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長歌（簡體書）

本書是一部散文集。作者以細膩的筆觸描寫了在人生與時代的變化中親情、友情以及各類關係的糅合與轉變；以微笑而略帶憂傷的姿態，將人與人、人與社會之間溫暖而矛盾的關係呈現在讀者面前；以客觀平實的筆調將身旁切近實際的經驗，表露社會情懷，以小見大，溫和中不失條理地陳述，字裡行間帶著濃濃的鄉土氣息。在作者的筆下，歲月悠長而易逝，美好而多變，如一首生命的長歌刻骨難忘，令讀者產生情感上的共鳴。本書文字細膩，文筆嚴謹，語言獨特，字字含情，句句簡練，具有較強的可讀性。

郭朝暉，男，1963年6月出於江蘇如皋。1984年7月畢業於蘇州大學中文系。曾做過中學教師、機關幹部、鄉鎮幹部、檢察官、基層法院執行局局長、副院長。現為四級高級法官、員額法官。

作者郭朝暉以鄉土洗練的文字、詼諧靈動的筆觸、清澈質樸的情感、向美而生的執著汨汨而流。在《鐘樓的黃昏》裡坦誠青蔥歲月看滿目櫻花、燦若煙霞，頓覺天清、水藍、小風舔舐著不安，仿佛丟了魂，會不分白晝黑夜去看它；在《過年》裡，貼對聯的糨糊要稱“粘頭”，午夜飯不必煮熟要“特意夾生”，祭祖要用鯽魚而用不得鳊魚，“抹花、拈寶、玩銅鈔”民俗及小伙伴們即興斗嘴的“癩寶咒天、越咒越仙”的戲謔。在滿紙濃郁的鄉情之外，作者的人物記裡，《帶著父母遊揚州》《有女瀟瀟》《大慶兄弟》《余一嗚和他的小說》，我們不僅看鄉野純樸青年對父母親眷的血肉親情，看皋城第一捕快一夜記錄86頁黑線紙的律政實情，看執行局長怒斥“誰敢打我手下執行幹警，就等於挖我祖墳”的江湖仇情，看蘇大文科生對作家老友余一鳴文章解讀、情興雙致的知音性情。

琴心劍膽大情懷 郭朝暉是我大學同學， 他做過教師、鄉鎮的書記、 國家公訴人，最後做了法官 ，還當上了所在市法院的副 院長。他的這一番經歷，在 我們那幫中文系的同學當中 是不多的。作為官員，舞文 弄墨不是一個值得提倡的愛 好，言多易失，一不小心就 會落下話柄。即使你是中文 系出身。可是郭同學技癢， 寫著寫著一不小心就出了這 個集子，還囑我寫個序。我 沒有辦法，他的散文我基本 都讀過，寫得比我好，我吃 過醋，畢業三十多年，我們 是聯繫最密切的老同學，他 燒得一手好菜，寫完序說不 定我又能討頓酒喝。 一個熱愛文字的人，會 存留善良之心，在這本散文 集中，你可以讀到作者的心 路歷程，可以觸碰到一個溫 潤的靈魂。在現實生活中， 朝暉是威嚴的法官大人，但 我也知道在法律範圍之內， 朝暉秉公心持正義，經常為 弱勢者奔波取證，與權勢者 公堂對簿。朝暉是農家子弟 ，排行老大，從小就有兄長 的情懷，大哥的行範。朝暉 考大學前住校，父母偶爾讓 弟弟妹妹給他送菜。有一回 念他讀書辛苦，父母為他燒 了一碗紅燒肉，不想弟弟妹 妹嘴饞，一路上忍不住你一 塊我一塊一路吃到學校。到 了學校，碗裡的紅燒肉已所 剩無幾，見了大哥兄妹二人 難掩恓惶，大哥卻好言安慰 ，那情境似乎比大哥吃了還 值得，並沒有把真相告訴父 母。如今弟弟已經是某公司 的老總，妹妹也成為某大學 的教授。這樣一件小事，弟 弟妹妹現在講起來仍然感慨 良久。我認為朝暉散文中的 寬厚溫良和細致親切與他本 人一貫的大哥形象完全吻合 。 他的女兒女承父業做了 南京藝術學院的一名教師。 她曾這樣和我說起她老爸的 這些散文：“這本散文集從 篇目上來看也許不是很多， 但風格清奇，從主題選擇到 藝術手法上皆有獨特的個性 。由於作者獨特的個人經歷 ，文字中體現出樂觀、閑散 、從容、舒緩的生活態度與 清簡、追求自由、低物欲的 生活方式。作者生於鄉村， 長於鄉村，直到20世紀80 年代才離開故鄉蘇中平原前 往城市，他在原汁原味的鄉 土風情中度過了自己的整個 童年。散文作品中大多數寫 鄉村田園生活，童年時期記 憶、對土地的親近、對大地 四季變化的觀感印象……作 者的懷鄉意識深沉且濃厚， 除了有對童年的渴望，對故 鄉風土人情的眷戀，還有對 自己個性精神家園詩意的構 建。” “與很多書寫鄉土世界構 成精神家園的作家不同，作 者盡管也書寫苦難，但他是 懷著一種悲憫的情懷來書寫 ，書寫一種獨屬於自己的苦 難與遺憾，用一種懷念和感 恩的韌性敘述個人的成長， 從而得到溫情的救贖。作者 構建出充滿苦難的精神家園 ，蘊含著時代的感傷。純美 的鄉土永遠是苦難與美好並 存的。文字中既有對已逝去 的鄉村世界的緬懷，也有對 鄉土世界善良人性的追尋， 形成了獨特的美學風格。” 對於她的這一評價，我舉雙 手贊成。 朝暉的散文成長於那片 廣闊的平原，立身於沃土， 搖曳於田園。我最欣喜的是 這樣的評論者不是別人，正 是他的寶貝女兒。女兒讀書 時讀的是文學，如今教書了 還是教的文學，終於完成了 朝暉從文的心願。在我們這 輩人中，自己的文章能有讀 者喜歡不稀罕，能讓自己的 兒女拜讀並評論，這才是最 大的幸福，就憑這一點，朝 暉成了我們中文系同學當中 最值得驕傲的人。 語言是散文的名片，而 散文語言則是文學的通行證 。朝暉從大學時代就戀上了 散文寫作，我一直擔心，長 期的公文寫作會傷害他的散 文語言。讀罷這本書稿，我 可以放心大膽地說，沒有， 這是屬於朝暉獨特的語言。 字字含情，句句簡潔。我們 在一起談論寫作，最難的是 找到屬於自己的語言，有獨 特的可辨性。朝暉語言的特 點，是將深情隱藏在文字背 後，明白又朦朧，不花哨， 不作秀，有一份幽默、回味 ，別有一番滋味。我最喜歡 如皋的特色早點草爐燒餅， 只揀那種芝麻小蔥餅吃，那 種夾了肉的餅並不入眼。而 朝暉的語言正如前者，掰開 來就是那麼簡單的食材，烤 出來卻那麼香那麼酥，剛出 爐尤其誘人。我想，生活也 同樣給了朝暉新鮮的素材， 給了他語言的溫度。 我們這代人行將退休， 或許寫作將成為我們退休後 的正業，讀書會成為我們的 日常，讀完這本散文集，我 相信我們的生活會與文學日 益密切。 余一鳴 2020年3月30日於南京

第一輯 幼時記趣
紅燒肉的故事
桑葚兒熟了
我的第一筆財富
青青桑園
童年瓜趣
又聞漿糟叫賣聲
最喜書香
我和書的故事
握手
過年
寫在母親的生日
第二輯 生活如歌
帶著父母遊揚州
我家門口那條路
回家
為自己的生日祝福
最是難忘中秋月
鐘樓的黃昏
大小多少
華政五日
1983年的冬至節
愛的傳遞
老家的蜆子
飄香的八大碗
第三輯 人影幢幢
大慶兄弟
方駛先生和我
余一鳴和他的小說
路上的風景
有女瀟瀟
骨頭啃完之後
——雷鳴《親愛的骨頭》批評
第四輯 隨筆偶得
兄弟
與女兒書
顧城的眼睛
平民的道德
恰好與本然
洗手做羹湯
同學錄序
夏夜小詠
後記
歲月如歌說江南

紅燒肉的故事
“吃飯啦，吃飯啦！”妻在廚房裡喊。我應聲出來。女兒也放下手中的作業，走到飯桌前。“又是紅燒肉，老青菜。”女兒不高興地嘟起嘴來。中午飯，為了趕著上班，我們常常是這樣打發。女兒帶著情緒拿起筷子在碗裡翻來翻去，把湯水濺到了桌子上。我皺起眉，沒有吭聲。妻卻忍不住開了腔：“瀟瀟，你在翻什麼！”“我不吃肥肉。”平時，哪怕有一丁點肥肉，女兒都要咬下來往我碗裡一扔。妻數落道：“你這孩子呀，這麼大了也該懂事了。不挑食才能保持營養的均衡。還有，把筷子伸到別人碗裡亂翻是不禮貌的。”女兒索性放下筷子，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一看，趕緊拉過女兒，摟著她的頭柔聲說：“來，爸爸給你講個紅燒肉的故事。”
那年，我十八歲，正在讀高三。春暖花開的時候，是一年中最好的季節。不過，對於生活貧困的人來說，也是最難挨的季節。那時有一首流行歌曲叫《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可是我們這些中學生唱的卻是“我們的生活天天都是咸菜湯”。倒不是改歌詞的聰明，這就是當時生活的寫照：早上，三兩玉米粥就一口咸菜：中午，自帶飯盒蒸飯，一半米一半糝子，菜就是咸菜湯；晚上，還是玉米粥，不過，只有二兩玉米粥，一點都不經饑，兩泡尿一撒肚子裡就唱起了空城計。十七八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晚上，上夜自修，因為饑餓，我常常走神。那時，紅燒肉的香味常會飄到我的夢裡來……
爸爸媽媽知道我肚子裡沒有油水，就煮了一大碗紅燒肉叫弟弟妹妹送到我念書的學校來。學校離我家有十三四裡路。那時，妹妹十二歲，弟弟只有九歲。放了晚學，他們就從家裡拎上籃子動身了。沒有走多遠，弟弟就走不動了。妹妹因為手上要拎籃子，又不好背他，只好和他停下來坐在路邊的灌溉渠上歇著。太陽一點一點地往西移，眼看天就快要黑下來了。妹妹心裡很急，也算急中生智吧，她突然有了主意：“我們往前走吧，走到前面，只要是有灌溉渠的地方，我們就停下來，一人吃一塊肉。”弟弟聽了，就像我在他那個年齡時想起了毛主席的教導一般，頓時渾身增添了無窮的力量。他高興地站了起來，叫著、唱著，連蹦帶跳地向前走去。走到有灌溉渠的地方，妹妹就停下來和他兌現承諾。她放下籃子，小心地揭去肉碗的蓋。妹妹總是揀小的，還要瘦一點的。弟弟是肥瘦不問，只要大塊的。春天的江海平原，麥苗青青菜花黃，白帆飄在田野上。鄉間小路上，兩個小小少年走過了一段終生難忘的愉快旅程。20世紀80年代初，我們這兒的灌溉渠還有很多，不一會兒，妹妹緊張起來：“不能再吃了，再吃到哥哥學校就沒有肉了。”他們用小手把碗裡的肉撥弄整齊，然後再小心地擦擦手，擦擦嘴。好在離學校沒有多少路了，很快兩人就到了我念書的學校。
晚上，我正坐在學校上夜自修，忽然，外面有人小聲喊著我的乳名，走出去一看，是兩張熟悉的笑嘻嘻的小臉蛋。我驚喜地問：“你們怎麼來的？”“我們走來的呀。”弟弟帶著幾分驕傲搶著說。妹妹遞過手中籃子，我接過來看了，忙問：“你們吃晚飯了嗎？”“我們不餓。”他們有點發慌。我用手指指紅燒肉：“來吧，我們一起來把它消滅掉。”
我和弟弟妹妹一起吃完“晚飯”，把他們送到學校大門口。我一再叮囑妹妹：“你和弟弟走大路，慢一點，要是害怕兩個人就大聲地說說話，唱唱歌。”妹妹懂事地點點頭。我目送他們往回走，夜色很快吞沒了他們。在返回教室的路上，我才發現自己已是淚水漣漣……
女兒聽完我講的故事，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發怔。忽然，她有點不解地問道：“爸爸，你為什麼不自己到食堂買肉吃呢？”“噯，你爸爸哪兒來的錢？”我苦笑著說。她哪裡會想到她老爸念高中時家裡一個月只給三塊錢，還不包括蒸飯費呢。“那姑姑和叔叔為什麼不坐汽車去呢？，，女兒又問。“那時的班車少，你爺爺奶奶也沒有錢給他們坐汽車。”女兒點點頭，又搖搖頭，還像大人一樣嘆口氣。“吃飯吧。”她媽媽在一旁催促道。她拿走筷子，毫不猶豫地夾過一塊紅燒肉送到嘴裡，還衝我做個鬼臉：“今天的紅燒肉真香啊！爸爸你說是不是呀？”她用胳膊捅捅我，我沒有理她，但心裡在想，我掙的錢啊，只要不影響到女兒吃紅燒肉的次數就算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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