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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譯)梶井基次郎的憂鬱炸彈:收錄〈檸檬〉、〈櫻花樹下〉等,靈魂在無底的黑闇中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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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譯)梶井基次郎的憂鬱炸彈:收錄〈檸檬〉、〈櫻花樹下〉等,靈魂在無底的黑闇中爆裂

商品資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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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 32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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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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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單可得紅利積點:8 點
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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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如果我是一名在丸善的書架上
裝設了閃亮金黃色炸彈的奇怪壞蛋……」
梶井基次郎,總在戲謔中實現自己的叛逆。
留給世人僅二十餘篇作品,有「昭和的古典」美譽,
文壇前輩川端康成給予極高的評價,
寫作風格影響三島由紀夫、小島信夫、
吉行淳之介等作家。

【重點介紹】
梶井基次郎為日本文學家,生前寂寂無名,僅在同人雜誌及半商業的文藝雜誌發表二十餘篇小品。過世後,其作品的獨特魅力才終於受到世人關注。短短一生受困於肺結核的侵擾,創作於梶井基次郎來說,彷彿是在肉體狀態惡化之下自我凝視生命內面的一種紀錄。
本書收錄了〈檸檬〉、〈櫻花樹下〉等十個短篇,每個作品的主角都是作者的化身,他們所展現的身心狀態也在在呼應了作者的疲倦與憂鬱。例如在〈檸檬〉中,幻想以檸檬炸掉這令人想逃離的鬱結城市;〈路上〉一篇,主角明知路況危險,卻依然如著魔般不願折返,而寧願看到自己毀滅的身影;〈K的升天──或K的溺死〉更是以靈魂的登月來浪漫化那無法抗拒走向大海深處的欲望。然在苦病之中,梶井基次郎仍試圖尋找生活的樂趣、生命的活力,在〈有城郭的小鎮〉,作者細細描繪了那些日常的瑣碎,像是不特別令人心動的城郭景觀、一家人出遊時的鬥嘴等等,而正是這些瑣碎的日常構成了幸福的生活;〈交配〉中所描繪的夜貓、河鹿蛙求偶場景,也讓人感受到自然界中專心致志的生命力;特別是〈櫻花樹下〉一篇,以「櫻花樹下埋著屍體!」震懾的開場,暗示了華美之下必有消逝、死亡之中會開出燦爛的花。

〈檸檬〉--讓檸檬來粉碎這個城市、來消解心中執拗的憂鬱吧。
〈有城郭的小鎮〉--這不是迷信,日常的芝麻小事可是會影響那一天的幸福。
〈路上〉--彷彿看到一個毀滅的身影,儘管危險,也只能束手無策任憑自己在山崖路上繼續滑行。
〈K的升天──或K的溺死〉--無法抗拒的月光,讓靈魂的腳步一步一步朝大海靠近。
〈黑暗的畫卷〉--黑暗讓人安心、讓人爽快、讓人感動,就這樣與龐大的黑暗成為一體。
〈冬天的蒼蠅〉--儘管擁有堅強的求生意志,也抵擋不了變化無常的生存條件。
〈交配〉--在河鹿蛙的鳴叫聲中,感受地球最初的生命合唱。
〈櫻花樹下〉--生死一體,華美之下必有消逝、死亡之中會開出燦爛的花。
〈愛撫〉--爪子是貓的活力、智慧、靈魂,是牠的一切。沒有爪子的貓該怎麼辦?
〈漫不經心的患者〉--疾病向來一視同仁,不管願不願意,它都會強拉硬拖每個人直行至死亡終點。

◎ 重量級文人評論【無法言喻的特別魅力──話說梶井基次郎… …】
◎ 生平小傳與年譜【昭和的古典──梶井基次郎小傳與重要著作年表】
◎ 專文導讀【在無止盡的憂鬱中追求片刻的幸福】
◎ 跟著手繪地圖流連伊豆【探尋昭和文青的小日子──梶井基次郎文學散步】
◎ 國立高雄科技大學應用日語系副教授.陳玫君
◎ 作家.凌性傑__誠摯推薦

作者簡介

梶井基次郎(かじい もとじろう)
1901年2月17日-1932年3月24日
日本文學家。一九一年出生於大阪。一九二四年進入東京帝國大學就讀,大學時期積極籌辦同人誌《青空》,也在創刊號中收錄了聞名後世的〈檸檬〉;但與此同時,梶井的肺結核也逐漸惡化,只好放棄學業,到伊豆的湯之島溫泉療養,在當地仍持續創作,並與川端康成、廣津和郎等人熟識。一九三二年因病離世,享年三十一歲。
梶井生前寂寂無名,僅在同人雜誌及半商業的文藝雜誌發表二十餘篇小品。他憧憬白樺派,身處大正時期的頹廢風潮,喜歡來自西歐的新藝術,對流行的社會主義思想也有所關心。看似平凡的青年,在久病侵擾之下,耗盡生命光輝所創作出的作品,終於歿後開始備受各方文人雅士肯定。今日,梶井在日本現代文學中已被視為具有「古典」的地位,作品多被編入高中現代國語教科書中。

陳冠貴
專職日文譯者,國立臺灣大學日文系雙修中文系畢業,譯作橫跨手工藝、小說、生活、商管類等各領域。自我期許能優游於中日文之間,帶給讀者閱讀無礙的文字饗宴。
苦心孤譯detectivestella.blogspot.tw

名人/編輯推薦

【專文導讀】
輔仁大學日本語文學系教授.黃翠娥

【歷來文人眼中的梶井基次郎】
感覺像是藍色的深淵,冬日般陰鬱、嚴峻。但其中又飽含人心的溫暖。這個人素質很好。他的世界太豐富了。
──川端康成(日本小說家、文藝評論家,一八九九-一九七二)

梶井在觀念上不會有空洞的浮誇,也沒有激烈的跳躍,或者他本身就是不需要這些的作家。梶井的焦躁,若說是知性的,不如說,是因敏銳的感性造成的一種痛苦。人類的自然性、單純性,對梶井的焦躁而言,乍看是站在對立面,但事實上卻沒有、也不可能帶來理智上的衝突。
──小林秀雄(日本文藝評論家、編輯、作家,一九二-一九八三)

首先,第一次讀這些文章(作品集《檸檬》)時,映入我們眼中的,是他異常敏銳的神經,以及卓越的感知世界表現。
──辻野久憲(日本翻譯家、評論家,一九九-一九三七)

要說梶井作品的魅力,借一句梶井介紹貓咪耳朵時說的話:「一種無法言喻的特別物質。」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更好的形容。在短篇小說的類型中,幾乎沒有其他相似的例子了。即使要模仿、仿作,我們也不知道他的處方。
──阿部昭(日本小說家,一九三四-一九八九)

梶井基次郎的一句「櫻花樹下埋著屍體!」為日本近代文學帶來新的衝擊。「青春文學最高峰」〈檸檬〉的創作者。
──陳玫君(國立高雄科技大學應用日語系副教授

【歷來文人眼中的織田作之助】

就其實體而言,新戲作派的名稱過於輕描,無賴派的名稱則又只誇張一面,在這裡我可以暫用「反秩序派」這個名稱,但作為文學史上的稱謂是否可以固定下來,則還是需要考慮的,不過,他們不是「反體制派」,而是「反秩序派」,這是依據他們的活動特點而決定的。
小田切秀雄(文藝評論家,一九一六-二○○○)

織田的作品時至今日仍獲許多讀者支持,作品風格貼近一般百姓,使用嶄新題材,作品中塑造高度緊張感,追根究柢,是由於作者的熱情,也帶動讀者的心。
青山光二(小說家,一九一三-二○○八)

無賴派並不是在說這些作家是流氓無賴,而是在說這些過於認真的作家因為逃離過勞的壓力而身心疲憊英年早逝。
關川夏央(小說家、評論家)

寫盡庶民悲喜,戲而不虐,辛辣卻不刻薄,無賴派作家織田作之助臺灣期待已久譯作,〈天衣無縫〉尤其不可錯過。
蕭幸君(東海大學日本語言文化學系助理教授)

織田作的作品,充滿了無奈、無賴的人生風景,浮生若夢或戲如人生都不足以形容小說中的滄桑,唯有大阪這座秀吉的城市,可以創造出這樣的真實故事。
水瓶子(青田七六文化長)

總讓我想起獨步在十三大橋下的淀川畔
那個用帆布搭建,同一個時空不同的大阪
織田作則帶我去,同一個大阪不同的時空
黃信堯(導演)

導讀:在無止盡的憂鬱中追求片刻的幸福
作者:輔仁大學日本語文學系教授.黃翠娥

生平及文壇定位
梶井基次郎生於一九一(明治三十四)年二月,卒於一九三二(昭和七)年三月,享年三十一歲。從高等學校就學期間即為肺病所苦,也曾花費一年半的時間前往伊豆的溫泉旅館療養。
梶井生前在文壇上並未受到過多矚目,主要的理由是,從大正時期到昭和初期,可說是日本純文學界大豐收的年代,有自然主義、白樺派、耽美派、新思潮派的大將,另外還有其他的文壇大老,而只產出二十篇左右的極短篇作品,且多發表於同人雜誌,這樣的梶井在當時自然較難受到青睞。但是梶井過世之後,其作品的獨特魅力逐漸受到關注,前輩作家如川端康成、橫光利一、荻原朔太郎,以及同輩的小林秀雄、井伏鱒二、三好達治等都給予極高的讚譽。依據鈴木貞美(『梶井基次郎 表現する魂』)的研究,梶井的存在給予陰鬱的二戰期間對藝術仍懷抱夢想的青年們莫大的支持;而下一代作家如埴谷雄高、野間宏、島尾敏雄、小島信夫、中村真一郎、三島由紀夫等也受到梶井寫作風格的影響。今日,梶井在日本現代文學中已被視為具有「古典」的地位,作品多被編入高中現代國語教科書中。另外,透過翻譯也開始成為海外讀者所親近的作家。

創作經緯與主題
梶井一生與肺結核纏鬥,其文學作品即是在肉體惡化的狀況下如何注視到自己生命內面的一種紀錄。以下依據東京帝國大學就學期間、伊豆湯之島靜養期間、回鄉養病期間三個階段來介紹主要的代表性作品。

一、東京帝國大學就學期間
梶井的處女作當屬一九二四(大正十三)年十月完成的〈檸檬〉,翌年刊登在同人雜誌《青空》創刊號。內容述及把從水果店買來的一顆檸檬放置於京都丸善書店的畫冊上頭,將之想像成一顆炸彈,並幻想炸彈爆炸:「這該會多麼有趣啊!… …這樣一來,那家令人拘束的丸善也會被炸得粉碎吧。」此時這顆檸檬頓時化身為足以反制這個令人窒息的世界的最美麗也是最有力的武器。以此想像來拂去心中長年累月以來的鬱結。最早對本作品做出評論的小林秀雄認為〈檸檬〉的主題在於呈現「近代知識分子的頹廢與衰弱」,而作品的特色為「具有童話般栩栩如生的風味」,並且「在戲謔中完成了自己的叛逆」。
同年八月,梶井因同父異母的妹妹去世,同時也厭倦了都市生活、也為了養病,因此前往姊姊婆家所在的三重縣松阪町。寄居期間他經常前往松阪城覽景,翌年出刊了〈有城郭的小鎮〉。文中雖然提及自己疲憊、身體發熱的現象,但同時不忘傳達生活的樂趣與感動。例如,「和年輕的女孩一起出來閒逛,這在他的經歷中,也是極為稀少的事。他莫名地感到幸福。」「單純、簡明、健康的世界――現在這個世界就在他的面前。沒想到,在這樣的鄉村綠樹的樹蔭下,這個世界以更新鮮的形態存在著。」「因為留戀這令人想占有的風景、幼時的回憶,以及對於新生活的想像,時常讓他瞬間熱情洋溢,也經常讓他夜不成寐。」另外,姊夫的妹妹要回學校宿舍,家人送她前往火車站的情景,「他在心中試著描繪她們出發的樣子… …畫面很美。『在她們彼此的心中,可能期待的是這種出發的快樂吧。』接著他有種心靈洗滌的感覺。」平淡生活當中處處可見平和與溫馨,對患病的主人翁而言,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幸福的事了!
一九二五年十月,〈路上〉出刊。描述自己堅持走一條不熟悉的山崖路,雖然泥土鬆軟、險象環生,但依然勇往直前。然而環視四周,發現自己這麼艱辛的行程卻沒有人看到,「我覺得真沒意思,被嘲笑也好,我很希望有人看到自己剛才做的事。瞬間之前的敏銳心理準備,在此時轉成了悲哀的念頭。」為什麼不想折返呢?「我對於好像著魔一樣滑下來的自己感到害怕──總覺得好像看到一個名為毀滅的身影」,這裡敘述了自己的悲壯行為,以及無法分享於周遭的寂寞感。通篇蘊含「破滅性之美」:危險、不安、孤獨、寂寞,甚至已看到自己的毀滅身影,但仍無意折返,這不正暗喻著梶井拖著病體走在文學創作之路的壯舉及孤獨的人生嗎?
一九二六年十月完成〈K的升天──或K的溺死〉這部書信體作品,「我」展開回想與推理來探究K於海邊溺死的真相。文中不僅運用科學知識,「那一夜的月齡是十五點二,月出時間是六點三十分」,也引用了舒伯特及海涅的作品,讓創作更具多元內涵。從作品中,可看出梶井在面對生與死時的情感拉拔,但是,即使選擇死亡,也昇華到以「登月」如此崇高的意象來訴說病苦中的自己所願。另外,這部作品也涉及幻視的議題,而這種帶有奇妙及浪漫氛圍的恐怖感,在大正末期至昭和初期,多出現在如谷崎潤一郎、泉鏡花、稻垣足穗、內田百閒等擅長描寫都市神祕與幻想的作家作品中,可見梶井對當時的文學風潮也極為關注。另外,為何取名為K?一般認為是受到夏目漱石〈心〉一作中的K之人物形象的影響。

二、伊豆湯之島靜養期間
一九二七年梶井至伊豆湯之島的湯川屋旅館靜養,在這段期間,梶井陸續完成〈黑暗的畫卷〉、〈冬天的蒼蠅〉及〈交配〉等作品。
梶井待在湯川屋旅館期間,川端康成也正好待在附近的旅館,梶井每隔數日就前往拜訪川端,在往返路上的所見所聞造就了〈黑暗的畫卷〉。湯之島夜晚的街道、被石頭打中後散發出的柚子花香氣、夏天電燈下的青蛙舉動、溪水的聲音… …如畫卷般一一展現在讀者面前。這部作品直到一九三年九月才以回想式的形式完稿。川端康成對此作讚譽有加,認為是新興藝術派中獨放光芒的一篇作品。以下敘述黑暗的場景,令人印象深刻:
前方是令人束手無策的黑暗… …途中只有一戶人家,光線如幻燈般照在類似楓樹的樹上。… …有天夜晚,我發現有名男子走在我前面…漸漸走入了黑暗中。我以一種異樣的感動望著他。明白地說,那是一種「自己過一陣子也會像那名男子一樣消失在黑暗中,如果有人站在這裡看見了,我也會那樣消失吧」的感動,消失的男子身影是如此地感性。
這裡的黑暗意味著死亡吧!但是,作者卻以「感性」、「感動」來形容人走入黑暗的景象,換言之,期待在黑暗中尋求到令人放心的情感,也因此有了「街道的黑暗、比黑暗更濃密的樹林黑暗,這些面貌現在仍歷歷在目。每次腦海中浮現這些景象,我就不禁覺得,現在都市裡夜晚流轉的電燈光線有點骯髒。」這樣逆說式的結論。
一九二八年發表的〈冬天的蒼蠅〉,敘述在平凡、無聊的日常生活中努力探尋生物生命跡象的過程。文中提及療養期間不斷有蒼蠅在他身邊跟他一起做日光浴,「牠們『求生的意志』是多麼強大啊!牠們在陽光下也不忘交配,大概是因為牠們離死期並不遠了!」然而,自己短暫離開回來後,卻發現待在房間裡的蒼蠅因為沒有機會做日光浴而全都死亡,此時才發現原來生死這麼輕易地被裁決了,因而不免聯想到自己是否也被某個主宰者輕易地操弄著生與死。這部作品與志賀直哉〈在城之崎〉一作中描述的小生物被自己的一個玩笑動作而丟失生命,因而引發對於生與死如此接近而感嘆的情節極為雷同。
遲至一九三一年才發表的〈交配〉,後半段河鹿蛙求偶場景也是在溫泉地的實際見聞。「雄蛙的聲音愈來愈清晰。牠專心致志地鳴叫,連我的內心也跟著有所響應。… …牠在水上為了求偶而靠近雌蛙,簡直和人類的小孩找到母親撒嬌哭泣時,哭著跑過去的情景一模一樣。『啾、啾、啾、啾』,牠叫著游過去。竟有如此專心的可憐求愛者啊!」梶井對之回報以無比的讚嘆與喜悅。當時擔任雜誌編輯工作的井伏鱒二、永井龍男都對這部作品極為讚賞,認為是一部充滿感動的創作,井伏甚至讚嘆對河鹿蛙的描寫「近乎神技!」梶井在其後給友人尾崎士郎的信件中,提及自己雖然肉體狀況很糟,但對於恢復健康精神有極大的信心,自己一定要寫出能在地球上留下痕跡的作品。這些言談再再展現出梶井雖然肉體不堪負荷,但精神仍然持續維持在高昂的狀態中。

三、回鄉養病期間
一九二八年三月,因病情惡化,梶井回到大阪的老家休養。在這段期間陸續完成〈櫻花樹下〉、〈愛撫〉與〈漫不經心的患者〉等作品。
一九二八年十月完成的〈櫻花樹下〉,似乎早在東京帝國大學時期就已經有了構想。本作品由於文章過短,被收錄於《詩和詩論》中,梶井曾抱怨,明明自己強調〈櫻花樹下〉是一篇小說,卻仍被視為詩作。這部作品的開頭「櫻花樹下埋著屍體!」極具震撼效果。主人翁認為櫻花的美超過自己能接受的程度,因此感到不安,此時腦中閃過的念頭是櫻花樹下一定埋著屍體,這本是無緣由的一種奇想,但數日後在溪谷同時見到蟻蛉的交配場面及其屍體滿滿覆蓋在河灘的水面,他終於明白「櫻花樹下埋著屍體」的念頭絕非幻想。因為生與死並非兩回事,是一體兩面,有生必有死,但死亡也非意味著結束,是重啟新生命的契機。這部作品可被視為梶井從憂慮自己生命即將遠去,到了悟死後必有新生到來而得到釋懷與豁達的悟道過程。
一九三年發表的〈愛撫〉,川端康成給予極高的評價,指出雖然只是一篇有關貓及貓爪的故事,但卻是一部極聰智及優雅的創作。本篇作品呈現出一種嗜虐的樂趣,「從小時候開始,就非常想試試用『剪票鉗』喀嚓一下貓的耳朵。」並幻想把貓爪剪光會怎麼樣?「沒有爪子的貓!天底下豈有如此無依無靠、可憐可悲之物!這就像失去想像力的詩人、罹患早發性失智症的天才!這個幻想總令我感到悲傷。」換言之,透過幻想得到嗜虐的快樂,但同時從中更感受到對象物潛在的強大生命力。
〈漫不經心的患者〉一直到一九三二年一月才發表,也就是距離過世的二個多月前。主人翁雖名為吉田,但可視為是梶井本人,罹患肺病、父母經濟拮据、家中有貓、弟弟經營收音機店、父親於第二年過世等等,都與梶井的家庭狀況吻合。本部作品於文末直接說出,在結核病面前人人平等,它會「強拉硬拖病人往前走到最後的死亡終點為止」的殘酷事實。文中也顯露出梶井關心社會問題的一面,例如,提及當時得肺結核的人口很多,而且會迅速死亡,並且據聞患肺結核者百分之九十都是窮人,得不到好的醫療照顧等。梶井在給友人的書信中,曾提及他閱讀了《資本論》、《勞動與資本》等關注社會經濟主題的書籍,可知雖然帶著病體,梶井關懷社會的面向其實是極為寬闊的。

創作手法
梶井致力於吸收二十世紀西洋的新藝術,建立起獨特而具先驅性的藝術理論,再加上自身的病苦經驗,其作品的特徵即是以獨特藝術手法來述說生命故事。具體而言,梶井清楚知道自己生命即將結束,因此敏銳地透過患病期間的所見所聞,來凝視自己生命的狀態。而其中最顯著的一個思維傾向,即是雖充滿疲勞、倦怠與憂鬱,但梶井依然不斷地追求著幸福。小林秀雄在對梶井的評價中曾說過:「他是一位始終保持肯定態度的審美家」。
有關梶井文學作品的創作手法在此略提一二。首先是作品運用第一人稱敘述手法,其中又包含「獨白」及「對話」兩種特殊形式。透過獨白將自己的內心世界向外傳達,並構築出記憶、幻想以及想像等多元創作型態,完整地呈現出豐富的內在世界;另外,透過對話讓讀者在諸多場景中得以親臨其境,將思維方向或感受性與自己有甚大差距的讀者引領進入自己的作品世界中。
另外一個特色為著重感官描寫以使描繪更生動。以〈檸檬〉為例,檸檬的形狀、顏色、香氣及觸感都極鮮活地被描繪出來。而〈有城郭的小鎮〉中的一段,「小孩可以確實感受到冰冷涼蓆下,那塊土地的坑坑洞洞,腳掌感覺很舒服。而且才剛鋪好涼席,就立刻跳到上面,享受穿著衣服直接在地上滾的自由。」透過涼蓆感受到地面的觸感,再由這種觸感感受到全身的自由,這是一種單純、微妙的感覺世界的呈現。〈櫻花樹下〉中,作者為了要讓讀者明白櫻花盛開時如何對周遭傳遞出一種神祕氣息,特意舉了陀螺由高速旋轉而完全靜止的澄靜,以及音樂演奏、灼熱生殖所帶來的幻覺等三個場景,試圖引領讀者進入其獨創的感官世界中。
接下來是透過二元對立的結構及詞語來成就作品的震撼效果,這也同時是梶井表達思想與理念的最佳手法。例如〈檸檬〉就是鮮活地將青春時刻的憂鬱與色彩豐富的美麗世界交織在一起。而〈櫻花樹下〉一開頭即以櫻花與屍體的對立來吸引讀者的關注,並持續將腐爛、屍體、蛆、墳墓等負面用語,以及結婚、精液、水晶般的液體、美麗與性愛化身的希臘女神等代表新生的用詞結合在一起,以此極大的反差語詞來呈現生死一如的主題。〈黑暗的畫卷〉中採用光與暗對立的手法,但是通篇卻又以逆說方式歌頌黑暗的存在,大大挑戰了我們的日常認知。再以〈路上〉為例,行走於危險路途的過程充滿了虛幻感,但故事結尾「回家後我打開包包一看,發現裡面有不知從哪裡跑進來、沒想到會進入包包的一塊泥巴,弄髒了書本。」作者在最後加上這段來表明這是真實發生的事,這是一種將虛幻與現實連結在一起的創作手法。其他作品也出現了憂悲與感動、孤獨與昂首、死寂與溫暖等等矛盾與對立的情節,透過這樣的形式來呈現健康、正向的主題,正予人「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的棒喝效果。

目次

無法言喻的特別魅力──話說梶井基次郎… …
昭和的古典──梶井基次郎小傳與重要著作年表
導讀──在無止的憂鬱中追求片刻的幸福(輔仁大學日本語文學系教授.黃翠娥)

檸檬
有城郭的小鎮
路上
K的升天──或K的溺死
黑暗的畫卷
冬天的蒼蠅
交配
櫻花樹下
愛撫
漫不經心的患者

探尋昭和文青的小日子──梶井基次郎文學散步
本書原文版本

書摘/試閱

檸檬

一股莫名的不祥鬱結始終壓在我的心頭,該說是焦躁、還是厭惡呢?──這感覺彷彿酒後的宿醉,每天只要喝酒,都會宿醉一段時間,就是這種感覺,這可有點不妙。不妙的並非我已罹患的肺結核或神經衰弱;也不是背如火燒的欠債;不妙的是這股不祥的鬱結感。無論是多麼美妙的音樂,或是優美的一小節詩篇,這些在過去都會使我心生歡喜的事物,如今卻是再也無法好好欣賞。即使特意出門去聽留聲機,只聽了一開始的兩三小節,也會冷不防地想站起身來,宛如有什麼令我如坐針氈。因此我總是在街頭不斷流浪。
不知為何,我記得那時總深受寒酸又有美感的景物所吸引。即使是風景,我也偏愛破敗荒涼的街景;即使是街景,比起冷漠的大街,我更喜歡晒著髒衣物、或有破爛東西在地上滾、或能窺見髒亂房間的後街小巷。被風雨侵蝕最終回歸大地,在具備如此雅趣的街上,土牆崩塌的房屋成排傾斜──唯有植物生氣勃勃,偶爾會出現令人意外的向日葵,或是盛開的美人蕉。
有時候當我走在這樣的路上,我會努力讓自己有種錯覺──忽然以為這裡不是京都,而是距離京都幾百里遠的仙台或長崎──以為自己現在正身處在這樣的城市中。如果可以,我好想逃出京都,前往沒有任何人認識我的城市。首先要找個安靜又空曠的旅館房間,還有乾淨的棉被,以及散發香氣的蚊帳與漿洗平整的浴衣。我好想在那裡躺上一個月,什麼都不想。但願這裡不知不覺能變成那種城市──我的錯覺終於開始成功了,於是我開始將它塗上想像的顏料。這也沒什麼好提的,其實就是我的錯覺和破敗荒涼街道的雙重曝光疊影。而我享受在這當中迷失現實自我的樂趣。
我也開始喜歡上煙火了。煙火本身倒是第二層次,我更喜歡那些用廉價顏料製成的紅、紫、黃、藍,五花八門條紋花樣的煙火束,名為中山寺的星下、花合戰、枯芒,還有叫做老鼠花炮的煙火,裝在箱子裡一一繞成環狀。這樣的東西很奇妙地吸引我的心。
後來我又喜歡上名為津輕玻璃的玻璃彈珠,彩色玻璃上刻劃著鯛魚或花朵,也喜歡南京玉。舔舔這些珠子,對我來說是無法形容的享受。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比津輕玻璃的味道更幽微清涼?年幼時,我經常因為把那些東西放進嘴裡而遭父母斥責,那年幼時的模糊記憶,在長大成人後,也許又在落魄的我身上甦醒了吧,那個滋味洋溢著一股幽微清爽的味覺,恰似一種說不出的詩意之美。
各位應該猜到了,我根本是口袋空空的窮光蛋。雖說如此,看到這類讓人心動的東西時,為了安慰自己,還是需要奢侈一下。兩錢或三錢──就算奢侈了。我需要美妙之物──來諂媚我軟弱無力的觸角──這樣的東西可以撫慰我的心靈。
在生活尚未被腐蝕以前,例如丸善就是一處我所喜歡的地方。那裡有紅色、黃色的古龍水和生髮水,別緻的雕花玻璃杯,以及琥珀色、翡翠色的香水瓶,帶有典雅洛可可風格的浮雕花紋,還有菸管、小刀、肥皂,以及香菸。我曾經為了看這些東西耗了將近一小時,而最後我的奢侈不過是買了一枝最上等的鉛筆而已。可是對那時候的我而言,這裡也不過是一處沉悶的地方。書籍、學生、收銀機,這些在我眼中都像是討債的亡靈。
某天早晨──那陣子的我從甲朋友到乙朋友家,過著輾轉寄宿在朋友家的生活──朋友去上學後,獨留我一人在空虛的空氣中。我不得不離開他家流浪,宛如被什麼驅逐出門。然後從這條街到那條街,或者在先前說過的那種小巷中漫步,或是在大眾點心店前駐足,或是凝望著乾貨店的蝦乾、鱈魚乾或湯葉豆皮,最後我朝二条的方向往南走到寺町,在那裡的水果店停下腳步。我想稍微介紹一下這家水果店,在我所知的範圍內,這家水果店是最好的一家店。這家店絕對不算華麗,但能明顯讓我感受到水果店的特有之美。水果陳列在斜度相當大的檯上,我認為那塊檯面應該是陳舊的黑漆木板。上面陳列的水果,宛如某種華麗美妙的快板流動音樂,被擺在一看見人就會石化的蛇髮女妖鬼怪面前──凝固了那樣的色彩和那樣的分量。青菜也堆積如山,愈靠內愈高──其實那裡的紅蘿蔔葉子極為美麗,還有醃漬在水中的豆子和慈菇。
此外這家店最美的時間是夜晚。寺町通畢竟是條鬧街──話雖如此,感覺還是比東京或大阪寧靜多了──大量櫥窗的光照耀著馬路。卻不知為何,只有那家店的周圍出奇地黑暗。這家店本來就因為有一側鄰接較暗的二条通街角,昏暗是當然的,但連隔壁位於寺町通上的那一戶都很暗,我就不明白了。可是我認為要是這家店不昏暗,也不至於那麼吸引我了。另一個原因是這家店突出的房檐,宛如戴著壓低到眼眉上的帽子──與其說這是種形容,不如說房檐上也是一片漆黑,甚至讓人不禁覺得,「這家店怎麼把帽檐壓得那麼低呀」。因為周圍一片漆黑,店面開啟的幾盞電燈,顯得絢爛如驟雨傾注,恣意照亮美麗的風光,無比奪目。裸露的電燈光線宛如使勁把細長的螺旋棒刺入眼中,站在這樣的大街上,或透過附近鎰屋二樓的玻璃窗眺望這家水果店,那景致時常讓我感到饒富興味,在寺町當中也是很稀有的。
那天我一反常態地在這家店買了東西,因為那家店很稀奇地擺出了檸檬。檸檬算是極為常見的水果,但這家店只是家雖不算寒酸卻很平凡的蔬果店,以往我很少看到檸檬。我真的很喜歡那顆檸檬,喜歡那單純的色澤,那顏色彷彿是從顏料軟管擠出的檸檬黃凝固而成,也喜歡那小巧的紡錘型外觀──結果我決定只買一顆檸檬。之後的我往哪裡?又是怎麼走去的?我在街上走了很久。始終壓在我心頭的那個不祥鬱結,在我手握那顆檸檬的瞬間,似乎開始有些緩解,我在街上感到非常幸福。那樣執拗的憂鬱,因為這樣的一顆檸檬就得以解憂消愁──或許令人不可置信,但卻弔詭得千真萬確。話雖如此,人心實在是不可思議啊!
那顆檸檬的冰冷是無可形容的暢快。那陣子我的肺結核惡化了,身體總是在發燒。為了向朋友賣弄我發燒的體溫,我會試著和他們握手,而我的手掌比任何人都還熱。可能是因為這麼熱吧,檸檬從我握住的手掌把涼意滲入體內,令我十分爽快。
我拿起這顆果實到鼻前聞了一遍又一遍,可以想像它的產地是加州。我的腦海中斷斷續續地浮現,學習漢文時〈賣柑者言〉中所寫的「煙撲口鼻」。接著我深深吸入滿腔的芳香空氣,沒想到未曾深呼吸滿胸的我,身體和臉上都升起溫熱的血液餘熱,總覺得渾身的幹勁都醒來了。
其實我甚至覺得那種單純的沁涼,那種觸覺、嗅覺和視覺,剛好符合我好久以前就一直在追尋的感覺,這讓我感到很不可思議──這就是我那時的心境。
我已經輕快激昂地在大街上彈跳,走起路來甚至有種類似驕傲的心情,並在腦海裡浮現身穿華麗服飾、在街上闊步前進的詩人。我時而把檸檬放在髒手巾上,時而貼在斗篷上,時而衡量顏色的反射,或者想起此事,
──也就是它的重量──
這個重量正是我老是遍尋不著的東西,毫無疑問地,這是可以換算成一切善美之物的重量,出於一種自以為是的幽默心理,我有這種荒唐的想法――總之,我很幸福。
不知道我怎麼走的,又走過哪些地方,最後我站在丸善的前面。平常避之唯恐不及的丸善,這時我卻能一派輕鬆地走進去了。
「今天就進去看看吧!」於是我大方地走了進去。
可是不知為何,心中原本滿懷的幸福之情卻逐漸散逸。無論是香水瓶或菸管,都不是我的心之所向。憂鬱開始籠罩著我,我覺得應該是自己走太多路累了。我試著走到畫本的書架前,結果竟然覺得畫集的重量難以承受,我甚至需要比平常花更多力氣才能取出畫冊!可是我還是一本一本地抽出來看看,雖然打開書來,卻沒有心情仔細翻閱。然而我卻像被詛咒一樣,又抽出下一本書,但這本也一樣不太想看。雖然如此,如果沒把書翻得啪啦作響就覺得心裡過不去,直到我再也受不了才放下書來,甚至無力再把書放回原位。我重複這麼做好幾次,到了最後,我選的是平常最喜歡的安格爾 那本橙色的沉重厚書,但仍舊因為更加難以忍受而放下了──這到底是什麼詛咒啊!手部的肌肉還留有疲憊感,我變得憂鬱,望著那疊自己抽出的書堆。
以前那麼吸引我的畫本現在是怎麼了?眼睛掃過一頁頁畫本後,環視再尋常不過的四周景象時,那種奇妙而格格不入的感覺,是我以前喜歡的體驗……。
「啊,對了對了。」此時我想起袖兜中的檸檬。來試試看把書色彩凌亂地堆起來,再擺上這顆檸檬吧。「就這麼辦。」
我剛才輕快激昂的感覺又失而復得了。我信手把書堆起來,又手忙腳亂地弄倒,再匆忙地堆疊起來。有時抽本新的書加進去,有時把書取下。這座奇怪的幻想之城,在每次堆積之間變紅又轉藍。
最後終於完成了。接著我抑制著輕輕跳動的心臟,小心翼翼地在這座城牆的頂端放上檸檬,結果非常成功。
放眼望去,這顆檸檬的色彩彷彿把雜亂無章的顏色層次默默吸進了紡錘形的體內,而顯得澄澈皎潔。我總覺得丸善店裡那滿是塵埃的空氣,唯有在這顆檸檬的周圍不尋常地緊張著。我望著這景象好一陣子。
突然間,我心生第二個點子。不如說,這個奇妙的陰謀把我嚇了一跳。
──放著這堆畫本不管,我一臉若無其事地離開──
我有一種奇特心癢難耐的感覺。「要走了嗎?沒錯,走吧!」於是我大步流星地走出店家。
奇特心癢難耐的感覺讓我在街上不禁發笑。如果我是一名在丸善的書架上裝設了閃亮金黃色炸彈的奇怪壞蛋,再十分鐘後,那家丸善就會以美術書架為中心發生大爆炸,這該會多麼有趣啊!
我熱衷於尋思這樣的想像。「這樣一來,那家令人拘束的丸善也會被炸得粉碎吧。」
接著,我沿著被風格奇特的活動寫真 電影廣告招牌妝點大街的京極向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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