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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影記(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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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影記(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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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百歲老人雷高漢,一直活在鴻禎塞的影子之中。那盤踞山丘的龐大建筑的影子,既濃縮了他的饑飽冷暖,又覆蓋了他的恩怨情仇,直至生命*後一刻,他才完成了和它的漫長對話。

這是一方鄉土同生共死的秘史,也是百*中國恩山義海的*奇。


作者簡介

馬平,1962年生於四川蒼溪,現供職於四川省作家協會。著有長篇小說《草房山》》《香車》《山谷芬芳》,中篇小說《高腔》,小說集《熱愛月亮》《小麥色的夏天》《雙柵子街》《我看日出的地方 我在夜裡說話》和散文集《我的語文》等。

名人/編輯推薦

再宏大的家國史都由千百個跌宕的個人史構成

波瀾壯闊的百年歷史,纖細入微的情感體驗


目次

第一章 玻璃屋 001

第二章 暗道 016

第三章 喜鵲窩 055

第四章 戲臺 066

第五章 天井 125

第六章 望哨樓 136

第七章 田廬 187

第八章 黑松林 198

第九章 井 235

第十章 水庫 245

第十一章 秋千 293

第十二章 瓦房 298

第十三章 暗紅皮箱 346

書摘/試閱

《塞影記》

第一章

我在網上剛查到那三個字,高速列車就到站了。

我來這個縣看油菜花海,快要到了才上網查找這一帶的民宿,然後給“喜鵲小棧”打了一個電話。一個女人在電話裡說,出了火車站,再坐車半小時到鴻禎塞,大老遠就能看見一個喜鵲窩。她說:“我的喜鵲就在那兒。”

“什麼塞?”我問,“哪三個字?”

“鴻雁的鴻。”

“貞節的貞?”

“需要添衣。”

“沒有這個字,”我說,“什麼塞?”

她把電話掛了。

我從火車站出來,上了一輛出租車,油菜花很快就一浪一浪涌上來。不上半小時,我看見了那個喜鵲窩,被大樹高高舉起來。我下了車,朝喜鵲窩下面那棟小樓走過去。

這是一棟三層小樓,用石材、鋼材和玻璃建成。屋基大概是壘起來的,四周砌了幾尺高的石墻。鄰近的小磚樓又都是兩層,老遠就看見它冒出半截,所以連一個招牌都沒有。三樓大概是一個玻璃花房,在夕陽下亮晃晃一團。

我爬上幾級石階,不見一個人影。一排玻璃門打開了一扇,我卻碰撞上了沒有打開的一扇。我等著裡面的人響應那一聲響,一直等到火氣上來。

“有人嗎?喂,有人嗎?”

樓上好像有一點動靜,細聽卻又沒有。

我後退幾步,看見一樹海棠花正開得熱鬧。戶外的石桌石凳都很幹凈,我讓拉桿箱立在石材地面上,就在一架秋千上坐下來。秋千吊在高大的鋼架上,看不出那鋼架是為什麼藤蔓預備的。我剛讓秋千蕩起來,一個年輕女人就從石階上冒出來。她看我一眼,從那扇打開的玻璃門進去了。我跳下地,提上拉桿箱跟進去。她只管往樓上爬,鋼架撐起的玻璃樓梯無聲無息。她把我領到二樓轉角處,在一間屋子門口停下來。

“身份證。”她說。

我好像不是來住店,而是來向什麼管理員報到的。

她看過身份證,還給我說:“我們吃什麼,你吃什麼。你不能上三樓,見他需要我的同意。”

“寒露!”一個女人在樓下喊,“溫寒露!”

她沒有答應,下樓去了。

我進了屋子,把厚厚的窗簾拉開,玻璃窗占了兩面墻各一半。油菜花海就在窗外,風平浪靜。我向遠處望過去,長山丘後面冒出了短山丘。天色暗下來,我卻已經看清,短山丘是一片龐大的建筑,只冒出來一個頂。那一片影子,就像昏昏沉沉的晚云,很快就把白天塗染成了黑夜。

兩個女人在樓下高一聲低一句說話,不一會兒就安靜下來。

窗外有一只鳥兒一直在叫,不一會兒也歇了。我從屋裡出去,看見溫寒露提著飯盒上三樓去,而我還餓著肚子。看樣子,三樓並不是花房,住著人。她在上面待了很久,吃兩頓飯都足夠了。我原想在民宿改善一下伙食,晚餐卻是一碗酸菜豆腐掛面。豆腐切成顆粒,讓油煎出了幾面黃,那酸菜卻差點讓我掉了牙。我回到二樓那間屋子,剛拿起一本書,她卻來敲門了。

我一手拿書,一手接過她遞上的電茶壺,說:“正愁怎麼泡茶呢。”

她並沒有在意我的口氣,問:“什麼書?”

“小說。”我把電茶壺放下,雙手端起書讓她看封面。“《午夜之子》。”

她把目光從書上移開,說:“你是作家。”

我知道,她已經上網搜查過了。我的姓名、年齡、相貌和著作都已經在她手上捏著,她大概不用再提防我什麼了。

她問:“你是來寫鴻禎塞的吧?”

我已經把那三個字忘得一幹二凈,問:“什麼塞?”

她好像受了欺負,轉身就往回走。腳步聲在樓梯口那兒停了,然後,響起了開門聲和關門聲。

我輕輕關上門。她是我在鄉下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我發現,我在計算機上輸出來的是“溫寒露”,愣了一陣,才換上了“鴻禎塞”。圖片和文字跳了出來,那是從前當地豪門建造的全封閉建筑,大概就是天黑前我看到的那一片影子。我一動念頭就拖上拉桿箱出門,可不是奔什麼建筑來的。我提醒自己,我計劃在這個名聲在外的油菜花海住上十天半月,我是來這兒寫作的。

突然,我聽見了喊聲。

那喊聲就在樓上,在一面窗上面。我走到那兒去聽,喊聲卻又去了另一面。我趕緊換到門邊,喊聲果然轉過來了。我聽清楚了,那大概是在喊一個人。

“翠香!”

我把門打開了一道縫。喊聲並不大,好像來自更高一些的空中。

“翠香!”

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蒼老而清晰。

“翠香!”

夜還不深,我並不害怕,接下來那一聲咳嗽卻讓我渾身一顫。

我慌忙把門關上了。

早上,我從二樓下來,一見溫寒露就問:“樓上是誰?”

“我叫他老祖宗。”

“他今年高壽?”

“和鴻禎塞同歲。”

初見之時,溫寒露把我當成了來“長壽之鄉”搜集什麼材料的人,不過她很快就接到電話,那個人在半路上得到了父親去世的消息。她已經知道我認錯了門,但沒有趕我走的意思。我迷路的本事讓我鉆了一個空子,我卻也不打算住到旁邊的“喜鵲小棧”去。

我吃過早餐往外走的時候,才看見石階分兩道,彎曲的一道通向側門,端正的一道通向正門。我在頭天彎曲地爬上來,而我正在端正地走下去。到底了,我才想起鴻禎塞,卻只望得見山丘了。

樓底藏著一個車庫,停著一輛香檳色寶馬。

這兒叫板橋灣。它其實是一個小平原,讓那山丘攔成了一個山灣。這一片小磚樓有一點密,外觀大體相當。我是一個路癡,就先繞著三層小樓轉了一圈,只見頂部墻外圍著玻璃。我往遠處走,還好,什麼時候回頭都能看得見它。但是,我無論走到什麼位置,鴻禎塞一點影子都望不見。我為了避開遊人不斷轉向,上了一條石板小路。我在油菜花間的石板路上走了一段,掉頭朝來的方向走回去,“玻璃屋”和喜鵲窩就都在跟前了。

一個女人從“喜鵲小棧”出來了。我沒話找話,問起了“玻璃屋”裡那個老人。

“大家都叫他漢子大爺。”她想了想,“他叫雷高漢。”

我聽出來,她就是電話裡那個女人。我問:“昨天黃昏,你去他們家了吧?”

“送豆腐。”她說,“漢子大爺喜歡我們家的豆腐。”

她卻不知道,是誰給漢子大爺修了個高級別墅,三年前又給他配了個美女秘書。溫寒露來了以後,漢子大爺在夜裡都要到門外大聲咳嗽,最近又在夜裡出來喊什麼人了。

我問:“他沒有親人嗎?”

“我也不知道。”她說,“聽說,他從前是包家的管家還是什麼。”

“哪個包家?”

“這兒除了鴻禎塞,還有哪個包家?”

我轉了一圈回去,才看見正門下來那地上栽著一塊標識石,上面刻著“鴻禎田廬”。我上了臺階,在正門前面回過頭去,看見那一片建筑的頂已經冒出來,平頂上面還有鐘樓一樣的尖頂。

那棵海棠把上午的陽光擋了一半,我在秋千上坐下來,又在手機上搜起了“鴻禎塞”。我瀏覽了一下說明文字,細讀了幾篇文章,知道了這座保存完好的建筑不同凡響。一篇文章裡說,“據百歲老人雷高漢大爺回憶”,他八歲時從外地逃難來到板橋灣,那個山丘上已經有了建筑,就是南塞。他說,他在十幾年後參加了北塞的修建。那些文章裡見不到包氏家族多少影子,卻都有一個和說明文字保持一致的雷同部分,“鴻禎塞始建於清宣統三年(1911年)”。那篇文章說到此處又多了一句,“雷高漢大爺也生於那一年”。那麼,他逃荒到當地時已經八歲,距今已經九十九年。

就是說,這三樓上住的老人,已經一百零七歲了。

午餐有三個菜,一籠蒸肉,一碗雞湯,加上一盤清炒豌豆尖。

我和溫寒露默不作聲吃了一陣,還是她先開了口:“蒸肉和雞湯,還有酸菜豆腐掛面,都是老祖宗喜歡的。”

“那麼,這一盤豌豆尖,是特意為我加的了?”

她不理會我的幽默:“他牙還好,就是聽力沒了。”

“助聽器呢?”

“買過兩個,都不管用。”

“你們怎麼交流?”

“他動嘴,我動筆。”

“你是他的秘書?”

“崔蔓莉告訴你的吧?”

“誰是崔蔓莉?”

“我看見她和你說話了。”她說,“我是保姆。”

“他沒有親人?”

“或許有。”

“伙食費,還有你的工資,誰管?”

她埋頭吃飯,不再搭腔。

我卻不依不饒:“這房子,是他自己的積蓄修的嗎?”

過了一陣,她才告訴我,成都一個房地產集團做慈善,在全省農村挑了一百個孤寡老人,為他們建“安樂居”。漢子大爺得知自己被挑中,反倒提了一個條件,如果在新房裡依舊看不見鴻禎塞,就請把指標讓給別人。

我知道屋基為什麼要升高了。我問:“對方為什麼就答應了?”

“那年他正好一百歲。”她說,“大概為了新聞效應吧。”

我在手機上卻沒有搜到那個新聞。我說:“下午,我想去看看鴻禎塞。”

我去鴻禎塞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那石板小路,一條是那水泥大路。溫寒露建議我走石板小路,從那片黑松林爬上去。她說:“無論多麼優秀的路癡,也不會把那麼大一個目標走丟了。”

我上了石板小路,從一條橫空跨過的水渠下面穿過,沒多久就進了黑松林。石板與另一路爬上來的石板在黑松林裡會合,那路就變寬了。出了黑松林,劈面一道石梯,到了。

鴻禎塞,覆蓋了整個山丘。

山丘三面都是坡壁,被城墻擦著邊兒攬過來,只在南面開了一道門。門外那道石梯依了地勢,彎彎扭扭到了門口。門口也有些局促,一個從地面冒出半截的大石頭在那兒支撐場面。城墻的基石順了山丘的原樣,微微泛紅的條石從上面砌起來,高一腳低一步,頭上卻一水兒端平了。黑松林蔓延過來,松樹在外面薄薄地圍了一圈。空中冒出來的那個尖頂,就是在圖片上見過的望哨樓了。

我買票進去,遊人遠不如看油菜花的多。我穿過兩個天井,從一道石梯爬上城墻。城墻頂部是一道寬大的回廊,其實是一個全封閉的炮樓,哪一段都像一張弓。回廊堅固的石頭外墻,一圈兒布滿了瞭望口和射擊孔。石梯有好幾道,兵丁可以從不同方位同時奔上炮樓,從射擊孔向外開槍。回廊上面有木構屋架頂著青瓦,既遮風避雨,又與內部的木構建筑連成一體。石頭主外做軍事防御,木頭主內過太平日子,它們互相依存,因為只有軍事防御成功,才會有太平日子好過。

軍事防御的外殼是關鍵的,所以叫了“塞”。

太平日子的內瓤是豐厚的,挑了“鴻禎”二字。“鴻禎”,就是“極大的祥瑞”。

我從不同方位挑了射擊孔往下看。我在大門頂上看到,下方的小山窩裡藏著一片屋瓦和一座碉樓。不用問,那就是網上說的包家大院了。包氏家族就是從那個小山窩發跡的,當年最為顯貴的包企鶴,在晚清做到了五品大員。

鴻禎塞和包家大院之間有一道長長的石梯相連,雖然不直,卻避開了黑松林。

直到油菜花晃花了眼睛,我才看見了“鴻禎田廬”。遠遠望過去,它混在那一片小磚樓叢中,“玻璃屋”在夕陽下閃耀著零碎的光點。

我從城墻上下去,上坡下坎,已經說不清是向裡還是向外,也估算不出山丘的原樣。我已經從網上知道,鴻禎塞眾多的房間起先大都分給了翻身農民,後來又被公家買回去做了糧站。這會兒,我卻只能依靠標識牌去辨認了。

溥儀在長春那個“偽滿皇宮”,好像都不如這兒氣派。

我不大懂建筑,草草一看便返回了。我走的是水泥大路,一見有農用車或是摩托過來,就早早讓到一邊。

吃過晚飯,我又坐上了秋千。天上的星星好像都到齊了,裝進了鋼架上面那些方格。我頭頂那一格裡的星星有點稀疏,秋千一晃,有一些就出去了,更多的立即擠進來。

地上突然亮起幾顆小燈,就像大個兒的螢火蟲。

溫寒露給漢子大爺送飯上樓,差不多一小時才下來。我坐上藤椅,把秋千讓給了她。

她說:“他那計算機出了一點問題。”

我問:“他會上網?”

她看不出用了什麼力氣,秋千卻漸漸飄高了。她的聲音也飄起來:“剛才,他在網上看了一會兒你的小說。”

“哪一部?”

“《宮影記》。”秋千上的聲音降下來,“昨天晚上,我差不多看了一半。”

僅憑地燈的光亮,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他看得很慢。他說,他想向你請教一下。”

“就是說,我可以上三樓了?”

她就是在秋千上點了頭,我也看不見。頭頂的方格已經換了,裡面的星星密起來。她讓秋千安靜下來,說:“你或許不應該錯過他。”

我不知是不是點了頭,反正她也看不見。

“他一直在記筆記。”她說,“他把筆記本都鎖在一只皮箱裡。”

我問:“他什麼文化程度?”

“他七十歲才開始自學識字。”

我正不知道怎樣表達驚訝,卻見三樓上的門打開了,走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燈光映照出來,那身影在星光和燈影裡緩慢地移動著。我以為那喊聲又要起來了,可是,夜晚靜悄悄的。接下 來,我連一聲咳嗽也沒有聽到。

第三天上午,溫寒露領著我上了三樓。漢子大爺站在屋子中央,向我行拱手禮:“景三秋老師,請!”我也趕緊向他還拱手禮。我知道他聽不見,卻還是說:“大爺,叫我小景。”溫寒露在一張紙上寫下“叫我小景”,給他看。“你是作家,可以給寒露當老師呢。你是她的老師,而她是我的老師,你說,我該叫你什麼呢?”

他說完,已經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來,然後請我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來。他身材高大,站著時的那點駝背坐下去就直了。他穿一件藏青色毛衣和一條黑色休閑褲,趿一雙紫色布拖鞋。他說話很慢,就像怕說錯一個字,聲音並不高,吐字很清晰。他的眼睛也很清亮,不用眼鏡,溫寒露寫的那四個小字他就只看了一眼。他的頭發和眉毛全白了,稀疏的頭發留得很淺,胡子刮得幹幹凈凈。他的臉上堆滿了小山丘,因此,那笑意一直散不開來。

我從沒有見過一百歲以上的老人,想說他看上去最多八十歲,卻又想起溫寒露的提醒,盡量少去麻煩紙和筆,所以,我只保持著一副畢恭畢敬的笑模樣。

屋子很大,中間有一扇鏤刻著梅花的玻璃屏風。前半間裡有一張寬大的寫字臺,上面擺放著計算機,一部《新華字典》和一部《現代漢語詞典》,一個硯臺和幾支毛筆,還有一疊紙片和幾支硬筆。寫字臺前擺放著一張硬木椅。墻上有電視、電子鐘和掛式空調。一個很小的木制書柜裡只有少量的書,除了《論語》《孟子》《老子》《唐詩三百首》,還有幾本很薄的舊書和武俠小說,以及毛筆和硬筆書法字帖。皮革單人沙發背靠玻璃屏風擺放,小茶幾上除了茶杯,還有一個紅色呼叫按鈕。地板是實木的,非常幹凈。一張木制小幾也靠著玻璃屏風擺放,上面那只上了鎖的皮箱很顯眼。皮箱是紅色的,已經轉暗,但是,看它的時候也會看到屏風上的梅花,那一團紅朗朗的光芒就會照耀過來,暗紅皮箱就會鮮亮起來。

那好像並不是一個老人的屋子,我沒有嗅到一絲蒼老的氣息。

溫寒露坐在硬木椅上,我轉向她小聲問:“後半間除了床,還有什麼?”

“衣柜、盥洗室和衛生間。”

漢子大爺對我說:“這裡的每一件東西,都是寒露為我盤回來的。”

溫寒露夸張地指了指那只暗紅皮箱。

“對,它不是。”

漢子大爺看了《宮影記》開頭部分,他問我為什麼不讓末代皇後婉容當主角,而是讓祥貴人譚玉齡來當?我拿過紙和筆,想寫下“譚死得早”,一想不妥,就寫下了“避免撞車”。我正擔心他會誤會“撞車”,卻聽見他說:“撞車最多的,還是寫戲班那些戲,你抄我,我抄你。”

我寫道:“我相信,您有不同尋常的人生。”

他說:“我這本書,雖然不大可能和人撞車,卻有可能一再讓人失望。”

我寫道:“您願意講給我聽?”

他說:“你只要不嫌我說話慢。”

我寫道:“要是每天對談兩三個小時,您行嗎?”

“別擔心。”他說,“我這條命,是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不會一下子就散了。”

屋外陽光正好,我和溫寒露陪著漢子大爺從屋裡出來,在四面貫通的廊道上走了一圈。四周鑲上了遮風擋雨的玻璃,每個方向都有高低不一的方孔。漢子大爺不用拐杖,在灑滿陽光的仿石材地磚上踩踏實了,才邁出下一步。他已經有兩年沒有下過樓了。他說:

“我也知道那玻璃樓梯不會有事,但越來越不敢走它了。”

一聲不吭的喜鵲窩差不多和三樓一樣高,我們透過玻璃從它頂上望過去,鴻禎塞拉近了,也變大了。

漢子大爺沒有望鴻禎塞,而是低頭在看油菜花間那條石板小路。我已經知道,那是他九十歲那年修成的,他拒絕任何人幫忙,一個人前前後後修了兩年。

我對溫寒露說,我願意中斷正在進行的寫作,來聽一聽漢子大爺的故事。我說,我可以在旁邊的“喜鵲小棧”住下來。

“為什麼要去民宿?”溫寒露說,“你在這兒願住多久就住多久。”

“那好。”我說,“費用,你按照民宿標準折扣收取吧。”

我在“鴻禎田廬”一住就是一年。

溫寒露在縣城為我買回一支錄音筆,就把我們撇在一邊,每天換著花樣做三頓飯。她是能夠做出拿手好菜的,只不過漢子大爺的老三樣很少有變。

漢子大爺為我打開暗紅皮箱那一刻,他的一生就算正式對我敞開。

他讓我看他那些筆記本,只是不能帶出屋,並且不能透露給溫寒露。他管控著它們的出場順序,也管控著讓自己的歲月重來一遍的路線。那些一天一天好起來的字跡,濃縮了他的記憶。他那先於我七十年的人生裡面,確實藏著一個一個讓我驚異的段落。一百零七歲的人生,收攏在一個玻璃護衛的逼仄空間裡,以順時針或逆時針的方向,以分針或秒針的腳步,向近在眼前的終點走著,讓我聽到了生命的嘀嗒聲。他年輕的身影剛在我眼前浮現出來,我卻害怕他轉眼間就老了,甚至走了。

我對自己說,慢慢看,慢慢聽,慢慢記,慢慢整理,一切還得從頭開始。

我從二樓再上一層樓,坐在那張暫時為我專用的單人沙發上,恭敬地傾聽另一張單人沙發。

我從三樓下來,站在二樓寬大的玻璃窗前。鴻禎塞在遠處,在上面。路在眼前,在下面。那麼,漢子大爺,雷高漢,他是從哪一條路來到板橋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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