息和流淚,他心裡感慨地想著:如此樣求生的世人多麼可恥啊,我寧願站在這裡牢抱著這根巨柱與巨柱同亡。他的手的黑傘已經撐不住天空下來的雨,跌落在水流失掉了。他的面孔和身體接觸到冰冷的雨水,漸漸覺醒而冷靜下來。他暗自傷感著:在這個自然界,死亡一事是最不足道的;人類的痛楚於這冷酷的自然界何所傷害呢?面對這不能抗力的自然的破壞,人類自己堅信與依持的價值如何恆在呢?他慶幸自己在往日所建立的曖昧的信念現在卻能夠具體地幫助他面對可怕的侵掠而不畏懼,要是他在那時力爭著霸佔一些權力和私慾,現在如何能忍受得住它們被自然的威力掃蕩而去呢?那些想搶回財物或看見平日忠順呼喚的人現在為了逃命不再回來而悲喪的人們,現在不是都絕望跌落在水中嗎?他們的雙睛絕望地看著他(它)們漂流和亡命而去,舉出他們的雙臂,好像傷心地與他(它)們告別。人的存在便是在現在中自己與環境的關係,在這樣的境況中,我能首先辨識自己,選擇自己和愛我自己嗎?這時與神同在嗎?水流已經昇到李龍第的腰部以上,他還是之高舉著掛雨衣的左臂,顯得更加平靜。這個人造的城市在這場大災禍中頓時失掉了它的光華。
在他的眼前,一切變得黑漆混沌,災難漸漸在加重。一綼人擁過來在他身旁,急忙架設了一座長梯,他們急忙搶著爬上去。他聽到沉重落水的聲音,呻咽的聲音,央求的聲音,他看見一個軟弱女子的影子扒在梯級的下面,仰著頭顱的掙扎著要上去但他太虛弱了,李龍第涉過去攙扶著她,然後背負著她(這樣的弱女子並不太重)一級一級地爬到屋頂上。李龍第到達屋頂放她下來時,她已經因為驚慌和軟弱而昏迷過去。他用著那件綠色雨衣包著她濕透和冰冷的身體,摟抱著她靜靜地坐在屋脊上。他垂著頭注視這位在他懷裡的陌生女子的蒼白面孔,她的雙唇無意識地抖動著,眼眶下陷呈著褐黑的眼圈,頭髮潮濕結黏在一起;他看出她原來在生著病。雨在黑夜的默禱等候中居然停止了它的狂瀉,屋頂下面是繼續在暴漲的泱泱水流,人們都憂慮地坐在高高的屋脊上面。
李龍第能夠看到對面屋脊上無數沉默坐在那裡的人們的影子,有時黑色的影子小心緩慢地移動到屋簷再回去,發出單調寂寞的聲音報告水量昇降情形。從昨夜遠近都有斷續驚慌的哀號。東方漸漸微明的時候,李龍第也漸漸能夠看清周圍的人們;一夜的洗滌居然那麼成效地使他們顯露憔悴,容貌變得良善冷靜,友善地迎接投過來的注視。李龍第疑惑地接觸到隔著像一條河對岸那屋脊上的一對十分熟識的眼睛,突然昇上來的太陽清楚地照明著她。李龍第警告自己不要驚慌和喜悅。他感覺他身上摟抱著的女人正在動顫。當隔著對岸那個女人猛然站起來喜悅地喚叫李龍第時,李龍第低下他的頭,正迎著一對他相似熟識的黑色眼睛。他懷中的女人想掙脫他,可是他反而抱緊著她,他細聲嚴正地警告她說:
「妳在生病,我們一起處在災難中,你要聽我的話!」
然後李龍第俯視著她,對她微笑。
他內心這樣自語著:我但願妳已經死了:被水衝走或被人們踐踏死去,不要在這個時候像這樣出現,晴子。現在,妳出現在彼岸,我在這裡,中間橫著一條不能跨越的鴻溝。我承認或緘默我們所持的境遇依然不變,反而我呼應妳,我勢必拋開我現在的責任。我在我的信念之下,只佇立著等待環境的變遷,要是像那些悲觀而靜靜像石頭坐立的人們一樣,或嘲笑時事,喜悅整個世界都處在危難中,像那些無情的樂觀主義者一樣,我就喪失了我的存在。
他的耳朵繼續聽到對面晴子的呼喚,他卻俯著他的頭顫注視他懷中的女人。他的思想卻這樣地回答她:晴子,即使妳選擇了憤怒一途,那也是你的事;妳看見現在這條巨大且凶險的鴻溝擋在我們中間,妳不該想到過去我們的關係。
李龍第懷中的女人不舒適地移動她的身軀,睛移開他望著明亮的天空,沙啞地說:
「啊,雨停了─」
李龍第問她:
「妳現在感覺怎麼樣?」
「你抱著我,我感到羞赧。」
她掙扎著想要獨自坐起來,但她感到頭暈坐不穩,李龍第現在只讓她靠著,雙膝夾穩著她。
「我想要回家──」
她流淚說道。
「在這場災難過去後,我們都能夠回家,但我們先不能逃脫這場災難。」
「我死也要回家去,」她倔強地表露了心願。「水退走了嗎?」
「我想它可能漸漸退去了,」李龍第安慰說:─「但也可能還要高漲起來,把我們全都淹沒。」
李龍第終於聽到對面晴子呼喚無效後的咒罵,除了李龍第外,所有聽到她的聲音的人都以為她發瘋了。李龍第懷中的女人垂下了她又疲倦又軟弱的眼皮,發出無力的聲音自言自語:
「即使水不來淹死我,我也會餓死。」
李龍第注意地聽著她說什麼話。他伸手從她身上披蓋的綠色雨衣口袋掏出麵包,麵包沾濕了。當他翻轉雨衣掏出麵包的時候,對面的晴子起一陣狂烈的指叫:
「那是我的綠色雨衣,我的,那是我一慣愛吃的有葡萄的麵包,昨夜我們約定在戲院相見,所有現在那個女人佔有的,全都是我的……」
李龍第溫柔地對他懷中的女人說:
「這個麵包雖然沾濕了,但水份是經過雨衣過濾的。」
他用手撕剝一小片麵包塞在她迎著他張開的嘴裡,她一面咬嚼一面注意聽到對面屋頂上那位狂叫的女人的話語。她問李龍第:
「那個女人指的是我們嗎?」
他點點頭。
「她說妳是她的丈夫是嗎?」
「不是。」
「雨衣是她的嗎?」
他搖頭。
「為什麼你會有一件女雨衣?」
「我扶起妳之前,我在水中檢到這件雨衣。」
「她所說的麵包為什麼相符?」
「巧合罷。」
「她真的不是你的妻子!」
「絕不是。」
「那麼你的妻子呢?」
「我沒有。」
她相信他了,認為對面的女人是瘋子。她滿意地說:
「麵包沾濕了反而容易下咽。」
「天毀我們也助我們。」
他嚴正地再說。李龍第暗暗咽著淚水,他現在看到對面的晴子停止怒罵,倒歇在屋頂上哭泣。有幾個人移到李龍第身邊來,問他這件事情,被李龍第否認揮退了。因為這場災禍而發瘋甚至跳水的人從昨夜起就有所見聞,凡是聽見晴子咒罵的人都深信她發瘋了,所以始終沒有人理會她。
妳說我背叛了我們的關係,但是在這樣的境況中,我們如何再接密我們的關係呢?唯一引起妳憤怒的不在我的反叛,而在妳內心的嫉妒;不甘往日的權益突然被另一個人取代。至於我,我必須選擇,在現況中選擇,我必須負起我做人的條件,我不是掛名來這個世上獲取利益的,我須負起一件使我感到存在的榮耀之責任。無論如何,這一條鴻溝使我感覺我不再是妳具體的丈夫,除非有一刻,這個鴻溝除了,我才可能返回給妳。上帝憐憫妳,妳變得這樣狼狽襤褸的模樣……
「你自己為什麼不吃呢?」
李龍第的臉被一隻冰冷的手撫摸的時候,像從睡夢中醒來。他看著懷中的女人,對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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