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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圈是我的,我是你的(全3冊)(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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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圈是我的,我是你的(全3冊)(簡體書)

商品資訊

人民幣定價:89.8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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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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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1.謝謝我的那束光,我永遠愛你。
2.生死看淡不想營業的冷漠愛豆X哥哥值得最好的我要把所有資源都給哥哥的大佬粉絲 雙重生
救贖與被救贖;彼此點亮人生,互相成就。
3.晉江文學城超人氣作品,20萬+收藏,經典娛樂圈文,全新修訂,番外全收錄。


許摘星的偶像岑風是娛樂圈內冉冉升起的新星,她堅信偶像的光芒有一天會被所有人看見,可她沒能等到那一天。岑風身患抑鬱症,他所遭遇的不公後來被爆出來:原來他是被收養的孤兒,原來他的生父是殺人犯,原來他再不碰鋼琴是因為小手指是被隊友故意踩斷,原來他被隊內霸淩,得罪高層,導致資源被瓜分……原來她捧在手心都怕碎了的寶貝,被人這樣踐踏,遍體鱗傷。
半年後許摘星重生,這一年,她高一,距離岑風自殺,還有十年。
我用這十年,為你鋪一條康莊大道,所有傷害過你的人,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哥哥,這一次,一起走花路吧!

因抑鬱症自殺的岑風,重生到了十年前。重活一世,他終於明白曾經那些希望有多可笑,在未來等待他的,從來都不是鮮花和美好。他撕下偽裝,丟掉人設,只等合約到期遠離這個虛偽的名利場。
曾經的岑風沒有資源,被人排擠,永遠是一個邊緣化的人物。
現在的岑風……
經紀人:“岑風!公司讓你C位出道!”
“岑風!有個大型綜藝邀請你當常駐嘉賓!”
“岑風!張導的新戲點名要你演男主角!”
“岑風!這些頂級廣告你想接哪一個隨便挑!”
岑風:“……”
這些資源都哪兒來的?

作者簡介

春刀寒

晉江文學城高人氣言情作者,2019年晉江年度盛典最受歡迎作者。已完結《老婆粉瞭解一下》《穿成大佬的小仙女》等諸多高人氣作品。

 

名人/編輯推薦

他們總是用柔軟的部分面向對方,摘星在作為許總時的雷厲風行是為了給岑風最堅強的後盾與保護,她看向岑風的眼神,永遠是最赤誠的愛。岑風淡漠的眼光是他對世界最真實的態度,唯有看向摘星時,世界才美好起來,因為摘星就是他的全世界,唯有看向那個有意義的世界,才能在內心充滿愛。——讀者兮黎安

太陽在白天,把世界照得好亮好亮,星星在夜晚,群星如沸。
我們都知道,有些星星的光,是太陽給予的,所以許摘星當初,靠著岑風堅持了下來。
所以後來許摘星創造了一個星辰帝國,將而今以失去燦爛的可稱月亮的岑風環繞,將之妝點。——讀者我在面壁

目次

第一章 重遇
第二章 新生
第三章 維護
第四章 嬋娟
第五章 辰星
第六章 夢想
第七章 許董
第八章 大學
第九章 少年偶像
第十章 選秀
第十一章 比賽
第十二章 熱愛
第十三章 C位
第十四章 全網心疼
第十五章 成團出道
第十六章 頂流
第十七章 團綜(上)
第十八章 團綜(下)
第十九章 相處
第二十章 散團
第二十一章 秘密
第二十二章 掉馬
第二十三章 話劇
第二十四章 合體綜藝
第二十五章 電影
第二十六章 表白
第二十七章 官宣
第二十八章 戀愛綜藝
第二十九章 荒原
第三十章 幸福起點
番外一 求婚
番外二 爸爸哪去了(一)
番外三 爸爸哪去了(二)

書摘/試閱

第一章 重遇
岑風死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許摘星都在做同一個夢。
夢裡的少年坐在緊閉著的房間裡翻一本書,腳邊的木炭無聲地燃燒,吞噬最後的氧氣。許摘星就站在門外,拼命去捶那扇無形的門。
可她毫無辦法。
岑風抬頭看過來,沖她笑了一下,然後將書丟入火盆,火苗舔舐上來。許摘星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吞噬,然後在號啕大哭中醒來,全身疼得發抖。
岑風已經走了半年了。
半年時間,在新聞層出不窮的娛樂圈,“岑風”這個名字已經鮮少被提及。然而他剛去世那會兒,關於他的消息曾霸佔了各大門戶網站的頭條整整一周,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為他鳴不平。
那時候,知道她喜歡岑風的朋友都來安慰她。
他們重複說著岑風遭遇的一切,不僅同情他,還同情他的粉絲。末了,他們告訴許摘星看開點兒,畢竟岑風只是一個“你我本無緣,全靠我花錢”的偶像而已。
以前為了岑風張牙舞爪地掐架的許摘星,什麼也沒反駁。
人總是健忘的,為岑風聲討的網友在資本的干涉之下銷聲匿跡,連他的粉絲都有了新的偶像。許摘星也漸漸不再提起他,好像自己從未用全力愛過一個少年。
只是有時候,她放空思緒發著呆,反應過來時,眼淚會流了滿臉。
同事問她:“摘星,你怎麼了?”
她怎麼了?
她也不知道,只是感覺心臟空空地疼,像被刀子剜走了一塊。

傍晚下起了小雨,照顧許父的保姆朱阿姨打了電話過來:“摘星,回來吃晚飯嗎?我給你爸煲了雞湯。”
許摘星拖著化妝箱下樓梯:“今晚跟妝,新娘子家在郊外,不回去啦。你跟爸吃吧。對了朱姨,樓下快遞箱裡有我同學從國外代購的蜂蜜,你取了給爸兌一碗,睡前喂他喝。”
朱阿姨應了,掛了電話。
許父自從七年前突發腦中風就一直癱瘓在床,早些年都是許摘星親自照顧他,這兩年她事業上升,賺了些錢,才給許父請了保姆。
雨不大,她拖著化妝箱去街邊打車。
在許摘星等紅綠燈的時候,旁邊有名婦女抱著孩子在打電話:“二期財務報表我已經交上去了,現在改預算怎麼來得及?陳總那邊審批都過了!”她抱著孩子又撐著傘,手機拿不穩,索性把懷裡的小女孩放下來,“這個你跟我說沒用!早幹什麼去了?”
小女孩看著有三四歲,手裡拿著個溜溜球。許是雨水濕了小女孩的手,溜溜球滾落出去,順著斑馬線一路往前滾。
小女孩歪歪倒倒地去追溜溜球,不遠處的越野車鳴著笛飛速駛來,小女孩的媽媽還在打電話。許摘星回完微信抬頭一看,剛反應過來,人已經沖了過去。
許摘星只記得自己把小女孩推向一旁,緊接著腰部狠狠一痛,五臟六腑像是移了位,一股甜腥味湧上喉嚨,然後她就失去了意識。
都說人在死前,腦海中會浮現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人和事。可生死瞬間,許摘星連回顧一生的時間都沒有,直接痛死了過去。
人們的尖叫聲、小孩子的哭喊聲、尖銳的刹車聲籠罩了這個雨後的黃昏。

許摘星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了很多年前,媽媽還沒有因食道癌而過世,爸爸還沒破產、腦中風的時候,她過著令人豔羨的富裕生活,可以毫無顧慮地去追求自己的夢想。
她夢見了她那一屋子的限量款芭比娃娃、她親手給娃娃做的漂亮衣服,還有她放在書桌上的青少年服裝設計大賽金獎的獎盃。
她夢見她高三的時候拿到了皇家藝術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就在她高高興興地準備去國外讀大學的時候,母親被查出已到了食道癌晚期。
父親風投失敗,虧損巨大,最後連給母親治病的錢都拿不出來。而那些曾經對他們熱絡、討好的親戚,都在此時閉門不見,包括誆騙父親參與風投的許家二伯。
許父變賣公司的資產給許母治病,而許摘星放棄出國,參加高考,考上了B市的藝術設計類大學。
可母親的病已經到晚期,再多的錢也挽救不了母親的生命。母親過世,父親破產,一夜白髮,突發腦中風癱瘓在床。
那一年,許摘星剛滿十八歲,已經不得不挑起家裡的全部重擔。
她看到在泥淖裡艱難前行的自己,當身邊年齡相仿的同學面對的是戀愛、美食、旅遊、追星時,她面對的卻是債主的追債和銀行的貸款以及父親大筆的醫療費。
她不想放棄設計夢想,一邊上學一邊打工,每一天連喘氣都覺得累。
大一那年冬天的某一天,她因為要交設計作業而晚回家一個小時,癱瘓在床的父親想喝水,掙扎著去拿水杯時打翻了開水瓶。
等許摘星回到家時,父親已經疼暈過去。她打120將父親送到醫院,醫生告訴她父親是重度燙傷。
許摘星記得,那天晚上下了雪。
她就蹲在醫院的走廊上,拿著一遝顯示著昂貴費用的醫療單,捂著臉無聲地哭了。
她堅持不下去了。
她覺得好累好累。
她拿走了隔壁病床阿姨削水果的小刀,打算找個沒人的地方了結生命。
那晚下了大雪,特別冷,她坐在冰冷的石臺階上,一邊哭一邊將刀子對準自己的心口。
街對面是一座大廈,大廈上有一塊巨大的LED屏。
光亮起來的時候,刀尖就要刺入她的心臟。
許摘星就在這白光中抬起頭,看見了LED屏上的少年。
他穿著白色毛衣,彈著鋼琴,黑髮細碎、柔軟,像矜貴又溫柔的王子,在對著她的方向笑。
那樣好看的笑容,像照進這暗無天日的寒夜裡的一束陽光,給她冰冷的心帶來了溫暖。
人真是很神奇的生物,自殺的勇氣突然就沒了,她像被嚇到了一樣,慌忙丟掉了手中的刀,仰頭呆呆地看著那個彈琴的少年。
LED屏上的畫面只有十幾秒,沒有人知道,在這個冰冷絕望的寒夜裡,那十幾秒給了她什麼樣的力量。
畫面裡彈琴的那個人叫岑風,是剛出道的明星,是一個溫柔、愛笑的少年。
在那些撐不下去的日子裡,岑風就是她的整個生命裡唯一的光。
再艱難的境地,想想他,她也就熬過去了。
借著這束光,她走過了最難熬的那段歲月。雖然如今欠債仍未還清,父親仍未痊癒,可一切都在變好,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喜歡岑風這件事,讓她蒼白無力的生活又有了色彩。
她期望有一天,能帶著自己的作品站在岑風面前,驕傲地對他說:“哥哥,看,我做到了。”
她想對他說:“謝謝你的出現,謝謝你彈琴給我聽,謝謝你讓我沒有放棄自己,謝謝你讓我成為這樣的自己。”
可是,這個給了她這麼多希望的少年,早已半隻腳踩入死亡的深淵。
多可笑。
她天天喊著、吼著要“保護哥哥”“保護我們的寶貝”,卻連他得了抑鬱症都不知道,卻連他強撐著的笑容下的痛苦都沒看出來。
她依舊那麼自私地從他的笑容裡汲取力量,擁護著虛幻的假像。
更可笑的是,這層假像被撕破後,她除了痛哭、難過,什麼都不能為他做。
她再也見不到岑風了。
那個她用盡生命去熱愛的少年。

“摘星?摘星!醒醒!天哪,你是流口水了嗎?我的小說!我的英奇!全被你的口水打濕了!你給我起開!起開!”
耳邊嗡嗡地響,許摘星感覺腦袋一重,一隻肉乎乎的手拍在了她的臉上。
“許摘星!給我起來!我這是新版!你知道我排了多久的隊才買到嗎?”
耳邊這聒噪的聲音,怎麼那麼像她高中時期的同桌程佑?
許摘星掙扎著睜開了眼。
一瞬間,黃昏的光透過教室的玻璃窗漫進眼底。
穿著校服追逐打鬧的同學、桌面堆滿書本而顯得雜亂的課桌、歪歪扭扭的過道,這一切陌生又熟悉,存在于許摘星很多年前的記憶裡。
許摘星使勁眨了下眼,又不可思議地看看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腰。
旁邊的程佑還在心疼自己排了幾個小時的隊才買到的新版《狼的誘惑》,拿出帶著香味的紙巾小心翼翼地搌幹了書頁上的水跡,然後一臉嫌棄地看過來。
許摘星還蒙著,眼角淚痕明顯。
程佑一下開心了:“不是口水?太好了!不對,摘星你咋了,怎麼睡個覺還睡哭了?”
許摘星艱難地喊出她的名字:“程佑?”
她們高中畢業後就沒聯繫了,已經許多年沒有叫過這個名字,許摘星不知道自己記錯沒有。
程佑疑惑地湊過來,戳戳她的臉道:“你怎麼了?怎麼傻乎乎的?”
上課鈴在耳邊響起。
程佑趕緊把小說塞進課桌,拿出這一堂課要用的書。許摘星看見了書上的幾個大字:高一數學。
高一?
十年前?
這是夢嗎?
高中的數學老師曹菊梅踩著鈴聲走進了教室,她還是許摘星記憶中的模樣:燙著時下流行的小鬈髮,聲音細又尖,有著屬�數學老師的刻板和嚴厲。
“都給我坐好了!一天天的,心思都不在學習上!劉青山!說的就是你,你還笑!把腿給我拿下來!當教室是什麼地方,還蹺二郎腿?要不要再給你泡杯茶?”
同學們哄堂大笑。
曹菊梅用課本重重地拍了拍講臺,驚起漫天的粉筆灰:“都坐好!下面開始講課,把書翻到2.2章,今天學對數函數。”
四周響起唰唰的翻書聲。
程佑翻好了書,見許摘星還愣著,用筆頭戳戳她的胳膊,壓低聲音說道:“發什麼愣呢?想被曹老師點名?”
許摘星終於從茫然中一點點清醒。
她動作有些僵硬地翻開書,盯著書上遺忘多年的函數公式,心跳一下下加快。
這不是夢,是真的。
她回到了十年前。
媽媽還沒得病,爸爸還沒癱瘓,家裡還沒破產。
岑風……還活著。
她愛的人都還活著。
一切都還來得及。

數學課是最後一節課,放學鈴一響,許摘星匆匆地跟程佑說了聲再見,拽著書包就往家裡趕。
這個時候她和家人還住在本市的別墅區玫瑰園裡。
玫瑰園,S市老牌的富人區,業主都是政界、商界的成功人士。她高三那年,許父低價出售了這套別墅用來償還貸款。
許摘星高中畢業後就沒來過這裡,怕觸景生情,但回家的路刻在記憶的最深處,下了車之後她便迫不及待地一路狂奔,到家門口時反而遲疑了。
她多怕這是一場夢呀。
她盯著貼著“福”字的門看了好久,心跳平穩後才慢騰騰地拽過書包,伸手進去掏鑰匙。她剛拉開書包的拉鍊,防盜門啪的一聲從裡面打開了。
許摘星渾身緊張,呆立在門口。
戴著圍裙的中年婦女提著兩包垃圾,開門後看見了她,笑著說道:“摘星放學啦,我扔完垃圾回來就炒菜,今天有你愛吃的糖醋小排。”
許摘星嗓子眼兒緊巴巴地問:“劉姨,我爸媽在家嗎?”
保姆劉阿姨已經走下臺階:“你爸剛回來,你媽打電話說加班,不回來吃飯了。對了,你二伯也來了,還給你帶了進口巧克力呢。”
許摘星回家的喜悅瞬間被“二伯”兩個字沖散。
許家破產的罪魁禍首,就是她這個二伯許志文。
許父當年趁著國家鼓勵個體戶,搭著政策的春風創建了星辰文化傳媒公司。那時候做廣告的公司不多,星辰傳媒逐漸壟斷了S市的廣告行業,成為傳統媒體的龍頭老大。
但隨著新媒體的興起,傳統媒體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上一世的許摘星這時還小,並不知道父親的公司已經開始逐年虧損。
就是這個時候,許志文誘騙許父進行風投。
許志文是許家唯一留學回來的高才生,許父雖然生意做得大,但是沒上過幾年學,性格也耿直,對信任的二哥毫不設防,開始將資金轉入風投行業。
但他不知道,其實許志文的資金鏈已經出現巨額赤字,拉許父進來,只是為了彌補他的虧損。後來許志文憑著許父轉入的資金成功脫身,卻讓許父越陷越深。
決定送母親出國治療的時候,許摘星陪著父親去敲二伯家的門。
許志文那噁心的嘴臉她到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老三,不是二哥不幫你,二哥真沒錢。你虧了,我也是受害者呀。投資嘛,當然有風險,你怎麼能怪我呢?”
說著沒錢的許志文,在許父變賣公司的第二天,給兒子買了一輛限量版跑車。
許父老實,知道這件事後只是抹了一把淚,跟許摘星說:“不怨他,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不怪別人。”
許摘星一直記得這句話,最困難的時候,也再沒有向許家的親戚開過口。
多年來不願回憶的記憶全部湧入大腦,幾乎讓許摘星有一種怒髮衝冠的感覺。
她氣得頭皮疼。
算算時間,這一年就是許志文誘騙許父進行風投的時候。
難道就是今天?
許摘星鞋都來不及換,直沖向二樓許父的書房。她沖到門口的時候,正聽見許志文說:“你可以先跟著我投一小筆資金試試水。這個項目我跟了很久,沒日沒夜地加班加點,賺錢的好機會當然是先想著自家人。”
許父拿著看也看不懂的金融文件樂呵呵地說道:“行、行、行,那我先……”
“爸!”許摘星推門而入。
許父抬頭看過來,還沒有被病痛折磨的中年男人意氣風發,濃眉大眼,顯得精神抖擻,對女兒說道:“放學啦?餓不餓?你二伯從國外給你帶了巧克力,你先去吃幾塊墊墊肚子。劉嫂呢?快讓她炒菜。”
再見這樣的父親,許摘星的眼淚差點兒奪眶而出,但因許志文在旁邊,她生生忍住了,悶聲說道:“我不喜歡吃巧克力。”
許父看出她的不對勁,放下文件走過來問:“怎麼了?感冒啦?”
許摘星暫時還沒想到怎麼阻止父親投資,於是趁機說道:“不知道,但是頭暈暈的,胃裡難受。”
許父一下緊張起來:“是不是吃壞什麼東西了?還是著涼了?叫你多穿點兒你不聽!”他趕緊扶住她的肩膀,“快回房間躺著。劉嫂,劉嫂,拿溫度計上來!”
許父走到門外才想起許志文還在,回頭說道:“二哥,你先自己坐一會兒,摘星這丫頭真是讓人不省心。”
許志文覺得這個小侄女今天的態度不對勁,但也沒多想,點點頭道:“要我找醫生過來嗎?現在的孩子就是身體素質差,跟我們當年比不了。”
許父擺手道:“不用,先讓她躺一會兒,量量體溫,嚴重的話得去醫院。”
許志文便沒再多說,下樓去客廳坐著了。
許摘星的房間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一進房間,她感觸更多,再也忍不住了,眼眶一酸眼淚就下來了。許父正給她倒水呢,見寶貝女兒哭了,急得差點兒摔了杯子:“怎麼啦?很難受嗎?走,咱現在就去醫院!”
等他走近,許摘星伸手抱住父親,將頭埋在曾經被她嫌棄的啤酒肚上:“沒有,我就是突然好想你,想媽媽。”
“你這孩子……”許父的內心一時滾熱,他摸摸她的腦袋,誠懇地保證道,“爸爸以後一定少加班,多回家!”
許摘星知道他這段時間正在為公司日漸下降的業務奔波。任何傳統行業在面對新趨勢時都會式微,許父不是個精明的生意人,沒能把握住改革更新的時機,現在她回來了,必然要插手。
她不僅不能讓父親參與風投,還要挽救星辰傳媒,甚至看有沒有機會讓父親投資房地產行業。現下正是房地產開始蓬勃發展的時候,簡直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可她現在只是個高中生,在大人眼裡唯一重要的事就是學習,想插手父親的公司和資產,簡直是做夢。
許摘星頓覺道阻且長。
許父一看她的神情,立刻安排她躺下,跑出去給許母打電話:“摘星病了!對,我看挺嚴重的,又是哭又是皺眉的,還說想爸媽了!是不是上高中後壓力大了?對、對,你趕緊回來!”
許母是S市當地日報的主編,跟許父的公司一樣,紙媒遭受的衝擊更大,日報的銷量每年直線下降,許母變著花樣地改革,還是追不上新媒體的發展速度。
她的性子風風火火的,掛了電話不到半小時她就趕回家了。
許摘星在床上就聽見了樓下許母的聲音:“老許,摘星吃藥沒?喲,二哥也在呢,你坐著,我先上樓看看摘星去。這丫頭,我天天讓她多穿點兒、多穿點兒,她就是不聽!看,把自己作病了,打針挨痛的還不是自己!”
許母的聲音由遠及近,很快許母便推門進來了。
許摘星眼淚汪汪地喊了聲“媽媽”。
許母責備地看著她,語氣卻柔了:“叫你不聽媽媽的話,凍感冒了吧?還有哪裡難受不?你這丫頭,真是一天都不讓人省心的。”
再次聽到熟悉的念叨,許摘星真想撲進她媽懷裡哭個三天三夜。
好在她這些年心性鍛煉得很堅韌,千般心緒只化作一句話:“媽媽,我以後都聽你的話!”
許母大驚失色道:“哎喲,真出問題了?老許!老許你快上來!我看得去醫院!”
許摘星:“……”
最後許摘星含著溫度計再三保證自己沒問題,又喝了兩包感冒沖劑,穿上了厚實的外套,才跟著許母下樓吃飯。
許志文還沒走,正坐在飯桌前跟許父聊天。
看到許摘星過來,許志文笑吟吟地問:“摘星好點兒沒?我看你們這些孩子就是太懶了,不喜歡運動,要是每天早上出去跑幾圈,就什麼病都不會有了。”
許摘星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二伯這麼說,難道朝陽堂哥每天早上都出門跑步了?”
許志文被她噎了一下。
許父瞪了她一眼:“怎麼跟你二伯說話的!”
許志文呵呵笑了兩聲:“沒事沒事,孩子還小,都這樣,我家那小子現在都上大學了,還不是一樣不讓人省心?”
話題被蓋了過去,許摘星眼神都不想給他一個,埋頭吃飯。
劉阿姨做的糖醋小排,她好多年都沒吃到了,真好吃。
許志文和許父一邊吃飯一邊聊天,聊著聊著又說到了投資的事,許志文剛起個話頭,許摘星突然抬頭朝許母道:“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吃飯要細嚼慢嚥,不要喝太燙的東西!”
許母性格急,吃飯也急,後來會得食道癌,跟她的飲食習慣有很大的關係。
許摘星給許母夾了塊小排,又把許母面前盛滿熱湯的碗移開:“涼一會兒再喝,太燙了對食管不好。”
餐桌邊的人都愣了一下,許母神情複雜地看著碗裡的排骨。
女兒居然會給她夾菜了?還會關心她的身體了?
許志文向來會說話,不然也不會騙得許父團團轉,立即誇獎道:“剛才還說摘星不懂事,你看看,都知道關心媽媽的身體了,是真長大了。朝陽真該跟他妹妹學學。”
許父連連擺手,謙虛地說道:“她也就在外面人面前裝裝乖,這丫頭皮得很。現在她升了高中,我們要操心的事一大堆。”
兩人就兒女的教育問題又聊了一會兒。
聊著聊著,許志文又把話題扯到了投資上面:“老三,振林那個項目……”
許摘星:“對了,爸,學校這週五開家長會,你有時間嗎?”
許父看過來:“家長會?上個月不是剛開過嗎,怎麼又要開?”
許摘星聳肩:“高中唄,都這樣。”
許父沉吟著道:“行吧,我把週五的時間空出來。”
再次被打斷的許志文:“……”
一頓飯就在他不斷提起話頭、許摘星不斷打斷的過程中結束了。臨近冬天,天黑得早,吃完飯許摘星又讓許父上樓給她的卷子簽字,許志文不敢表現得太急切,又找不到留下來的理由,只能告別離開。
出門後他越想越不明白。
這個小侄女怎麼好像一直在針對他?
這沒道理呀。
老三家這個女兒從小富養,性子天真爛漫,雖說平時有點兒恃寵而驕,但單純又幼稚,許家的所有人對她寵著、哄著,他逢年過節送給她的禮物可都沒斷過呢。
他哪裡惹到她了?
他想了一路,剛上車,兒子許朝陽就打電話過來,一開口就要錢。
許朝陽現在上大一,一個月兩千的生活費都不夠他用。許志文正在氣頭上,沖著電話劈頭蓋臉一頓罵,把許朝陽罵火了,居然跟他爹對罵起來。
許志文氣得血壓飆高,摔了手機。
而許家,首戰告捷的許摘星以寫作業為由鎖上了房間的門,拿出了一個嶄新的筆記本,開始整理新的人生。
一、媽媽的病要預防治療。食道癌的潛伏期是一到兩年,要監督她按時去醫院檢查。
二、阻止爸爸參與風投,想辦法讓他投資房地產行業。
三、改變星辰傳媒的運營模式,引進新媒體,不能讓爸爸的心血走向倒閉。
許摘星抿了抿唇,一筆一畫地寫下那個名字。
四、去見岑風。
去見岑風,她什麼都不做,只要偷偷看一眼,看他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上就夠了。

這個時候的岑風,還是個默默無聞的練習生。
五年之後,他會以S-Star男團成員的身份出道。S-Star男團全稱Senven-Star,也就是七顆星星的意思。
S-Star這個團剛出道的時候並沒有大火,是一個沒多少人知道的團隊。直到後來組合中有三個人參加了一檔音樂選秀節目,才趁勢帶火了這個團。
岑風就是這三個人中的一個。
許摘星上一世在那個下雪的深夜,看到的那段岑風彈鋼琴的視頻,就是那個選秀節目宣傳片中的一段。
只是後來岑風並沒有在那個選秀節目中成功晉級,止步于全國十強,而他的另外兩個隊友成功躋身前三名,開始走紅。
S-Star的活動逐漸多起來,岑風的個人資源很少,參加團內活動時也從來不爭不搶,面對鏡頭時總是笑著的。
路人都說他是團內最透明的人,可只有粉絲知道,每當他有大火的趨勢,就會莫名其妙地被“限流”。有一次他好不容易因為顏值逆天的“路透圖”上了熱搜,粉絲還來不及控評,熱搜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黑料”。
粉絲也曾猜測他是不是遭到了打壓和針對,可岑風從來沒有在公眾場合表露過一絲負面情緒,他們除了聲討垃圾公司不作為,別無他法。
大多數人對他的瞭解,僅限於他長得不錯以及那些莫須有的“黑料”。
只有粉絲知道他有多好,他唱歌有多好聽,跳舞有多好,對他們有多溫柔。
粉絲經常感歎:“什麼時候我們哥哥才能上一次熱搜第一呀?”
後來,岑風終於上了熱搜第一,還是全網爆火的程度。
卻是以死亡的方式上的。
如果可以,他們情願他永遠默默無聞。
岑風死後,通過對他的助理電話採訪的隻言片語,通過營銷號的挖掘,通過他的公司內部匿名人士的爆料,粉絲才知道他們的寶貝都經歷了什麼。
岑風的鋼琴彈得很好,他彈鋼琴的時候最吸引人。
可是選秀節目之後,粉絲再也沒看過他彈鋼琴。有一次訪談,記者問起這件事,他只是笑著說沒有機會。
後來通過內部匿名人士的爆料,粉絲才知道他的小手指被隊友故意踩斷,這輩子都彈不了鋼琴了。
哪個隊友?爆料人沒說。
每個明星都有粉絲維護,許摘星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聽說岑風死後,他的殺人犯生父大鬧經紀公司,不為兒子討公道,只要求巨額賠償。工作人員說,岑風死前,他生父已經來鬧過很多次,甚至堵在岑風家門口,不給錢就不讓岑風出門。
而且,原來他們之前猜測的打壓並不是假像,屬�岑風的資源全部被分給隊友,而他還要幫隊友的“黑料”背鍋。S-Star一旦有“黑料”,到最後都會變成是岑風乾的。
一件件、一樁樁事,揭露了那個名利場有多黑暗。粉絲聲討公司,聲討隊友,聲討曾經“網暴”岑風的網友和蹭熱度的營銷號,可最後,誰也沒有得到懲罰。
他有抑鬱症是真的。警察在他家發現了大量治療抑鬱症的藥。
他自殺是真的。他鎖死了門窗,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粉絲能去懲罰誰呢?
該火的人繼續火,該“糊”的人繼續“糊”,經紀公司依舊不斷地造星,只是偶爾緬懷他,以顯人情。
娛樂圈人氣最旺,也最無情。
以前的許摘星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粉絲,面對這些不公,無能為力。如今她重回年少時光,一切都有機會。
既定的軌道無法扭轉,那她就努力掃除這條軌道上的陷阱與障礙,讓那些糟糕的事情永遠沒有發生的機會。
現在的岑風遠在B市訓練,她要等週末放假了才有機會過去。目前迫在眉睫的事,還是阻止許父把錢拿給許志文。
許摘星寫著大大小小的計劃,一直做到淩晨,才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早,劉阿姨上樓準備叫許摘星起床上學——許摘星是個賴床專業戶,每次都要磨蹭很久。結果劉阿姨剛走到二樓,許摘星就已經穿戴整齊地出來了。
少女精神抖擻,紮著高高的馬尾辮,眼睛晶亮,元氣滿滿,開開心心地跟她打了個招呼,下樓去吃早餐了。
劉阿姨有點兒懷疑人生。
許摘星吃完早飯出門上學,看著濛濛亮的天空,第一次覺得早上的空氣如此清新。
這種興奮只持續到教室,學習委員讓她交作業的時候。
許摘星:“還要寫作業?”
學習委員:“你是不是對自己高中生的身份有什麼誤會?”
許摘星沖著滿臉困意地走進教室的同桌求救:“程佑,快把數學卷子借我抄一抄!”
程佑的瞌睡瞬間就醒了:“你再說一次,你要抄我的什麼卷子?你作為數學課代表,確定要抄我這個數學成績全班倒數第一的人的數學卷子?”
許摘星:我還是數學課代表?
昨晚做計劃的時候她為什麼忘了把搞好學習也列到計劃裡?
學習委員人挺好的,大度地道:“那早自習結束後再交吧。”
於是許摘星整節早自習都在瘋狂地抄作業。程佑一邊背單詞一邊問她:“你昨天幹什麼去了?放學後跑那麼快,作業也沒寫。周明昱把我堵在校門口好久,問你是不是跟野男人約會去了!”
許摘星沒反應過來:“周明昱?”
程佑氣呼呼地說道:“你那天就不該收他的巧克力!你都還沒點頭,他就已經以你男朋友的身份自居了!除了長得帥,他一無是處,腦子還不好!”
許摘星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程佑說的這個人好像是她的初戀男友。
高一開始的戀情,高二就因為被老師發現而夭折了,她還因為早戀被她媽揍了一頓。
許摘星怕挨揍,高中時期沒敢再談戀愛。
之後就是家庭變故,她光是活著都要用盡力氣了,哪兒還有精力談戀愛?
她喜歡上岑風後就更加沒可能談戀愛了。
追星女孩不需要愛情。
周明昱送巧克力給她就是前兩天的事,許摘星這兩天牙疼,還沒吃。抄完作業,她把塞在課桌裡的巧克力盒子拿出來交給程佑:“幫我拿去還給周明昱。”
程佑:“……”
許摘星把巧克力塞到她懷裡:“還回去了我請你吃一個月的炸雞!”
程佑瞬間雙眼發亮,抱著巧克力就跑了,回來的時候氣喘吁吁地說道:“周明昱追了我好久,問我什麼意思,我沒理他!”
許摘星朝她豎大拇指:“幹得漂亮。”
程佑被這句話誇得挺不好意思的,蹭過來問她:“摘星,你怎麼突然拒絕周明昱了?我還以為你喜歡他呢。”
許摘星翻開數學筆記:“只想學習,無心戀愛。”
程佑覺得這個素來愛玩的同桌變得有點兒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哪裡怪。只是課間休息時,程佑轉頭想跟她說話,發現她在草稿本上翻來覆去地寫著一個名字。
放學的時候程佑忍不住問她:“摘星,岑風是誰?”
許摘星收拾書包的手頓了頓,抬頭時眼睛彎彎的,笑裡都是掩飾不住的溫柔和開心:“是我很喜歡的人。”
程佑:“……”
原來你不是無心戀愛,而是移情別戀了!
許摘星已經聯繫了補課老師,打算用最快的時間把自己遺忘的高中知識補回來,收拾完書包後跟程佑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許父中午吃飯的時候給她打了電話,說要去B市出差,三四天后才能回來,參加不了她的家長會,回來時一定給她帶巧克力。
許摘星已經想到了解決投資問題的辦法,但還差點兒時間。本來她還擔心許志文這兩天又要作妖,父親出差倒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便放心地去補課了。
她倒是跑得快,可憐程佑又在校門口被周明昱攔住了。
周明昱長得高,校服也不好好穿,流裡流氣的,一臉凶相地擋在瑟瑟發抖的程佑面前,手裡拿著那盒被退回來的巧克力,惡狠狠地問:“你今天不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就別想走!”
程佑拽緊書包:“關、關我什麼事?是摘星讓我還給你的!”
周明昱不信:“她那麼喜歡吃巧克力,怎麼可能還回來?她人呢,為什麼每天放學都躲著我?你把她叫過來,我要問她!”
程佑:“摘星去上數學補習班了!你別打擾她學習!”
周明昱氣憤地道:“她數學成績都全年級第一了還需要上補習班?你糊弄我能不能找個好點兒的理由?快點兒!給她打電話,叫她過來,我打電話她不接!”
程佑本來就不喜歡他。她可跟那些天天花癡的女生不一樣,更看重的是學習成績和性格。這個周明昱頂著什麼校草的名頭,除了長得帥,性格不好,成績也墊底,根本配不上摘星!
程佑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仰著頭擲地有聲地道:“你就死心吧!摘星不會喜歡你的!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周明昱:“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放著我不喜歡而去喜歡別人?”
程佑:“怎麼不可能?那個男生叫岑風,摘星可喜歡可喜歡他了!”
周明昱一聽,連名字都說出來了,難道是真的?
他太憤怒了。
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他,校草周明昱,在追高一(7)班的班花許摘星!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居然敢插足他們的曠世奇戀?
於是第二天上學後……
程佑咬著麵包撲到努力背課文的許摘星身邊:“摘星,不好了!周明昱現在正在每個班的門口大喊誰叫岑風,叫岑風出去跟他單挑!”
許摘星:“……”
周明昱你死定了。
你挑釁我的偶像,你死定了。

許摘星氣勢洶洶地去找周明昱,最後在高三年級樓裡找到了人。
多年不見,許摘星記憶中形象早就模糊的初戀男友,終於跟眼前這個流裡流氣的少年對應起來了。
自己那時的眼光這麼差嗎?這個自戀狂、神經病,完全不是自己的理想型呀!
眼見他得意揚揚地要踹教室門,許摘星吼他:“周明昱,你要幹什麼?”
周明昱一見她來了,五官都氣扭曲了:“好呀許摘星,我找你你就躲著我,我一找那個叫岑風的狗東西你就出現了?”
許摘星差點兒氣瘋了:“你罵誰狗東西?你罵誰?我殺了你!”
緊跟著跑上來的程佑:“……”
早自習的鈴聲及時響起,程佑趕緊拖著要跟周明昱拼命的許摘星往下走:“上課了、上課了,咱不跟他一般見識!”
許摘星深吸兩口氣也冷靜下來了。
自己二十多歲的人了,怎麼幼稚到跟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一般見識?果然岑風就是她的死穴,算了算了,她懶得管周明昱。
許摘星瞪了周明昱一眼:“高中生要以學習為主,別一天到晚搞些有的沒的,再亂來我告訴你的班主任!”
周明昱:“……”
回到教室,許摘星繼續背自己的文言文,程佑拿書擋著臉,驚歎地打量著自己的這個同桌。
那個叫岑風的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居然讓她這個一向不喜歡跟人吵架的同桌差點兒跟人幹架?有機會她一定要讓摘星帶她去見見!
經過早上那一幕,接下來的幾天周明昱都沒再來找許摘星了,估計是小男生面子受損,興許過段時間就會換人追了。
許摘星解決了自己那時的孽緣,就將精力都投在整理資料上了。因為再過一天,就是她第一個大計劃實施的時候了。
當晚,許摘星還在房間裡寫英語卷子,許母接了個電話後神情悲傷地走上樓來,跟她說:“摘星,你大伯走了。”
許家大伯,許父的大哥,因到肺癌晚期已經在醫院化療了大半年,於今晚病逝。許摘星記得那時去參加了大伯的葬禮,看見棺材裡的人被惡疾折騰得皮包骨。當時許家的親戚都說,走了也是種解脫,他太疼了。
這件事許摘星無能為力,就算早有心理準備,此時聽到母親說出口,還是忍不住難過。
許母歎了口氣:“你爸今晚趕飛機回來,明天一早咱們要回老家,一會兒我給你向老師請個假。”
許摘星點了點頭。
許母邊歎氣邊轉身出去了:“你小時候大伯對你挺好的,總給你買糖呢。”
許摘星本來還想把剩下的英語卷子寫完,但心裡亂糟糟的,一面對大伯的過世感到難過,一面想到自己要趁這件事實行大計劃,試了幾次都看不進去題,最後還是算了,收起卷子拿出了自己的新人生計劃本。
她將本子翻到第三頁,在上面寫了一個名字:許延。
許延,大伯的兒子,後來娛樂圈裡非常著名的經紀人,帶一個明星火一個的那種。
許家大哥很早就跟髮妻離婚了,五歲的許延被判給了母親,跟隨母親出國,這麼多年來從未與許家人有過聯繫。
許摘星只知道,大伯這大半年化療的費用基本是許延出的,但是許延人在國外沒回來過。那時,許延在大伯過世後才回國,參加了葬禮。
但是他在葬禮上跟許家這邊的親戚鬧得非常不愉快。大伯離婚後再婚了兩次,最後都離了,除了許延沒有留下一兒半女,現在人不在了,留下了老家的一塊地基和兩棟房子。
上一世的許摘星那時還小,愛玩又天真,根本聽不懂大人之間的爭論,跟著鄉下的幾個小堂弟、小堂妹上山爬樹摘果,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現在想想,大家鬧得不愉快應該就是為了那份遺產。
那時,在葬禮之後,許摘星再也沒見過許延。在葬禮之前,他們的聯繫本來就少,後來就更沒有聯繫了。直到許母過世,許父癱瘓,許摘星負重前行時,接到過兩次許延的電話。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找她要銀行卡號,要打錢給她。
那時候許摘星剛跟許家的親戚斷絕了往來,恨極了這群虛偽、冷血的親戚,連帶著將許延也一起拒絕了。
許延沒再打電話過來,不過後來許摘星的銀行卡裡還是多了兩筆國際匯款。她記下數字,寫了欠條,發誓將來要還給許延。
直到她開始追岑風,瞭解了娛樂圈後,才知道這位堂哥在圈內是多麼了不起的人。
那時,她感念他的恩情,一直默默關注他,遇到堂哥手下的藝人出現了什麼風波,還會幫著帶帶節奏控控評。
這是那時的她唯一能為堂哥做的事了。
不久前她還在營銷號那裡看到消息,說許延有獨立出來自己做經紀公司的想法,但還不知道後文她就重生了。
現在這個時間節點,許延是她的計劃裡最重要的一步。
雖然已經有了計劃,但她兩世從未跟許延有過接觸,到時候能否順利還是個未知數。
滿心悵然地上床睡覺的許摘星,第二天一大早就被許母叫起來,收拾了行李和作業,坐飛機回老家。
許家的老家在南方一座山清水秀的小城市,雖然發展得不怎麼樣,但環境、空氣好,小時候爺爺奶奶在世時,每年寒暑假父母都會帶她回來。
闊別多年,小城風貌依舊。老家還沒推行火葬,這次的葬禮是走土葬的流程,許摘星一家到的時候,大伯的遺體已經從省城的醫院送回來了,靈堂就設在他自建的兩層樓房外邊。
許家的親戚陸陸續續地到了,許父一來,不少親戚圍過來噓寒問暖,要不是後來發生的那些事,父女倆還都不知道親情可以冷漠到什麼程度。
葬禮事情多又雜,主心骨就落在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身上。許父、許母放下行李就去忙了,許摘星在安排的房間裡收拾好行李,又去靈堂前給大伯磕了頭燒了香。
按照她的記憶,許延這時候應該已經到了,可是她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人。
她溜來溜去沒找到許延,倒是遇到了她那個敗家子二堂哥——許志文的兒子許朝陽。
許朝陽在B市一所塞錢進的大學讀大一。許家的小一輩年齡都還小,許朝陽是繼他爹之後,許家的又一個大學生,在族人普遍沒上過學的家族中,厲害得不行。
此刻的許朝陽夾著一根煙,倚著草垛,在眾鄉下親戚中,滿身的優越感。幾個小堂弟、小堂妹聽他在那兒吹B市有多麼好、多麼繁華,一臉羡慕的表情。
許摘星掉頭就想走,小堂妹看到她,開心地喊:“摘星姐姐,你也回來啦?”
父母之過不殃及孩子,許摘星雖然厭惡許家的親戚,但對這些小孩沒有多少惡意,轉身笑著說道:“嗯哪。”
她看了許朝陽一眼,從口袋裡摸出幾塊許父昨晚從B市帶回來的巧克力,朝小堂妹、小堂弟招手:“來,給你們帶了巧克力。”
幾個孩子都開心地跑了過來。
許朝陽在許摘星面前倒是有些收斂——估計他爹跟他打過招呼——笑吟吟地跟她說道:“摘星,聽我爸說你考上重點高中了?挺有能耐呀,好好學習,爭取考到B市來,到時候哥罩著你。”
許摘星眼皮都沒抬一下,問小堂妹:“好吃不?”
許朝陽有點兒難堪,沒再跟她說話,轉頭跟幾個與他同歲的親戚聊天。
其中一個說:“你大伯的兒子回來了,你見到沒?聽說他從小在國外長大,你大伯的醫藥費都是他出的。真有錢!”
說到許延,大家都是一種羡慕的語氣。
許朝陽吐了個煙圈,冷笑一聲道:“他有什麼本事賺錢,還不都是他那個嫁給外國人的媽的?用後爹的錢給親爹治病,呵呵,不知道他後爹知道了還要不要他娘兒倆。”
另一個說:“許延也工作了吧,不知道在哪兒上班,待遇怎麼樣。”
許朝陽不樂意他們用那樣崇拜的語氣提許延,把煙頭一扔:“他讀的那個傳媒專業能找到什麼好工作?去國企掃廁所人家都不要。”
周圍人都笑起來。
許摘星分完巧克力,拍拍手,抬頭笑眯眯地問許朝陽:“朝陽堂哥,別光聊許延哥哥呀,也說說你自己唄,你讀的什麼專業呢?”
許朝陽一愣,下意識地道:“我讀的金融。”
許摘星一臉驚訝,語音都上挑了幾分:“什麼?居然是金融?我還以為你讀的是長舌婦專業呢。”她感慨地看著他,“我還想著你學得可真好,跟我們小區公園裡那群納鞋墊的阿姨簡直一模一樣呢。”
許朝陽這才反應過來這丫頭在諷刺他:“你……”
許摘星爛漫地一笑,打斷他:“原來是自學成才呀。”
許朝陽氣得七竅生煙,被周圍的親戚看了笑話,都顧不上他爹的叮囑了,上前就想收拾這個牙尖嘴利的臭丫頭。
後邊那個吃著巧克力的小堂妹突然指著他的身後尖叫:“著火啦!”
眾人的注意力都在吵架的兩個人身上,哪兒注意到後邊的草垛子?此時回頭一看,眾人才發現起了明火。
這草垛子是鎮上的人收了玉米後曬乾秸稈堆起來的,又幹又易燃,眨眼間火苗就躥大了,一時間濃煙滾滾。
一群人驚慌失措,其中歲數最大的許朝陽跑得最快,一溜煙就躲到後屋裡去了。許摘星想到他剛才隨手扔的那個煙頭,簡直要氣死了。
這地方在後院,大人們都在前面忙,她拉住身後兩個慌張的小堂妹:“快去找你們的爸媽,說朝陽堂哥亂扔煙頭把草垛子燒了!”
說罷,她往周圍掃視一番,看到院牆角有一圈沾滿了泥土的軟水管——應該是平時拿來給農田灌水的。她趕緊跑了過去。
好在後院築有洗衣槽,許摘星把軟水管接上水龍頭,剛剛擰開開關準備去拿另一頭,後面已經有人俯身拿起水管跑過去了。
草垛子的四周沒有可燃物,燃得快也熄得快,等大人們聽說著火慌忙抱著水盆、水桶跑過來時,火已經熄了。
大家一時有點兒愣。
許父、許母反應過來,把盆子一扔,趕緊過去摟著許摘星:“燒著沒?燒著哪兒沒?你這孩子,怎麼不知道跑呢?許延你也是!沒事吧?”
許延笑著搖搖頭。
許摘星蹭了蹭手上的水,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氣鼓鼓地道:“跑了誰滅火呀,燒到房子怎麼辦?二堂哥跑得比兔子還快,要不是大堂哥在,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剛才被許摘星趕回去喊人的兩個小堂妹已經哭著把“朝陽堂哥亂扔煙頭把草垛子燒了”的話傳得盡人皆知了。
眾親戚東看西看,議論紛紛。
許志文把躲在後屋的許朝陽拽出來,狠狠一巴掌打在他的頭上:“你一天天好的不學,學抽煙!還燒了草垛,老子打死你!”
長輩們奉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都勸:“算了算了,沒出事就好。”說罷,他們又誇許摘星,“老三家這閨女教得太好了,就這臨危不亂的穩重勁兒,長大了肯定了不起!”
許摘星露出了靦腆的笑。
沒出大事,前面的葬禮還忙,大人們把各自的孩子警告了一遍,又回去忙了,許朝陽也灰溜溜地走了。
許延把水管卷起來收好,正要離開,打發了幾個小堂妹、小堂弟的許摘星追了上來,喊他:“許延哥哥。”
許延回過身來,狹長的眼角微微上挑,看著是在笑,但有種距離感。
許摘星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許延哥哥,我叫許摘星。你沒見過我吧?你出國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
許延若有所思地說道:“是沒見過。”
許摘星眨巴眨巴眼睛:“聽說你大學是讀傳媒專業的,我以後也想學這個,你能跟我講講嗎?”
許延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意味深長地笑了:“想說什麼你就直說吧,我不是許朝陽。”
我不是許朝陽,你也別在我面前裝。
他後來能成為娛樂圈的金牌經紀人,眼光必然毒辣。許摘星知道自己民間奧斯卡級別的表演已經被看透了,聽他這麼說,反倒松了一口氣。
誰樂意裝呀,她還不是為了貼合高中生的人設?
她聳了下肩,大方地笑了起來:“堂哥,聽說你剛研究生畢業,現在國內工作不好找,有沒有創業的想法?”

許延發現自己對這個小堂妹的認識還是太淺了。
他對許家親戚的情況瞭解得不多,只偶爾從他媽口中聽到過幾句,說起三叔家這個女兒,他媽用的都是天真、嬌氣這些詞兒。
她剛才伶牙俐齒地與許朝陽說話、從容不迫地救火已經令他刮目相看,現在聽她坦然自若地問出這句話,眼底那點兒戲謔都沒了,改成興趣盎然地盯著她。
許摘星被他盯得不自在,撥了撥劉海兒,但語氣還是鎮靜的:“如果你要留在國外,就當我沒問。你也知道,國內現在正處於新舊媒體交替的關鍵期,新媒體對舊媒體的衝擊很大,加之傳媒的廣泛性,舊媒體工作崗位雖然多,但起步晚、起點低,很難熬出頭。”她頓了頓,嘴角彎起來,笑得特別乖,“與其去適應它,不如去引領它,你覺得呢?”
許延臉上笑意愈深:“接著說。”
許摘星對這方面的瞭解全部來自最近搜集、惡補的資料,要真讓她跟這個專業的大堂哥說道,估計很快就會露餡兒。
她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想和你一起搞一個娛樂公司,我資金入股,你技術入股,我上學這幾年你負責運營,等我畢業後再和你一起經管,你有沒有興趣?”
許延不可思議地挑了下眉,似乎沒想到她最終的目的是這個。他笑了一下:“你資金入股?你哪兒來的錢?”
許摘星義正詞嚴地說道:“我是沒錢,可我爸有錢呀。”
許延笑:“三叔會放心把錢交給你這個……還沒成年的小朋友?”
許摘星認真地看著他:“所以我需要跟你合作。”
她那嚴肅、誠摯的眼神,讓許延意識到這個小堂妹的確不是在開玩笑。他本來以為這一趟回國註定不愉快,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好玩的事。
許延今後的成就那麼傑出,跟他從不戴有色眼鏡看人,能抓住每次機會有很大的關係。
他往身後的石磨上一坐,摸了摸口袋,似乎想抽煙,又想起眼前的小堂妹還沒成年,笑了笑伸出手道:“你剛才給他們的巧克力還有沒有?給我一塊。”
許摘星掏出兜裡的最後一塊巧克力遞給他。
許延剝開錫紙,咬了一口:“我不輕易跟人合作,說說你有什麼值得我入股的優勢。”
許摘星想了想,問了句無關的話:“堂哥,你追星嗎?”
許延搖頭:“不追,我比較喜歡足球。”
“巴薩還是皇馬?難道是國足?”
許延沒忍住笑了出來,用手指敲了下她的額頭:“說你自己的事。追星怎麼樣?不追星又怎麼樣?”
許摘星言歸正傳:“如果你追星就會知道,如今‘韓流’對國內的娛樂圈衝擊很大,我班上那些同學的偶像全是‘韓流’明星。H國的娛樂圈已經非常成熟,他們造星的手段也很厲害,同等的還有R國。但他們盛行的練習生模式,如今在國內卻很少有公司使用。”
許延吃巧克力的動作慢了下來。
許摘星繼續說道:“‘流量’這個詞現在說起來大家可能覺得陌生,但我相信在未來幾年,它勢必會成為娛樂圈的主力。而偶像模式,也一定會在國內流行起來,畢竟,我們國內好看的小哥哥不比任何國家少。”她加重語氣繼續說道,“一旦這種模式流行開來,娛樂圈的發展勢必再上一層樓。現在正是新媒體急速發展的關鍵時候,新媒體與今後的娛樂圈聯繫緊密,到時候誰掌握了流量和資本,誰就掌握了市場。”
許延算是理解她的想法了:“說了半天,你就是想做一個造星的經紀公司。”
許摘星否定他道:“不止!不僅造星,綜藝、影視、音樂甚至小說IP,都是重中之重。”
“小說IP?”
一不小心蹦出來個未來流行詞,許摘星拍了下嘴,嚴肅地道:“反正意思就是,我們要做大做強,勇創輝煌!”
許延差點兒沒忍住笑了,慢條斯理地吃完巧克力,問道:“所以,你的優勢是?”
已近黃昏,橘色的雲霞層層疊疊地鋪開,壓在樹梢上。
許摘星看了眼遼遠的天空,腦子裡走馬觀花般閃過曾經的那些記憶。她收回視線道:“我的前瞻性。”
我的優勢,就是我的前瞻性。
許延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個小堂妹。
他的這趟回國之旅真是……
太驚喜了。
他完全明白她的優勢在哪裡。本來就打算進入娛樂圈工作的許延,對這個圈子的研究並不少,她說的那些,是真正符合流行趨勢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還沒成年的小堂妹會有如此厲害的全域觀和前瞻性,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找上了自己。
心裡已經有了決斷,但許延還是忍不住想逗她幾句:“為什麼找我?”
小姑娘眨眨眼,美麗的臉上終於又有了符合她年紀的笑容:“因為大堂哥你最厲害啦!”她握拳表忠心,“我最相信你了!”
許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不遠處有親戚跑過來喊他:“許延,過來看一下明天出殯的安排。”
他從石磨上跳下來,把巧克力的錫紙塞到許摘星手裡:“我考慮一下,明天給你答覆。”
話是這麼說,許摘星已經從他的眼神裡看到答案了。
她開心地揮了揮手:“堂哥再見,等你的好消息喲。”等許延走遠了,她看著他的背影悵然地歎了口氣,轉而又握住了拳頭。
關鍵人物已經搞定了,接下來的計劃也一定會順利。
哥哥,等著我,這一次,我會保護好你!

葬禮流程煩瑣,還要招呼親朋好友,大人們忙得腳不沾地。許摘星成功完成計劃的第一步,心情大好,回房間把剩下的幾張卷子都寫了。
她吃完晚飯正準備上樓,從堂屋經過時聽見裡面的人在吵架。
她想到了什麼,悄悄走過去,扒著窗臺往裡看。
說是吵架,其實是許家的親戚單方面對許延進行言語攻擊和道德綁架。許延坐在椅子上一聲沒吭,面帶諷刺。
正在說話的人是許家四姑:“當年修這兩棟房子,要是沒有我們這些老家的親戚幫襯,靠你爸一個人哪裡修得起來哦?這前前後後裡裡外外,得虧我們打理著,前兩年樓頂漏水,牆差點兒塌了,也是我跟你姑父帶著人來安的棚。哎喲,那大熱天的,曬得你姑父一回去就中暑了。”
另一個人也接話了:“你爸這幾年在省城打工,這家裡的田呀地呀還不是我們種著?當年老爺子發了話把這塊地留給許家長子,許延,不是我說,你現在除了姓許,哪裡還看得上我們這些窮親戚喲!”
話裡話外,他們都在說他早就跟許家沒關係了,沒資格沾染許家的東西。
其實許延壓根兒沒打算爭這些。他人在國外,今後也打算在首都發展,千里之外的老家的幾棟房子幾塊地,他看不上眼,可被這群人防賊一樣盯著,諷刺之下也有憤怒生出,偏不想遂他們的願。
等他們停下來了他才慢條斯理地道:“按照法律,我是我爸遺產的第一順序繼承人。這不是屬不屬�我的問題,而是我想不想要的問題。”
一群人一聽,你這不就是分遺產的意思嗎?眾人頓時急了。
脾氣不好的人直接吼出了聲:“什麼屬�你?你媽二十幾年前就跟人跑了,許家的東西沒一樣是屬�你的!”
“這麼多年你沒回來看過你爸一眼,連他生病這大半年都是我們在照顧,現在跑回來爭遺產?你算什麼東西?你要臉的話趁早滾回美國!”
話越說越難聽,許延的臉色也越來越沉,他正要反擊,窗口突然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你們吵架做什麼呀?扯不清楚的事情直接報警就行啦,警察叔叔最公正,讓他們來處理呀。都是一家人,吵架多不好?”
眾人回頭一看,許摘星雙手撐著窗臺,探著半個身子,臉上的笑容要多燦爛有多燦爛。
報什麼警?警察都依法辦事,那還讓他們怎麼搶本來就不屬�他們的東西?
許摘星麻溜地摸出自己兜裡的滑蓋手機:“我幫你們報警。”
這還得了?眾人一哄而上地去阻止她:“你這孩子!報什麼警,自家的事要外人插手做什麼?”
許摘星看著說話那人,奇怪地道:“咦?你剛才不還說許延哥哥不是我們許家的人嗎,怎麼又變成自家的事啦?”
那人的臉一陣紅一陣黑,許家四姑趕緊說道:“摘星,這都是大人的事,小孩別瞎摻和。你爸媽呢?快找你爸媽去!”
要是旁的小孩,早就被打走了,但許摘星嘛,小公主得哄著。
這人剛問她爸媽呢,她爸就來了。許父剛跟陰陽先生看完地回來,見這麼多人都在這兒,好奇地走過來問:“怎麼了?”
許摘星搶答道:“爸,他們說許延哥哥不是許家人,讓他滾回美國去。”
許父頓時沉下臉,怒道:“大哥還沒入土,你們就合起夥來欺負他唯一的兒子?像話嗎!都給我散了!以後誰再提這話,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許父排行老三,現在老大走了,除了老二,就他最大。再加上他生意做得大,這些年許家的親戚哪個沒受過他的幫襯、恩惠?因此,他威信也高。
一聽他發話了,眾人都不敢再說什麼,紛紛散了。
許父走過去,拍了拍許延的肩膀,沉聲道:“有三叔在,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許延笑了下:“不會,謝謝三叔。”
許父又安撫了幾句才轉身,瞪著還坐在窗臺上的許摘星:“你這丫頭,哪裡都有你!還不回房去?你媽正到處找你。”
許摘星吐了下舌頭,掉頭跑了。
一夜無事,第二天葬禮正常進行,到下午才徹底結束。許摘星還要趕回去上學,許父給她訂了傍晚的機票。
她正在房間裡收拾書包,許延敲門走了進來。
許摘星興高采烈地蹦過去:“哥!”
許延斜眼看她:“你得寸進尺得還挺快。”
許摘星:“哎呀,我們現在是盟友嘛,叫親近一點兒對維護我們的盟友關係有好處。”
許延忍不住笑了,覺得這個小堂妹真是個寶藏:“誰跟你是盟友?我還沒同意。”
許摘星可憐兮兮地去拽他的袖子:“別呀,哥。”
許延繃著臉說道:“你說的合作,是基於資金到手的前提,沒有錢一切都白說。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你需要我配合的計劃是什麼?怎麼讓你爸出這筆錢?”
許摘星高興地說:“這個簡單!你去跟我爸借錢,說你要創業。”
許延:“……”
你說了那麼多,最後要我去借錢?
就這你也敢說你資金入股?

許摘星對自己的計劃非常有信心。
“你是大伯唯一的兒子、大伯在這世上唯一的牽絆,我爸那個人最重親情了,你跟他開口,他能不借?而且你不能借少了,最少也要三百萬!”
許延:“……”
許摘星攤手:“反正你不借,這筆錢他也會拿給許志文搞風投,到時候虧得老本都沒了,還不如借給你呢。”她越說越覺得能成,“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不是借給你,是投資!他也占股份,有分紅的好不好?”
說著,她朝許延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哥,考驗你能力的時候到了。只要你讓我爸相信你能把公司做起來,他就會同意的。”
許延回味了這句話半天,反應過來了:“你的意思是,要是最後你爸不借這筆錢,只能怪我能力不行?”
許摘星:“我不是這個意思。”
許延轉頭看了看她床上那一堆數學卷子、英語課本:“你真的是個高中生嗎?”
許摘星:“……”
屋外傳來許母的聲音:“摘星,東西收拾好沒?準備走了。”
“好了。馬上。”她把卷子、課本胡亂地塞進書包,背在身上,拍拍許延的肩道,“我也會幫你吹枕邊風的,加油,哥,我在S市等你!”
許延無語地看著她跑出去的背影:“‘枕邊風’不是這麼用的吧?”
許摘星沒回頭,朝後面揮了揮手。
許父和許延都要留下來處理老大的身後事,許母帶著許摘星坐上了回家的飛機。到S市時已經接近淩晨,一到家許母就趕許摘星回房洗澡、睡覺,畢竟明天還要上學。
許摘星洗完澡鎖上門,把自己這周完全沒動過的零花錢放在書桌上,又打開存錢罐掏出幾張一百元鈔票,湊在一堆數了數。
機票、住宿,加上飯錢,省下來的這些錢對現在的她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父母雖然寵她,她要什麼買什麼,但是零花錢從來不亂給,需要什麼都是他們直接買回來。
她的壓歲錢存在媽媽的銀行卡裡,動不了,附屬卡她一花錢許父就會收到短信,也不能用。她能隨意支配的現金,就只有每週的零花錢了。
她數來數去,還是差一些。
許摘星不禁懊惱,為什麼岑風簽的經紀公司不在S市呢?
B市好遠,機票好貴!
她突然有種曾經省吃儉用追他的活動的感覺了。
這年頭連APP都沒有,明天湊夠了錢,她還得去代售點買機票。
週末她去B市這件事,是肯定不能讓父母知道的。許父、許母是很傳統的父母,雖然將許摘星富養著,但也有不能大手大腳花錢、不能鋪張浪費、不准夜不歸宿的“三不”規定。
她暑假去個夏令營父母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跟班主任確認,跟帶隊老師確認,跟夏令營對接老師確認,更別說讓她一個人坐飛機去B市了。
不過許摘星已經想好了:這周許父還在老家回不來,到時候她跟媽媽撒撒嬌,就說要去同學家玩,週六先去程佑家打電話彙報證明,再出發去機場,周日下午回,應該不會被發現。
雖然去這一趟可能並不能見到岑風,但她已經再也等不下去了。
這種感覺像失而復得,她欣喜若狂之下,感覺思念又煎熬。
許摘星懷著複雜的心情上床睡覺,第二天到學校後,就去找程佑借錢。
程佑把烤腸叼在嘴裡,雙手從校服的左右兩個兜裡一共掏出了七塊五毛錢,然後鄭重地交給許摘星:“我的全部家當,拿去吧!”
許摘星:“……”
程佑奇怪地看著她:“你每週的零花錢那麼多,還不夠花嗎?”
許摘星還需要她週末幫自己做偽證,於是隱去岑風的練習生身份後,如實跟她說了。程佑驚訝得不行:“你要去B市找岑風?原來他不是我們這裡的人呀!難怪呢,我說周明昱這兩天怎麼找不到人。”
許摘星愣了愣道:“這裡面又有周明昱什麼事?”
程佑三兩下吃完烤腸才開口:“他呀,這兩天都沒來學校,領著他那群兄弟,在隔壁一、二、三、四中找岑風呢,說不找到那個插足他曠世奇戀的人誓不罷休。”
許摘星:“……”
這事怎麼還沒完?
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她也沒發現他對她這麼一往情深呀!
許摘星氣了半天,警告程佑:“不准再跟他說有關岑風的任何事!”
程佑趕緊比了個發誓的手勢,比完又眼睛發光地湊過來悄悄地問:“摘星,那個叫岑風的,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他是不是特別帥?多大了?成績好不好?”
許摘星嫌棄地推她的腦袋:“去、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少操心。”
程佑不開心地瞪她:“你還比我小半歲呢!”
窮同桌沒有錢,好在許摘星還有一群關係不錯的有錢小姐妹,她藉口說想買某某明星新出的專輯,小姐妹們都是追星女孩,非常慷慨,每人掏一些,湊夠了她需要的數目。
一放學她就直奔代售點,買了第二天中午飛B市的機票。
當天晚上,許摘星對她媽軟磨硬泡了半個小時,許母終於點頭同意她去程佑家住一晚。
她跟程佑早就對好了口供,等她第二天早上背著書包到了程家,先用程家的座機給她媽打了個電話,又跟程佑一起背著書包出門,告訴程家父母她們要去圖書館寫作業,要晚上才回來。
做完一切準備,兩人在街口分手,一個去機場,一個去圖書館。
程佑後知後覺地覺得這個計劃有點兒危險,拽著許摘星的手緊張兮兮地交代:“千萬要注意安全呀!萬一遇到壞人你就喊救命知道嗎?聽說B市治安很好,警察叔叔很多,你不要怕!”
許摘星點點頭,鑽進出租車。
程佑眼巴巴地看著她,看樣子快哭了:“摘星!你千萬不要出事!你要是出事了,我就是從犯呀!嗚嗚嗚……”
許摘星從車窗內伸出手,比了個“OK”,然後被出租車風馳電掣地拉走了。
她一路順利地登上飛機,空姐得知這趟航班有個未成年人,還來重點關照了幾次,下飛機時還派人把許摘星送到出口。
許摘星指著遠處在廁所門口打電話的中年女人:“那就是我姑姑!謝謝姐姐,姐姐再見!”
然後她背著書包撒腿跑了。
上一世,考上大學之後她一直生活在B市,對這裡很熟悉,便熟門熟路地去坐地鐵。
和岑風簽約的經紀公司叫中天娛樂,是圈內老牌的經紀公司,旗下出過影帝,也推過幾個家喻戶曉的女明星。但它近幾年有些式微,製作的幾部電視劇都沒什麼水花。
中天的老闆還是很有前瞻性的,當即推出了練習生計劃,打算緊跟“韓流”造星,於是中天娛樂成立了練習生分部。
中天娛樂的大樓在市中心,但練習生分部在郊區,跟公司的簽約藝人是區分開的。
畢竟國內現在並不流行練習生模式,中天也還在摸索,主要投資依舊用在傳統項目上,練習生項目還有待觀察。
S-Star火了之後,中天出過一個紀錄片,展示成員在出道前的訓練教室和團體宿舍,目的是告訴觀眾練習生出道不易,大家且追且珍惜。
後來不少粉絲去大樓宿舍外面參觀。
這是哥哥曾經努力練習、揮汗如雨的地方呢。
許摘星也去過,知道在哪兒。
她到達目的地時臨近傍晚,這個季節的B市氣溫已經很低,許摘星捂緊自己的外套,背著書包瑟瑟發抖,在訓練大樓下停住了腳步。
“風箏”們(岑風的粉絲名)都知道,自家偶像當練習生那會兒非常努力,練舞練出一身傷,經常顧不上吃飯,每天訓練去得最早走得最晚,“團綜”時隊友也說過,那會兒都是岑風在保管訓練室的鑰匙。
這樣努力的人,明明是團內實力最強的一個,卻成了最不火的一個。
他那時付出了全部,一定沒有想到將來會是那樣的結局。
許摘星仰頭看著聳立在陰雲之下的高樓,看著看著,又想哭了。
一陣寒風吹過,把她的眼淚給凍了回去。
許摘星拿出手機看了看,這個時間岑風應該還在教室訓練。她想著,自己就在這兒再等幾個小時,等天黑了,應該就能等到他出來了。
她四處看了看,到大門右邊的石臺上坐下,拿出老師佈置的卷子,一邊寫作業一邊等。
幾個小時後,天已經黑透,進進出出的人不少,許摘星甚至看到了後來S-Star的成員,但始終不見岑風。
保安來鎖門,看著她問:“小姑娘,你坐在這兒幹嗎呢?”
許摘星捶了捶發麻的腿:“叔叔,我等人。”
保安一邊鎖門一邊說:“天都黑了,在這兒多不安全呀,趕緊回去吧。”
許摘星趕緊抱著書包跑過去:“叔叔,這裡面沒人了嗎?”
保安鎖好門,檢查了一下:“早沒人了,都下班了。”
“那……那練習生們呢,也都回去了?”
保安沒想到她一個小姑娘知道得還挺多,看了她兩眼:“早走完了。你等的是我們公司的練習生?”
許摘星愣了下,搖了搖頭:“不是,謝謝叔叔,叔叔再見。”
她背好書包,一瘸一拐地往附近的酒店走去。走到一半,終究不死心,她又掉頭往練習生宿舍走去。
明天就要回去了,她只有今晚和明早的時間,萬一明早再錯過,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宿舍就在公司大樓後面,隔著一條街的距離。
這地方不能隨便進,她在大門外的路燈下頓足,想了想,把書包取下來墊屁股,試了試軟硬度,抱著再等兩個小時的想法剛一坐下,昏暗的大門口便走出來一個人。
他穿了件黑色連帽衛衣,下身穿著運動褲,高高瘦瘦的,背著把吉他,雙手插在褲兜裡,微垂著頭,碎發掃在眼瞼處,鼻樑處有一片陰影。
許摘星剛坐下,根本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了自己朝思暮想、牽腸掛肚的那個人漠然地從自己旁邊走了過去。
冷風中有淡淡的煙草味掃過她的鼻尖,一瞬即逝。
她呼吸靜止,聲音卡在嗓子眼兒裡,像被定了身,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越走越遠的背影。
她的腦子裡像是山崩地裂,而後轟然一聲,炸成了空白。


第二章 新生
得知噩耗的那段時間,她儘管心裡十分清楚人死不能複生,卻也在無數個深夜,哭著請求老天爺讓他活過來。
只要他活著,我們不要他火了,不要資源,不要流量,不要名氣,我們什麼都不要了。
只要他平平安安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她一邊哭著祈求著,一邊知道這其實都是癡心妄想。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有一把鈍刀,來來回回地鋸她的心臟,她疼到崩潰,疼到絕望。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個願望真的會實現。
直到那個身影消失在街的轉角處,許摘星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身體的控制權,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拽著書包飛奔上去。
岑風正站在街邊等紅綠燈。
許摘星不敢靠近,在他身後十米的地方停住。
這個時候的岑風已經很高了,只是顯得有些瘦,衛衣寬寬鬆松地罩在身上,雙手插兜漠然而立,像從漫畫裡走出來的少年。
旁邊不少人在打量他,但他視若無睹,仍垂著頭盯著地面,渾身散發著冷漠的氣息。
許摘星感覺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手指緊緊地掐著書包帶,眼眶來回紅了好多次,眼淚也被她憋回去了好多次。
寶貝還活著呢!哭什麼,自己應該高興,不准哭!
岑風走她也走,岑風停她也停,她就這麼悲喜交加地跟了他一路,最後岑風在夜市街拐角處的三角區停了下來。
許摘星站在馬路對面看著他。岑風取下背上的吉他,將吉他套放在地上,然後抱著吉他開始唱歌。
有人經過,扔了一塊零錢在他面前的吉他套裡。
他微微點頭,算作道謝。
許摘星終於反應過來了——岑風在彈唱賣藝。
一瞬間,她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她以前並沒有聽說中天讓練習生去街上賣過藝,無論是“團綜”還是紀錄片都沒說過這件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哥哥會出來賣藝?
這麼冷的天,中天,你居然把我的寶貝趕出來賣藝!你死定了!我跟你的仇不共戴天!
許摘星氣得發抖,又氣又心疼。等岑風彈完兩首歌後,她終於做好了心理準備,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了過去。
一步一步,她離他越來越近。
那張刻入她的血液、骨髓的五官,漸漸在她眼底變得清晰。
他就抱著吉他站在路燈下,昏黃的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體線條,五官還未長開,卻仍然漂亮。
可他的神情是漠然的,好像無論他在唱什麼、彈什麼,路過的人怎麼圍觀,給了多少錢,他都毫不在意。
莫名地,許摘星的心尖顫了一下。
她已經走到他面前。
無論曾經還是現在,她從沒離他這麼近過。
岑風仍未抬眼,垂眸撥弄著琴弦,手指修長,指尖蹭著琴弦,泛出冰冷的光。
直到唱完一首歌,他才抬眸,看見對面淚流滿面的女孩。
她的神情好悲傷,可是當他抬頭時,她卻努力地擠出了一個笑容。她小聲說道:“哥哥,你唱歌真好聽。”
他回答:“謝謝。”
他又低下頭,彈下一首歌。
自始至終,他沒有笑過。
許摘星終於看見了他的眼睛,看見了他瞳孔深處的冷漠。
為什麼會這樣?
她們最愛笑、最溫暖的寶貝,難道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就過得這麼不開心了嗎?難道從她們看到他開始,他所有的笑容和溫暖就已經是假像了嗎?
許摘星瞬間泣不成聲。
這啜泣聲,終於引起了岑風的注意。
他皺了下眉,手掌按住琴弦,抬起頭。路燈的光籠著他的眼窩,使他看起來更冷漠了。
許摘星也不想再哭了,可她控制不住。
圍觀的路人好奇地議論起來。
許摘星捂住臉,抽泣到打嗝:“真是……太丟臉了,對不起……嗚嗚嗚,對不起,哥哥,對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可她就是覺得對不起。好多好多的話,好多好多的情緒,最後都化作了一句“對不起”。
她哭成這樣,岑風的藝是賣不下去了,再賣警察就該過來盤問了。
他俯身把盒子裡的幾十塊錢收起來放到兜裡,然後把吉他裝回去,背在背上。他微微垂眸,眼睫覆下陰影,連聲音都是冷淡的:“不要哭了。”
許摘星一下憋住氣,努力不再讓眼淚掉下來。
他說:“在這裡等我。”
許摘星還沒反應過來,岑風已經抬腿走了。她茫然地看著他的背影,大腦一時罷工。沒幾分鐘,岑風就走了回來,手裡拿著一杯熱奶茶。
他將奶茶遞給她,語氣淡漠地說道:“回家吧。”
許摘星盯著那杯奶茶,眼淚又下來了。
岑風:“……”
許摘星:“……”
嗚嗚嗚,她真是丟死人了,真的太丟人了。
她一把接過奶茶,抬起袖子胡亂抹了兩下臉,甕聲甕氣地說道:“謝謝……”
岑風略微頷首,然後轉身就走。
許摘星趕緊追上去:“哥哥!”
他回過頭來,臉上沒有不耐煩的神色,微微側著頭,下頜的線條隱在夜色裡,越發有種不近人情的冰冷感覺了。
許摘星捧著奶茶,喉嚨發緊,嘴唇開合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哥哥,我還沒有給你錢。”
她小跑兩步上前,把兜裡的錢全部掏出來,一股腦兒地塞到他手裡。塞完之後,她又怯怯地退回去,結結巴巴地說道:“這些……這些錢給你,謝謝你給我買奶茶,謝謝你……唱歌給我聽。”
岑風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好幾張百元大鈔,又看看對面手足無措的少女,總算笑了一下。
那笑很淺,轉瞬即逝,許摘星卻從中看到了熟悉的溫暖,一時呆住了。
岑風把錢疊好,走過來放回還發著呆的許摘星手裡:“不用,早點兒回去吧。”
他轉身邁步,許摘星咬了下舌頭,提醒自己不要再失態,拽著書包跟上去:“我家就在這附近,很近的!哥哥,你也住這附近嗎?以後你還會到這裡來唱歌嗎?”
岑風看著前方的夜色回答道:“會。”
他腿長,步子也邁得大,許摘星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他:“哥哥,你是流浪歌手嗎?只在這裡賣藝嗎?還會去其他地方唱歌嗎?”
岑風腳步一頓,許摘星差點兒撞到他背上。
她趕緊後退幾步,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神情。
他依舊沒有不耐煩之色,只是依舊沒什麼表情,瞳孔映著忽明忽暗的夜色,透出幾分不屬�他這個年紀的沉沉暮氣。
他又說了一次:“回家吧。”
說完之後他轉身過馬路,這一次,許摘星沒有再跟。
她看著他消瘦又冷漠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握著手中漸漸失去溫度的奶茶,慢慢蹲了下來。
這個時候,她的腦子才終於能正常運轉,她才能去思考為什麼現在見到的這個岑風,會跟曾經那個人差別那麼大。
是因為後來出道的那個岑風帶著公司給的溫暖人設,掩蓋了所有的痛苦和傷疤,只讓她們看到了他美好的一面。
看他總是笑著,她們就以為他愛笑。
看他待人溫柔,她們就以為世界對他也溫柔。
其實,他的心早就千瘡百孔了。
那些爆料出來的黑暗只是冰山一角,沒有人能對他經歷的一切感同身受。
許摘星蹲在地上緩了很久,終於抬頭看向他離開的方向。
這樣也很好。
這樣的岑風也很好。
已經發生的事她無能為力,但未來,一定、一定會握在她手裡。
許摘星捶捶發麻的腿站起身,捧著奶茶回了酒店。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一早就去宿舍外面等著,想再偷偷看他一次,但一直等到中午十二點也沒見到岑風出來。
她只好打車去機場。
走之前她找了家快遞店,把岑風給她買的那杯沒動過的奶茶打包寄回了家。
在機場過安檢之後,她給程佑打了個電話,詢問家裡的情況。程佑聽說她馬上就登上回S市的飛機,總算松了口氣:“沒露餡兒,昨晚我到家後跟我媽說你回家了,你媽媽也沒打電話過來問,一切都在計劃中。”說完她又激動地道,“摘星,你見到岑風了嗎?怎麼樣?你們出去玩了嗎?”
許摘星笑了笑:“見到了,他還彈吉他給我聽了。”
程佑大驚小怪:“哇,你好幸福!他居然還會彈吉他,想想就覺得好帥!”
兩人聊了幾句後許摘星就要登機,她掛了電話,上飛機後開始趕作業,到S市時總算把週末的作業都寫完了。
第二天,她從B市快遞回來的那杯奶茶也到了。
許摘星開開心心地把奶茶連帶吸管放在床頭,天天看,每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摸一摸,每晚睡覺的時候再摸一摸,一想到這是“愛豆”給她買的奶茶,簡直心都要化了。
結果沒過兩天她放學回家一看,奶茶不見了。
許摘星火急火燎地去找她媽:“媽,我床頭的奶茶呢?”
許母正蜷在樓下的沙發上看電視,聽到她問,不開心地瞪了她一眼:“我還沒問你!你把餿了的奶茶放在床頭櫃上做什麼?我拉了一天肚子了!”
許摘星:“媽!”
我太難了。

就這麼失去了“愛豆”送的第一份禮物,許摘星一直到吃飯時都悶悶不樂。
許母還往她心上插刀子:“你說你這個孩子,奶茶買來不喝,還供著!你說你供著它做什麼?它能保佑你成績進步還是考試滿分?還好今天我發現了,不然餿了的東西不知道要招多少蟑螂蟲蟻。”
許摘星:“……”
兩人正說著,許父風塵僕僕地回來了。
他這幾天一直在老家處理許家大伯的事情,今天回S市,白天去了公司,現在才回家。
許摘星看到她爸回來,心情一下變好了。她相信這幾天許延一定已經跟許父說了借錢創業的事,鉤子已拋出來,現在輪到她出場了。
劉阿姨給許父盛了飯上來,許母放過許摘星,開始問老家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
聽到許父說許延主動放棄了老家那幾棟房子和地基的繼承權,許母有些感慨:“許延這孩子從小就在國外,跟我們不親,但是他媽教得好。他懂事又有禮貌,這次真是委屈他了。”
許父歎氣:“誰說不是?他再怎麼跟許家不親,那大哥的東西,也該是這個兒子的。四妹和五妹這次真的過分了,非要爭,得虧許延不計較,要是因為這事鬧上了法庭,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看笑話。”
許摘星看似在專心看電視,實則豎著耳朵聽得十分認真。一聽許父說這話,她在心裡一品,就知道許延這一招以退為進走得很妙。
許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若是真想爭,老家那群親戚沒一個是他的對手。
許父本就重親情,現在眼見許延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心裡必定更加愧疚。這時候許延再提出借錢創業的事,許父十有八九不會拒絕。
堂哥真厲害!
許摘星一點兒也不為已經上套的老父親心疼,興致勃勃地聽他繼續說道:“說到這個,許延那孩子昨天跟我借錢……”
許母動作一頓:“借錢?他借錢做什麼?”
許父說:“他說他想創業,還給我看了他的企劃書。這孩子挺有想法的,人也穩重,今後的發展應該不會差。”
許母:“這倒是,他還是國外那個什麼名牌大學的學生,今年剛研究生畢業吧?要我看,比老二一家有文化多了。創業是該支持,他借多少?”
許父比了個數字。
許摘星差點兒噴湯。
許延,你也是真的敢要。
許母也震驚得不行:“這麼多?!”
許父苦笑著點了點頭:“這孩子,開口就要這麼多,看他那模樣,也不像是在開玩笑,還給我看了預算表,說是做娛樂經紀這塊前期投資比較大。要擱以前,我也不是拿不出來,他畢竟是大哥唯一的孩子,我哪兒能不幫襯?可現在經濟不景氣,我的公司……”
他說到這兒,想到許摘星還在旁邊,轉頭看了她一眼。
許摘星眼觀鼻鼻觀心,專心致志地盯著電視上的古裝劇看,還在那兒傻樂。
許父這才又壓低聲音對許母道:“他說雖然是投資,我和他各占股份,他負責運營,我到時候直接分紅就行。可這筆數目不小……而且二哥前幾天不是想讓我跟他一起做風投嗎?現在我手上能拿出來的流動資金不多,這……”
一直在專心看電視的許摘星突然若無其事地開口了:“我看投給大堂哥比投給二伯靠譜多了。”
許母吼她:“吃你的飯!大人說話小孩插什麼嘴,你懂什麼?”
許摘星撇了下嘴,故意跟她媽頂嘴似的,不開心地道:“本來就是呀!二伯說的那個風投,我爸懂什麼?爸又沒上過學,沒學過什麼經濟、金融。”她氣鼓鼓地看著許父,“你去了,啥都不懂,啥也不會,全靠二伯弄,那我們不是占人家便宜嗎?二伯一開始可能無所謂,後面時間長了,人家也會不開心呀。”
許父倒是真沒想到這一層,愣愣地看著許摘星。
許母反應過來女兒說得不錯,也沉吟道:“說得倒也是,我們不能啥都不幹白拿錢。老二那個人,我說了你別生氣,氣度一般,長此以往,估計你們真要鬧矛盾。”
許摘星吃了兩口飯,把視線轉向電視,繼續順口說道:“大堂哥要做的那個娛樂經紀,不就是我爸公司的業務嗎?我爸還能盯著管著點兒呢。我聽我們老師說,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我爸現在就一家公司,萬一破產了,不就還有堂哥那家公司嗎?”
許母笑著拍她的後腦勺:“你這丫頭,說什麼破產呢,就不能說點兒吉利的話?呸呸呸。”
許父聽許摘星這麼說,倒是很贊同:“你別老打孩子,這麼聰明的腦袋瓜子打傻了怎麼辦?我覺得摘星說得有道理。哎呀,我女兒果然隨我,優秀!”
許摘星得意揚揚地說道:“那是,我還知道幫急不幫窮呢。雖然二伯家也不窮,但是他也不急呀。反倒是大堂哥,剛畢業,一身抱負亟待施展,正是需要錢的時候,我們怎麼著也該幫大堂哥吧?而且二伯就是嘴上說說,我們什麼都沒見著,人家大堂哥還給了你企劃書呢,多實在呀。”
許延拋出的鉤子已經夠多了,她要做的只是加固誘餌,就足夠穩穩地鉤住她爸這條大魚。
唉,老爸,不要怪女兒給你下套,這都是為了你好。
許摘星吃完飯,扔下一句“我去寫作業了”就上樓回房,留下許父一個人在下面思考。
但她知道,就像許延那次說“明天給你答覆”時一樣,許父的答案其實已經顯而易見了。
過世的大哥唯一的血脈,光這一點,已經足夠令許父心中的天平傾斜。
果然,沒過兩天,許摘星就收到了許延發來的短信:“成功。”
許父最終還是選擇了跟許延合作,創建了“辰星娛樂有限公司”,由許父擔任法人代表,許父持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許延持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
這筆投資畢竟不是小數目,不知道許父跟許延是怎麼談的,許父最終保證了自己的最高行使權,但許延作為一分錢都不出的技術入股人才,最終占到了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並出任辰星娛樂的總經理,擁有公司事務的全部決策權。
許父的精力和時間肯定還是會繼續放在自己的星辰傳媒上,辰星娛樂那邊控股,多半是擔心許延年紀小不扛事,自己多少能看著點兒。
星辰傳媒連年虧損,這筆大投資一出,許父短時間內是再拿不出流動資金搞風投了。不用再擔心許志文作妖,許摘星總算松了一口長氣。
辰星娛樂是在B市註冊的,今後的主要發展也會放在B市,這是許延和許摘星共同的決定。
許摘星趁著許延去B市開始創業之路前,利用自己的“前瞻性”做了一份企劃書交給他。
企劃書裡重點提到了辰星娛樂在現階段需要投資的綜藝、電視劇、電影有哪些,並且羅列了好幾個許延完全沒聽說過的人名,標注了每個人的基本信息,讓他想辦法去把這幾個人簽下來。
有的人是某某大學的學生,有的人在B市某某酒吧駐唱,有的人在某某影視城跑龍套,還有一個人居然寫著在某某縣城的養豬場喂豬!
喂豬?你在逗我嗎?
許延簡直頭疼。
出發去B市的前一晚,許延到許摘星家裡來吃飯並道別。
飯桌上許父、許母當然是對許延一頓叮囑,畢竟在他們眼裡許延還是個大孩子。剛沒了父親,母親又在國外,現在他孤身一人去B市打拼,雖說有許父的資金支持,但現在這個經濟高速發展的時代,別說幾百萬,有時候幾千萬扔進去,可能連個水花都不會響。
許延全程微笑,都一一點頭應了,許父、許母看他穩重又有禮貌,心裡多少踏實了些。
吃完飯,許摘星藉口要讓許延給她輔導作業,把許延叫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鎖上門後,她趕緊拿出自己那份企劃書的原件,翻開之後逐條叮囑許延:“我寫的這些,你千萬要記住,一定要想辦法參與投資!前景非常好,絕對會火的!千萬不要畏手畏腳,放心大膽地去投!”說罷,她又指著簽約藝人那一欄,“還有這些人,我都已經實地考察過,好苗子,包裝之後肯定會火的!”
許延不解地問她:“你怎麼知道他們會火?”
許摘星一本正經地道:“他們個個印堂發紅,命中帶火。”
許延無語地看著她:“看不出來,你還會看相。”
許摘星現在臉皮厚得不行:“慚愧慚愧,略知一二。”
許延有個優點,就是儘管知道這個小堂妹身上有許多謎團,他也不會追根究底。
等許摘星嘰裡呱啦地說了半天後,他點頭承諾:“好,你這上面寫的,我去了都會好好考察,如果真如你所說,一定想辦法拿下。”他翻到最後一頁,指著用紅筆圈起來又畫了個叉的名字,“這個叫岑風的,什麼情況?簽還是不簽?”
許摘星臉上生動的表情一下消失了。
許延甚至從她臉上看到了某種莫名的難過。
好半天他才聽到她說:“我本來想讓你去想辦法簽他的,但是……”她頓了頓,歎了口氣,悶悶地道,“你去問一問吧,他就在上面寫的那個地址唱歌,你問他要不要簽辰星,他如果不願意……”
許摘星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指,再抬頭時,又恢復了許延熟悉的靈動樣子:“他不願意就算啦。他現在是中天旗下的練習生,十年合約在身,毀約的話估計有不少違約金。”
許延若有所思地點頭。
許摘星收起企劃書,又跟許延聊了一會兒自己的想法和計劃,等許母來喊,許延才告別離開。
睡覺前,許摘星又拿出那份企劃書看了看。
最後一頁,岑風的名字被她用紅筆劃去。
她的確想過用最快的速度把他簽到辰星,杜絕今後所有的黑暗。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岑風會拒絕許延。

最迫切的風投誘騙問題已經解決,算是從源頭上杜絕了許家破產的可能性。最重要的是娛樂公司已經創建,就等堂哥接下來的運營了。
許摘星辦成了這兩件大事,感覺自重生後壓在肩上的重擔輕了一半,總算可以安安穩穩地睡個好覺了。
第二天許母的單位組織體檢,許摘星一早就盯著這件事了,看著她媽拿著體檢表出門才放下心來。
按照食道癌的潛伏期來算,這個時期的許母大概率是還沒有患病的,只要從現在開始預防,改善飲食習慣,許摘星相信問題不大。
沒幾天許母的體檢報告就寄回家了,許母倒是沒放在心上,覺得自己身體倍兒棒,許摘星一拿到檢查報告就迫不及待地打開看了看,果然看見上面寫著“疑似食道壁增厚,伴隨炎症,建議到醫院複查”。
許摘星趕緊去找她媽:“媽媽,醫生讓你去醫院複查,說你食道有問題!”
許母正在瀏覽近期各刊的報紙,沒空搭理她,敷衍地點了點頭:“好、好、好,知道了。”
許摘星早就料到會這樣,掏出自己早早準備好的資料,一下拍在她媽面前的書桌上:“媽,不跟你開玩笑!你看看,這都是不重視食道病變的後果!你看看,食道壁增厚、食管炎都是食道癌的前兆!醫生都建議你去醫院複查了,你要聽醫生的話!”
許母被她拍下來的那個本子嚇了一跳,正要吼她,聽了她接下來的一番話,倒是愣住了,下意識地去看她丟下來的那個筆記本。
筆記本上逐條寫下了引發食道癌的原因以及哪些疾病容易惡化成食道癌,還剪了一些報紙、書刊上關於食道癌的病例貼在上面。
許摘星像個操心的老媽子一樣喋喋不休道:“你想想你的飲食習慣,再看看這上面寫的食道癌誘因,你是不是完美地踩雷了?早就跟你說過,吃飯要慢,不要吃太燙、太鹹的東西,不要老是生氣,要是哪天真得了癌症,你忍心扔下我一個人嗎?”
許母簡直哭笑不得,心裡卻泛起一絲感動。
女兒是真的長大了,以前只知道吃喝玩樂,念叨得最多的就是她那一屋子限量版的娃娃,現在卻知道關心母親的身體了,還跑去查資料。
許母鄭重地把體檢報告收起來,摸摸女兒的腦袋:“好了,媽媽知道了,媽媽這週末就去。”
許摘星這才安心,又補上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許母欣慰地點了點頭:“好。”

一到週末,許摘星就迫不及待地催著她媽去醫院,還交代:“不要喝水,不要吃東西,可能會做胃鏡。醫保卡和身份證都帶了嗎?”
許母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快不認識這個女兒了。
女兒好像在不經意間就長大了、懂事了,曾經需要她操心的問題,女兒自己就解決了,還反過來關心她。
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女兒從小被寵著長大,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公主。
而現在,女兒的身上多了一股令她陌生的韌性。
她不知道女兒經歷了什麼才會突然長大,可她心裡突然莫名覺得難過,出門時她的眼眶都紅紅的。
許摘星注意到了母親的異樣:“媽媽,你怎麼了?”她以為自己昨天的話嚇到了母親,寬慰道,“哎呀,我昨天就是往嚴重了說,不會有事的!今天你就是去做個複查,問題不大!”
許母心中越發酸澀了,她摟住許摘星,摸了摸許摘星的頭:“媽媽知道,媽媽不會有事的。我們摘星還沒長大呢,媽媽怎麼捨得丟下你?”
許母差點兒把許摘星說哭了。
到醫院之後許母去做檢查,許摘星就坐在走廊裡的座位上等著。曾經無數個日夜,她也是這樣守在空蕩蕩、冷冰冰的走廊上,抱著微弱的希望,期待著奇跡的到來。
後來許母過世,她開始懼怕醫院,懼怕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可是她不得不來,因為還有癱瘓的父親需要治療,她害怕這個地方,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踏入這個地方。
到最後,她都快麻木了。
真幸運,她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原來奇跡真的會發生。
許母做完檢查,兩人在醫院外的飯店吃了午飯,等到下午才拿到報告單。跟許摘星想的一樣,許母現階段還未得病,只是有食道炎症和壁增厚的情況,醫生拿著單子著重囑咐了許母,說飲食要規律,讓許母定期來複查。
許母的身體沒有大問題,兩人心情大好,離開醫院後還去逛了會兒街,許母像衣服、鞋子不要錢似的給許摘星買了一大堆,許摘星試一套許母就說好看。
母女倆高高興興地逛了一下午,大包小包提不下,最後還是叫許父的司機來接的她們。兩人本來說說笑笑的,一進屋就發現屋內氣氛不對。
晚飯已經端上桌了,但許父坐在客廳裡,劉阿姨站在廚房門口,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母女倆再一看,客廳裡還坐著另外一個人,看那背影,是許志文無疑了。
聽見開門聲,許父、劉阿姨同時回頭。許父趕緊把手上的煙掐了,站起來笑著說道:“回來啦?我正說給你們打電話呢,飯都快冷了!”
許母點頭笑笑,走過去道:“二哥來啦?”
許志文的臉色很不好看,他生硬地應了一聲。
許母說:“一起吃飯吧。劉嫂,看飯菜需不需要熱一熱。哎,你們兄弟倆喝點兒酒嗎?二哥開車沒?”
許志文看了許父一眼,突然冷笑了一聲:“不吃了。吃什麼吃,氣都氣飽了。”
許母打圓場道:“哎喲,這是怎麼了?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
許志文像是借題發揮,噌的一下站起身道:“一家人?你問問老三,他把我當一家人、當他二哥嗎?”
許父、許母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許摘星走過去把手上的大小袋子往沙發上一扔,笑吟吟地說道:“二伯,到底是什麼事讓你發這麼大的火呀?”
許母吼她:“吃飯去,大人的事小孩別老摻和。”
許摘星抄手站立著,臉上還是笑著,聲音卻冷冰冰的:“不是,我就是好奇,到底是什麼事值得二伯跑到我家裡來大發脾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住的是二伯的房子沒給錢呢。”
你算什麼東西,敢跑到我家裡來發火?
這是我家還是你家?
誰給你臉了?
許摘星火冒三丈,要不是顧及父母在場,真想口吐芬芳罵他個狗血噴頭。
許母其實也一直不是很喜歡許志文,覺得他心胸狹窄、虛偽,但親戚嘛,情面上總要過得去。
聽許摘星這麼一說,再看自家老公一言不發的樣子,許母也是一肚子氣,強忍著沒發作,冷冷地道:“二哥,你既然到我家來了,也別夾槍帶棒的。我家老許哪裡惹到你了?”
許志文本來端著哥哥的架子,被小侄女和弟媳這麼一說,臉色更不好看了。
許父受傳統思想影響深,又沒讀過書,重親情,更重長幼有序,對哥哥的教訓自然是聽著,現在看女兒和老婆反駁哥哥,趕緊當和事佬:“算了,別說了,這事賴我。二哥,你也別氣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許摘星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什麼事,怎麼就賴你了?法官斷案還要公堂聽證呢,不說出來給大家聽聽,怎麼知道孰是孰非?”
許父是真不知道自己這個女兒這麼能說會道,一時間愣愣地看著她。
許母也不是傻子,這麼長時間,自然猜到了許志文為何而來:“是因為給許延投資那事吧?怎麼,二哥對這件事有意見?”
豈止是有意見?他簡直想殺人!
他的資金鏈已經斷了很久,合作方那邊也有了撤資的意向,他好不容易說動許父投資來填他這個黑洞,結果就一個葬禮的時間,到手的錢就飛了,飛進了在他眼中跟許家八竿子打不著的許延的口袋裡。
今天他拿著合同開開心心地來找許父,得知這麼一個消息,差點兒給許父表演一個當場去世。他甚至開始怨恨大哥,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這個時候死,招來那個許延,現在幾乎要害死他了。
他自然氣不過,張嘴閉嘴都是許延那個外人來騙錢,沒想到許父那麼維護許延,說那是大哥唯一的孩子,不是外人,品行端正,也不可能騙錢。
這不兩個人就吵起來了?
許志文也就拿性格老實、脾氣好的許父有辦法,現在被許母和許摘星這麼一說,剛才的囂張瞬間就沒了,換上無奈的語氣說道:“那個許延打小就離開了許家,跟他媽一條心,這些年在國外不知道染上了些什麼惡習。他說投資做公司你還真信?沒準兒他是拿錢去買大麻吸!”
許摘星差點兒氣笑了:“你說歸說,怎麼還搞上誣衊了?”
許志文現在也知道這丫頭不喜歡自己,不搭理她,繼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看著許父:“難道我還會害你嗎?整個許家,沒有誰會比二哥更希望你好!我事事想著你,你倒好,轉頭就把這麼一大筆錢扔給那個來歷不明的外人!”許父嘴笨,想辯解又插不上話,任由許志文在那兒痛心疾首地指責,完了許志文還說,“這事你自己想你該怎麼處理!”
許摘星終於忍不住了,無視她爸的怒瞪、她媽的拉扯,往前一站,說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想怎麼處理?”
許志文:“……”
他還沒說話,許摘星就像看透了他的想法,譏諷地道:“是不是趁著現在錢還沒花出去,找許延撤回投資?然後投給你?”
許父大聲道:“摘星!”
許摘星絲毫不懼,冷笑著看著許志文道:“我尋思著,這錢是我爸自己的吧?自己的錢自己想怎麼用就怎麼用,跟你有關係嗎?你怎麼還插手起我們家的錢怎麼花了?盤古開天的時候也沒你這麼大的臉吧?”
許志文:“……”
許父:“……”
許母:“……”

整個房間安靜得有些詭異。
許父、許母面面相覷,眼神交會。這丫頭不是數學課代表嗎,語文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好了?還會用典故罵人了?
不對,這不是重點!
許父趕緊站起來,一副要收拾她的模樣:“怎麼跟你二伯說話的?還不給我回房間去!”
許父話是這麼說,臉上倒也沒有多少怒容,估計是被女兒那幾句話點醒了。是呀,我自己的錢,我樂意投給誰就投給誰,怎麼還輪到你來指指點點,甚至跑到我家裡來鬧了?
許母倒是覺得女兒這些話說得她神清氣爽,大聲道:“回什麼房間?飯都沒吃呢!孩子天天上學那麼辛苦,餓出病來你不心疼我心疼!摘星,吃飯去。”
許摘星抿起唇笑了笑,乖乖轉身往飯桌邊走去,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看著許志文,笑吟吟地道:“二伯,再生氣飯還是要吃的,別氣壞了身子。”
許父接話:“對、對、對,飯還是要吃的,二哥,吃飯吧。”
許志文差點兒被氣瘋,血壓都飆高了,整張臉通紅,噌的一下站起身道:“不吃了!你們家這飯我也吃不起!”
說完,他怒氣衝衝地走向門口。
他可能還指望許父、許母喊兩聲,結果誰也沒開口,只聽見許摘星開開心心地說:“吃飯咯。哇,今天又有糖醋小排,劉姨,我愛你!”
許志文憤怒地摔門走了。
屋裡靜了片刻,許母撲哧一聲笑了。
許父瞪了她一眼,看她笑得那麼歡,也沒忍住笑起來。兩個人走到飯桌邊坐下,都事後諸葛亮一樣責備許摘星:“你這丫頭,怎麼沒大沒小的,以後再插嘴,看我們不收拾你!”
許摘星撇撇嘴,心說:我還沒開大招呢。
許志文要再敢作妖,她就讓他見識見識追星女孩口吐芬芳的厲害!
許母說教了許摘星幾句,又把矛頭對准許父:“整個許家,我就沒見過誰像你這麼窩囊!都被人蹬鼻子上臉了,你還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今天要不是我們娘兒倆及時回來,我看你就要被老二踩死了!”
許父不高興地瞪她:“怎麼說話的?那是我二哥,大哥不在了,他就是我唯一的哥哥!小時候要是沒有兩個哥哥的照顧,我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
老一輩的人就是喜歡拿小時候說事,小時候的恩情能念到大,念到死。
許摘星哼哼唧唧地說道:“人都是會變的,我小時候還是圓臉呢,現在都變成瓜子臉了。”
許父:“你還說!你二伯一年四季給你買了多少巧克力,你都吃哪兒去了?”
許摘星不甘示弱地說:“給我買巧克力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誰整天惦記著我家這點兒錢。”
許父頓了頓,皺起眉來:“別胡說!”
許摘星覺得不趁這個機會把事情說開,她爹估計還要上許志文的當,乾脆把筷子一擱,說道:“那不然他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火?就算你把資金投給大堂哥了,也沒給他造成什麼損失呀。他口口聲聲說這個項目想著你,想讓你賺錢,你不投了,大不了就是你不賺錢了,虧的是你,跟他有什麼關係?他犯得著為這事跟你大動肝火?”
許父眼神閃爍了兩下,大概是回憶起這幾次許志文找他簽合同時流露出的急迫情緒,許父沉默了。
許摘星看她爹這模樣就知道他把話聽進去了,一針見血地道:“他之所以這麼生氣,是因為你不投資這件事最終損害了他的利益。所以很簡單,事實上他不是想讓你賺錢,而是需要這筆錢來救急。現在錢沒了,他不生氣誰生氣?”
許父還沒說話,許母震驚地看過來道:“天哪,我的寶貝女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
許父眉頭深鎖,雖然沒說話,但看那神情就知道他是明白了。
許摘星歎了口氣,夾了一塊糖醋小排:“照我說,你也別老想著搞什麼風投大賺一筆,什麼都不懂,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還不如好好做你的本職工作呢。”
許父若有所思地點頭,反應過來後頓時樂了:“誰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有你這麼跟老爸說話的嗎?”
許母也笑得不行,一家人其樂融融,許摘星偷偷在桌子底下比“耶”。
許父就是太重親情了,但一旦讓他明白一些事情,不愁許父不明白許志文的真實目的。
她記得不久後,許志文誆騙許父投資的那個項目就會因為合作方卷款逃跑、資金鏈斷層而宣告失敗,新聞還登上了財經雜誌。
那一次虧的是許父的錢,這一次,輪到許志文自己吃虧了。
解決了這個大反派,許摘星心情大好,晚飯都多吃了兩碗。
晚上睡覺時,許母翻來覆去地回憶自家女兒今天的表現,忍不住捅了捅看報紙的許父:“你有沒有覺得摘星現在不一樣了?”
許父心不在焉地問:“哪兒不一樣了,這不挺好的嗎?”
許母琢磨著道:“我以前也沒見她腦子裡裝這麼多事,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你有沒有發現,她有時候說話、做事都像個小大人了?”
許父把報紙一擱,說:“這還不好?省得你天天操心。我女兒就是隨我,聰明、優秀。”
許母掐了他一下:“看、看、看,看那麼多有什麼用?你還不是什麼都不懂!今天要不是女兒,你還不知道要被老二牽著鼻子走多遠!隨你?我看隨你就完了!”
母親到底心細,察覺許摘星的改變,心裡不是滋味,最後一錘定音道:“從下周開始,給女兒漲一倍的零花錢。”
對這一切一無所知的許摘星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背著書包高高興興地去上學了。
早自習結束後,學校舉行升旗儀式和週一例行通報。
哈欠連天的許摘星聽到教導主任唾沫飛濺地通報了幾個逃課者的名字:“其中行為最嚴重的是周明昱同學,因逃學一周,記大過處分。希望這些同學好好反省,身為高中生,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許摘星瞌睡都沒了,趕緊扯了扯旁邊的程佑:“周明昱怎麼逃了那麼久的課呀?”
程佑也困得不行:“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天天不上課,去別的學校找岑風了。”
許摘星急了:“他怎麼還在找?我以為一兩天就完事了。”
程佑有氣無力地道:“他不是說了嘛,不找到誓不罷休。唉,他有這勁頭,用在學習上多好。”
許摘星簡直服氣了。
這個人是不是有病?是不是?!
她記得因為她學習好,周明昱跟她在一起後也一改之前的惡習開始專心學習,他們雖然高二就分手了,但最後高考時周明昱是考上了一所雙一流大學的。
照現在這個形式下去,他考個屁的雙一流大學。
重來一次,許摘星只想那些受到傷害的人過得更好,不希望原本過得很好的人一落千丈。
思來想去,許摘星決定找周明昱談一談。
中午放學時,她拒絕了程佑一起去食堂吃飯的邀請,直奔周明昱的教室。她到的時候,果然看見這個成績墊底的差生坐在最後一排跟他那些狐朋狗友打鬧。
許摘星站在門口喊道:“周明昱!出來!”
周明昱抬頭看見是她,眼睛一亮,轉瞬又暗了下去,臉上也換上了一副臭屁的神情,好像在說“曾經的我你愛搭不理,現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許摘星快被這個幼稚的人氣死了,徑直走過去,問他:“你逃課做什麼?”
他身邊的狐朋狗友立刻起哄,周明昱跩得不行,拿鼻孔看她:“關你什麼事?”
這個年齡的小男孩,真的是太叛逆了。
許摘星頭疼,深吸一口氣,放軟態度道:“你到底想做什麼?我跟你說的話難道不夠清楚嗎?你繼續這樣下去只會害了你自己。”
周明昱將牙齒咬得緊緊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狠狠地道:“你說得很清楚!你就是說得太清楚了,所以我要把那個人找出來!我要找出來看看,我到底哪裡不如他!”
許摘星又想笑又想打人:“誰?岑風?”
周明昱抬著下巴沒說話。
許摘星歎了口氣道:“我沒有跟他在一起,這輩子都不會跟他在一起的。”
周明昱愣了一下,像是沒聽懂她在說什麼,腦袋卻慢慢地低了下去。
許摘星看著他道:“我不會跟他在一起,也不會跟你在一起。因為我只想好好學習,考一所好大學,你明白嗎?”
周明昱還是愣愣的。
許摘星心說:這孩子長得這麼好,怎麼就是腦子不好使呢?
她拍了拍他的胳膊,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言盡於此,你好好想想吧。十五歲了,你也不小了,別再腦子一熱做錯事,今後後悔都來不及。”
說完,她轉身就走。
一直到她走出教室門,周明昱才像反應過來似的,抓抓腦袋,看向身邊幾個目瞪口呆的狐朋狗友,囁嚅著道:“她說話好像我媽哦。”
狐朋狗友:“……”
告誡完周明昱,許摘星這才晃蕩到食堂去吃飯,端著餐盤找位置的時候,老遠就聽見程佑和一群女生在尖叫。
“真的嗎?舟舟真的回復你了嗎?天哪,好羡慕你呀。”
許摘星走過去坐下,問道:“你們在聊什麼?”
程佑看見她,激動地湊過來說:“摘星,林立舟回復彤彤了!”
許摘星夾了塊紅燒肉放到嘴裡:“林立舟?誰?”
周圍的女生頓時無語地看著她,程佑說:“不是吧,摘星,你連林立舟都不認識?情歌小王子呀!他超火的好不好!”
許摘星愣了半天才想起來是有這麼個人,但是她記得這人在她上大學的時候就因為吸毒被抓進去了,之後就是查無此人的狀態。
現在這人是還當紅。
不對,現在微博、Ins、知乎什麼的在國內都還沒流行起來呢,明星在哪兒跟粉絲互動的?
她這話一問出口,周圍人嫌棄的眼神更甚,程佑都鄙視地看著她道:“你連博客都沒有嗎?舟舟昨晚更新了博客,彤彤評論了,然後就被回復了!”
對哦,她怎麼把博客給忘了?
博客是微博的前身,這個時候的明星都有,能發照片、發文章、發感言,一應俱全。
許摘星若有所思,吃著吃著,突然愣住了。
那岑風是不是也有博客?!
她終於又有地方給哥哥吹“彩虹屁”了!

許摘星連飯也不吃了,興奮地掏出手機,正說下個博客APP來搞一搞,突然反應過來,現在還沒有APP,只有網頁瀏覽器和緩緩旋轉的2G。
她只能耐著性子先點開網頁,找到新浪博客的官網,再註冊賬號。她那時混跡粉圈的ID叫“上天摘星星給你”,此時沿用,註冊成功後她就迫不及待地搜索岑風的名字。
她一搜,還真有。
他的博客名就是“岑風”,頭像也是他的照片。她將他的頭像放大了看,是他在練習室跳舞的照片,穿著黑背心,戴著帽子,身材頎長又瘦削,手臂線條漂亮,下頜上還掛著汗珠。
他看著地面,鎖骨沒在陰影中,順著黑色背心一路蜿蜒至深處,整個人顯得張力十足。
許摘星差點兒當場表演一個鼻血噴射。
怎麼回事?!這是他什麼時候的照片?她怎麼從來沒看到過?!這個時候的哥哥還沒成年呢,就這麼酷的嗎?
岑風出道後走的是溫柔路線,穿著打扮也十分保守,毫不露骨。反倒是隊長尹暢走的是酷酷的路線,時不時露個腹肌給粉絲們送福利。
以前就有“團粉”開玩笑問:“岑風是把隊友們的衣服都穿在自己身上了嗎?”
這差別也太大了。
S-Star出道後,之前的博客都注銷了,許摘星去關注岑風的時候,岑風就已經只有微博和Ins。
這些可都是獨家照片呀!她得快點兒下載了保存起來!
許摘星捧著手機足足看了五分鐘才回神,抬頭時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很好,沒有人發現,她的寶貝暫時只是她一個人的!
發完花癡,她趕緊點開“愛豆”的博客首頁。
他最新的一篇博文,已經是大半年前發的了,標題是《吃晚飯》,博文內容只有一張照片,是花壇邊上的幾隻小花貓湊在一堆吃碗裡的貓糧的情景。
照片應是黃昏時拍的,光線朦朧,花壇裡綠植正盛,落日透過枝葉的罅隙投在地面上,地上映出了半抹清瘦的影子。
她再往前翻,就是他平時訓練的一些照片和記錄。他的博客內容很少,總共也就十來條,最早的一條是兩年前發的,他拍了一張練習生大樓的照片,寫了一句“新的開始”。
這一條下面的留言很少,只有一些路人留下了一兩句“路過”。
兩年前,是他剛簽約成為練習生的時候,他懷揣著忐忑與希望,獨自來到陌生的城市,相信將來會更好。
許摘星一開始還有心思對著這些照片發花癡,看到後面,就只剩下難過了。
這樣溫暖的少年,對未來懷有憧憬和期望,每天傍晚會喂流浪貓。他經歷了什麼,才在這短短的兩年時間內,變成了她前不久看到的那個冷漠孤僻的模樣?
她恨不得立馬生出一雙翅膀飛到B市,把他從那個煉獄中救出來。
許摘星飯也吃不下了,拒絕了程佑她們一起回教室的要求,獨自跑到籃球場後邊,掏出手機給許延打電話。
新公司上路,許延估計挺忙的,她足足打了三遍許延才接聽。
他果然忙,背景音有些嘈雜:“摘星,什麼事?”
許摘星怕耽誤他,趕緊說道:“哥,你去問岑風了嗎?就是企劃書最後一頁我用紅筆劃掉的那個名字,你去找他了嗎?他答應簽辰星了嗎?”
許延對著助理吩咐了兩句,才拿著手機走遠了一些,聲音也清晰起來:“派人去過了,他不願意。”
許摘星愣了愣,問:“派人?你沒去嗎?”
許延笑道:“我哪兒有時間?我讓助理去的。”
許摘星急忙問道:“那……那他怎麼說的?他為什麼不簽呢?是不是他對合同有意見呀?”
許延頓了頓,探究地問:“你跟這個岑風很熟?這麼關心他。”
許摘星訥訥地道:“我這不是……不想公司失去一個好苗子嗎?你的助理有沒有跟你說,他是不是長得超帥,唱歌超好聽?”
許延笑了笑,不知道有沒有聽出她的謊言:“他是個好苗子,但態度很排斥。助理回來跟我說,他說明情況後,對方就回了他兩個字——‘不簽’。任憑助理怎麼勸,岑風多一個字都沒回。”
許摘星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剛才看了岑風的博客,她更加直接地瞭解了他這兩年來的變化,真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她哀求許延:“哥,你再去一次吧。你親自去,拿出誠意來,跟他說,只要他願意簽辰星,我們幫他付違約金,他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
等她說完,許延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說的這是簽藝人還是做慈善?”
許摘星快哭了,聲音都哽咽了:“求你了,哥,就當我借你的錢。他提的條件折算成等價現金,加上賠的違約金,等我畢業了去公司工作,我一定加倍還給你,我求你了。”
那頭有人在喊“許總”,許延應了一聲,頭疼地歎氣:“行,今天忙完了我就親自去一趟,成了吧?”
許摘星眼眶發熱道:“謝謝哥,哥你最好了!”
掛了電話,許摘星又獨自在籃球場後邊坐了很久。她拿著手機,看著半年前那條最新的博客,點開評論區,字打了又刪,刪了又打,一直到下午的上課鈴聲響起,才終於發出了一條評論。
“要像小貓一樣按時吃飯呀!”
太大的願望都是奢求,她現在只希望他能按時吃飯,照顧好自己。

有了這麼一茬,許摘星整個下午鬱鬱寡歡,課也沒聽進去,放學後就開始等許延的電話。吃飯的時候許母看她那著急坐不住的樣子,還問她是不是屁股長瘡了。
她這頭等得急不可耐,許延那頭倒也不是故意拖延,公司的事情一忙完他就開車出發了,又遇到晚高峰,堵了會兒車,到達目的地時正是夜市最熱鬧的時候。
雖是冬天,逛夜市的人卻不少,整條街顯出鬧哄哄的場景,他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拐角處彈吉他的少年。
只是一眼,許延就不由得感歎,難怪自己那個小堂妹如此上心,這個少年的氣質實在太出眾了。
在這樣充滿煙火氣的喧鬧俗世中,唯他所立之地不似人間。
許延覺得對方都不用做什麼,這樣的氣質,只需要往舞臺上一站,就會有無數粉絲為他奮不顧身地搖旗呐喊。
許延之前沒當回事的漫不經心被濃濃的興趣取代,他穿過人行道走到岑風身邊時,岑風抱著吉他正在唱歌。
許延沒打擾他,等他唱完一首才掏出兩百塊錢放進他面前的吉他套裡。
岑風沒說話,仍垂著眸,微微點了下頭算作道謝,手指撥動琴弦,又要唱下一首歌。
許延笑吟吟地開口:“你的聲音很不錯,唱歌很好聽。”
他看到眼前的少年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許延知道在這樣的人面前迂回、賣關子反而會拉低好感度,於是直接說道:“我的助理來找過你,你拒絕了他。”
少年終於抬頭,濃密的睫毛覆在眼瞼上,更顯得濃郁。
許延終於知道他身上那種與眾不同的氣質來自哪裡了。
他的眼裡空無一物,像覆滿火山灰的山頭,白茫茫一片,毫無生機,只有無欲無求的厭世感。
真神奇,這個年紀的少年怎麼會有這樣的氣質?
許延友善地笑著,拿出自己的名片遞過去道:“你好,我叫許延,辰星娛樂的總經理。我和我的公司的人都很欣賞你。你不必急著拒絕,可以先聽聽我給出的條件。”
他這番話說得很有誠意,凡是有心在這個圈子發展的人,都不會拒絕。
可岑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岑風沒有接名片,連神情都毫無變化,只是眼底漠然的抗拒更濃了,聲音冷得像寒冰:“不簽。”
說完這句話,他俯身拿起吉他套,裝好吉他,轉身就走。
許延頭疼,想到小堂妹的交代,抬步跟上去道:“你和中天的違約金我們願意幫你墊付,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加在合同裡。辰星的誠意很足,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
少年頓住腳步,回過頭來。
許延正一喜,就聽見他面無表情地說:“別再來找我。”
少年的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厭惡和抗拒。
許延知道沒機會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轉身往回走。兜裡的手機振動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許摘星實在等不及,打電話過來詢問了。
許延無奈地接通:“喂。”
許摘星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哥?你去找他了嗎?他怎麼說的?他答應了嗎?”
許延看了看岑風走遠的背影:“沒有。”他無奈又感歎地說道,“他全程就跟我說了兩句話:‘不簽’‘別再來找我’。”
許摘星沉默了一下,聲音悶悶地說道:“我說的那些要求,你都跟他說了嗎?”
許延邊走邊道:“說了。但他態度很堅決,毫不客氣地拒絕了我。”他頓了頓,有點兒遺憾地說道,“你的眼光是不錯,可惜被中天搶了先。”
許摘星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裡堵得慌。
為什麼?既然岑風在那裡過得不開心,換個地方不好嗎?
是他不相信新公司的誠意,還是中天有什麼讓他堅持留下來的理由?
許延等了半天,沒聽到她說話,寬慰道:“人各有志,強求不來。也許是因為辰星剛剛創立,沒有名氣,等過幾年打出名聲,你再去簽他也來得及。”
許摘星還是沒說話。
許延又說:“剛好打電話了,跟你說一下公司最近的情況,聽不聽?”
好半天,許延才聽到她有氣無力的聲音:“聽。”
許延笑了笑,大概跟她說了一下:她在企劃書上說的那幾個電視綜藝,他都已經開始接洽了,但是辰星是新公司,老總又是剛畢業的新人,圈子裡的人大部分看不上辰星,估計需要花一段時間才能拿下來。
至於她說的那幾個藝人,除了岑風,其他人在收到公司拋出的橄欖枝後基本有簽約意向,最近正在商談合約,簽下的希望很大。
雖然許摘星現在只是個沒成年的高中生,但許延還是把她當作成熟的合作夥伴看待了,連細枝末節都一一說給她聽。
末了,大概是為了逗她開心,許延笑著道:“還有個事,你的名單裡那個在縣城喂豬的人,你是怎麼找到這麼個寶藏的?太有趣了。”
許摘星也笑道:“他怎麼了?”
許延說:“他跟我派去的助理說,他不想出道,只想喂豬。”
許摘星快笑死了:“你讓助理跟他說,他出道了也可以喂豬,以後還可以直播,讓幾千萬網友看他喂豬。哥,你可千萬得把這人磨下來,商業價值很大的。”
這可是幾年之後的直播界開山鼻祖,首代網紅王,許多明星的名氣沒他大,火了一個時代。一開始是因為豬跑了,他去追豬的短視頻躥紅,後來他開了直播,不僅直播養豬,還直播割豬草、煮豬食,賺了錢後直接盤下了養豬場。
主要是他長得帥,抱著豬食棍都像抱了把AK(自動步槍)。
後來他還出了一個短片,叫《那些年,我追過的豬》,在You Tube上播放量第三。
許延笑著應了,許摘星又針對剛才聊到的一些問題說了些自己的想法,兩人聊了接近一個小時才掛電話。
這倒是讓她的心情沒那麼沉悶了。
她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又拿出手機登錄博客,點進岑風的首頁看了看。
什麼都沒有,一切如舊,她的評論靜靜地躺在底下。
許摘星想了想,繼續在底下留言:“天黑啦,該睡覺了,不要熬夜呀,晚安!”
不要熬夜,按時吃飯,好好休息,健健康康,這就是她對他全部的心願。

知道岑風有博客後,許摘星感覺自己的思念和喜歡都有了擱置的地方,就像以前每天刷微博、超話一樣,時不時就要拿出手機登錄博客看一看。
當然,岑風也沒有給她驚喜。
岑風的博客沒有更新,沒有回復,沒有與他人互動,冷清得像是被棄用已久的賬號。
她不敢評論多了,克制自己每天只發一條,儘管如此,一段時間下來,岑風的博客下面一眼望去全是“上天摘星星給你”的留言。
許摘星憂傷地想,要是岑風哪天登錄看到這麼多同一個人的評論,會不會以為她是癡漢、騷擾狂呢?
可她還是控制不住地每天去留一條言,想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還有人在關心他。
現在這個時候的高中生,低級一點兒的在玩QQ空間,高級一點兒的都在玩博客,班裡的同學一天到晚在互相“路過”,程佑也想去“路過”許摘星,無奈許摘星不告訴她賬號。
笑話,博客是有訪問足跡的,讓這群人順藤摸瓜找到岑風的博客怎麼辦?他們找到岑風倒也沒什麼,萬一在岑風那裡看到自己癡漢一樣的留言,她還要不要面子了?
許摘星捂緊了自己的“小馬甲”!
程佑打聽不到她的賬號,轉而給她科普別人的賬號:“你知道周明昱的博客昵稱是什麼嗎?”
許摘星還是很配合這個八卦的小同桌的:“叫什麼?”
程佑:“手可摘星辰!”
許摘星:“……”
這人到底有完沒完?
程佑感歎地看了許摘星幾眼,說:“我現在突然不是很討厭他了,他雖然成績不好,性格也不好,但是還蠻深情的。”她想到了什麼,八卦的神情生動起來,壓低聲音道,“你知道嗎?宋雅南每天都去周明昱的博客下留言!什麼天涼添衣呀,要開心呀,咦——太肉麻了,簡直看得我起雞皮疙瘩!”
許摘星:“……”
她不敢說話。
這不就是給岑風留言的她嗎……
還好她沒告訴程佑她的賬號!
許摘星轉著筆:“宋雅南喜歡周明昱?”
程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才知道?你知道周明昱追你的這段時間,宋雅南在自己的博客裡寫了多少篇淒美的小散文嗎?今天早上我們去小賣部的時候在樓梯口遇到她,她還瞪你呢!”
許摘星:“沒注意。”
程佑痛心疾首道:“我看你腦子裡除了岑風什麼都沒裝!我說你最近脾氣怎麼這麼好,任由宋雅南跟她那群小姐妹講你的壞話也沒去找她麻煩,原來你根本不知道!”
許摘星想了想,要是以前的自己聽說這件事,的確會去撕爛宋雅南的嘴。
但現在她不是重生了嘛,不能跟這群小孩計較。
於是許摘星懶洋洋地道:“隨便她說,我又不會掉塊肉。”
程佑恨鐵不成鋼地道:“你變了,摘星!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很勇敢的!”
許摘星:“……”
這怎麼還跟勇敢扯上關係了?
許摘星對高中時期的記憶已經很淡了,今天要不是程佑說起宋雅南,她根本想不起還有這麼號人物。之前不知道無所謂,現在她知道了,再遇到對方就沒辦法無視了。
宋雅南果然在瞪她!
程佑也發現了,趕緊捅捅她的腰。
宋雅南跟她的小姐妹團的成員走在一起。她是校花,家裡也有錢,身邊聚集的都是“富二代”,雖然都穿的是校服,但書包、鞋子、手表彰顯了她們和其他人的差別。
看到許摘星時,她們是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
其中一個小姐妹故意大聲說道:“真不知道有些男生的眼光怎麼會差成那樣,放著真正的千金不喜歡,去追假公主。”
另一個人立刻接腔:“別侮辱公主了,哪家公主還穿洗得發白的破球鞋?”
許摘星:“……”
你們看不起我可以,怎麼能看不起我這雙限量版球鞋?你們知道再過十年這雙鞋值一套海景房嗎?
諷刺完許摘星,姐妹團的成員又轉頭捧宋雅南:“南南,你這個包好好看呀,是路易•威登的新款吧?國內都沒上呢。”
宋雅南靦腆一笑道:“是我爸從法國給我帶回來的,全球限量,一般人買不到。”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驚呼。
程佑氣得牙癢癢,正狠狠瞪她們,許摘星用手把她的腦袋扭回來,若無其事地道:“有什麼好看的,我媽說小孩用奢侈品折壽。”
程佑:“……”
宋雅南:“……”
一直到走出校門,程佑還笑個不停,挽著許摘星的胳膊直不起腰:“摘星,你的嘴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毒了?”
許摘星微微一笑,深藏追星女孩的功與名。
她回到家時,許父還沒回來,一問劉阿姨,說許父來過電話,今天不回來吃飯了。
許摘星捧著飯碗思索,許父已經接連加班好幾天了,是公司出了什麼事嗎?
等她晚上寫完作業躺在床上逛了逛岑風的博客後,才聽見樓下許父開門的聲音。許父進屋之後就直奔書房,又開始忙起來。
許摘星想了想,下樓去熱了杯牛奶端進書房。
許父戴著眼鏡坐在電腦前,神色顯出幾分嚴肅,看見女兒端著牛奶進來,神情倒是柔和了一些:“還沒睡呢?”
許摘星走過去道:“剛寫完作業。爸,你最近怎麼老不回來吃飯呀?”
許父捶捶肩,接過牛奶喝了兩口:“公司事情多,等忙完這陣子爸爸就回家陪你吃飯。”
許摘星看了看他的電腦桌面,隨手拿起旁邊的文件翻了翻,發現是一份招標文件。她盯著那文件看了半天才想起來,上一世S市舉辦了一場冬運會,像這種大型的體育賽事,廣告投放是很重要的,只是她記得,後來拿到冬運會全程廣告項目的是另一家公司。
許摘星問:“爸,你最近在競標冬運會的廣告項目?”
許父這才看見她在翻文件,趕緊接過來:“別亂翻,爸爸工作呢,你回房間去玩。”
許摘星一抬屁股,坐到辦公桌上:“我還不困呢,你跟我說說唄。”
許父無奈:“你一個小孩子打聽這些做什麼,搞好你的學習才是正經,趕緊回去。”
許摘星托著下巴笑嘻嘻地道:“搞學習太容易了,我的精力用不完。你上次還誇我聰明呢,你這麼愁眉苦臉的,說出來我給你想想辦法。”
許父看了她幾眼,想起她之前的一系列“英勇”事件,再加上老婆整天在他耳邊念叨“摘星好像長大了”“摘星現在想事成熟了”“摘星終於懂事了”,心裡居然還真動搖了那麼一下。
他沉吟了一會兒,簡單說了說:“是在競標冬運會的廣告項目,但是幾個新公司勢頭很猛,特別是那個宋氏傳媒,不知道哪個親戚在宣發部當官,我估計我們這次很難拿下這個項目。”
宋氏傳媒?宋雅南家的公司?
搞了半天,她們還是對頭呀。
許摘星裝作老成的模樣,說道:“我說爸,這就是你鑽牛角尖了吧?明知道人家上面有人,明知道項目拿不下來,你還在這兒糾結個什麼勁?不如趁早放棄搞點兒別的。”
許父歎氣:“不爭一下始終不甘心,星辰在S市這麼多年了,名聲、人脈都在,爭一爭或許還是有機會的。”
他沒跟許摘星說的是,公司已經很久沒有拿到大項目了,這是目前最有可能的機會,所以他才那麼堅持。
許摘星看了他一會兒,坐直身子緩緩說道:“爸,人要服老,公司也一樣。星辰太老了,你得承認,它的運營模式在快速發展的傳媒行業已經不佔優勢了。”她歎了歎氣,“我們班的同學都在玩博客,人人都有QQ號,不管什麼新聞,都是在QQ空間傳播得最快。”
她認真地看著許父問:“你知道博客是什麼嗎?它的廣告運營方式是什麼?QQ推送的影響力和範圍有多大?”
許父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他當然明白這一切。
可他沒有想到,記憶中少不更事的女兒,已經在他的忽視中成長得這樣迅速。
許摘星冷靜地說道:“一切都在發展,不管是你還是星辰,都得向前看。星辰之前的那些積累,現在看來已經毫無優勢可言了,你得另尋出路。”
許父不知不覺地被她牽著走了,下意識地問:“那你覺得出路在哪兒?”
許摘星就在等他這句話,開心地從書桌上跳下來,把她爹趕開,打開電腦網頁,搜索了有關房地產的新聞出來。
現在正是房地產的高速發展期。
許摘星一拍桌子道:“我同學他爸投資房地產賺了好多錢,今天還給他買全球限量版的路易•威登包包了!爸爸,我也要!我也要路易•威登的包包!買!買全球限量的!兩個夠嗎?夠了,謝謝爸爸,爸爸真好!”
許父:“……”
剛才我還在誇你成熟懂事,現在你就跟我來這個?
房地產,跟星辰八竿子打不著的行業……
許摘星打了個哈欠:“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問問許延堂哥。他留過學見過世面,現在又在B市創業,他的建議可以聽一聽的。我去睡了。”
許父向來不靈光的腦袋現在轉得飛快,視線仍落在網頁上那一排排報道房地產的新聞上,他敷衍地揮了下手:“趕緊去。”
許摘星拋鉤成功,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回房之後她給許延發了條信息,讓他幫忙整理一份近五年來房地產行業的發展趨勢和數據增長報告,等許父去諮詢的時候發給許父。
許延回了個問號,意思很明顯:你又搞什麼鬼?
許摘星:“唉,其實一切都是為了那個全球限量版的路易•威登包包。”
許延:“……”

第二天中午在學校食堂吃飯的時候,許摘星就收到了許延的短信,說許父果然打電話諮詢他房地產的事了,他也按照囑咐把整理好的報告發給了許父。
之後幾天許父沒再提這事,但是每天下午都按時回家吃飯了,看上去也不再愁眉苦臉,反而有點兒意氣風發。
許摘星看破不說破。她最近也很忙,天天往小報亭跑。其他同學都是蹲偶像的期刊或者青春小說,只有她日盼夜盼地等著那本財經雜誌。
她終於在週五放學的時候盼到了。
許摘星高興得就差飛起來,一路狂奔到家,在門口的時候調整了下表情,把滿臉的喜悅壓下去,換上屬�“戲精”的驚訝表情。
她推門而入,朝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許父說道:“天哪,爸爸!你猜我今天陪同學去買雜誌的時候看到什麼了?”
許父頭也不回地道:“哪個封面上的小帥哥?”
許摘星:“我是那種膚淺的人嗎?”她把財經雜誌遞過去,表情十分到位地說道,“你看這個,振林這個公司,不就是二伯讓你投資的那個項目嗎?這上面說破產了!合作夥伴卷款潛逃,標題都上封面了呢!”
許父神色一震,立刻拿起雜誌翻看。許摘星在旁邊瞅著,唉聲歎氣地說道:“好好一個公司,怎麼說破產就破產了呢,明明之前二伯還信誓旦旦地說投它能賺大錢呢。”
許父越看臉色越沉。都上財經雜誌了,可見這事鬧得有多大,現在再一聯想之前許志文的種種表現,許父一拍茶几憤然起身道:“居心不良!”
許摘星裝模作樣地後怕道:“對呀對呀,看來我之前猜得沒錯!還好你沒有把錢投給他,不然破產的就是我們了!”
許父的臉色幾經變換,最終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吃飯的時候許母也知道這事了,照常是先把許父罵了一頓,再誇許摘星聰明機智,最後還說許父:“你還得好好感謝人家許延!要不是許延靠譜,你這錢早被人騙走了!”
許父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想到什麼又感慨道:“許延這孩子是不錯,我前兩天給他打電話諮詢房地產的事,嘿,這小子,二話不說就給我做了一份近五年來房地產行業的數據報表,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許母驚訝地問:“是嗎?你沒事打聽房地產行業做什麼?”
許父看了許摘星一眼,笑眯眯地說道:“還是女兒給了我啟發,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許摘星趁機問:“爸,你找到投資項目沒?”
許父現在也不把她當小孩子看了,心裡面還是很肯定女兒的成長和智慧的,沉吟著道:“已經在接觸了,這段時間也跟我那幾個做建材的朋友聊了聊,他們也很看好這個行業的前景。主要還是瞭解得太少,不敢輕易下手。”
許摘星若無其事地道:“我聽我同學說,城北那邊在修遊樂園。”
許父愣了愣:“城北?那兒挺偏的,遊樂場修在那裡,會有人去玩嗎?”
許摘星說:“現在是偏,將來可說不好。有了遊樂場之後,去的人多了就會刺激消費,有消費了就會有商家落戶,漸漸就會形成商業區。”
城北可是幾年之後S市重點規劃的城市區域,無論地皮還是房價都一夜瘋漲,那兩年不知道多少人因為這而暴富。
許父這段時間都在研究這個欣欣向榮的行業,對許延發過來的資料也認真看了很多遍,現在許摘星一說,他就明白什麼意思了。
不過房地產投資可不是小錢,那麼大一筆錢扔進去,等於把整個星辰傳媒搭進去了,他還是有點兒猶豫的。
許摘星繼續說道:“那邊現在挺荒的,地皮應該也挺便宜吧?這樣也容易從政府手裡拿地,畢竟競標的人少嘛。那種已經劃入規劃區的地方是沒有風險,可是貴呀,你都不一定爭得過那些老牌的房地產公司。”
她說得倒也對。
許父都沒心思吃飯了,將筷子一擱,自己回書房琢磨去了。
許母不贊同地責備許摘星:“你天天不好好上學,瞎琢磨大人的這點兒事做什麼?說得頭頭是道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上輩子是沈萬三!”
許摘星:“我上輩子是不是沈萬三不好說,但你要是把我早生幾年,我們家現在應該已經是S市首富了。”
許母:“……”

許父雖然沒上過多少學,性格老實,腦子也不像其他商人一樣靈光,但他勝在果決,凡是打定主意的事絕不拖泥帶水,一個字,就是幹!
這也是他曾經能把星辰傳媒做起來的原因。經過這段時間的考察、研究,一番深思熟慮之後,他當即拍板——投資城北!
於是星辰風風火火的轉行投資就開始了。
起初同行業的公司聽聞這件事,都嘲諷許父是被這兩年連續虧空和新媒體的衝擊逼得走投無路了,才會放棄主業而跑去投資自己並不瞭解的房地產行業。
他投資房地產也就算了,居然還拿了城北那塊鳥不拉屎的地方,把房子修到那裡去給鬼住嗎?
這些言論許父零星聽到過,一笑了之,沒放在心上。只是偶爾在商界酒會上,以宋氏傳媒為首的那群曾經的競爭對手,會當面奚落他幾句。
自從星辰傳媒放棄了冬運會的廣告項目的競標,宋氏唯一的威脅也沒了,順利地拿到了項目。
於是同行都說,宋氏終於一舉擊潰了S市霸佔行業龍頭位置多年的星辰,成為新一代的老大。
星辰仿若灰溜溜的手下敗將,以前仰仗它吃飯的小貓小狗也敢跑來踩它兩腳了。
許父仍是那副樂呵呵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真傻、聽不懂,還是對這些話全然不放在心上。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凡是他決定的事,就是天塌下來,也要去做。
這些許父都沒在家裡說過。
但許摘星還是感受到了。
因為宋雅南天天在學校散播許摘星家破產的謠言。
估計是宋雅南在家的時候聽她爸說過,謠言一開始傳的還是許摘星的爸爸的公司競爭不過她家的公司,主動放棄競標轉投其他項目,等後來傳到許摘星的耳朵裡的時候,就是許摘星家破產了。
程佑氣憤地將這些謠傳說給許摘星聽之後,依舊免不了被謠言影響,擔心地將許摘星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小心地問:“摘星,你最近怎麼都沒穿你最愛的那個牌子的球鞋啦?”
她是不是穿不起了?
許摘星用鞋尖踢了踢她的椅子:“看看姐妹的這雙鞋,別看它現在不出名,將來可是各大商店的鎮店之寶!”
程佑權當她不好意思承認,歎著氣正想安慰幾句,許摘星把一直在塗描的畫紙遞過來道:“好看嗎?”
程佑低頭一看,發現紙上是用鉛筆描的一條裙子。她不懂畫畫,更別說服裝設計了,只是單從視覺效果來評價:“好看!這是你畫的?”
許摘星滿意地笑道:“對,我要拿去參加比賽。”
“什麼比賽?”
“巴黎時裝設計大賽。”
程佑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比賽?我怎麼聽都沒聽過?你還會時裝設計?”
許摘星睨她一眼:“你當我一屋子的芭比娃娃白搜集了嗎?好了好了,坐過去,我還沒畫完,初賽報名這週末就要截止了,我得抓緊時間。”
巴黎時裝設計大賽三年一屆,含金量非常高,評委都是世界各國拿過大獎的知名設計師或者各大藝術高校的教授,在時裝界非常有影響力。
每一屆的冠軍都會跟主辦方直接合作,雙方共同推出這個冠軍設計師的時裝品牌。這個冠軍設計師,可以說是會一舉成為高端時尚人士,享譽盛名。
許摘星上一世大學畢業後曾拿著自己的畢業設計去參賽,成功通過了初賽。但複賽要求設計師將圖紙上的作品製作出來,並由模特穿上身,通過T台走秀的模式讓評委直觀地點評打分。
許摘星設計的這套作品,定位之一就是高調奢華。
她那時候一窮二白,別說把這條裙子製作出來,連模特都請不起,最後只能遺憾地退賽。
畢業後她雖然一直在婚紗店工作,給新娘子化妝、搞搞婚紗設計,但從未丟棄夢想,之後幾年她一直在改進設計,力求更加完美,並且努力存錢,爭取再戰。
現在剛好是這一屆比賽的時間,這次時間、金錢都充裕,說什麼她都要再去試一試。
程佑聽她說完,懵懵懂懂地點頭,還握拳道:“那到時候你把鏈接給我,我發動全家人給你投票。”
放學的時候,兩人手挽著手說說笑笑地走出教學樓,迎面又碰上了宋雅南一行人。
學校就這麼大,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總不能每次遇到都針鋒相對吧?許摘星扯了扯程佑,往另一頭走。
饒是如此,她們還是聽到了後面那群人指桑駡槐的譏諷話語。
連程佑都覺得那些話刺耳,想轉過去打人,結果看許摘星,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模樣。她簡直服氣了:“摘星,你怎麼不生氣?她們真的太過分了!”
許摘星以一種深沉的語氣說道:“忍她,讓她,避她,由她,耐她,不要理她。再過幾年,你且看她。”
程佑:“……”
你家是不是真的破產了,你跟我說實話!!!

第三章 維護
週末放假,許摘星花了兩天時間最後修改好圖紙,趕在報名截止前一小時將作品發到了參賽郵箱裡。
這是面向全世界的大賽,不限年齡,不限性別,不限國籍,初賽也是匿名評選,做到了絕對的公平、公正。
接下來許摘星就是等結果了。
臨近期末,她還要複習,倒是沒覺得焦心難等。曾經的畢業設計都能成功通過初賽,這次經過她幾年精雕細琢的作品應該更沒問題。
等期末考試結束,臨近過年的時候,許摘星收到了主辦方回復的郵件,說恭喜她的作品成功通過初賽,請她於三月遞交確認書和作品成品圖,參加在B市舉辦的複賽。
許摘星一開始都沒跟家裡人說她參加比賽的事,現在要開始準備縫製作品需要的材料了,各種布料、碎鑽、絲線都要精挑細選,開銷不小,憑她的零花錢肯定是不夠的。
吃飯的時候她把這事跟許父、許母說了,讓他們支援自己一點兒資金。
許父、許母一開始聽到這消息還不以為意——自家女兒從小就愛鼓搗她那些洋娃娃,她小學的時候許父、許母就給她買了台縫紉機放在房間裡,任由她折騰。
現在許摘星開心地跟他們說自己通過了時裝大賽的初賽,他們還以為是什麼給洋娃娃做衣服的比賽呢。
直到吃完飯許摘星給他們看了主辦方發來的郵件,他們又上網搜了搜這個比賽的相關信息,看到“國際”“高端”“高調奢華”幾個詞,才知道女兒不是鬧著玩的。
許母半信半疑地打量她半天:“就你那些小打小鬧也能進?這比賽不會是什麼野班子搞來騙人圈錢的吧?”
許父不高興地瞪了許母一眼:“去、去、去,我女兒多厲害,從小就有設計天賦!你沒看新聞上說嘛,能進入複賽的人都是世界知名設計新秀!”
許母還是覺得這事不靠譜。許父想了想,決定給許延打個電話。
給房地產資料那件事,再加上許志文的項目破產,許延的公司卻蒸蒸日上,許父現在對許延十分滿意,覺得這孩子靠譜,有什麼拿不准的事都喜歡問問許延的建議。
電話接通之後許父開了免提,把比賽的事說了一遍,許母在旁邊插嘴道:“許延,你幫我們問問,那比賽靠譜嗎?摘星還說要去B市參加複賽呢。”
時尚向來和娛樂圈聯繫緊密,許延哪兒能不知道這個知名度如此高的國際大賽?
他是真沒想到這個小堂妹又給了他這麼大的驚喜。
他先是誇了摘星幾句,又跟許父、許母講了講這個大賽的規模和影響力,最後笑著說道:“能進入複賽,已經是對設計師極大的肯定了。二叔、二嬸,摘星真的很厲害。”
電話一掛,許父抱著許摘星就是一頓親。
“我女兒太優秀了!太優秀了!哎呀,我是怎麼生出這麼優秀的女兒的?”
許母也放下心來,喜上眉梢地說:“那是你生的嗎?那是我生的!摘星,需要多少錢你跟你爸說,讓你爸把附屬卡的上限開高一點兒。”
許摘星趁機說道:“過完年趁著沒開學,我要去一趟B市,有些材料在那邊才能買到,而且還要提前聯繫模特。”
有許延在B市,許父、許母這次倒是痛快地同意了這事,沒過幾天他們就給許摘星買了機票,把她送到機場,看著她登機了,又聯繫許延一定要提前去接人。
飛行了幾小時之後,許摘星終於又踏上了這座她魂牽夢縈的城市。
許延早早就在出口等著了,許摘星一出來,他就笑著接過了她的行李箱。
許摘星一見他就拍馬屁:“哥,你又變帥了!”
許延:“剛來你就有事求我?”
許摘星:“……”
這麼快她就被他看穿了嗎?
要不怎麼說他哥是金牌經紀人呢,看人的眼光也太毒了吧……
許摘星嘿嘿地笑,屁顛屁顛地跟著許延上了他那輛黑色的奔馳,等車開動了才道:“我爸媽是不是跟你說要讓我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不能放我一個人行動,我容易闖禍?”
許延倒著車,嗯了一聲。
許摘星義正詞嚴地說道:“那我怎麼能這麼不懂事呢?是公司的事重要還是我重要?你儘管去忙,不用管我。”
許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挑了下眉梢,語氣不明地問:“你是不是想去找岑風?”
許摘星:“……”
在這人面前她還能不能有點兒隱私了?他到底是學傳媒的還是心理學的?
都不用等她回答,許延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了,嗤笑了一聲,一邊開車一邊慢悠悠地道:“早戀?”
許摘星差點兒暴起:“誰早戀?什麼早戀?你不要胡說!”
我配嗎?
許延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許摘星為自己辯解道:“欣賞,你懂不懂?就像我們欣賞藍藍的天、閃閃的星、彎彎的月亮,是那種對美好可望而不可即的欣賞!”
許延說:“那你欣賞他什麼?”
許摘星斬釘截鐵地說道:“當然是欣賞他的才華!”說完了,她又覺得有點兒沒底氣,補上了一句,“還有帥氣!”
許延笑著看了她一眼,終於不逗她了:“行,你想什麼時候去提前跟我說一聲,我送你過去。”
許摘星:“擇日不如撞日,你看今天怎麼樣?”
許延:“……”

B市最近還在下雪。
許延在這裡租了套兩居室的房子,客房已經提前收拾好了,許摘星把行李放好,想到晚上會冷,又拿出自己的帽子、圍巾戴好,裹得圓滾滾的才跟著許延出門。
許延先帶她去吃了飯,給許父、許母打電話報了平安才開車帶她去找岑風。
許摘星不想岑風看見自己和許延在一起,隔了一段距離就讓許延停車了,扒著車窗交代:“哥,你離遠點兒,別讓他看見你。”
許延不想說話,揮手讓她趕緊走。
許摘星對著車窗正了正自己毛茸茸的帽子,開心地蹦蹦跳跳著走了。
馬上就要見到朝思暮想的那個人了,她走得快了一點兒,更快了一點兒,到最後幾乎飛奔起來,心情雀躍又鄭重。
跑到斑馬線對面的時候,許摘星才停住。她有點兒熱,小口喘著氣,呼吸在寒冷的空氣中化作道道白氣,露在外面的半張小臉紅撲撲的。
她終於又見到他了。
他一點兒都沒變,黑色衛衣外面添了一件外套,頭髮長長了一些,微微遮住了眼睛,被冬夜的寒風吹得微微飛揚。
許摘星順著人流走過斑馬線,離他越來越近,心跳就越來越劇烈。
她在心裡提醒自己,這次一定不能哭。
一步一步,越來越近,最後她在他面前站定。許摘星聞到了空氣中的煙草味,他彈琴的手指凍得通紅,卻不影響動作和旋律。
他好像又瘦了一些,下巴越發尖了,整個人有種刺人的冷硬感。
許摘星心疼得要命。
她有好多話想問他。
為什麼你不好好吃飯呢?身體最重要。為什麼你要拒絕辰星呢?中天對你不好,你離開那裡不好嗎?你是不是過得很不開心?我要怎麼做,你才能開心一點點呢?
可她什麼都沒說,就這麼站在他面前,聽他彈一首又一首歌。
真好呀,她又可以聽他唱歌了。
他的小手指真好看,骨節分明,彈琴的時候性感得要命。
小手指被踩斷的時候,他一定很疼吧。
等她知道是哪個渾蛋幹的這件事,她一定要打斷那個人的狗腿!
她就這麼胡思亂想著,看著岑風時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旁邊突然傳來一聲怒斥:“岑風!”
許摘星下意識地轉頭,就看見不遠處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怒氣衝衝地走了過來。
岑風沒有抬頭,只是用手掌按住琴弦,停下唱了一半的歌。
許摘星還在記憶中搜索自己以前在岑風的團隊裡見沒見過這個怒氣衝衝的胖子,胖子就已經走到跟前,指著岑風的鼻尖罵道:“公司嚴格規定不准出來賣藝,你把規則當耳邊風嗎?一天到晚不好好訓練,你當公司是你家開的?不想混了你就早點兒滾!別給老子找麻煩!”
他狠狠一腳踢在那個裝錢的吉他套上,怒駡聲引得周圍的路人頻頻張望。
“你掉錢眼兒裡了是不是?這才多少錢?!你唱一晚上能賺多少錢?你浪費掉的這些訓練時間,對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損失你算過嗎?”
吉他套本來就輕,被他一腳踢翻,風一吹,零錢飛得到處都是。
許摘星差點兒氣瘋,顧不上罵人,趕緊跑去撿錢。
這可是“愛豆”挨了一晚上的凍辛辛苦苦賺來的錢!
本來毫無表情的岑風愣了一下,看著那個蹲在地上急急忙忙地撿錢的身影,把吉他往地上一放,無視還在怒駡他的胖子,走了過去。
他一彎腰就把剩下的幾張零錢撿了起來,許摘星抓著一把零錢抬頭,聽見他低聲說:“謝謝。”
許摘星的眼眶有點兒紅,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氣的。她立馬站起身,把撿回來的錢塞到他手裡,轉身氣勢洶洶地沖到還在發火的胖子身邊,張口就罵:“你這個人怎麼回事?說話就說話,你動手動腳做什麼?你媽沒教過你尊重人?你小學的老師沒教過你什麼叫禮貌嗎?賣藝怎麼了?賣藝也是憑自己的能力賺錢!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就只長了歲數沒長教養呢?”
胖子驚疑不定地看著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姑娘,不客氣地道:“我教訓自己公司的員工,跟你有什麼關係?趕緊給我讓開!”
許摘星憤怒地瞪著他,唰的一下張開雙手,像護崽一樣擋在岑風面前,恨不得跟這個胖子拼命:“員工就沒人權了?員工就能讓你這麼侮辱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這麼多年了,你還當自己是大地主嗎?”
胖子被這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罵得說不出話來,下意識地伸手去推她:“你給我讓開!”
他那手還沒碰到許摘星,就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捏住了手腕,然後被狠狠往上一掰。
胖子頓時疼得吸氣,勃然大怒道:“岑風,你做什麼?你給老子放手!你還想不想混了?”
許摘星猛地回頭。
岑風就站在她身後,手臂從她的肩頭越過,捏住了胖子的手腕。
他這一下並不客氣,因為用力,連指節都泛白,還可看見手背上鼓起的道道青筋。
他的神色仍很冷漠,眼神尖銳,像自漆黑的瞳孔深處刺出的一把鋒利的刀,帶著殺人一百自毀三千的狠戾,似要拖著眼前的人一起下地獄。
胖子似乎被他的這個眼神嚇到了,一時噤聲。
可很快,那尖銳退去,戾氣遍尋不到,岑風的眼睛又恢復了死寂沉沉的樣子,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大家的錯覺。
他鬆開手,把許摘星拉到自己身後,聲音明明平靜漠然,卻聽得人直打戰:“對,不想混了,怎麼樣?”

這邊的動靜很快引起了路人的圍觀,路人紛紛站住,對著三人指指點點。
胖子估計是丟不起這個人,也可能是被岑風剛才那個眼神嚇到了,臉色幾經變換,最終什麼也沒說,狠狠瞪了岑風一眼,狼狽地轉身,匆匆走了。
岑風收回視線,垂眸掃了眼還仰著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許摘星,轉身走回去拿起地上的吉他,裝回套子。
許摘星總算回過神來了,小心翼翼地蹭過去,抿了抿唇才嗓子緊巴巴地問:“哥哥,你還記得我嗎?”
岑風看了她一眼,將裝好的吉他背在背上。
她將手掌在衣角蹭了蹭,有些緊張地小聲提醒道:“去年秋天,你在這裡彈吉他,給我買了一杯奶茶……”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浮現懊惱的神情。
剛才她還是太衝動了!
讓“愛豆”看到她那麼彪悍的一面,什麼好印象都沒了,嗚嗚嗚。
岑風背好吉他,將手揣在褲兜裡,低頭打量面前的小姑娘。
她穿得好厚,整個人圓滾滾的,紅色的圍巾從脖頸一路圍到下頜;頭上還戴了個毛茸茸的帽子,帽頂有兩隻紅色的狐狸耳朵,被夜風吹得前後左右地晃。
她只有半張臉露在外面,被寒夜凍得發紅;睫毛覆滿了細碎的雪花,根根分明;眼睛明亮清透,笑起來的時候,彎成月牙兒的形狀。
他在她懊惱的神情中淡淡地開口:“記得。”
她的眼睛一下亮了,小臉紅撲撲的,聲音裡都是掩飾不住的雀躍:“哥哥,好久沒有見到你了,這次換我請你喝奶茶吧?”
天還下著雪,他揣在褲兜裡的手指顫了一下,好半天他才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許摘星高興壞了,跟著他走到不遠處的奶茶店裡。她看了看菜單,轉頭問:“哥哥,你喜歡喝什麼?”
她當然知道他的口味,可還是小心地徵求著他的意見。
岑風看著夜色說道:“隨便。”
許摘星非常豪氣地喊老闆:“老闆!兩杯焦糖奶茶,加紅豆和珍珠!十分糖!要熱的!”
“愛豆”喜歡吃甜食,奶茶喝十分糖。雖然焦糖加紅豆、十分糖會舔到膩人,但“愛豆”喜歡嘛,大家都跟著買同款,再甜再胖也沒關係。
岑風低頭看了她一眼。
許摘星付了錢,按捺住撲通亂跳的心臟,儘量讓自己表現得正常,等老闆做好奶茶插上吸管遞過來,就高興地喝了一口。
結果她差點兒被甜齁過去。
這個時候連奶茶都沒有以後的好喝!
她努力咽下去,偷偷看了眼咬著吸管神情不變的岑風,遲疑地問:“哥哥,好喝嗎?”
岑風說:“好喝。”
許摘星:“……”
果然是我十分甜的“愛豆”!
他說好喝,再喝的時候,她竟然也就真的覺得沒那麼難喝了。
許摘星心裡灌了蜜一樣,捧著奶茶喝著,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走了沒多遠,岑風頓住腳步,轉過身看著她:“不回家嗎?”
她這才從蜜糖中清醒過來,趕緊後退兩步:“要,要!”
雖然她有很多話想問他,想跟他說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委屈自己,可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岑風已經收回視線:“謝謝你的奶茶。”
許摘星搖了搖頭,努力讓聲音輕快:“不用謝。你快回去吧,外面冷。”
岑風點了下頭,轉身離開,沒走幾步,少女乖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哥哥,我明晚還來這裡聽你唱歌呀。”
他沒有回應。
他回到宿舍的時候,室友都已經睡下了。
他現在住的這個地方是公司安排的練習生宿舍,一共住了四個人,每人單獨一個房間。岑風沒開燈,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時,走廊對門的房門由外向內拉開了。
尹暢穿著睡衣,頭髮亂糟糟的,俊秀的五官顯得人畜無害,聲音隨著他屋內的燈光漫過來:“哥,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岑風沒理他,擰開自己的房門走進去,把吉他放下來,脫衣服、換鞋。
尹暢跟著過來,戳在門口欲言又止地看著岑風,最後下定決心似的開口道:“哥,我今天在公司聽到牛哥說要來找你麻煩。聽說上面對你遲到早退、不訓練出去賣唱的事很不滿。”他不贊同地看著岑風,“哥,你這一年為什麼變化這麼大?難道你不想出道了嗎?”
岑風換上黑色背心和拖鞋,將毛巾搭在脖子上,露出來的手臂和小腿線條分明,將軟糯清瘦的尹暢一下比了下去。
岑風淡淡地掃了尹暢一眼:“說完了嗎?說完了就出去。”
尹暢被他噎得臉都紅了。
他數次示好都沒換來岑風的一句好話,到底年輕,眼裡藏不住事,臉上還是那副委委屈屈的樣子,眼裡卻溢出惡意。
岑風面無表情地側身從門口走出去,去浴室洗澡。
尹暢深吸兩口氣,沖著他的背影喊道:“岑風!就算你對公司不滿,也不必把不滿發洩到我身上吧?我拿你當兄弟,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回應他的是浴室門關上的聲音。
緊接著,水聲嘩嘩,裡面的人似乎全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換不來對方的一個眼神。
尹暢回想兩年前,他們剛來公司那會兒。他和岑風是同一批練習生,被分在一個宿舍,岑風大他一歲,他乖巧地喊一聲“哥”,岑風就真的將他當作弟弟照顧。
那時候岑風什麼都讓著他,什麼都想著他。岑風幫他糾正發音,陪他練舞。他不會的動作岑風一節一節地幫他;他韌帶不好,岑風就抬著他的腿一點兒一點兒地幫他壓。
公司有人罵他“娘炮”,岑風揮著拳頭就上去幫他打架。
十幾歲的少年,一個人面對一群人也不畏懼,嘴角被對方打腫了,還笑著安慰他:“不怕,他們以後不敢再說了。”
那時候,他真心把岑風當哥,感激岑風。
他們的友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味的呢?是舞蹈老師不加掩飾地誇獎岑風卻罵他笨手笨腳時,是聲樂老師讚歎岑風有天賦卻看著他搖頭時,是岑風半年就能熟練地彈鋼琴,而他還在磕磕絆絆地練拜厄練習曲時。
他知道自己不該忌妒。
可他控制不住,那些眼紅、忌妒、怨恨的情緒,像細密的網,一圈一圈地纏住他的心臟,勒出了血。
可他掩飾得很好,一邊在內心妒恨,一邊享受著岑風的照顧。
直到……直到去年,岑風因為發燒而沒去訓練,渾渾噩噩地睡了一覺,醒來後,看他的眼神就變了。
岑風像變了一個人,冷漠、孤僻,獨來獨往、我行我素,渾身長滿了刺,紮得人不敢靠近。
尹暢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的小心思被察覺了,惶惶不可終日,裝作關心的模樣小心地去討好岑風,可無論他做什麼,岑風都再也沒有回應過。
他甚至故意跟其他練習生起衝突,然而最後只得到了岑風的漠視。
岑風不僅疏遠了他,也斷絕了跟周圍所有人的往來。他開始懈怠訓練,遲到早退,甚至像個神經病一樣跑去夜市賣唱。
管理練習生的牛哥好說歹說,也沒能讓他收斂半分。他們都說,曾經最好的苗子就這麼毀了,公司可能會放棄這個人了。
尹暢一邊暗自開心著,一邊又擔心如果岑風離開,今後誰來幫自己,那些曾經欺負自己的人如果又來針對自己怎麼辦?
今天聽說牛哥氣勢洶洶地去夜市教訓岑風了,他本來還等著岑風回來後探探口風,沒想到依舊碰了一鼻子灰。
尹暢氣得咬牙,但又無可奈何,盯著緊閉的浴室門看了半天,最後回房狠狠地摔上了門。
岑風洗完澡,滿身濕氣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宿舍沒有地暖,冬天取暖都是靠公司分配給練習生的小太陽電暖爐。他不愛用,整個房間冷冰冰的,連壁燈都透著寒意。
吹幹頭髮,他把今天賺的錢放進存錢的盒子,看了眼堆滿書桌的機械零件和書本,抱著電腦坐到床上,打開瀏覽器,搜索新的機械組裝視頻。
他一直看到深夜,退出視頻正要關電腦時,瀏覽器右下角彈出一個小框:你有99+條博客留言。
博客?
他頓了一下,點開了彈窗。
出道後,那些公眾賬號都是公司在管理,連他們自己用過的博客都被統一注銷了。重生回來後,他都忘記自己還有個博客賬號了。
頁面彈了出來,最新的內容還是去年他喂流浪貓的照片。
岑風點進留言區。
他終於知道99+的消息都來自哪裡了,全是一個名為“上天摘星星給你”的ID。
他順著頁面往下拉,一條條看過去,一開始的畫風還很正常:
“要像小貓一樣按時吃飯呀!”
“天黑啦,該睡覺了,不要熬夜呀,晚安!”
“降溫啦,你那裡下雪了嗎?記得添衣呀!”
“今天在路邊看到一朵超好看的小花,發給你看!”
“今天考數學遇到一道不會的題!唉,我的年級第一名保不住了!”
…………
然後留言逐漸變成了:
“你這麼好看像話嗎?要了我的命對你有什麼好處?”
“上帝,看看這該死的帥氣吧!”
岑風:“……”
這誰?
有病?

中天規定的常規訓練時間是從早上八點到下午六點,中午休息一小時。但大多數練習生會加練,練到晚上十一二點也是常有的事。
他們放棄了學業,簽了十年合約,除了努力練習儘快出道,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
岑風曾是這其中的翹楚,去得最早走得最晚,但現在儼然成了最不思進取的一個。尹暢已經跟著其他練習生在訓練室流過一輪汗了,岑風才姍姍來遲。
他戴著黑色的棒球帽,不跟任何人說話,帽檐兒壓得很低,遮住大半張臉,在舞蹈老師痛心疾首的目光中跳完今天需要練習的舞蹈,然後就往牆角一坐,像座冷冰冰的雕塑,望著窗外發呆。
這是練習生們昨天才開始學習的舞蹈,尹暢連分解動作都還沒學完,而岑風已經能一拍不錯、完整完美地跳出來。
舞蹈老師驚歎又難過,驚歎的是他的天賦,難過的是他的自甘墮落。
但該說的、該勸的,這一年來他們都已經試過了,這個曾經在他們眼中最好的苗子,已經被貼上了“放棄”的標簽。
老師歎了幾口氣,拍拍手把其他練習生的目光吸引過來:“來,再練兩遍。方文樂,別盯著岑風看了,人家閉著眼都比你跳得好!”
訓練室裡響起一陣哄笑聲,尹暢咬著牙收回視線,暗自下決心一定要超過岑風。
快到中午的時候,牛濤的助理來喊岑風:“牛哥讓你去辦公室一趟。”
牛濤就是昨晚去夜市找岑風的麻煩的人,是公司專門負責管理練習生的主管。岑風站起身,沉默著走了出去。
他一走,訓練室裡的人立刻議論開來:
“牛哥是不是要跟他談解約的事了?”
“應該是吧。這都一年了,要是別人早就被公司趕走了。”
“走了也好,省得他天天像個死人一樣影響我的心情。”
“怎麼說話呢?岑風以前對你不差吧?熬夜幫你練舞都幫狗身上去了?”
“你罵誰是狗?難道我說得不對?你們都說說,我說得不對嗎?他既然不想在這兒待了,早走不比晚走好?”
“尹暢,你跟岑風關係最好,你說!”
還對著鏡子在壓腿的尹暢緩緩把腿拿下來,俊秀白淨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難過,連聲音聽上去都悶悶的:“看他自己吧,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開心就好。”
大家都知道他跟岑風關係最好,現在岑風要走了,應該數他最難過了。大家都還只是十幾歲的少年,哪兒有什麼深仇大恨,此時都放下成見跑來安慰他。
尹暢悲傷又不失堅強地說:“我沒事,不管怎麼樣,這條路我都會和你們一起堅持下去!”
訓練室這邊因自己發生的動靜岑風並不知道,但此時主管辦公室內,牛濤坐在電腦桌前,一改昨晚的盛氣淩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岑風。
岑風站在他對面,還是那副天塌下來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模樣,牛濤把一份文件甩到他面前:“這是你近一年來的出勤統計表,你自己看一看。”
岑風隨意地掃了兩眼。
牛濤繼續說道:“遲到早退十餘次,消極怠工,練習時長是所有人裡面最短的。”他身子前傾,用手背托住下巴,笑著問,“岑風,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不想出道了?”
牛濤那笑容絕不算友善,像吐芯子的蛇,陰毒又可怕。
岑風盯著他沒說話。
牛濤等了一會兒,沒等來他的回應,往椅背上一靠,緩緩地道:“你是不是以為接下來我會說‘不想出道就解約’?”他的笑容陰森森的,“你是不是就等著這句話呢?”
岑風終於皺了下眉。
牛濤似乎很滿意他的表現,手指愉快地敲著桌沿。他似乎想用這個辦法擊破岑風的心理防線,但敲了半天,岑風除了剛才那一下皺眉外,半點兒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牛濤有點兒裝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來,手指狠狠地在空中點了點:“你想都別想!你把中天當什麼地方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岑風,我告訴你,你就是爛,也要給我爛在中天!你不想訓練,行,沒人能逼你;你不想出道,我告訴你,你就是想,這輩子也沒機會了!”他拿起那份練習生簽約合同甩過來,“十年合約,我不主動跟你解約,違約金你賠得起嗎?你就是在夜市唱一輩子歌,也賺不到那些錢!你喜歡賣唱是吧,好,以後隨便你唱。但你想和平解約,沒門兒!跟老子耍橫?我倒要看看,誰耗得起!”
牛濤發完火,心裡暢快極了,只等著看岑風驚慌失措的表情,然後來求他。
但結果讓他失望了。
岑風神色如常,漆黑的眼裡平靜無波,問他:“還有事嗎?沒事我走了。”
牛濤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
岑風是個沒有喜怒的機器人嗎?
他本來是想看岑風的笑話的,結果現在倒讓岑風看了他的笑話。以免再失態,牛濤趕緊惡聲趕人:“滾,我說的話,你給我記牢了。”
岑風轉身出門。
岑風下樓的時候,尹暢跟幾個關係好的少年等在那裡。他們一見他過來就圍上去問:“岑風,你要解約了嗎?”
岑風視若無睹,只垂眸往下走。
尹暢咬著牙,當著所有人的面哭著問道:“哥,你真的不管我了嗎?”
他長相清秀,又瘦,是屬�能激起人保護欲的那一類型,這一哭,簡直比女孩子哭的時候還顯無助。
岑風已經走下樓梯,連頭都沒回一下。
圍著尹暢的幾個人都為他鳴不平:“岑風到底怎麼回事?他是把我們都當敵人了嗎?”
“明明以前關係挺好的,鬼知道他發什麼神經。”
“好歹大家在一起練習了三年,就算要走了他也得打個招呼說一聲吧?”
“也不一定就要解約吧?他現在雖然不好好訓練了,但還是我們當中最厲害的那個呀!今早Amo老師還誇了他呢,公司不一定會放棄他。”
尹暢本來以為剛才岑風去辦公室已經解約了,現在這麼一聽,又覺得可能還沒解,一時之間內心悲恨交加,對岑風的恨意幾乎達到了頂峰,下午都沒訓練,請了假回宿舍休息。
岑風混完下午的練習時間,在食堂隨便吃了點兒晚飯,離開公司的時候外面又在下雪。
雪越下越大,路面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
這個天氣估計沒多少人會去逛夜市,他也不必去賣唱。但他想到昨晚臨走時那個小姑娘說今天還會去那裡等他,想了想,終究還是加快了回宿舍的步伐。
開門進房間後,他就看到書桌上的機械模型不見了,包括他隨意堆在一起的零件。
岑風站在門口頓了頓,只是一秒便轉身去敲尹暢的門。
他敲了好半天尹暢才來開門。尹暢穿著睡衣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剛喊了一聲“哥”,岑風就已經冷冰冰地開了口:“我桌上的模型和零件呢?”
尹暢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哥,你在說什麼?我……”
他還沒說完話,就被岑風揪住了領口。
他本來就瘦,又比岑風矮一個頭,被岑風拽住衣領往上一拎,半點兒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岑風推搡著他後退,只是幾步,他就砰的一聲撞在了緊閉著的窗戶上。
尹暢被他狠戾的眼神嚇到了,失聲大喊:“岑風,你做什麼?你是不是瘋了?!”
岑風一手掐住他,一手打開窗戶。尹暢只感覺一股寒風灌了進來,反應過來的時候,大半截身子已經懸在窗戶外面了。
他們住在十七樓,寒風呼嘯,夾著大雪,刀子一樣刮在他身上。
尹暢直接崩潰了,殺豬一樣慘叫起來。
岑風拽著他的領口將他往上拎了拎,他看見岑風臉上的陰狠表情,嚇得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只聽見岑風問:“東西在哪裡?”
尹暢哆哆嗦嗦地道:“在、在我的床底下。”
話音剛落,尹暢就感覺身子往下掉了更多,哭爹喊娘地叫起來。
聽到動靜的另外兩個室友終於跑了過來,看到這場景都倒吸一口涼氣,紛紛喊岑風住手。
尹暢的雙手緊緊抓著窗櫺,他生怕岑風就這麼把他扔下去,鼻涕橫流:“哥!哥,我錯了!對不起,我錯了,哥,求求你……求求你,哥!”
岑風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以後再敢碰我的東西,就讓他們去下面給你收屍。”
他猛地把尹暢往回一拽,尹暢整個人砰的一聲摔回了地板上。
岑風轉身走到床邊,把被尹暢藏在底下的模型找出來,面無表情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另外兩個室友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懼之色。
尹暢躺在地上,腿軟得爬不起來。
沒幾分鐘,岑風沒事人一樣背著吉他出門了。
雪下得更大了,廣播裡開始預警暴風雪天氣,提醒行人注意安全。
岑風走到夜市的時候,整條街空蕩蕩的,好多店沒開門。
岑風看見了站在路燈下的小姑娘。
她依舊穿得很厚,粉色的羽絨服、大紅色的圍巾、有著狐狸耳朵的帽子,懷裡還抱了個粉色的盒子。
因為太冷,她站在原地跺腳,一蹦一跳的,狐狸耳朵也跟著晃。
岑風走了過去。
她聽見腳步聲,抬頭看見他時眼睛裡都是欣喜,興奮地朝他跑過來,遠遠地就開始喊:“哥哥!下這麼大的雪,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她跑近後,他聞到了她身上傳來的甜甜的奶油味。
她懷裡抱了一個小蛋糕。
岑風愣了一下。
許摘星左右看了一圈,走到旁邊可以躲雪的門簷下,朝他招了招手:“哥哥,到這裡來。”
岑風走過去,就看見小姑娘把盒子放在臺階上,取出了裡面的蛋糕,插上三根蠟燭。
今天是他的生日。
她怎麼會知道?
許摘星像是沒察覺他的打量一樣,捧著蛋糕站起來。蠟燭的火光映著她的眼睛,使她的眼睛染上了溫暖又明亮的光。
她笑眯眯地說:“哥哥,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我爸媽都不在家,沒人陪我過生日,我請你吃蛋糕呀。”
這個下雪日,是他的十八歲生日。


蛋糕精緻小巧,奶油上面擺著巧克力做的小葉子和幾顆飽滿的櫻桃。風吹過,蠟燭的火苗被吹得東倒西歪,差點兒就熄了。岑風下意識地伸手去擋住風。
蠟燭在他的掌心之間無聲地燃燒,帶著淺淺的溫度,融化了指骨中的冰涼之意。
他低頭看著許摘星,好半天才低聲問:“你的生日?”
許摘星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道:“對呀!可是我家裡就我一個人,買了蛋糕都不知道找誰陪我一起吃,還好有你在。”
她笑得很開心,岑風沒有懷疑。他看了看逐漸燃完的蠟燭,提醒道:“那許願吧。”
許摘星點了點頭,微微頷首閉上眼,幾秒鐘之後,她睜開眼,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岑風:“哥哥,生日一共可以許三個願望,我許了兩個了,好像沒有什麼願望了。剩下的那個願望,我送給你好不好?”
岑風愣住。
許摘星催促道:“快點兒快點兒,蠟燭快要燃完了,快許願!”
岑風下意識地閉上眼,大腦裡卻一片空白。
他許什麼願呢?
願望會實現嗎?
如果願望真的能實現的話……
他希望從不曾來過這世間,變成一塊石頭、一棵樹,哪怕是一陣吹過就散的風呢,只要不是人就好。
可他沒有選擇的機會,這世界從來沒有給過他選擇的機會。他也曾努力地掙扎,想要把這人生過好。
他曾經堅信未來會更好。
是這個世界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他,別妄想了,永遠不會好的。
小時候他以為只要聽話、乖巧,少吃一點兒,爸爸就會喜歡他,可迎接他的依舊是無休止的暴打。
後來那個人進監獄了,他自由了,以為在孤兒院至少不會挨打,可因為他是殺人犯的兒子,數不清的暴力欺淩等著他。
老師跟他說:“岑風,你要多笑,多笑笑才會有人喜歡你,願意收養你。”
於是他忍著衣服下滿身的痛,聽話地彎起嘴角。
後來果然有一對夫妻領養了他。他們來帶他回家的那天,給他換了暖和、柔軟的新衣服,還給他拿了好多餅乾和糖,那時候他以為,從此生活會不一樣。
但那個家裡,還有一個跟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哥哥。
哥哥不喜歡他,岑風從踏進那個家的那一刻就知道。
岑風太熟悉那憎惡的眼神了。
他小心翼翼地在這個家生活,說話聲不敢大了,腳步聲不敢重了,什麼都不爭不搶,可那個大他兩歲的哥哥還是討厭他。
哥哥半夜偷偷往他床上撒尿,撕掉他認真寫完的作業,夥同學校裡的男生們把他按進廁所的便桶。
孩子的惡意沒有分寸,大人們永遠無法想像小孩能有多惡毒。
岑風沒辦法對養父母說他們最寶貝的兒子都對他做過什麼。他們收養了他,供他吃穿用度,還送他去上學,他們對他有恩,他不能去破壞這個家。
養父母覺得那些都只是兩個小孩的小打小鬧,等孩子再長大一些,就都會過去了。
他們不理解他為什麼想逃離這個家。
直到他被中天的星探發現,他無所謂當不當明星,對十五歲的少年而言,離開那個無聲地獄一樣的地方,讓他付出什麼都願意。
可直到成為練習生,他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從一個地獄跳到了另一個地獄。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競爭對手,朋友會背叛你,兄弟會為了出道的機會踩著你的頭往上爬。
他沒有退路了。
養父母因為他退學當練習生的事已經跟他斷絕了往來。
這是他選擇的路,他得證明給他自己、給這個世界看,他能過好。
他也曾咬著牙不服輸,可結果是什麼?
現實給了他一個又一個巴掌,打到他清醒為止。
他現在再回想自己這一路走來的經歷,覺得荒唐得讓人發笑。
現實明明在不停地告訴他,“別努力了,沒用的”“別追了,你追不到美好的未來”“你這樣的人,生來就不配擁有光明”,可他不信,一次又一次地前進、奔跑、伸手,努力去摸那束光,最終卻摔入萬丈深淵。
於是,現在他不再心懷希望。
他認命了,不追逐,就不會痛苦;不奢望,就不會失望。那些美好都是虛偽的假像,是引誘他的糖,是拽他墜入深淵的手,是斷腸蝕骨的毒藥,他不會再上當。
岑風睜開了眼。
許摘星的視線猝不及防地撞進他冷冰冰的眼裡,她被他眼裡的寒意刺得心尖一顫。
只是一瞬間,岑風就收回了護住蠟燭的手,後退兩步,冷冷地道:“我沒有願望。”
他轉身就走。
許摘星一時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岑風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抬頭看了眼空蕩蕩的街,幾秒之後,轉身走了回來。許摘星還愣著,茫然地看著他。
她聽到他問:“你怎麼回家?”
她結結巴巴地說:“打、打車。”
岑風神情冷漠地道:“跟我來。”
許摘星捧著蛋糕跟上他。
兩人走到街口,等了兩分鐘,有出租車經過,岑風招手叫了車,幫她拉開車門:“上車。”
許摘星在氣場全開的“愛豆”面前完全沒有抵抗力,哆哆嗦嗦地往車上爬。爬了一半,她想到了什麼,趕緊轉過身把蛋糕遞過去:“哥哥,你還沒吃蛋糕。”
岑風皺起眉,像是不耐煩一樣:“不吃。”
許摘星還不死心,小聲說:“很甜的,你嘗一口吧,就一口……”
她看著岑風的神情,懷疑自己可能要被打死了。
結果下一刻,岑風伸出一根手指飛快地在蛋糕上刮了一下,然後將手指放到唇邊舔了一下,說:“行了吧?”
許摘星心滿意足,抱著蛋糕乖乖地坐上車。趁著司機還沒開動,她扒著車門可憐兮兮地問:“哥哥,我下次還能來聽你唱歌嗎?”
岑風垂眸看她,眼神晦暗不明:“最近可能有大雪,我不會來。”
許摘星趕緊點頭:“哦哦,好的!那哥哥你要注意身體,照顧好自己。等天氣回暖了,我再來找你!”
岑風沒有應聲。
車子開動,她戀戀不捨地扒著車門往後看,看見少年筆直地站在原地,影子被路燈拉得好長,冷冷清清地映在地面上。
她感覺眼睛有點兒酸,輕輕地揮了下手,輕聲說:“哥哥,生日快樂。”
車子開到半路,許延的電話打了過來,她一接通他就訓斥她:“我就去公司簽了份文件,你就不見了?我沒跟你說今晚有暴風雪預警不要出門嗎?”
許摘星趕緊認錯:“我馬上就回去了,我出門買個蛋糕,很快就到家。”
許延頭疼地撫額,走到玄關去換鞋:“我去樓下等你。”
十幾分鐘後,許摘星抱著蛋糕從車上跳下來,在許延懷疑的眼神中晃了晃手中的蛋糕:“我嘴饞了,對不起嘛。”
許延冷漠地掃了她一眼:“下次再亂跑,我告訴你媽。”
許摘星說:“哥,你多大了還打小報告?人與人之間還能不能有基本的信任了?”
這丫頭頂嘴倒是一套一套的。許延正想敲她的腦袋警告兩句,轉頭卻看見她好像是強顏歡笑的樣子。
他由敲改為揉,問了句:“怎麼了?”
許摘星跑過去按電梯:“什麼?沒事。快走快走,冷死了。”
她不說,他也就沒問了。
回屋之後許摘星把蛋糕取出來,蹲在茶几邊上拿著勺子一勺一勺地挖著吃。許延去浴室洗澡的時候她是那個姿勢,洗完出來她還是那個姿勢,連神情都沒變化,看上去有點兒悶。
許延擦著頭髮,走過去問她:“明天要不要跟我去公司看看?”
許摘星好像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點了點頭:“好,那我調個鬧鐘。”
許延笑了笑道:“吃完早點兒睡。”
第二天早上,許摘星睡眼惺忪地爬上了許延的大奔。
辰星的辦公選址在市中心,雖然不像其他大公司一樣有氣派的整棟大樓,但那棟新建的寫字樓一到七層都被許延租下來了。
公司雖小,但門面要足,也有利於與藝人簽約和資方合作。
兩人一到門口,就有保安問候:“許總好。”
許延溫和地點了點頭,一路過來,前臺小妹、保潔大媽、趕著打卡的員工都齊聲打招呼:“許總好。”
許摘星第一次來自己一手促成的娛樂公司,看什麼都驚歎。短短半年時間裡,許延居然能把公司做到這個規模,真不愧是未來的大佬。
她在打量四周,四周的人也在打量她。
公司的內部群很快就聊起來了:
“許總帶了個超年輕的小妹妹來公司!”
“那叫‘年輕’嗎?那叫小。嬰兒肥還沒退呢,我看頂多十五歲。”
“長得好可愛呀,眼睛好大!”
“是新簽的藝人嗎?許總說了讓誰帶嗎?我手下就缺這種類型的人,誰都別跟我搶呀。”
“蘇姐,你變了,你昨晚還說我是你唯一的寶貝。”
“圈子裡現在很缺這種類型,許總在哪兒挖到的寶?雲哥,你今天不是要帶津津去試郭導的戲嗎?你問問許總,把這小姑娘一起帶上唄,挺符合那劇的人設,搞不好有戲。”
“人簽沒簽都不好說,一會兒我去許總的辦公室問問吧。”
…………
許延見許摘星東看西看,滿眼興奮之色,再也沒有昨晚的低落,心裡總算放心了些。兩人上了定制電梯後,他跟她說:“我要去開個早會,你自己隨便逛逛,熟悉熟悉,晚點兒我介紹公司的員工和藝人給你認識。”
許摘星擺手:“不用不用,等我畢業來公司的時候再介紹吧。你忙去吧,我自己逛。”
許延點點頭,下電梯走了。許摘星期待地搓搓小手,決定從七樓開始往下打卡。
六、七樓都是許延和幾名經紀人的辦公室,許摘星在七樓逛了一圈,沒什麼人,又走安全樓梯下到六樓。
六樓的走廊上掛著許多海報,都是公司簽下來的藝人的,許摘星對這個很感興趣,挨個兒看著。
除去她之前在企劃書上給許延重點推薦的幾個藝人外,許延還簽了五個人,三男兩女,都挺年輕的,顏值很能打。
打頭的海報上是一個“黑長直”女孩,長相是清純乖巧型,沖著鏡頭笑得特別甜,用今後的話說叫“初戀臉”,海報上的簽名是“趙津津”。
許摘星正看得津津有味,旁邊的電梯門開了,一個戴著墨鏡的女孩領著兩個助理走了出來,邊走邊怒道:“馬哲什麼意思?攛掇雲哥帶那個新來的人跟我一起去試鏡?不就是當初藝人分組的時候我選了去雲哥的組而不去他那兒嗎,他恨上我了嗎?敢擋我的路,哼!那個新來的人什麼來路,群裡說了嗎?”
助理趕緊回道:“還沒消息,許總他們開早會去了。”
女孩冷笑了一聲:“剛來公司就把手伸到我這兒來了,真當我好欺負?我倒要看看是什麼牛鬼蛇神這麼大臉。許總親自領來的了不起?我不也是許總親自簽的?”
剛說完,她便看見對面不遠處有個模樣俏麗的小姑娘,一臉笑意地盯著她的海報。
趙津津頓住腳步,朝助理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助理趕緊拿出手機翻了翻群消息,翻出不知道是誰剛才偷拍的照片,對比一番,堅定地朝趙津津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她!
趙津津瞬間怒了。
你盯著我的海報笑是幾個意思?
這是挑釁嗎?
來呀!我本人就在這裡!來呀!
她提高聲音冷笑道:“現在有些新人,能力不怎麼樣,大腿倒是抱得快。想跟我爭,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聽見聲音好奇回頭的許摘星:這個腿長腰細的漂亮小姐姐在罵誰呢?

趙津津是出了名的暴脾氣,從來吃不了一點兒虧,連經紀人都說可惜她長了一張虐心苦情劇女主角的臉。
趙津津眼見對面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在聽見自己的嘲諷後不但沒有半分怒色,反而大大方方地打量起自己,越發認定她是在挑釁,不顧助理在後邊拉扯,唰的一下摘下墨鏡,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
許摘星轉頭看了眼牆上的海報,又對比了一下眼前的小姐姐,開心地問:“你是趙津津?”
趙津津:“我是!”
許摘星:“你本人比海報上好看。”
趙津津:“……”
等等,現在吵架流行先誇讚對方一句嗎?
不行,禮尚往來,得尊重對手,於是趙津津也繃著臉說:“你長得也挺好看。”
這下許摘星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禮貌地道:“謝謝。”
趙津津:“……”
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吵架前戲還這麼多?她不跟許摘星迂回了,直接問:“你哪個學校畢業的?”
郭導可是最看重演技的,趙津津乃中戲科班出身,可不是什麼小魚小蝦比得上的。
結果她聽到許摘星說:“什麼?畢業?我還沒畢業呢,我才上高一。”
趙津津:“……”
高一你不好好上學,跟我搶什麼資源?
現在的小孩真浮躁!
趙津津覺得這個小姑娘其實並沒有自己之前想的那麼壞,主要是一大早剛來公司就看見了那糟心的消息,一時怒氣上湧,現在和這小姑娘聊了兩句,倒是冷靜了不少。
她語重心長地對許摘星說道:“這個圈子並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越早踏進來,越容易被染得五顏六色,失去自己原本的純真。你還小,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但屬�我的東西,我也不會因為你小就讓給你。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她就帶著助理昂首挺胸地走了,留給許摘星一個瀟灑的背影。
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許摘星想道:這個小姐姐長得挺漂亮的,就是腦子好像有點兒問題。
她看完藝人海報,繼續閒逛。樓下還有企劃部、宣發部、公關部等幕後團隊,整個公司規模雖小,但五臟俱全。許延將每個環節都安排得井井有條,辰星發展成大公司的基礎都已經打好了。
許摘星逛完一圈,十分滿意,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什麼時候把這棟寫字樓都拿下來了。這可是今後的文娛中心,牌面兒!
到時候大樓正、側面都鑲上“辰星娛樂”四個大字,金碧輝煌,大氣恢宏。
哎呀,美得很,美得很。
她一面想著一面走到三樓會議室。許延剛好跟藝人經紀人們和主管們開完會出來,看見她傻笑著神遊,頓時忍俊不禁,喊她:“摘星。”
他一喊,大家都停住步伐看了過來,那幾個藝人經紀人早就坐不住了,剛才開會時就想問,但沒找著機會,現在可得好好搶一搶人了。
一群人正蓄勢待發,就看見小姑娘高興地跑過來了,沖著許延喊了聲“哥”。
經紀人們:“……”
許延笑:“逛完了?”
許摘星眼睛晶亮:“嗯嗯,都挺好的,又大又漂亮。”
公司唯一的女經紀人蘇曼忍不住了:“許總,這位是?”
許延說:“這是我堂妹,許摘星,也是我們公司許董事長的女兒。”
許父雖然從來沒有來過公司,但畢竟占著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一直掛著“董事長”的名,大家都知道有這麼個幕後大老闆。
大家起先還以為許摘星是新簽的藝人,沒想到她居然是大老闆的女兒!
震驚過後,幾個經紀人都有點兒遺憾地看著許摘星。蘇曼性子爽快,當即笑著問道:“是大小姐呀,大小姐長得這麼漂亮,有沒有興趣進娛樂圈呢?”
許延笑著搖頭:“她才上高一,蘇姐別說笑了。”
想想也是,一般這種富家千金,今後都是要繼承家業的,很少會去混娛樂圈。說不準今後連辰星都是她的,那她不就是未來的老闆?
他們可得提早刷刷好感度。
許摘星禮貌地跟自己今後的員工打完招呼,許延看了看手錶,跟她說:“我要去見一個製片人,比較正式的場合,不能帶你去。你去我的辦公室吧,別又亂跑,無聊了就把寒假作業拿出來寫。”說罷,他又吩咐助理,“帶她去我的辦公室,午飯幫她訂到公司來,外面冷。”
公司的經紀人吳志雲聽完,立刻接話道:“許總,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摘星好不容易來公司一趟,你還讓她寫作業?作業什麼時候不能寫?”他笑吟吟地看著許摘星,“叔叔一會兒要帶藝人去劇場試戲,你要不要跟著一起去玩?”
許摘星還真的挺感興趣的,連連點頭:“好呀好呀。”
許延看她興趣盎然的,也就沒阻止,只叮囑吳志雲多費心,又提醒許摘星不要調皮。兩人都應了,許摘星高高興興地跟著吳志雲去了地下停車場。
車是奔馳商務車。凡是在門面上,許延從不省錢,給外人一種辰星很有錢、背景很大的感覺。
他們剛走到車子跟前,車門唰的一下被推開,趙津津坐在裡面,不可思議又憤怒地看著他們,聲音尖銳得都快失真了:“雲哥!你帶她來做什麼?”
吳志雲剛開口說了句“摘星她……”,趙津津就聲嘶力竭地打斷了他:“你說過這個角色公司上下誰都不能跟我搶,你現在這是什麼意思?!公司當初簽我的時候承諾得那麼好,現在就這麼對我嗎?”
吳志雲:“……”
許摘星:“……”
五分鐘後,趙津津瑟瑟發抖地蜷縮在座位上:“大小姐,你渴嗎?喝可樂不?”
許摘星:“……”
吳志雲從副駕駛座上扭過頭來:“我說了多少次,不准再喝可樂!笑笑,把可樂給我!”
助理默默地掏出包裡的可樂。
趙津津委屈地說:“那是無糖的。”
吳志雲:“無糖的也不行!把碳酸飲料全部給我戒了!以後你只能喝礦泉水!”
許摘星看不下去了,出手拯救這個小可憐:“給我吧,我喝。”
助理笑笑趕緊把可樂遞給她,許摘星慢慢擰開瓶蓋兒放了放氣,等吳志雲坐回去了,才偷偷塞到趙津津手裡,用嘴型說:就喝一口。
趙津津對這個大小姐的好感值瞬間噌噌往上漲。
雲哥說得沒錯,她的暴脾氣一定要改,她不能再聽風就是雨了。這得感謝大小姐大度不記仇,不然就她今天這些行為,夠她被雪藏一萬年了。
許摘星看她戰戰兢兢的樣子,想到她今天因為關於自己的那些傳言擔驚受怕了那麼久,倒沒覺得生氣,畢竟在許摘星眼裡,趙津津也就是個才二十歲的小妹妹,對小輩要寬容嘛。
而且趙津津長得這麼好看,有點兒脾氣也正常。
許摘星主動打破尷尬道:“你今天去試什麼戲呀?”
趙津津趕緊把自己要演的那部劇和自己要試的角色說了一遍。許摘星感覺自己重生後很多事改變了——趙津津要試的這部劇她以前就沒聽說過。
趙津津要試的是女三號,雖然戲份不如女一號和女二號,但勝在人設出彩,而且她是個新人,這個資源對她來講已經很不錯了。
許摘星聽她講著都覺得蠻有意思的,給她打氣:“加油!這個角色肯定會火的。”
幾人一路聊著天,很快就到了劇場。幾人下車的時候,周圍停著好幾輛商務車,前後都有被助理擁簇著的女藝人。
吳志雲主動解釋:“郭導的戲大家都想演,競爭者比較多。”
許摘星點了點頭。
爭取女三號的基本是新人,被安排在一個公共的休息室等候試戲。許摘星放眼望去,覺得還是趙津津長得最好看。她還在其中看見了幾張熟臉,那幾個人都是今後電視劇裡的熟客。
許摘星正獨自看得開心,旁邊突然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現在的某些人真是沒有自知之明,什麼地方都敢來,什麼戲都敢試。”
許摘星轉頭一看,說話的是一個跟趙津津差不多大的藝人。她這話說完,旁邊經紀人模樣的男人也笑著說道:“小作坊出來的人,當然是哪裡都想蹭過去沾點兒光。”
許摘星本來還沒什麼反應,但一看到那個經紀人瞬間就奓毛了。
這個狗東西不就是S-Star的經紀人嗎?
那個縱容黑子造謠抹黑岑風,強行讓岑風替隊友的“黑料”背鍋,打壓岑風的資源的狗屁經紀人!
許摘星忍住撲上去撕碎他的衝動,轉頭問吳志雲:“中天的?”
吳志雲也氣得夠嗆,咬著牙道:“對。最近辰星需要的劇方資源跟他們旗下的藝人起了衝突,好幾部劇被我們的藝人拿走了,每次遇到他們都嘲諷辰星是小作坊,上不得檯面。”
聽他說完,許摘星上下左右地看四周。
趙津津問:“大小姐,你在找什麼?”
許摘星面無表情地道:“我的刀呢?”
趙津津和吳志雲驚恐地拉住她。
狗屁中天,害我“愛豆”,辱我公司,我要你們全部死!
她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劇方工作人員在門口喊:“三號謝菱,進來試鏡了。”
旁邊中天的幾個人立刻走過去。他們一進去,休息室其他幾個等待試戲的新人開始竊竊私語,趙津津也壓低聲音對許摘星說道:“聽說郭導很中意謝菱,還在飯桌上誇她是新一輩中的佼佼者,大家都覺得這次的角色多半是她的。”
她剛說完,就聽見許摘星冷冰冰地問道:“那你還來幹什麼?”
趙津津一時語塞。
許摘星看了她一眼,突然厲聲叫她的名字:“趙津津!”
趙津津嚇得一抖,身板都坐直了,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明明比自己小,氣場卻比自己強的大小姐。
許摘星盯著她一字一頓地道:“你如果能拿下這個角色,我就給你一個國際頂尖的和時尚有關的資源。”
大小姐親自發話送資源了?
趙津津嬌軀一震。
門很快打開,謝菱走出來,工作人員喊:“四號趙津津,進來試戲。”
趙津津噌的一下站起身。
她低頭看了許摘星一眼,隨後堅定的目光緩緩從謝菱身上掠過,再一一掃在場的其他競爭對手,鬥志昂揚地走了進去。
謝菱已經坐回來了,被趙津津看得不自在,轉頭不開心地問經紀人:“她那眼神是什麼意思?”
經紀人還沒答話,旁邊就傳來一個涼颼颼的聲音。
“她的意思是,她沒有針對誰,她是說在座的各位……”
兩人同時扭頭,看見坐在旁邊的小姑娘陰森森地盯著他們,勾著嘴角,一字一頓地說道:“都、是、垃、圾。”

現場一片死寂,大家都被許摘星的囂張驚呆了。
吳志雲突然明白了臨走前許延那幾個不放心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大小姐,你的嘲諷範圍未免過大……
中天的經紀人也目瞪口呆。
他見人是吳志雲帶來的,便默認許摘星是來試戲的新人。他入行這麼多年,什麼時候見過這麼狂妄的新人?
眼前的女孩簡直是沒被社會教過做人!
反應過來後,他登時不客氣地教訓道:“小作坊就是小作坊,帶出來的人都不知何為謙遜和教養!新人時期就敢如此猖狂,今後但凡有點兒名氣,豈不是要大牌耍上天?!”
吳志雲哪兒能容忍小老闆被罵,當即就要發怒,結果被許摘星拍了下肩,安撫下來了。
只見她往後一靠,慢悠悠地蹺起二郎腿,不疾不徐地開口:“老流氓就是老流氓,上樑不正下樑歪,經紀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帶出來的藝人也是歪瓜裂棗。狼狽為奸,先撩者賤。”
吳志雲:“……”
他之前對大小姐的印象好像有點兒誤會。
中天的經紀人真是打死也沒想到這個新人居然敢跟自己對罵,而她的經紀人竟然拉都不拉一下,還一副“加油”的表情。
你們辰星帶藝人的方式這麼野蠻嗎?
他氣得差點兒罵都罵不出來了:“你……就你這樣沒素質、沒教養的人,還想當明星?拉低我們圈子的檔次!”
結果許摘星說:“我不想當明星,我只想當你爸爸。”
中天的經紀人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背過氣去。
謝菱在旁邊真是又怒又怕,跟助理扶著經紀人,尖聲罵許摘星:“賤人!你閉嘴!”
這一聲她沒控制住音量,周圍還在等候試戲的藝人及其團隊都難以置信地看過來。
許摘星將二郎腿一收,無助又可憐地看著吳志雲:“嗚嗚嗚——叔叔,她罵我。”
吳志雲:“……”
謝菱:“……”
大小姐表演結束,該自己上場了。吳志雲立刻愛憐地摸了摸許摘星的頭,然後剛正不阿地呵斥道:“小小年紀出口成‘髒’!當這裡是什麼地方,由著你來撒野?中天就是這麼教人的嗎?”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謝菱剛才那句“賤人”真是把人震撼得不輕。哪個女明星敢這麼罵人?以後出名了隨便一被爆料,就是一輩子洗不掉的“黑料”。
謝菱瞪著委屈巴巴的許摘星,氣得都要崩潰了,但理智終歸還是戰勝了情緒。她不能再失控了,不能再讓別人看笑話。
她咬著牙坐到原位,不再吭聲。
許摘星等了一會兒沒下文,遺憾地跟吳志雲說:“我還沒用力,她就倒下了。”
吳志雲:“……”
許摘星語重心長地道:“不過她這情緒控制的能力倒是很厲害,讓趙津津學著點兒,是趙津津的話,我估計早就沖上來打架了。”
吳志雲:“……”
您說得對。
許摘星坐回去,雙手托著下巴望著試戲的房間,有點兒憂傷地想:唉,感覺自己每天活得像個反派人物。
沒多會兒,趙津津就試完戲出來了,一過來就發現現場氣氛不對勁,茫然地問:“我錯過了什麼?”
許摘星:“你錯過了我的高光時刻。”
吳志雲:“……”
傻丫頭,你知道你今天早上沒被罵,是有多幸運嗎?
許家就是魔鬼之家,今後他一定兢兢業業,誠誠懇懇,好好工作。
許摘星開心地朝趙津津招手,等她坐到身邊了才問:“試得怎麼樣?能拿下來嗎?”
趙津津在大小姐面前不敢誇口,保守地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剛才絕對超常發揮了。”
許摘星倒是不介意:“沒事,等結果吧。”
郭導一向是在試戲現場定結果的人,等其他藝人全部試完戲後,過了二十分鐘,就有劇組的執行人員拿著劇本走了出來。
大家知道他是來宣佈結果的,都緊張起來。許摘星也忍不住心裡打鼓,想:罵人一時爽,打臉火葬場,趙津津你可千萬要給力呀!
趙津津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手心都是汗,哆哆嗦嗦地小聲說:“大小姐,要是我沒成功,你也別怪我呀!千萬別因此而雪藏我!”
許摘星都被她逗笑了:“放心啦,我……”
執行人員:“趙津津,過來拿劇本。”
要不是被許摘星拉著,趙津津就蹦起來了。
其他藝人略微覺得遺憾,紛紛道別離開,只有中天的團隊間氣氛僵硬,每個人都臉色十分難看,腳步匆匆地走了。
整個休息室就只剩下辰星的人了,吳志雲陪著趙津津拿了劇本,又進去見了導演,商量了接下來的進組行程。
出來的時候,趙津津眼眶紅紅地看著許摘星,哽咽著道:“大小姐,謝謝你,要不是你激勵我,我今天肯定拿不下這個角色。”她堅定地道,“我以後一定好好給公司賺錢!”
許摘星覺得這姑娘挺真性情的,什麼情緒都很真實,該哭該笑該怒,絲毫不作假,許延看人的眼光果然很厲害。
趙津津保證完了,又一臉期待地問:“你說的要給我的那個時尚資源,什麼時候給?”
許摘星:“……”
回去的路上,許摘星在車裡把自己要參加巴黎時裝設計大賽複賽的事說了:“裙子做出來後需要模特穿著去T台走秀展示。這個比賽的規模是國際性的,會有全世界的時尚媒體和雜誌參加,雖然說重點在設計上,但模特的曝光率也非常高。”
趙津津聽得嘴巴張成了“O”形。
吳志雲也不可思議地問道:“摘星,你的作品進了複賽?你自己設計的?”問完了他才覺得自己這話有歧義,趕緊又說道,“小小年紀,真是太厲害了。”
趙津津激動了半天,想到了什麼又緊張兮兮地道:“可是我不會走秀呀。”
許摘星安慰她道:“還有三個月,多練練就好了,又不是走維密秀。對了,可樂是真不能喝了,一會兒回去了我量量你的身材數據,根據你的比例來做衣服,你要把身材保持好。”
趙津津連連點頭。

等許延見完製片人回公司的時候,許摘星已經老老實實地在辦公室寫作業了。
她並不知道吳志雲已經聲情並茂地把今天在面試時發生的事跟許延重複了一遍,還一副“我好乖”“我聽話”“我什麼也沒幹”的樣子問道:“哥,你回來啦?跟製片人談得怎麼樣?”
許延脫下西裝外套,頭疼地捏著鼻樑,捏了半天氣不過,走過去用手指戳她的腦袋:“你沒一天消停的。”
許摘星知道他在說什麼,笑眯眯地說道:“我唱紅臉你唱白臉嘛。後續跟他們肯定會有合作,我幫你敲打敲打,讓他們知道我們辰星硬骨頭也不少,省得他們欺負你。”
許延:“這麼說,我還要感謝你?”
許摘星:“都是為了公司,說什麼謝不謝的,見外!”
許延:“……”
這一戰,許摘星算是在公司出名了,內部群裡都在流傳她的英勇事蹟。大家一邊覺得出了口惡氣——畢竟每次工作遇到中天的人都被他們陰陽怪氣地嘲諷,一邊又不禁開始擔心,大小姐這麼小就這麼兇悍,以後繼承公司了會不會奴役他們?
這種時候,趙津津作為大小姐的鐵杆粉絲,就要出來為大小姐辯解了:“我們大小姐對自己人超級好、超級寬容好嗎?她把堅硬對準外人,柔軟都留給了我們!”
辰星員工:“……”
為了討好未來的老闆,你也不必如此吧。
趙津津:“你們不懂!嗚嗚嗚——大小姐真的特別好,她特別好……嗚嗚嗚——”
接下來的幾天,許摘星一直混跡於各大布料市場,尋找合適的製作裙子的材料,開始幹正事。
B市雪停的時候,許父許母打電話過來,問許摘星什麼時候回家。
她需要的材料都買得差不多了,而且也快開學了,行李收拾好後許延給她訂了第二天中午的機票,準備送她離開。
雪雖然停了,但天氣還是很冷,天顯得陰沉沉的。她趁許延去公司簽文件的空當兒,抱著前幾天買好的一個玻璃糖罐,偷偷跑出了門。
此時正是傍晚,雖然天氣不好,但晚飯還是要吃,夜市又多了幾分熱鬧的氣氛。
許摘星抱著糖罐走到岑風平時賣唱的那個地方時,他並不在那裡。
她站在原地盯著空蕩蕩的三角區看了一會兒,有些悵然地歎了口氣,然後推開旁邊那家小雜貨店的玻璃門。
這家雜貨店主要賣些女孩子喜歡的小東西,髮卡、手鏈、巧克力、糖果,什麼都有,裝修得很小清新。店主是個年輕女孩,聽見風鈴聲微笑著道:“歡迎光臨。”
許摘星徑直朝她走過去,禮貌地道:“你好,我想請你幫個忙。”
十分鐘後,許摘星空手從店鋪裡出來,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鋪滿落葉的三角區,將手捧在嘴邊哈了哈氣,揣回羽絨服兜裡,轉身走了。
她沒發現,在對面的人行道的綠化帶後面,少年背著吉他側身站立,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中。
片刻之後,岑風走過人行道,走到雜貨店跟前,推門而入。
店主抬頭:“歡迎光臨。”看清來人,她一頓,笑著道,“是你呀?”
岑風經常在她店外彈吉他,對她來說早就是熟面孔了,雖然她並不知道他的名字,也覺得他冷冰冰的不好接近,但這不妨礙她欣賞他的帥氣。
岑風徑直走近,淡淡地問:“剛才穿紅色羽絨服的那個女生,跟你說了什麼?”
店主一愣,本來有些遲疑,但岑風的氣場太強,她最終還是說了實話。她無奈地從櫃子下面拿出一個玻璃糖罐和五百塊錢。
“那個小姑娘把這個糖罐交給我,讓我每天晚上給你送一顆糖。這五百塊錢是我的勞務費。喏,都給你吧,我也懶得麻煩了。”
岑風看向那個玻璃糖罐。
罐子做得很漂亮,裡面的東西花花綠綠的,是各種口味的糖果。

他其實不喜歡吃糖。
只是在很小的時候,小孩對糖有天生的喜愛,心心念念地想吃一顆糖果。可是那個人不給他買,有一毛錢都拿去吃喝嫖賭了。他飯都吃不飽,更別說吃糖了。
他看著鎮上小朋友手上那些花花綠綠的水果糖,會悄悄吞口水,等他們剝開糖紙扔在地上後,偷偷撿起糖紙舔一舔。
有一年冬天,鎮長送了一罐很貴的咖啡糖給他們家,被那個人放在櫃子的第二層。臨近過年,那個人又出去打牌了,賭到連家裡有個三歲大的兒子都忘了,接連兩天沒回家。
岑風躺在床上餓了兩天。
家裡什麼都沒有,只有櫃子上那罐咖啡糖。還那麼小的孩子,瘦成皮包骨一樣,把比他還高的凳子推到櫃子前,踩著凳子爬上去打開了糖罐。
他怕挨打,不敢吃多,只吃了兩顆糖,又乖乖地擰好蓋子放回去。糖果含在嘴裡,泛起絲絲縷縷的甜意,他捨不得嚼,就那麼含著,含到睡著了。
他最後是被打醒的。
那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桌上放著那罐被他打開的咖啡糖,罵聲夾著著拳打腳踢,暴風雨一樣迎頭落下:“老子是不是跟你說過這罐糖要拿去換錢不准吃?老子是不是跟你說過?你這個餓死鬼、討債鬼,我打死你!”
打完了,他好像仍不解氣,把岑風從床上拎起來,按在了桌子上。
然後他打開那罐咖啡糖,狠狠抓了一大把,捏著岑風的下巴強迫岑風張開嘴,瘋了一樣把半罐咖啡糖塞進了岑風的嘴裡。
那些糖堵滿了他的嘴,堵得撕裂了他的嘴角,嗆得他咳到差點兒斷氣。
從那以後,岑風就不愛吃糖了。
很長一段時間內,他甚至不敢吃甜的東西,一聞到就會生理性反胃。
後來漸漸恢復了,他把甜食當作苦澀生活的調劑品,會喝十分糖的奶茶,吃十分甜的蛋糕,卻仍舊不碰一顆糖。
堅硬的糖果觸碰牙齒的聲音,依舊會令他幹嘔。
粉絲看他喜歡吃甜食,就以為他也喜歡吃糖,總是熱心地送很多糖果給他。他會微笑著收下,然後將其放進儲物櫃,再也不打開。
玻璃罐裡花花綠綠的糖紙映著燈光,反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
女店主有點兒害怕地看著他,又把糖罐往前推了推:“你拿走吧。”
岑風垂眸,冷漠地盯著糖罐看了一會兒,突然抬頭說:“等下次她再過來的時候,你告訴她我沒有再來過這裡,把東西還給她。”
女店主愣了愣,問:“什麼意思?你不要嗎?”
他沒什麼情緒地道:“不要。別跟她說我來過。”
說完,他背著吉他轉身就走。
店門口掛著一串紫色風鈴,他推門時,發出清脆好聽的鈴聲。門推到一半,他的動作停了下來,他頓了頓,又折回身去。
女店主有點兒驚訝地望著他。
岑風伸手,打開糖罐的蓋子,從裡面拿了一顆紅色的糖,又蓋好蓋子,往裡面推了推,仍是那副平靜如水的模樣:“麻煩你了。”
女店主趕緊擺手:“不麻煩,不麻煩。”
他微微頷首,將那顆糖攥在手心裡,推門離開了。
走到門外的時候,他遇到了每次下班經過這裡都會停下來聽他唱幾句歌的男人。男人友好地跟他打招呼:“嘿,小哥,好一段時間沒見著你了,今天唱嗎?”
岑風望了一眼滿地的落葉,搖了搖頭:“今天不唱了。”他頓了一下,又說,“以後都不來這裡唱了。”
男人有些失望:“你要走了嗎?唉,那祝你早日唱成大明星。”
岑風笑了一下,背著吉他走過冬夜的街,背影融進了夜色裡。


第四章 嬋娟
許摘星回到S市沒多久就開學了。
沒寫完的寒假作業都是前兩天叫程佑過來幫她抄的。程佑抄作業的時候許摘星就拿著布料、尺子、裁縫剪,在那兒縫縫補補拆拆剪剪。
裙子的雛形已經做出來了,程佑半信半疑地問她:“摘星,你真的能把畫上的那條裙子做出來嗎?你不是只會給芭比娃娃縫衣服嗎?”
許摘星:“小朋友安靜地寫作業,別打擾大人做事。”
程佑:“我這是在幫誰寫作業?”
許摘星:“乖,一會兒帶你去吃炸雞,吃大塊的。”
要不怎麼說程佑是小朋友呢,一塊炸雞立刻令她安靜了。

開學之後,許摘星就更忙了,這條裙子是她好幾年的心血,一針一線,哪怕是裙擺上的一顆碎鑽都是她親自縫上去的,絲毫不經他人之手。
有時候許母想來幫忙都被她趕出去了,許母站在門口感歎地對許父說:“她以前不要錢一樣把芭比娃娃往家裡搬的時候,誰能想到她有現在這本事呢?”
開春之後,天氣回暖,街邊的樹枝也抽了新芽,許摘星的裙子終於完工,在比賽到來之前被空運到了B市。
她去跟班主任請假,說明理由後班主任當即同意了,還祝她取得好成績。
這一次當然還是許延來接她。
他換上了薄款的春衫,腿長腰窄,一路過來好多女生在偷偷看他。許摘星沉思著說:“哥,要不你把自己包裝包裝,送自己出道吧,我覺得你比我們公司的男藝人都帥。”
許延看了她一眼:“我覺得你耍嘴皮子的功力也越來越厲害了。”
許摘星:“我真心誠意地誇你,你損我做什麼?”
兩人一路鬥嘴走到停車場,遠遠地就看到車窗降了下來,有個人坐在裡面開心地朝她揮手。
他們一走近,趙津津就趕緊下車,高興地道:“大小姐,好久不見呀。”
許摘星也笑了:“你怎麼來了?”
兩人上車,趙津津說:“許總讓我跟你回家去試裙子!”
許摘星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道:“你的身材保持得挺好的,比之前更有線條感了,皮膚也比之前好。”
趙津津驕傲地道:“那當然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可憐兮兮地說,“這幾個月,我連一口可樂都沒喝過。”
她的話快把許摘星笑死了。
裙子在許延住的地方,許摘星是連人形模特一起寄過來的。許延按照要求保管得很好,寄出時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
趙津津本來還跟許摘星說說笑笑的,進屋看見那條裙子後,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激動得瞳孔都放大了,不可思議地問許摘星:“大小姐,這是你做的?我的天,這裙子也太好看了吧,比我上次走紅毯時穿的那件高調奢華的定制裙子都漂亮!我真的可以穿這條裙子嗎?我有資格嗎?我真的可以嗎?”
許摘星把臥室門關上:“你可以!脫!”
趙津津豪邁地脫掉了自己的外套。
裙子是按照她的身材尺寸做的,一絲一線都貼合她的身材曲線。許摘星免費欣賞了美人的魔鬼身材,幫她換好裙子後,又幫她簡單地弄了弄頭髮。
趙津津全程只有一句話:“你怎麼這麼厲害?”
趙津津穿好裙子之後,許摘星仔細看了看哪裡還需要調整,結果發現完全不用,非常完美。
許摘星把門打開叫許延進來看。
許延上下打量了一番因為激動而戰戰兢兢的趙津津後,中肯地點頭道:“不錯,拿獎去吧。”
趙津津激動得快哭了:“我從來沒穿過這麼好看的裙子,我好貴,嗚嗚嗚——”
許摘星拍手:“看這兒了,嘿,走兩步,你走兩步!別抖了!”
趙津津哆哆嗦嗦地走了兩圈,發現穿裙子和不穿裙子走秀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她這幾個月訓練得挺好的,怎麼穿著裙子就不會走了呢?
她欲哭無淚,對許摘星說:“我好害怕把它穿壞了。我動作要是大了,會不會邊走邊掉鑽石哇?”
許摘星涼颼颼地看著她:“你以為你一哭,眼淚就會變珍珠?”
趙津津:“……”
接下來的幾天,許摘星就都讓趙津津穿著裙子練習走秀。吳志雲之前專門給趙津津請了模特老師,她又靈性足,學東西也挺快,練了幾天就適應了裙子帶來的繁複感,走得有模有樣了。
很快就是正式比賽了。
比賽場地設在B市著名的秀場,這裡早在幾個月之前就開始搭建舞臺了。比賽分兩輪,複賽和決賽,但中間沒有間隙。複賽主要是看設計師是否將圖紙上的作品完美地呈現了出來以及模特的表現。
複賽一結束立刻進行決賽,決賽比的就是設計師的功底了。
許延把許摘星和趙津津送到參賽設計師入口時就不能繼續跟了——只有設計師本人和模特才能進去。他拍拍許摘星的頭,說道:“加油。”
許摘星豪情壯志地點了點頭。
國際性的大賽,個人分配都十分合理,八位選手一組,安排在同一個大型的服化間,各有各的化妝台和換衣間,絲毫不擁擠、衝撞,避免了很多矛盾。
許摘星是二十七號,按照指示牌跟趙津津一起進去的時候,房間裡已經忙開的設計師都愣了愣。
許摘星沒有特意打扮,甚至素面朝天:紮了個元氣十足的馬尾辮,穿著運動褲、白球鞋,怎麼看都是個還沒成年的小朋友。
但她胸前又掛著參賽設計師的牌子,腰間還別了個“27”的牌牌。
能進入複賽的設計師,再年輕也至少大學畢業了,什麼時候有過未成年人?
其他設計師驚歎地看著許摘星,要不是這比賽到現在參賽者都還是匿名,他們都要懷疑這是不是開後門進來的了。
有個留著鬍子,拿著化妝刷正在給自己的模特上妝的男設計師忍不住跟她打招呼:“我的乖乖,小姑娘你多大了?”
許摘星禮貌地回答道:“我十六了。”
房間內的人皆做震驚狀。
男人驚了:“天才!”他看了眼後面抱著裙子的趙津津,想了半天,“你不是那個……那個……”“那個”了半天他也沒把名字說出來,一拍腦門兒,指了指後邊的房間,“你們快去換衣服吧,二十七號換衣間在那兒。”
兩人道過謝徑直過去了。
一進小空間關上門,趙津津才終於松了口氣,小聲說:“我還以為有人會找我們的麻煩,開了一路的戰鬥狀態。”
她在圈子裡還沒什麼名氣,去參加活動多多少少會遇到讓人不太愉快的事,還以為這次也一樣。
許摘星一邊幫她穿裙子一邊說:“設計師大多有傲骨,我們運氣好,沒碰到小人。”
趙津津忍不住說道:“大小姐,跟著你真好,都沒人會欺負我。”
她這話道出了娛樂圈的不少辛酸。
許摘星手指一頓,好半天她才輕聲說:“辰星會強大起來的,相信我。要不了幾年,那些曾經欺負你的人就都會仰視你。我們都會變強。”
我們都會變強,然後去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許摘星和趙津津一進換衣間,外面的人就討論起來了。
剛才主動跟許摘星打招呼的那個男人叫安南,以前在頂級時尚刊物做編輯,跟這屋子裡的設計師和模特大多認識。
許摘星她們的門一關,他就開口了:“我的乖乖,十六歲,這應該是這麼多屆以來年齡最小的一個參賽者了吧?”
另一個人接話:“在進到複賽的參賽者裡面,估計是最小的了。”
安南感歎:“後生可畏呀!”
設計這個行業,並不是勤能補拙的,它非常看重天賦,說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賦加百分之一的努力也沒錯了。
有時候專業加經驗都比不上靈光一閃。
十六歲就能進複賽,那這姑娘肯定是天賦那一掛的了,一聊起來,大家的言語中都不掩羡慕之意。化妝台最邊上一直沒說話,在給模特做髮型的女設計師突然冷冷地開口:“線稿能進複賽,成品不一定合格。設計天賦是很重要,但動手能力可不是天賦能支撐的。誇上天了還。”
安南一直很喜歡元氣美少女,剛才進來的那個小姑娘簡直長在了他的審美點上,聽到這陰陽怪氣的嘲諷,忍不住說道:“人家既然敢來,就說明不怕,合不合格,等她出來就知道了。就算成品不行,人家的線稿能進複賽已經說明人家很厲害了,誇兩句怎麼了?”
那女設計師知道他人脈廣,臉色有些不好看,冷哼一聲沒說話了。
不過她說得倒也對。
除去衣服成品外,大賽規定模特從頭到腳的妝發也都必須由設計師一手包辦,這樣呈現出來的才是一個完整的作品。
剛才那個跟著進來的女模特雖然長得挺漂亮的,但披著頭髮,臉上明顯只打了妝底和口紅,換完衣服出來,那個小設計師還必須給模特設計髮型並化妝。
安南不由得為才見一面的小姑娘操心起來。
他正想著,二十七號換衣間的門打開了。
其他的設計師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齊刷刷地看過去。
趙津津拎著裙擺走了出來,許摘星蹲在她身後打理裙擺,指著二十七號的化妝台:“坐過去,坐過去,你把手放下來,不會踩到的。”
趙津津聽話地鬆開手,腰側的輕紗像水紋一樣滑落,一時之間滿室星光。
所有人,包括模特的視線,落在了趙津津一個人身上。
他們的目光只有一個含義——太美了。
從上到下,顏色由淺到深,漸變成夜空的深藍,裙擺處星羅棋佈地點綴著碎鑽,狀似羽衣。不知道是裙子更美,還是人更美,裙子和人相互襯托,彼此映照,美得四周的人黯然失色。
好半天,安南才出聲:“我的乖乖。”
他也不給他的模特化妝了,幾步蹭過來,直接蹲在趙津津身後,從背看到腰再看到裙擺,視線最後落在鑲滿碎鑽的裙擺上,起碼有上千顆碎鑽。
他扭頭問打開化妝箱的許摘星:“這些都是你手工縫上去的吧?”
手工和機器操作的區別在他們眼裡還是很明顯的。
許摘星點了點頭。
安南歎氣:“要我來縫這麼多鑽,我眼睛都得瞎,年輕就是好呀。”
裙子一出現,大家都服氣了,安南現在是對這個小姑娘喜歡得不得了了,趕緊站起身來給她拿了張名片:“認識一下,我叫安南,以後常聯繫!”
他的名片上寫的是“麗刊主編”,這下輪到許摘星感到不可思議了。
這不是以後的四大刊之一嗎?
不對,現在麗刊還沒發展成四大刊之一,還在因為新媒體的衝擊而在轉型的邊緣苦苦掙扎。以前營銷號給S-Star畫過麗刊的餅,粉絲都挺興奮。許摘星不懂雜誌封面對明星意味著什麼,專門去做過功課,查資料的時候還看到過麗刊曾經差點兒倒閉的爆料。
最後說是誰力挽狂瀾,摒棄以往的風格,打碎一切從頭開始,才救活了麗刊。
是誰來著?她忘了。
她把名片收起來,禮貌地伸出手去:“你好,我叫許摘星,我沒有名片。”
安南笑著跟她握了下手:“你還是個學生吧?”
許摘星點頭:“對,我馬上就上高二了。”
安南給她打氣:“小朋友加油。對了,你會妝發嗎?”
許摘星對他眨了眨眼:“會,哥哥你去忙吧,你的模特還在等你呢。”
安南三十多歲,早就過了當哥哥的年齡,被她一聲“哥哥”喊得心花怒放,讓他對她的好感又上了一個臺階。
趙津津透過鏡子看著這一切,忍不住跟拿著粉撲開始給她化妝的許摘星嘀咕:“什麼哥哥,他明明都可以當你的叔叔了。”
許摘星戳了下她的臉,咬耳朵道:“那他會不高興的。”
上一世剛大學畢業跟妝的時候,許摘星還把比自己大二十多歲的人叫“哥”呢。這是職場生存法則。
趙津津想道:大小姐真棒,大小姐耍小心機的樣子好可愛。
許摘星上好底妝,開始專心致志地給趙津津化妝。
趙津津閉著眼,有點兒忐忑地問:“大小姐,你會化妝嗎?要不然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分得清哪個是眉筆,哪個是眼線筆嗎?”
許摘星:“閉嘴,我都知道。”
趙津津:“你們高中生不是不讓化妝嗎?我以前上大學的時候都不知道口紅該怎麼抹。你們現在的高中生這麼早熟嗎?教導主任都不管嗎?”
許摘星:“你再說話,我就把你化成如花。”
趙津津終於閉嘴了。
安南來得早,此時已經把模特的妝發都弄好了,讓模特坐到沙發上去休息,自己跑到許摘星旁邊觀摩。
他一看不得了,小姑娘化妝的手法不僅嫺熟,還快。起初他看著趙津津臉上的那兩道彎彎細眉,還有些異議,這不是時下流行的眉形,而且眼妝也不好搭,便考慮要不要出聲指導指導。
隨著眼妝漸漸完成,他就知道他錯了。
許摘星化的眼妝,明顯偏中國風,之前那對與之不協調的彎彎細眉,瞬間就成了點睛之筆,令模特的整張臉都婉約起來了。
安南忍不住問:“你這件裙子定的什麼名字呀?”
許摘星半蹲著身子,用筆在趙津津的眼角點了一顆朱砂痣,低聲說:“飛天。”
安南一拍手道:“我說呢,這裙子頗有羽衣的意思,羽衣飛天,可不就是?”
隨著妝面逐漸定型,安南眼裡的驚豔之色也更濃了,他忍不住問:“你這個化妝方法我以前沒見過,這個色調用得好有新意呀。”
許摘星心說:可不是嘛,我用的是十年後的化妝方法呢。
另外幾個設計師一直聽著安南在那兒問東問西,都忍不住丟下模特跑來圍觀,趙津津睜著半隻眼睛說:“你們幹嗎?不要偷師!這都是我家大小姐的獨門秘籍!”
安南盯著趙津津看了這麼久,總算想起她是誰了:“哎,我知道你,你不就是《桃花潭》裡的那個小蛇妖嗎?你叫趙什麼來著?”
趙津津說:“趙津津!津津有味的津津。什麼小蛇妖,我演的叫清靈!”
安南略帶歉意地哈哈大笑:“好的好的,我記住了。你不演電視劇,怎麼跑來當模特了?改混時尚圈了?你怎麼叫摘星‘大小姐’呢?”
趙津津疲憊地說:“你的問題太多了。”
說完,她就閉上眼不說話了。
許摘星想道:該,話癆遇上話癆,總有一方投降。
妝面完成之後,許摘星就開始給趙津津做髮型了。她把趙津津的長髮用同色系的紗帶綰了起來,開始綰髻。安南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把順滑的頭髮變成那麼複雜又漂亮的髮髻的。
趙津津漂亮的天鵝頸和蝴蝶骨全部露了出來,整個人真的像馬上就要飛天的仙女,無論裙子還是妝發都透著仙氣。
安南回頭看看自己的模特,憂傷地說:“我懷疑你要拿冠軍了。”
許摘星抱拳道:“大哥言重了。”
妝發完成,趙津津對著鏡子照了好幾分鐘,最後下結論:“我太美了,我不紅天理難容。”她眼巴巴地看著許摘星,“大小姐,你要是我的御用造型師該多好呀。”
許摘星收拾著化妝箱:“你是在嫌棄現在的造型師嗎?那回去後我讓我哥給你換一個。”
趙津津:“唉,換再多有什麼用,都不是你。”
許摘星笑著趕她去沙發那邊休息。

全部設計完畢,很快就該模特上場了。許摘星排在第二十七位,倒是給了趙津津很多準備時間。
周圍的模特都是專業的,有些厲害的設計師甚至請來了超模,一對比,趙津津完全就是個門外漢,難免緊張。
許摘星給她灌了十分鐘“他們都沒你美”“美即正義”的“雞湯”,才終於讓她平靜下來。
輪到第四組的時候,許摘星陪她走到入口後面排好隊,又替她把裙擺理好,朝她比了個打氣的動作,退到一邊看秀台轉播屏幕去了。
很快,前方傳來主持人的聲音:“接下來走上T台的是二十七號設計師的作品,《飛天》。”
趙津津深吸一口氣,抬起下巴,抬步走了出去。
T台下面全是人,白光哢嚓哢嚓不停地閃。她目不斜視,表情管理非常到位,像一個高貴的仙女從頭走到尾,定位五秒之後又從尾走到頭,完成了兩分鐘的展示。
站在前方定位的時候,她沒有錯過那一排評委眼裡的欣賞和驚豔。
一回後臺她就沖過去抱許摘星:“大小姐!穩了!絕對穩了!”
許摘星也誇她:“走得超級棒!”
接下來大家就是等複賽結果了。
趙津津為了收腹,到現在都沒吃飯,只喝了幾口水,許摘星不知道從哪兒給她找了盒酸奶過來,等她喝完了又給她補唇妝。
安南的作品展示也結束了,他對這塊熟,還去T台下面的媒體雜誌區晃了一圈,一回來就沖許摘星豎大拇指:“大家基本都是在討論《飛天》。”說罷,他又笑著看了一眼癱在沙發上的趙津津,“還有你,你要紅了。”
趙津津:“想喝可樂,想吃麻辣燙。”
許摘星想起自己每次去夜市找岑風時都會經過的那家麻辣燙店鋪,生意特別好,聞著也很香,跟她說:“今晚帶你去吃,不告訴雲哥。”
趙津津眼睛都亮了,吞了好幾口口水。
等所有模特展示結束,一個小時後決賽名單就出來了。
所有設計師和模特等在入口處,聽著主持人宣佈名單,一個一個走出去。
許摘星的名字是第九個念出來的。
她跟趙津津對視一眼,手挽著手走了出去。
T台已經換成了寬敞的舞臺,底下的人對二十七號《飛天》的興趣最大,一聽到名字,都歡呼鼓掌起來。
結果等許摘星出來時,一群人都呆住了。
等等,這個小妹妹看上去有點兒小呢。
連主持人都愣了幾秒,不過他臨場反應能力強,立即說道:“沒想到我們的二十七號設計師這麼年輕,真是令人驚訝呀。有請到這邊來。”
許摘星跟著趙津津站過去,主持人接著宣佈剩下的名單。
許摘星第一次站上舞臺,還是她曾經做夢都想上的舞臺,說不激動是假的。但大概近年來她經歷的事情太多,情緒控制能力也變強了,心裡打著滾撒著歡兒似的,面上還是一派自然。
她甚至看到了坐在第二排的許延。
兩人對視,許延笑起來,朝她比了下大拇指。
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攝像機恰好移到她身上,大屏幕上就出現了她的笑容。
青春稚嫩的小姑娘,五官還未全部長開,臉上仍有點兒嬰兒肥,但明眸皓齒,一笑起來,格外燦爛。
歡呼聲立起,記者們對準她,相機劈裡啪啦一直拍。
進入決賽的設計師一共有二十名,設計師會分別講解自己的作品,再由台下的評委點評。趙津津微微側著身子,低聲問:“你想好怎麼說了嗎?”
許摘星:“沒有,我的語文成績最差了。”
趙津津急了:“你怎麼不提前打草稿?”
許摘星:“沒記起還有這茬。不慌,看我臨場發揮。”
趙津津回憶了一下自己出席過的幾次大型活動上那些影后、影帝、前輩的發言,悄悄教她:“你要感謝你爸媽,感謝你的老師、朋友,感謝主辦方……”
她正說著,主持人把話筒遞過來,笑著說道:“終於到了我們的二十七號設計師,看大家的呼聲和評委老師的目光,想必對我們這位小設計師早就好奇了。”
許摘星在趙津津絕望的目光中接過話筒,抿了下唇,開口道:“大家好,評委老師好,我叫許摘星,是《飛天》的設計師。”
底下的評委無一不是國際大腕兒,著名時裝品牌SV的創辦者Scarlett立刻說道:“我最好奇的,應該也是所有人最好奇的問題。你多大了?”
比賽是匿名制,評委們也是現在才知道每個作品的設計師是誰。
許摘星說:“我十六了。”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底下的人仍是一陣驚呼。
這可是大賽舉辦以來年齡最小的參賽設計師了,而且她還進入了決賽!
服裝設計協會的副會長劉承華最是鐵面無私,毫不客氣地問:“你能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保證,這件作品從設計到製作都是由你一個人完成的嗎?”
許摘星點頭:“我保證,《飛天》是我的獨立設計作品。”
這可是時尚界都盯著的比賽,作不得假。她目光堅定,聲音也很有底氣,劉承華點了下頭,接著問:“說說你的設計理念。”
來了來了來了,最重要的一個環節來了!
趙津津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忍不住轉頭看著許摘星,卻見她在發呆。
大小姐,關鍵時候你怎麼發呆呀?
不知是十秒,還是二十秒之後,眾人才聽見許摘星開口:“《飛天》的設計靈感,來自一句古詩詞。”她看著前方炫目的燈光,很甜地笑了一下,“我欲乘風歸去。”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
這兩句在國內膾炙人口的古詩詞,從她嘴裡說出來時,現場都靜了下來。
一般人聽到“飛天”這個詞,首先聯想到的一定是敦煌和那些瑰麗的壁畫。誰能想到居然會是《水調歌頭》?可竟然也很貼合。
羽衣飛天,乘風歸去,再看看趙津津,眾人想想那畫面就覺得美。
後面的大屏幕投放出了《飛天》的線稿,許摘星簡單說了一遍自己設計這條裙子時的想法和理念以及在創作過程中遇到的問題和製作上的困難。
說到裙擺上星羅棋佈的碎鑽時,她還活躍了下氣氛:“為了縫完這幾千顆碎鑽,我連續一周沒寫家庭作業,被老師罰掃了三天廁所。”
底下的人都友善地笑了。
她說完之後,國內著名服裝設計學院的教授拿過話筒道:“剛才聽你說到你的設計理念,有一句話是,‘人間泥潭,遍地黑暗,唯有天上一束光照下來,成了你唯一向上的支撐’。容我不禮貌地問一句,你才十六歲,想來也是富裕家庭的孩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悟?那束光又指的是什麼?在我看來,這未免有一點兒為賦新詞強說愁了。”
她才十六歲,最煩惱的大概也就是學習了吧,沒有成年人的種種壓力,又何談“泥潭”“黑暗”這樣沉重的詞?
老教授這話問得一針見血,底下的人都屏住呼吸,想聽許摘星怎麼辯解。
沒想到她聽完問題,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點頭說:“算是吧。少年不識愁滋味,我希望我永遠也不用懂那種滋味。”
就讓曾經那些幾乎要了她的命的黑暗,永遠消散在回憶裡吧。
她再也不會回頭去看一眼,只需向前。
底下巴巴期待的人有些失望,反而是問出這個問題的老教授笑著點了點頭,放下了話筒。
許摘星說完,輪到下一個參賽者講解自己的作品,旁邊的趙津津總算松了口氣。
剛才那老頭兒故意找碴兒,她可使勁地捏了把汗呢!
直到二十名設計師全部講解完自己的作品,下面的評委開始了評分和選擇。趙津津偏過頭低聲說:“我覺得我們至少可以拿第三。”
許摘星:“我覺得不行。”
趙津津不爭氣地看著她:“你怎麼這麼沒自信?”
許摘星:“我覺得至少第一。”
趙津津:“……”
打擾了,是在下不夠猖狂。
許摘星笑著戳她的腰窩:“哎呀,放鬆點兒,拿不拿獎無所謂的,能進決賽我就心滿意足了,反正我還年輕,來年再戰。”
趙津津勝負心比較強,噘著嘴說:“反正,不進前三就是他們沒眼光!”
十分鐘之後,評委結束了討論,工作人員將名單卡拿上來交給了主持人。比賽終於到了最關鍵的一刻,所有人屏氣凝神,盯著那張名單卡。
主持人做足了前戲,吊足了胃口,然後從第三名開始宣佈。
“獲得本屆巴黎時裝設計大賽第三名的是,三十號設計師安南和他的作品《盛宴》!讓我們恭喜安南!”
安南一臉驚喜,跟只隔了一個人的許摘星擊了下掌。
主持人接著公佈第二名,是一名來自英國的女設計師。
剩下的就是今晚的重頭戲了。
趙津津聽到第三、第二都不是自家大小姐,頓時有點兒不開心,在心裡面嘟囔:這些人到底怎麼回事?還有沒有點兒眼光了?
趙津津正碎碎念,突然聽到主持人說:“恭喜我們的小設計師許摘星,獲得了第四屆巴黎時裝設計大賽的冠軍!”
趙津津尖叫一聲,一把抱住了身邊的許摘星。
底下響起熱烈的掌聲,幾位評委也是一臉笑意,看來這個結果得到了他們的一致認可。許摘星話說得猖狂,但是真沒想到自己能拿第一,愣了一會兒才朝鏡頭開心地笑起來。
其他沒獲獎的設計師帶著模特下臺,緊接著評委上臺頒獎。
沉甸甸的金色獎盃頒給許摘星之後,話筒也遞了過來,她清清嗓子,開心地說:“能拿到這個獎,我首先要感謝我的父母,其次要感謝我的朋友和老師,然後要感謝主辦方和各位評委老師。這些都是我旁邊這位趙津津小姐姐教我的,謝謝大家。”
底下的人哄然大笑。
許摘星看著鏡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容變得好甜好甜,連聲音都異常溫柔起來:“謝謝我的那束光,我永遠愛你。”
大賽結尾,獲獎選手跟評委們合了影,接著就是記者們的採訪。許摘星當然是所有媒體想採訪的對象,但是她不習慣面對這麼多鏡頭,簡單說了幾句就把趙津津推了出去。
趙津津對這種場面駕輕就熟。她今晚的美震撼了所有人,也有不少記者認出了她是誰,對她從當模特的心得逐漸問到了她最近的行程安排。她算是賺足了話題。
許摘星美滋滋地看著自家藝人曝光度大增,熱度上漲,已經開始幻想趙津津代言接到手軟、劇本隨便挑、綜藝天天上,像只勤勞的小蜜蜂一樣給自己賺錢的畫面,嘻嘻,美得很,美得很。
等採訪結束,兩人心滿意足地回到後臺。
安南還等在那兒,一見她過來立刻迎上去,先是恭喜她拿獎,然後才問:“你知道冠軍可以跟主辦方合作開創一個屬�自己的品牌吧?”
許摘星點頭:“我知道呀。”
安南搓了搓手,試探著問:“那等你跟那邊確定下來後,第一個專訪和作品秀能預約給我嗎?麗刊把那一期的封面都給你,標題我都想好了!絕對爆!”
許摘星大方地笑著說道:“這有什麼不可以的?等我跟主辦方確認好了,第一時間告訴你。”
安南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拿到了她的專訪,她可是這一屆的設計冠軍,年齡又是史上最小的,爆點足、熱度高,不知多少雜誌、媒體等著採訪她啊!他頓時喜出望外地道:“那行,你有我的名片,咱們隨時聯繫!”
許摘星笑著點頭。
時尚雜誌這塊的資源是目前辰星很欠缺的,能結交安南這樣的人,對公司藝人的發展很有利,她當然不會推辭。
她跟安南聊了幾句,就有主辦方的負責人過來找她,將她帶到了會議間。
主辦方的中國區負責人都在裡面,他們負責活動的流程和舉辦,剛才聽說這一屆的冠軍是一名十六歲的高中生,都驚訝無比,馬上通知了巴黎總部,將獲獎作品一道發了過去。
總部很快就打來電話,說費老想見一見這位史上最年輕的冠軍。
費老就是巴黎時裝設計大賽的創辦人,法國華裔,年輕時曾是國際知名設計師,大獎拿到手軟。他創建的三大品牌從平價到輕奢再到奢侈,風靡全球,他也成為隨便一跺腳,時尚圈就要震三震的泰斗級人物。
於是工作人員趕緊把許摘星找過來了。
許摘星進去的時候,電腦視頻已經連好了,屏幕上雙鬢雪白的老人神態儒雅,友善地跟她打招呼。
許摘星記得,上一世費老在她讀大三那年去世了。
此刻能見到這位傳奇人物,她的內心無比感慨。她在屏幕對面坐下,禮貌地道:“爺爺你好,我叫許摘星。”
費老笑呵呵地說道:“國內人才輩出,我心甚慰呀。”
越是厲害的人,和他聊天就越是輕鬆,許摘星感覺自己真像在跟自己的爺爺聊天一樣,一點兒壓迫感都沒有,有的只是長輩對晚輩的期許和讚揚。
兩人聊了十多分鐘之後,費老說:“對創辦自己的獨立品牌,你已經有想法了嗎?”
許摘星堅定地點了點頭。
費老笑著說道:“很好。年輕人就是要敢想,想得越多,今後的路就越順。他們會和你聯繫的,我很期待看到你的作品。”
掛掉視頻之後,工作人員就把合同遞了過來,還有專門安排給她的負責人的聯繫方式。
知道她還沒成年,工作人員說:“你可以先把合同帶回去交給大人看看,他們認可之後,還需要簽一份監護人同意書,到時候一併寄給你的負責人。”
許摘星點頭,一一道謝後離開了會議室。
趙津津已經換了衣服,抱著裙子等在樓下。她還處於興奮狀態,一看到許摘星就蹭上去抱住許摘星:“大小姐,你太厲害了,你怎麼這麼厲害?你簡直要頂替白蘭度成為我的新偶像了!嗚嗚嗚,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簽了辰星。你不知道,當時好幾個經紀公司要簽我,要不是看許總長得帥,我肯定就去其他大公司了。”
許摘星:“……”
姐妹,這種話你就不必告訴我這個老闆了吧?
而且你居然是因為我哥的顏值才選擇了辰星,會不會太隨便了?你到底是想當藝人還是想當我嫂子?
許摘星決定從今天起監督許延護膚、健身。他可千萬不要成了大老闆就開始發福長啤酒肚,他的顏值現在屬�公司的財產了,不能隨意損壞。
她們走到出口的時候,許延已經把車開了過來,等她們一上車就問:“今天想吃什麼?”
看樣子他是要請客慶祝了。
許摘星腦子裡轉了十八個彎,正在思考怎麼大敲他一頓時,趙津津非常興奮地搶答道:“麻辣燙!冰可樂!”
許延笑了笑:“行,去哪兒吃?”
趙津津一指許摘星:“大小姐說的那家,在什麼夜市!”
許延略一思考道:“我知道在哪兒了。”
於是他發動車子直奔夜市。
全程沒有參與的許摘星:“……”
等等,我才是今天的主角吧?你們問過我這個冠軍的意見了嗎?
不過,去夜市的話就可以見到岑風了,這樣想想她也就欣然接受了。
車子開到夜市的時候才五點多,忙人沒下班閒人沒出門,生意總是很好的麻辣燙店沒幾桌人,清靜又寬敞。
許摘星和許延都不吃辣,趙津津做出了最大的讓步:“行吧行吧,那就鴛鴦鍋。”
三瓶可樂擺上桌,趙津津終於得償所願,表情幸福得快要升天了。許摘星象徵性地吃了幾口就擱了筷子,假模假樣地站起身道:“我想吃手抓餅了,去買一個回來。”
趙津津說:“我也要!我要培根的。”
許延狐疑地看了許摘星一眼,不知道有沒有猜到她的真實目的,點了下頭。
許摘星開心地跑了。
她拐過街角,斜對面就是岑風每次賣唱的地方。
她已經想好一會兒見到他要說什麼了:要告訴他自己的作品拿獎了。他那麼溫柔,肯定會對她說“恭喜”。他甚至可能誇她一句“厲害”。
什麼獎勵都比不上“愛豆”的一句誇獎!
她撒著歡地跑了一路,停下來喘著氣的時候,看到斜對面三角區的地方有人支了個小攤子在那兒賣東西。
許摘星愣了一下,順著人流走過馬路,走到那小攤販跟前停下。
架子上擺的都是些盜版的CD和音像碟,小喇叭放得震天響,唱的是時下流行的金曲。中年老闆招呼她:“小姑娘,買碟嗎?”
她下意識地問:“你怎麼在這兒賣東西呀?”
老闆樂了:“我怎麼不能在這兒賣?”
許摘星說:“這裡每晚都有人唱歌的。”
老闆笑嘻嘻地說道:“哪兒有什麼唱歌的人呀?從早到晚都是我,我都在這兒擺一個月的攤了。”
她的心臟怦怦直跳,她拔腿沖到旁邊的雜貨鋪,直奔櫃檯。年輕的女店主看到她的第一眼沒把她認出來,笑著招呼:“歡迎光臨。”
許摘星著急地道:“幾個月前我給了你一罐糖和五百塊錢,讓你每天給賣唱的那個男生送一顆糖,你還記得我嗎?”
女店主恍然大悟:“哦哦,是你呀,我記得你。”
許摘星急忙問道:“你送了嗎?”
女店主看著她,欲言又止了好半天,彎下身子從下面的櫃子裡把糖罐拿出來,抱歉地說:“不好意思,他沒有再來過。”
許摘星盯著滿滿一罐子的糖果,有那麼一會兒,眼睛澀澀地疼。
女店主又拿出五百塊錢來:“沒幫你送糖,錢你拿回去吧。”
好半天,女店主看見小姑娘揉了下眼睛,抬頭時嘴角還是彎彎的。許摘星伸手抱回糖罐,輕聲說:“就當是你的保管費吧,謝謝你呀。”
說完,她禮貌地朝女店主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女店主看著她落寞的背影,有點兒於心不忍,糾結了半天,還是追出去了,喊她:“哎,你等等。”
許摘星抱著糖罐回過頭來,眼眶紅紅的。
女店主歎了口氣,說道:“算了算了,我當個言而無信的壞人,跟你說實話吧。他其實來過,就是你走了沒多久後。”
她把岑風交代她的話複述了一遍,又說:“他雖然沒要糖罐,但是走之前從裡面拿了一顆糖。不過從那天之後,他就的確沒再來過了。”
許摘星愣愣地看著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個一波三折的劇情。
“愛豆”知道她來送糖了。
“愛豆”沒要她的糖罐。
“愛豆”拿走了一顆糖。
那他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為什麼他要讓店主騙她?為什麼那天之後他就再也沒來過這裡了?
是因為他不想她再來找他嗎?
他拿走那顆糖,是當作道別的禮物嗎?
許摘星低頭看看懷裡的糖罐,感覺心裡更堵了。
她回到麻辣燙店的時候,趙津津已經吃飽喝足了,看到她懷裡的糖罐好奇地問道:“你去買糖啦?手抓餅呢?”
許摘星愣愣地坐回座位上,五官都皺了起來,悶聲說:“關門了。”
趙津津心大,沒察覺她有什麼不對,點了點頭,又眼巴巴地問:“你買的那個糖,是什麼口味的?好吃嗎?”
許摘星當然聽懂了她的暗示,悶悶不樂地道:“好吃也不給你吃,你今天攝入的熱量已經超標了。”
趙津津頓時氣呼呼地說道:“大喜的日子多吃一顆糖怎麼就不行了?”
許摘星不理她,小心翼翼地把糖罐放在桌角。雖然“愛豆”沒要這罐糖,但是他拿走了其中的一顆糖,四捨五入等於這一整罐糖就是屬�“愛豆”的了。
許延察覺她情緒不對,問她:“你怎麼了?”
許摘星搖搖頭,勉強笑了一下:“沒怎麼呀,就是有點兒累了。”她拿起筷子,故作輕鬆地道,“你們沒吃完吧?還給我剩了嗎?”
趙津津給她夾菜:“有有有,白味鍋裡都是你的。”
許摘星拿自己的筷子擋她的筷子:“別用你的紅油筷子玷污我的白味!”
兩人在那兒用筷子你戳我我戳你,玩得不亦樂乎。許延將目光移到桌角的那罐糖上,皺了下眉。

參加完比賽,許摘星就要回S市繼續上學了。巴黎主辦方那邊給的合同許延已經讓公司的律師看過,沒有問題,她回家後只需要找父母簽同意書,就可以開始跟那邊合作創辦品牌了。
她那時雖然是服裝設計專業畢業的,但創辦品牌還是頭一遭。許延對這方面不瞭解,也給不了太多的建議,畢竟運營品牌和運營公司並不一樣,其中涉及的細枝末節,還得經手了才知道。
許摘星臨走前去了據說是B市最大、最完整的書店買相關的書籍,打算好好研究一下,不至於在跟主辦方合作的過程中吃虧。
許延開車把她送到書店門口就走了,讓她逛完了再給他打電話。
這家書店足有四層樓,每一層分門別類地放著書,許摘星需要的專業性書籍就在第四層。
書店裡冷冷清清的,空氣裡都是墨香味。許摘星不著急買,從一層開始慢慢逛,還看到了程佑天天念叨S市賣斷貨了的言情小說,一併放在了購物籃裡。
她逛完第一層,坐著扶梯往上的時候,左邊的下降扶梯上站了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深藍色的衛衣,戴著棒球帽和黑色口罩,衛衣的帽子又罩在棒球帽上,將整個人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有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氣場。
他垂著頭,懷裡抱著一摞書,順著扶梯的運行方向緩緩往下。
許摘星還拿著那本言情小說在看背面的簡介,餘光就那麼隨意地一瞟,然後愣在了原地。
“愛豆”就是包成了粽子,她也能認出來!
兩人再遇如此猝不及防!
就她愣神的時間,岑風已經下完扶梯,朝門口走去。
許摘星來不及多想,雖然腦子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停止了運轉,但是本能地兩三步爬完剩下的臺階,又轉道下扶梯,追了下去。
她追到門口的時候,岑風正在付錢。
跑近了,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身影,看到他帽檐兒投在鼻樑上的陰影,整個人才稍微清醒過來。
他會不會,並不想見到她?
許摘星有些遲疑,無意識地小步往後退,想先躲起來冷靜冷靜再說。她退了沒兩步,岑風似乎有所感覺,偏頭看了過來。
帽檐兒遮住了他的眼睛,許摘星卻知道他在看自己。那一刻,遲疑沒了,她一下笑了起來:“哥哥!好久不見!”
岑風看了她好一會兒,伸手摘下了口罩,淡淡地說道:“嗯,好久不見。”
許摘星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這樣的偶遇對追星女孩來講簡直就是天大的驚喜,她高興得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就看著岑風傻笑。
收銀員打包好書遞過來,微笑著道:“你好,一共三百二十一。”
岑風回頭看了一眼,頓了頓,說:“稍等一下。”
他抬步走到許摘星面前,伸手拿過她的購物籃裡的書,一併交給了收銀員:“這個一起。”
“好的,您稍等。”收銀員加掃了一次,“一共三百五十二。”
她把掃完的書放在了岑風原本的那摞書上。
岑風付完錢,低頭一看,花花綠綠的封面上有幾個非常浮誇的大字:《別想逃,總裁的惹火小嬌妻》。
岑風:“……”
許摘星:“……”
哥哥,事情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許摘星崩潰了半天,在岑風的打量下硬著頭皮走過來,飛快地伸手把那本讓她風評受害的言情小說背到背後,尷尬地解釋:“這、這是我幫同學買的……”
岑風:“嗯。”
嗚嗚嗚,哥哥,我知道你不信,我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己遇同桌不淑。
從今日起,我與程佑不共戴天。
許摘星崩潰完了,趕緊慌張地轉移話題:“哥哥,你也來買書嗎?”
岑風點點頭,把檯子上的幾本書拿起來。許摘星看到書名都是什麼機械設計、運轉原理,一看就很高級。
“愛豆”居然還看這種書,搞工科嗎?
許摘星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眼睛亮晶晶的,興奮地問:“哥哥,原來你還會機械設計呀?”
她眼睛發光,明擺著是在說“你怎麼這麼厲害”。
岑風說:“隨便看看。”他走到儲物櫃旁邊,拿出自己之前存的黑色雙肩包,把幾本書裝了進去。
許摘星看見那包裡裝滿了奇奇怪怪的機械零件,還有好多沒開封的小盒子,雖然好奇,但什麼都沒問。
岑風把雙肩包搭在肩上,看了看門外的陽光,頓了一會兒,還是回過頭問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小姑娘:“你買完了嗎?”
許摘星本來想說還沒有,可擔心這麼一說“愛豆”就要跟她拜拜了;可一承認,那她來這兒就是為了買那本“總裁的惹火小嬌妻”,一時之間,居然卡殼了。
岑風等了半天沒等到她的回答,看她臉上的神情變換得很精彩,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什麼,居然笑了一下。
雖然那笑很淡,又很快隱匿在他的冷漠中,可自從再遇他以來,許摘星看到他笑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一笑,簡直笑得她的心都絞痛了。
還管什麼風評不風評的,她只想能多跟他說幾句話逗他開心,立即說道:“買完了!這本小說賣得可火了,到處都斷貨了,沒想到能在這兒買到,而且我還遇到了你!這家書店難道是什麼專門幫人實現心願的神仙廟嗎?”
岑風:“……”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眼裡盛滿了陽光:“哥哥,天氣回暖了,我請你吃冰激淩吧。”
等天氣回暖了,我再來找你。
今日晴空萬里,陽光燦爛。
書店開在繁華地段,街對面就有一家冰激淩店。
許摘星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走到店面裡後,看了看牆上店家的招牌,回頭開心地問他:“哥哥,你要吃什麼口味的?”
岑風說:“都可以。”
許摘星並不意外這個回答,轉頭笑眯眯地跟老闆說:“要兩個香草味的!”
老闆很快做好兩個冰激淩,把蛋捲包在五顏六色的紙殼裡,遞了過來:“歡迎下次光臨。”
許摘星一隻手拿了一個,轉身跑回岑風身邊,把形狀最漂亮的那個遞給他。
這個季節吃冰激淩其實還有點兒早,許摘星開開心心地咬了一口,牙齒被冰得一哆嗦。她吸了吸氣,轉頭看岑風:他垂眸咬著冰激淩,碎發淺淺地掃在眼角;側顏漂亮,風將寬鬆的衛衣吹得微微朝後鼓起;身形單薄,像從漫畫裡走出來的美少年。
此時此刻,她只恨諾基亞像素太低,拍不出“愛豆”的盛世美顏。
兩人走了沒幾米,前面就是一個商業廣場,中心有一個人工噴泉,廣場上有不少年輕的男生女生在玩滑板。許摘星本來以為吃完冰激淩就要跟“愛豆”說再見了,正在心裡準備道別的臺詞,結果岑風走到臺階邊坐了下來。
他這是……邀請我一起坐過去的意思對吧?
許摘星遲疑了幾秒,非常開心地蹭了過去。
不過她也不敢靠得太近,中間留了足夠兩個人通行的間隙。她把書包抱在懷裡,舔著冰激淩,悄悄歪著腦袋看他。
陽光薄薄地灑下來,他整個人好像被籠在淺金色的輕紗中,碎發都根根分明。
來自“愛豆”的絕美暴擊!
她想在哥哥的睫毛上蕩秋千!想在哥哥的鼻樑上滑滑梯!
許摘星恨時代太落後,不能與姐妹們分享“愛豆”的絕世美貌!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灼熱,岑風轉頭看了過來,目光剛落在她的臉上,他的神情突然僵住了。許摘星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眨巴眨巴了眼睛。
然後她就聽見岑風僵硬地說:“你流鼻血了。”
許摘星:“……”
她驚恐地抬手抹了一把鼻子,看到滿手的血。
我是個變態嗎?我居然看著“愛豆”流鼻血了!
許摘星沒吃完的冰激淩摔在了地上,她手忙腳亂地捂住鼻子仰起頭,用快哭出來的聲音說:“哥哥,你別看我!我馬上就好了!”
都怪B市天氣太乾燥!風又大!
她不適應這裡的氣候,來的第一天也流過鼻血,不過是在家裡,許延很快就給她處理好了。
今天是世界末日嗎?先有惹火小嬌妻,後有癡漢流鼻血?
這是天上哪位跟她一起追星的神仙姐妹忌妒她跟“愛豆”近距離接觸,給她下了詛咒嗎?
許摘星的心裡一陣兵荒馬亂,她正打算跑到商場裡面去找洗手間,後腦勺突然被一隻冰涼的手掌托住了。
冰冷的煙草氣息罩下來,混雜著淡淡的洗衣粉清香,岑風半蹲在她身側,手裡拿著紙巾,捂在她的鼻孔處,然後用大拇指抵住了她的人中。
許摘星渾身一抖,下意識地就想推開他。
哥哥別碰我!你是仙子,不能沾上我這個凡人的血!
你會髒的!
她的後頸突然被捏了一下,岑風沉聲說:“別動。”
她僵坐著,不敢動了。
大概過了兩分鐘,岑風終於鬆開手,許摘星動了動已經麻木的人中,生無可戀地看著他。
岑風:“好了,止住血了。”
許摘星想哭,想想也知道她現在整張臉被血糊成什麼樣了。
這幅畫面將永遠留在“愛豆”的心中。
以後每當他看到自己,都會想起:這就是那個看著我流鼻血的花癡。
豈止想哭,她簡直想死。
就在她傻坐著,眼眶都氣紅了的時候,岑風突然說:“這裡的氣候太乾燥了,平時要多喝水。”
許摘星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他知道?
他知道我不是因為心理變態,是因為天氣乾燥!
我得救了!
說完這句話,他把剛才許摘星摔在地上的冰激淩撿起來,用紙擦了擦融化在地面上的奶油,一起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然後問她:“還能走嗎?”
許摘星瘋狂點頭。
他笑了下:“去衛生間洗一洗吧。”
許摘星騰一下站起來,根本不敢抬頭,垂著小腦袋跟在他身後進了商場。
找到洗手間,他在通道口就停住了,把她的書包接過來,又遞給她還剩半包的紙:“清理鼻腔的時候小心一點兒。”
許摘星臉上一熱,抓著紙巾逃也似的跑進去了。
商場的洗手間乾淨又明亮,玻璃擦得一點兒污漬都沒有,非常清晰地映出她糊滿了血污的臉,還有滴在衣服上的血跡。
許摘星欲哭無淚,跺腳發洩了一會兒,趁著沒人趕緊打開水龍頭開始清洗。
她洗乾淨出去的時候,岑風拎著她的書包斜斜地倚靠在牆上,斜對面的化妝品櫃檯處有兩個年輕的女櫃員,一邊交頭接耳一邊拿著手機偷拍。
他似乎沒察覺,神情仍很淡漠,聽見旁邊的腳步聲,轉頭看去,看到許摘星不自在地走了出來,神情才終於柔和了一些,問她:“好了嗎?”
許摘星根本就不敢跟他對視,飛快地接過自己的書包,埋著腦袋小聲說:“好了。”
因是垂著頭,她沒看見岑風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
他淡淡地說道:“那走吧。”
他抬步先走,許摘星跟在後面看著他的背影,難過地想,是該說再見了。
下一次遇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今天她接二連三地在他面前丟臉,這種反面形象不會一直留在他的記憶中吧?
不行、不行、不行,她一定要在離開前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許摘星握拳,走出商場的時候,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哥哥,我拿獎了!”
岑風一愣,偏頭看她:“什麼?”
許摘星像個幼兒園求小紅花的小朋友:“巴黎時裝設計大賽,我的作品拿冠軍了!”
我不是只會看沒營養的言情小說,也不是只會沒出息地對著你流鼻血,我好厲害的!
她那雙總是明亮的眼睛裡,透著一個信息——快誇我!
岑風陰雲密布的內心,像突然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漏了一縷陽光進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樣愉悅的心情。
過了好一會兒,許摘星聽到他說:“嗯,很厲害。”
“愛豆”誇我了!“愛豆”誇我了!
許摘星差點兒高興得飛起來。
她壓抑著激動,輕輕地跺了下腳,開心地道:“那,哥哥,下次再見呀!”
岑風看著她的眼睛,頓了頓,突然說:“等一下。”
許摘星期待地望著他。
岑風左右看了一圈,走到噴泉旁邊的檯子上坐下,打開了他那個黑色的雙肩包。許摘星好奇地跟過去,看見他拿出了好多複雜的機械零件。
陽光投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映著他認真又專注的眼睛。
那複雜、精巧、繁多的零件,在他手裡逐漸組裝成形。
許摘星看到了一隻機械小狗。
岑風安好電池後,將小狗托在掌心裡,朝她遞了過來。他說:“恭喜拿獎。”
那小狗嘀嘀兩聲,在他的掌心裡搖起了尾巴。

那感覺大概就像顱內發生了爆炸,有什麼躥上了天,炸成了煙花,然後劈裡啪啦地燃成了光點。
穩住,許摘星你要穩住!你今天已經在“愛豆”面前接二連三地出糗了,最後這一刻,一定要珍惜!
她緩緩鬆開緊咬著的牙齒,輕輕吐出憋在心口的氣,然後嚴肅地接過了岑風遞過來的那只機械小狗。
因為裝了電池,小狗的尾巴一直上上下下地搖,身子也跟著晃,透著一股醜萌醜萌的機械感。
許摘星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心裡,看了好久,抬頭認真地跟岑風說:“哥哥,謝謝你,我很喜歡!”
她樣語氣和神情,好像他送的不是隨手組裝的不值錢的小狗,而是什麼東海夜明珠。
岑風的心微微顫了一下。
他把剩下的零件裝回包裡,拎著雙肩包站起來,神情仍很淡漠,語氣卻比他們第一次相見時柔和了不少:“喜歡就好。”
許摘星因為激動而耳根通紅,連青澀的臉上都染著薄薄的一層紅暈。她克制住聲音裡的顫抖,小聲交代:“哥哥,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遇到你。這次見你感覺你又瘦了一些,男孩子其實不用這麼瘦的,你多吃一點兒呀。”
岑風像是沒料到她會說這個,愣了一下才點頭說好。
許摘星笑起來,捧著還在搖尾巴的小狗後退兩步,輕輕揮了下手:“哥哥再見。”
岑風說:“再見。”
他將雙肩包搭在肩上,轉身離開,重新戴好帽子和口罩,又變成了那個冷漠的少年。走出很遠,他回頭看了一眼。
小姑娘還站在原地望著他離去的方向,見他回頭,又乖乖地揮了下手。
隔得太遠,不大能看清她的臉,但岑風想,她一定是笑著的。

今天公司放假,岑風回到宿舍的時候,另外三個室友都在,擠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槍戰片。幾個人的說笑聲在他進屋的那一刻驟然消失,整個客廳只剩下電影裡槍火交戰的聲音。
岑風也不在意,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自從上次他差點兒把尹暢從窗戶扔下去後,尹暢再也沒作過妖了,起碼沒再來他面前刷存在感。另外兩個室友以前只是覺得他不好相處,現在覺得他就是個瘋子,瘋起來會拉著人一起死的那種。
那兩個室友都有點兒怕他。
不過這件事三個人沒有對外說,尹暢是覺得丟臉,另外兩個人是不想惹麻煩:萬一岑風恨上他們,哪天發起瘋來,半夜摸進他們的房間把他們滅了怎麼辦?
兩個人想想都要被嚇死了。
等岑風的房間的門一關上,另外那兩個室友就對視一眼,看了看中間臉色不好看的尹暢,壓低聲音安慰道:“沒事的,只要不惹他,他就不會搭理我們。”
尹暢勉強地點了下頭。
其中一個說:“明年就要選出道位了,我們爭取被選上,就可以不跟他住一起了。”
另一個卻不樂觀地道:“一百多個練習生,出道位只有七個,我們也不一定能被選上。”說完,想到了什麼,他看了眼岑風緊閉著的房門,又說,“說不定他會被選上,那樣也好,他就會搬出去了,最後結果一樣的。”
尹暢將牙齒咬得緊緊的,內心波濤洶湧。
前兩天訓練室的衛生間下水道堵了,他去樓上的高管那一層上廁所,無意中聽到公司新調來的那個專門負責練習生出道的藝人主管在打聽岑風。
有個男聲笑著問:“馬哥好這一口?”
對方笑呵呵地回答說:“夠刺,夠野,馴服起來也很有成就感不是?”
兩人發出猥瑣的笑聲,尹暢僵站在隔壁間,一動也不敢動。他不小了,當然能聽懂那兩個人在說什麼。
他早就聽聞這個圈子不乾淨,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起初他還幸災樂禍——岑風被這種噁心的人盯上,想想也知道有什麼下場。
可直到剛剛,兩個室友提起為數不多的出道位,他才意識到,這種噁心的人掌握著他們的命運。
而這個人看上了岑風,無論是利誘還是交易,只要岑風點頭,就一定能出道。
岑風會同意嗎?
不,不會的,岑風這樣的人,尹暢再瞭解不過,岑風不殺人就算好了,又怎麼可能同意呢?
可萬一呢?
那可是萬里挑一的出道位呀。
這是公司簽約練習生以來,即將推出的第一個團,必然會給出最好的資源和宣傳,一旦他們出道,有數不盡的鮮花和掌聲。人氣、金錢、地位,這樣天大的誘惑,岑風真的會拒絕嗎?
他一旦拒絕,不僅出不了道,這樣直接得罪了高層人員,他在中天就再也混不下去了。
尹暢將自己代入想了想,如果是他……
如果是他的話,他不會,也沒那個膽子拒絕。
他明白自己的實力,在這個人人努力的地方,他的努力只是常態,根本不足以讓他脫穎而出。
他沒有岑風那樣引人注目的顏值和身材,更沒有岑風身上那獨一無二的氣質。
岑風剛進公司時就是這樣,像是從萬丈寒冰中掙扎而出的少年,可身體內仍燃著一團熊熊烈火,冷酷又不失溫柔,沉默又不失善良。
而如今,岑風體內的那團火滅了,他的氣質也變了,卻好像比以前更吸引人了。
岑風為什麼無論怎麼樣都那麼特立獨行,永遠是最亮眼的那個?
而他呢?
他瘦小、清秀、內斂,是別人轉瞬就會忘記的人。
明明他的長相並不差,在中天甚至算優秀的那一級別,可就是比不上岑風。那個高管是怎麼形容岑風的?
夠刺、夠野。
尹暢低頭看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一個荒唐的念頭躥了出來。
為什麼他不可以呢?
氣質這種東西,是可以改變的呀。
現成的樣板擺在這裡,他可以照著學呀。
難道公司規定了,只有岑風可以走這樣的路線嗎?他尹暢憑什麼就得又乖又溫馴,憑什麼不能當一個扎眼又獨特的人?
肩膀被人拍了兩下,室友喊他:“走什麼神呢?快看,到高潮部分了,男主角要去報仇了。”
尹暢瞄了眼電視,突然站起身來:“我去公司訓練了。”
室友愣住:“你有病吧?好不容易放一次假,折騰自己幹嗎?”
尹暢笑了笑,走回房間,很快換了一身訓練服出來,又問室友:“你那罐增肌的蛋白粉在哪兒?我兌一杯。”
室友樂了:“你喝那玩意兒幹嗎?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尹暢說:“我試試。”
室友指了指樓上:“我的房間裡,自己拿去。”
他很快兌好了蛋白粉下來,拎著杯子出門了。
另外兩個室友低聲聊天:“他怎麼變得奇奇怪怪的了?”
“可能是被岑風刺激到了,你看那天岑風打他,他一點兒還手之力都沒有。”
“那他走的就是這個路線嘛,公司裡的小白兔,要是變成岑風那樣,還叫小白兔嗎?”
兩人吐槽幾句後,繼續看電視了。
外面的聲音並沒有影響到岑風,他把今天買的書籍和機械零件整理了一下,坐在書桌前拿出筆記本開始看書。
書桌上有很多機械模型。
小機器人、機械狗、飛機、小坦克,還有三節長的火車,都是他平時練手做的。
當工程師是他小時候的夢想,那時候他其實並不知道工程師是做什麼的,只是當時他們家隔壁住的那個人就是工程師。工程師家每天都有肉吃,他們家的小孩每天都穿著嶄新的衣服和皮鞋,有數不盡的糖果和零食。
每次鎮上的人說起他的鄰居家,都是一副羡慕的語氣:“她家男人是工程師,可厲害了,賺大錢呢。”
於是那時候小小的他就想,等他以後長大了也要當工程師,賺很多錢,可以每天吃肉。
而夢想總與現實背道而馳。
重來一次,他對這個世界沒什麼期待,可也沒有再死一次的想法。等合約到期離開中天,他總要生活的。
學業早已中斷,現在他想繼續也沒可能,到時候離開這裡,做一個平凡的人,有賴以生存的技術,不至於餓死街頭就足以了此餘生。
檯燈讓書桌上的那堆模型投下大小不一的陰影。
岑風轉了會兒筆,抬頭的時候,視線落在那只機械狗上。他想了想,伸手拿過來,擰開按鈕。機械狗在桌面上搖搖晃晃地跑起來,四肢和尾巴都顯得靈活無比。
其實今天他送給小姑娘的那只機械狗,有些粗製濫造。當時條件有限,他只能組裝成那個樣子。
可她一點兒也沒嫌棄,開心得不行。
她怎麼那麼容易滿足呢?
她說的那個比賽叫什麼?
岑風思考了一會兒,伸手打開電腦,在瀏覽器裡輸入“巴黎時裝設計大賽”幾個字。
網頁很快跳了出來,看到比賽的規模介紹,他那總是平靜的眼神終於有了些波動。這樣的國際性大賽,她拿了冠軍?
他移動鼠標,點進了那個標題叫“史上最小冠軍設計師”的視頻。
小姑娘的身影出現在屏幕裡,畫面中評委正在頒獎,她笑得好開心,接過話筒時天真又愉悅,說了一堆一聽就很官方的感謝詞。
最後,她看向鏡頭,岑風聽到她說:“謝謝我的那束光,我永遠愛你。”
那眼神溫暖又明亮,是每次看著他時的眼神。
他點了暫停鍵,畫面定格。他盯著屏幕看了好久,然後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原來那只是她看待這個世界的眼神,他只是有幸進入了她的視線。
她會對他這個陌生人釋放善意和關懷,也會用同等的熱情去熱愛她的那束光。
他從來沒有羡慕過誰,可這一刻,真心實意地羡慕她口中的“那束光”。
被這樣美好又溫暖的人愛著,那個人一定很幸福吧?
岑風面無表情地扣上了電腦。

許延來書店接許摘星的時候,她已經買好了書,坐在書店外面的長椅上傻笑。他走近了仔細一看,發現她是盯著手裡一隻詭異地擺動著身體的機械狗傻笑。
反正,她看上去是不太聰明的樣子。
看到許延過來,她高興地沖他打招呼,獻寶似的把機械狗遞上去:“哥,你看這只小狗,是不是超可愛?”
許延:“……”
她的審美也是不太好的樣子。
回去的路上,她一路都在玩那只機械狗,開心得眼睛裡都快開出花兒了,一掃之前的悶悶不樂。
許延雖然不理解那只又醜又奇怪的狗哪裡吸引她了,但見她又恢復了活力,心裡還是松了一口氣,看那只狗時也就沒那麼嫌棄了。
結果快下車的時候,許摘星興奮地問他:“哥,你說我給它起個什麼名字好?叫‘乖乖’怎麼樣?”
許延:“……”
有事發生嗎?

第二天一早許延就把她和她的狗送上了回S市的飛機。
這一次她拿了大獎歸來,許父許母雙雙請假來機場接她,一見面就是一頓親一頓誇。許母穿得喜氣洋洋的,上車就問:“想去哪兒吃?中午咱們慶祝去。”
許摘星想了想,報了家她之前愛吃的高端私房菜館的名字。一家人滿面春風地去了,吃飯的時候還開了瓶香檳,訂了個蛋糕。
一家人正吃得高興,雅致的過道上服務員領著另外一家人走過來,居然是宋雅南一家。
不是仇家不聚頭,吃個飯都能遇見。不過也不奇怪,這家私房菜館的菜的口味很適合年輕人,在他們學校的富家子弟中也廣受歡迎。
宋雅南一看到許摘星,頓時一臉不高興,扯了扯她爸,低聲說了兩句什麼,應該是想換一家店。
但生意人到底是生意人,她爸不僅沒走,還笑呵呵地過來打招呼:“許總、嫂子,好巧,你們也在這裡吃飯?”
雙方雖然私底下你恨我我恨你,但生意人的面子還是要照顧,都假笑著站起來打招呼。
宋爸又看著許摘星:“這就是令嬡吧?我總是聽雅南提起,長得真漂亮,隨她媽!哎,還開了香檳呢,在慶祝什麼喜事嗎?”
許摘星覺得這個姓宋的人就是不安好心,他生怕是許父的生意有什麼進展,變著法子地打聽內幕。
許父是個直爽人,倒不在意宋爸那些小九九,假裝謙虛實則炫耀地道:“哪裡哪裡,就是小女參加國際比賽拿了冠軍,我和她媽隨便給她慶祝一下。”
宋雅南不可思議地看了靜靜地吃蛋糕的許摘星一眼。
就你?在國際比賽上拿獎,還冠軍?
騙誰呢?
她爸也是一副驚訝的樣子:“喲,那是該慶祝。小姑娘這麼厲害呀,是什麼比賽呀?”
你的問題怎麼這麼多,你們家的人是狗仔嗎?許摘星不樂意對家打聽自己的私事,在桌子底下踢了許父一腳,許父立刻明白,擺了擺手:“一個設計大賽,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姓宋的看他不說,估計以為是什麼不入流的比賽,笑了一下也就沒追問了。兩人寒暄了兩句,宋雅南一家就往前邊的雅間去了。
他們一走,許父就壓低聲音道:“我炫女呢,你阻止我幹什麼?我不如他,難道我的女兒還不如他的女兒嗎?”
許摘星開心極了,佯怒道:“你哪裡不如他了?你比他帥多了,不要妄自菲薄!爸,自信一點兒!”
許父一聽女兒誇自己帥,樂得快找不著北了。

吃完飯許父許母把許摘星送回家就各自去上班了。許摘星收拾好行李也不閑著,打開電腦開始整理自己即將與巴黎主辦方合作創辦的品牌理念的思路。
她給自己想做的這個時裝品牌起名為“嬋娟”,主打中國風高調奢華定制裙,“飛天”只是其中的一個系列,這個系列還有“驚鴻”“抱琵琶”“長恨歌”等。
今後她還會推出一年四季四套主題裙,分別是“驚蟄”“夏至”“白露”“霜降”以及星宿系列主題裙。
這些構思不是一朝一夕得來的奇思妙想,而是她這麼多年以來設計靈感的集中體現,其中有幾套主題裙的線稿已經在她的畫本上了。
她還設計好了標誌:彎彎的月亮形狀,黃色的月亮裡用草書寫了“嬋娟”兩個字,豎版排列,自有一股“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婉約縹緲之感,簡單來說,就是透著貴氣。
整理完這一切就已經是傍晚了,她跟乖乖玩了一會兒,許父許母就下班回來了。吃完飯許摘星就把主辦方給她的合同拿出來給他們看——許延早就跟他們通過電話,說合同沒有問題。不過兩人還是仔仔細細地將合同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確認寶貝女兒沒有被坑,高興地簽下了監護人同意書。
許摘星當晚就跟負責人聯繫好,將合同、監護人同意書一道寄了過去,又把自己整理好的文檔發送到了對方的郵箱裡。
接下來她就只需等對方返回合同,然後開啟她的新副本了。
終於完成了真正獨屬�自己的夢想,許摘星這個夜晚睡得特別好,第二天都不用劉阿姨來喊,自己就元氣滿滿地起床了。
她請了好幾天假,還挺想念學校的。
人們只有從學校畢業後,才知道曾經被他們埋怨的校園生活有多珍貴。
許摘星背著書包,帶著乖乖,高高興興地去上學,剛到教室就被程佑撲了個滿懷:“摘星,我想死你了!你終於回來了!書呢?我的總裁的小嬌妻呢?”
提到這個許摘星就想打死她,瞪了她好幾眼,才從書包裡掏出一本沒拆封的書。程佑抱著她親了一口,拿著書迫不及待地回座位了。
這本是許摘星後來又買的,“愛豆”付錢的那本已經被她珍藏起來了。
缺了幾天課,作業也沒寫,許摘星一上午在老老實實地趕作業。程佑就是去上了個廁所的工夫,就帶了個八卦回來:“摘星,宋雅南她們又在傳你的謠言。”
許摘星已經見怪不怪了:“什麼謠言?”
程佑義憤填膺地說道:“她笑話你請假跑去參加野雞比賽,說你嘩眾取寵,丟人現眼!”說完,她又歎了口氣,拿出自己的總裁小嬌妻繼續看,“不過你應該習慣了,算了,隨便她們說去,又不會少塊肉。”
許摘星動作一頓:“不。”
程佑驚訝地抬起頭,聽到她冷酷地說:“程佑,你記住,別人可以侮辱你這個人,但不能侮辱你的夢想!”
程佑:“……”
許摘星把筆一放:“走,找她算帳去。”
程佑已經快忘記許摘星跟人吵架的模樣了,震驚過後,屁顛屁顛地跟上。宋雅南在(1)班,就跟他們班隔著兩間教室,許摘星過去的時候,宋雅南跟她那群小姐妹正在一起說說笑笑呢。看到許摘星時,所有人一愣。
許摘星笑著走過去,非常親切地問:“都聊什麼呢?跟我也說說唄。”
宋雅南幾次挑釁,許摘星都沒有回應過,是以宋雅南越發囂張,此時看到許摘星走過來,倒是一下沒反應過來。
許摘星已經走近,就跟宋雅南面對面站著,收了笑意,冷冷地說道:“說,當著我的面說。”
周圍靜了靜,大家都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宋雅南那幾個姐妹正要說話,許摘星猛地轉頭看過去,厲聲道:“沒你們的事,給我滾!”
她聲色俱厲的樣子居然把宋雅南的這群小姐妹鎮住了,愣是沒一個人敢說話。
宋雅南一抖,反應過來,咬著牙問道:“許摘星,你想幹嗎?想打我嗎?”
許摘星輕蔑地掃了她一眼:“打你?我怕髒了我的手。”
宋雅南臉都氣白了:“你!”
許摘星勾著嘴角,微微湊近一些,用所有人能聽到的聲音問:“宋雅南,你知道周明昱為什麼不喜歡你嗎?”
宋雅南渾身一震。
打蛇打七寸,許摘星嘖嘖兩聲,抄著手站直身體,笑著說:“因為你背後嚼人舌根的樣子實在太醜了。”

大概是這個七寸打得太狠了,接下來的場面簡直可以用“人仰馬翻”來形容。
宋雅南歇斯底里地尖叫一聲,發瘋似的撲上來一把扯住了許摘星的頭髮。
許摘星就慢了那麼零點零零一秒,瞬間就受制於人。真是打死她也沒想到,在學校一向以貴族淑女著稱的宋雅南,會像個潑婦一樣,當著所有人的面扯她的頭髮……
許摘星頭皮疼得想殺人,罵了句髒話,也狠狠拽住了宋雅南的頭髮。兩個人在周圍同學的尖叫聲中開始打架,最後雙雙被趕來的老師拎到了辦公室。
雙方的班主任看著面前兩個披頭散髮的好學生,差點兒氣暈過去。
兩個班主任同時怒聲問:“做什麼?這都是在做什麼!當學校是菜市場,你們是菜市場大媽嗎?誰先動的手?我問你們誰先動的手?”
許摘星立即指過去:“她!”
宋雅南的班主任惡狠狠地看著宋雅南:“你說,你為什麼動手?”
宋雅南現在知道裝柔弱了,哭著說道:“她罵我。她罵我,我氣不過才動手的。”
班主任問:“她罵你什麼了?”
宋雅南一愣,當然不敢把周明昱的事說出來,看了眼旁邊得意揚揚的許摘星,咬著牙小聲說:“她、她罵我嚼人舌根。”
班主任氣不打一處來:“那你嚼沒嚼?!”
宋雅南:“我……”
班主任:“我問你嚼沒嚼?”
宋雅南一咬牙一跺腳,說道:“我沒有!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我只是說了實話!”
許摘星差點兒氣笑了:“你都知道什麼了?你的‘知道’是你在不清楚的事情上添油加醋,你的‘實話’是根據你惡意的揣測來侮辱別人的夢想。而且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你就到處傳播我的事情,這還不叫‘嚼舌根’?當你優秀的語文老師是教體育的嗎?”
宋雅南班上教語文的班主任乾咳一聲,對著哭哭啼啼的宋雅南嚴肅地道:“背地裡傳播與同學有關的謠言的行為本身就不對,還動手,當學校是什麼地方?你把自己當作學生了嗎?”
宋雅南被罵得泣不成聲,最後,兩人分別被自己的班主任批評。宋雅南的班主任罰宋雅南寫三千字檢討,掃女廁所一周,口頭警告處分一次。
鑒於許摘星也動手了,但不是過錯方,只寫一份三千字的檢討。
等兩人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圍在外面偷聽的同學一哄而散。宋雅南紅腫著一雙眼狠狠地瞪了許摘星一眼,然後哭著跑了。許摘星的內心毫無波動,她甚至想吹個口哨。
她回到教室的時候,全班同學對她行注目禮,程佑還在那兒偷偷鼓掌。
等她走回座位坐好,程佑心疼地在她頭頂瞅來瞅去:“摘星,你的頭皮沒事吧?我看沒禿。”
是還隱隱發疼,不過問題不大,許摘星把下一堂課要用的課本拿出來:“沒事,回家抹點兒藥就好了。禿了也沒關係,可以植發嘛。”
程佑內疚地道:“都怪我,不該跟你說這些,不然你也不會跟她打起來。她怎麼這樣呀,說動手就動手,簡直就是個潑婦!”
許摘星憂傷地歎氣:“誰能料到她對周明昱用情竟然那麼深呢。”
簡直就像她對岑風一樣,一點就著。
說到周明昱,程佑的神情變了變,她吞吞吐吐半天,才小聲說:“摘星,我跟你說件事你別急。就是吧……就是你跟宋雅南打架這事,現在全校人知道了,大家都說,你倆是為了爭周明昱才打架的。”
許摘星:“……”
他配嗎?
程佑:“周明昱這下估計高興死了。你等著吧,我估計他很快就要來找你了。”
許摘星:“……”
因為程佑的這句話,許摘星放學後一秒鐘也沒敢多待,抱著書包就溜了。果不其然,過了沒多會兒,周明昱就在教室門口探頭探腦了。
程佑收拾好書包,沒好氣地說:“摘星走了!”
結果周明昱說:“我是來找你的。”他問她,“吃炸雞嗎?”

半個小時後,程佑幸福地抱著全家桶跟周明昱面對面坐在了肯德基店裡。程佑一邊啃炸雞一邊含混不清地說道:“摘星根本就不是為了你打架的,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周明昱也不說話,等程佑吃飽喝足後,才鎮定地開口:“一起吃過全家桶,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程佑:“……”
周明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老實跟我說,真的有岑風這個人嗎?”
他這學期啥都沒幹,天天找人,現在基本把S市的學校找遍了都沒找到這個插足他的曠世奇戀的人。
經過他聰明的大腦一番嚴密的推測,他開始懷疑其實這個人根本不存在,就是許摘星拿來拒絕他的藉口。
程佑看著他,打了個飽嗝。
其實到現在,她也有些不確定了。
因為她每次問到岑風,許摘星都閉口不談。他們怎麼認識的,岑風多大了,在哪兒上學,他們平時都聊些什麼,許摘星從來不回答。連她都開始懷疑,岑風真的存在嗎?
周明昱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興奮地一拍桌子道:“我就知道!哼,我就說,怎麼可能有人帥得過我?”
程佑無語地看著他:“可就算沒有岑風,她也不會喜歡你呀。”
周明昱瞪她:“你懂什麼?女生都是要追的,只要她心裡沒別人,我不就有機會了嗎?憑我的實力和條件,我還擔心追不到她?”
程佑:“……”
那你可能對你的實力有點兒誤會。
她語重心長地說道:“還是別了吧,她現在只是不喜歡你,你要是再給她找麻煩,她可能就會開始討厭你了。”
周明昱怒道:“我什麼時候給她找麻煩了?”
程佑看了他半天,歎了口氣,把宋雅南造謠中傷許摘星的事一一說了,最後罵他:“要不是因為你,宋雅南會這麼針對她嗎?摘星為了那個比賽天天熬夜趕工,高高興興地拿了個冠軍回來,被宋雅南說成是野雞比賽,換成你,你不生氣嗎?”
周明昱剛開始還一副聽天方夜譚的表情,聽到最後,牙齒都咬緊了。
程佑看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你想幹嗎?你不會想去殺宋雅南吧?”
周明昱冷哼道:“老子不對女人動手!你說的那個比賽,叫什麼來著?”
程佑說:“巴黎時裝設計大賽。”
於是,第二天……
清晨,教室裡。
程佑:“摘星,不好了,周明昱現在帶著他的小弟每人拿著一部手機站在教學樓外面,逢人就逼人家看你拿獎的那個視頻,不看不准走!”
許摘星:“……”
周明昱,你是不是有病?這學校是找不到漂亮女生了嗎?你到底喜歡我什麼,我改還不行嗎?
不僅如此,學校貼吧裡有關她奪冠的帖子也早早就在首頁飄紅,裡面放了她比賽過程中的全部視頻以及對這個比賽的規模和含金量的介紹。
最後發帖人總結道:“許摘星,一顆時裝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此賽事史上最年輕的冠軍,她的名字必將載入我校史冊,掛在我校名人牆上,供我輩瞻仰!”
雙手顫抖地拿著手機看著帖子的許摘星:“……”
程佑還在興奮地翻帖子。
“摘星,帖子裡都是誇你的評論,還有《飛天》的截圖!大家都說是仙女裙,超好看,說你給我們學校長臉!還有罵宋雅南造謠的,哈哈哈哈,太解氣了!”
昨天宋雅南造謠許摘星參加野雞比賽丟人現眼的謠言傳得到處都是,不然程佑也不會上個廁所都能聽到,結果今天來了這麼一出,謠言不攻自破。
就算看不懂那個比賽的介紹,不知道它在時裝界意味著什麼,但他們有眼睛,會看圖呀。
那件叫“飛天”的裙子,超好看的好嗎!就這裙子,怎麼可能是野雞比賽的參賽作品?
帖子後面還貼了那幾個頒獎評委的照片和介紹,介紹全是一長串一聽就很厲害的頭銜。這學校裡富家子弟不少,他們都是穿高調奢華定制款的人,哪兒能不認識評委之一,SV的創辦者Scarlett。現在他們身上就穿著人家SV的衣服好吧?
帖子到後面,基本就都是聲討宋雅南的了——她在學校向來有點兒高傲,只跟家裡有錢的同學玩,不少人看不慣她。
程佑興奮地說:“摘星,這次可多虧了周明昱,他總算幹了件好事。”
許摘星:“我謝謝他了。”
她其實不想把事情鬧得這麼大。雖然她也討厭宋雅南,但畢竟在自己眼中這都是一群小朋友,她還是不願意跟小朋友吵架的……
頭髮也扯了,架也打了,罰也挨了,這事在她這兒其實就算結束了。結果這不讓人省心的周明昱,真是……唉,頭疼。
一下課,班上的同學都圍了過來,紛紛問她那條裙子的事,有人還問她能不能帶到學校來,讓他們近距離瞻仰瞻仰。
一直到上課,班主任走進教室,大家才紛紛坐回座位。
班主任應該也看了那個視頻,一進教室就笑著說:“聽說我們班的許摘星同學在國際設計大賽中得了冠軍,大家為她鼓掌。”
教室裡響起熱烈的掌聲,許摘星挺不好意思的。
經此一役,許摘星在學校名氣大增,只要有文娛活動,就會有人跑來拜託她幫忙化個妝、編個頭髮。
宋雅南也沒有再傳過許摘星的謠言,畢竟現在她就是說真話,估計也沒多少人信了。
許摘星唯一煩惱的就是,周明昱又開始追她了(他因為一直在忙著找“岑風”這個人,讓她感覺他沒追她了)。
他趕都趕不走,她煩都要煩死了。她一說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就說:“那你把他叫到這兒來給我看看!只要他來了,我立馬放棄!”
許摘星:“……”
見我“愛豆”,你配嗎?
得,就這麼耗著吧,看誰耗得起!
時間逐漸逼近暑假,許摘星在此期間收到了巴黎主辦方寄回來的合同,嬋娟正式於巴黎總部落名,成立品牌。
主辦方的靠山是費老,費老的人脈、資金渠道遍佈世界時裝界,只要他願意,嬋娟就能一舉躍入國際時裝界的視線。
在許摘星給費老看了自己的品牌理念和接下來的設計思路後,費老一錘定音:高調奢華、定制這塊開始重推嬋娟,要向全世界展現中國風。
嬋娟走的是高調奢華、定制路線,其中奪冠的“飛天”已經屬�全球限量,獨此一件了,不少明星想借這條裙子去走紅毯,許摘星沒同意,將這條裙子專門給了趙津津,羨殺一眾女星。
不過她們也不是沒有機會,品牌方很快就宣佈,設計師接下來會製作“飛天”系列的另外幾套作品,分別是“抱琵琶”“驚鴻”“長恨歌”,也是全球限量版。
嬋娟的定位和起步如此之高,迅速奠定了它在時裝界的地位。
趙津津的名氣經此一役有了質的提升,她不僅成為時尚界的寵兒,不少雜誌邀請她拍封面,來找她的劇本也終於不再是女三號、女四號,而是女一號、女二號了。
光是一個暑假,趙津津就上了三個綜藝,接了四個代言。
許摘星夢想中趙津津像個勤勞的小蜜蜂給她賺錢的畫面,終於實現了。
於是許父很快拿到了辰星的第一筆分紅。
他最近在房地產項目上幹得風生水起,雖然還沒有收益,但政府已經隱隱有重點開發城北的消息透出來,前景一片大好。
拿到這筆為數不少的分紅後,許父就想繼續將錢投到房地產領域裡。
放暑假在家的許摘星問:“爸,你不管星辰了?那可是你幾十年的心血。”
許父現在還管什麼星辰,都打算過段時間把公司資產變現,拿著錢跟他的幾個朋友去把城西那塊地拿下來了。
他說:“管它幹啥,都要倒閉了。”
許摘星:“不,我覺得它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第五章 辰星
許父現在早就不把這個女兒當作沒心沒肺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傻白甜”看了。
他給許延投資,然後拿到了分紅,在房地產行業嘗到了甜頭,要深究起來,這些都有許摘星的功勞在裡面。
女兒打小就聰明,考試次次拿第一,別人還在背九九乘法表的時候,她已經會心算;別人開始學應用題的時候,她已經在做奧數。
於是女兒在上高中的時候擁有了驚人的商業天賦,許父也並沒有覺得哪裡違和,欣然接受了這個逆天設定。
誰讓女兒隨他呢,優秀!
一聽許摘星這麼說,他就知道她必然又有想法了。
他其實也並不想放棄星辰,許摘星說得對,那是他幾十年的心血,是他白手起家一步一步做起來的公司,現在說放就放,哪裡會甘心?
他這不是沒辦法了嗎?公司去年嚴重虧損,今年的項目又全部被新公司搶走了。公司一批又一批地裁員,到現在只剩下幾個老員工還在支撐,那幾個老員工前幾天也遞了辭呈。
他是回天乏力了,但見許摘星很堅定,於是就耐著性子坐下來,問:“那你說說,怎麼個搶救法?”
許摘星眼珠子一轉道:“我想去許延堂哥那裡玩一個月。”
許父:“辦法都還沒說,就開始談條件了?”
許摘星:“你就說你答不答應,答應了我就幫你搶救星辰。”
許父抬手敲了她一下,佯怒道:“我到底是你爹還是你的仇家?快說!”
她噘了下嘴,盤腿坐在老爺椅上,斟酌了一下措辭才開口問:“爸,你知道娛樂圈每年要拍多少部電視劇嗎?”
許父說:“我上哪兒知道去?”
許摘星道:“據不完全統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有劇組開機。小投資沒水花的那些我們不算,只算有大明星參演、投資百萬的大製作,每年少說也有二十部。而我們就算天天在家看電視,一年能看幾部?”
這個數據倒是把許父驚到了,他的神色也變得認真起來。
許摘星繼續道:“這還只是電視劇,不包括電影、綜藝、音樂節目、選秀、新聞。電視臺一共就那麼多,受歡迎的省台也就那麼幾個,每年不知有多少影視劇爭破頭想在省級電視頻道播出,最後能被我們看到的,已經是天選之子了。國內的文娛行業只會越來越興盛,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每年製作方會堆積多少作品無法面世你算過嗎?”
許父眼底的迷霧漸漸散去:“你的意思是?”
許摘星點了點頭:“他們必須,也必定會去尋找新的讓他們的作品面世的平臺。而新媒體視頻,就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許父沉思了一會兒道:“你說的這個我懂,但現在市面上的視頻平臺過多。星辰不是沒想過緊跟發展,但衝擊和競爭實在太大了,很多平臺早就站穩腳跟,我現在才開始發展,太晚了……”
許摘星笑了笑:“一個行業打碎重組、重新發展時,伴隨它的事物必然如雨後春筍,遍地開花,但面積和營養是有限的。現在,整個視頻行業太過混亂,競爭太過激烈,再過幾年必然會走向寡頭化。”她緩緩地道,“為什麼現在整個行業都是新媒體?因為不需要成本,只要是個會做網站的人,就可以渾水摸魚。打個比方,觀眾想看一部電視劇,在這個平臺可以看,在那個平臺也可以看,一搜劇名,滿網都是,用戶選擇哪個平臺全看心情。但如果只有這個平臺能看呢?”
許父驚訝地看著她,許摘星聳了下肩:“所以,追根究底,還是版權的問題。現在,國內的人版權意識太薄弱了,很多人意識不到免費商用別人的作品是犯法的。而只有那些意識到版權問題,願意花錢去維護版權的人,最終才能在這個行業站穩腳跟。”
她盤腿盤得有點兒麻了,換了個姿勢,語氣也輕鬆了不少:“除開這個根本原因,平臺發展的關鍵就在於新思維的發散了。比如添加其他網站沒有的即時彈幕、直播、藍光、高清畫質;比如除了內地劇,我們還可以引進一些在國外大火的劇,泰劇、韓劇、日劇、英美劇和動漫。把這些劇的版權通通買過來,細化版塊,分門別類,給用戶最好的觀影體驗。再過兩年,國內一有爆款劇和爆款綜藝,二話不說先拿下它的網絡獨播版權,那時候我們還愁沒用戶嗎?用戶一旦到手,廣告贊助必將接踵而至,不就又回到星辰的老本行上了?”她最後總結道,“等你成長起來後,把市面上那些小魚小蝦該吃的吃了,吃不掉的就合併。市場份額一旦穩固,誰還動得了你?”
許父聽她說完,半天沒說話。
許摘星也不慌,抱著水果盤吃水果,等他慢慢消化。
好半天,許父認真地看著她,說道:“你這個腦袋瓜子裡,怎麼能裝這麼多東西的?”
許摘星得意地沖他擠了下眼:“那當然,整個宇宙在我的腦子裡。”
許父笑著拍了她一下,眼裡原本熄滅的光,此刻終於重新亮了起來。
他沉思著道:“你說得對,事不宜遲,平臺得趕緊做起來。”
許摘星掏出手機打開一個網頁遞過去,微笑著說道:“倒也不用。這家樂娛視頻快倒閉了,最近正急於脫手呢,要不你給接過來?”
她早就在關注這方面的新聞,這家視頻平臺無論是從規模還是技術上來說,都最符合目前星辰的要求。
許父盯著她看了半天,最後問:“你這次期末考試成績下滑了五名,不會就是因為在搞這些吧?”
“那哪兒能呢?”許摘星說,“那是因為我寫的作文跑題了。”
許父:“……”
傳媒這塊對許父而言不像房地產那樣一竅不通,許摘星說得這麼清楚,他要是還不知道該怎麼做,就配不上那一聲“許總”了。
沒兩天,許父就跟樂娛的負責人談好了收購計劃,要前往B市簽約。
許摘星搶救了星辰,報酬就是暑假時去許延那兒玩一個月,所以跟著她爸開開心心地坐上了去B市的飛機。
許延也有快一年沒跟許父見過面了,來機場接了他們後,又給安排了食宿。許父要去談收購案,許摘星就還是住許延那兒,第二天就跟許延去了公司。
她幾個月沒來,大小姐的威名也漸漸散了,只有趙津津天天惦記著她,一看到群消息說大小姐來公司了,趕完通告撒丫子就往公司趕。
趙津津到公司的時候,許摘星正坐在許延的辦公室裡看近幾個月來公司藝人的行程安排,看看有沒有註定會“撲街”的項目,好提前撤下來。
她看了一半,隔著門就聽見趙津津問許延的助理:“大小姐在裡面嗎?我給她買了奶茶。”
門一打開,許摘星提前做好了擁抱的姿勢,興奮地看著她:“哦,我的搖錢樹來了!”
趙津津:“……”
我在你眼裡就只是棵樹嗎?
兩人好久沒見,趙津津說:“你好像長高了一點兒。”
許摘星說:“你好像曬黑了一點兒。”
趙津津手叉腰道:“不看看我天天跑多少通告、上多少綜藝!能不黑嗎?”
許摘星給她捏了捏肩,笑嘻嘻地道:“辛苦我們的搖錢樹了。你不是一直想讓我當你的造型師嗎?接下來幾天你有什麼行程我都跟著你,把你化得超漂亮!”
趙津津一喜,轉而想到了什麼,臉又耷拉了下來:“最近這半個月的行程都不需要造型師。”她遺憾地說,“我不是參加了中天搞的那個跳舞的綜藝嘛,他們找上我,提的條件就是我要帶一下是我男搭檔的、他們公司的新人。最近這半個月我都要去他們公司練舞,練得一身臭汗,還要什麼造型?”
許摘星驚訝地道:“我們居然跟中天合作了?”
趙津津清了清嗓子,學著許延的語氣說道:“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既然他們拋來了橄欖枝,我們自然沒有不接的道理。”
許摘星:“你學我哥學得還挺像的。”
趙津津得意地道:“那當然,耳濡目染。”
許摘星的小心思活躍起來,她若無其事地問:“練舞的地址在哪兒呢?我聽說他們有好幾個分部。”
趙津津報出一個地址,正是岑風所在的練習生大樓。想想也是,中天只有那裡有足夠寬敞、設備齊全的練舞室。
許摘星的喜色簡直要壓不住了,她穩住情緒說:“沒事,不需要造型我也陪著你,幫你買買水、跑跑腿,報答你這麼努力地給我賺錢。”
趙津津喜上眉梢:“那行!明早我先來接你,我們一起過去。”
兩人就這麼說定了,第二天一早,許摘星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向來素面朝天的小姑娘難得地描了眉、抹了點兒淡色唇釉,然後坐在客廳等趙津津來接她。
許延端著早飯出來,掃了她幾眼,突然說:“我建議你不要讓岑風看到你跟趙津津在一起。”
許摘星差點兒一口牛奶噴出來:“誰、誰說我要去找他?”
許延壓根兒不理她,繼續說:“他對辰星那麼排斥,一旦知道你跟辰星有關,可能會懷疑你之前的接近不懷好意。”
許摘星一愣,倒真是沒想到這一層。
的確是這樣,她的出現本來就莫名其妙,雖然她的確抱有把他簽到辰星的目的,可總不能跟他說“那是因為你再在中天待下去會沒命,我是專門來拯救你的”吧?
從岑風的角度來看,一旦知道她是辰星的人,她之前的行為,就都成了別有用心。
許摘星一下好失落,早飯都不想吃了。
許延一邊給吐司抹花生醬一邊悠悠地道:“別去了,跟我去公司寫作業。”
她的手機振了兩下,是趙津津發來的消息,說車到樓下了,讓她下樓。
許摘星悶了一會兒,天人交戰,最後說服了自己:“不讓他看見我不就行了?”
許延:“……”
她從沙發上蹦起來,高高興興地出門了。
只是去練舞,趙津津就只帶了一個助理笑笑。許摘星看了看,把笑笑的帽子拿過來戴在自己頭上,跟趙津津說:“一會兒你就說我也是你的助理。”
趙津津以為她在玩什麼大小姐扮演小助理的遊戲,點頭應了。
她們到了中天,有負責人來接。現在的趙津津人氣可不比當初,新晉的國民初戀,躥紅的速度比火箭還快,大家見著她都客客氣氣的。
進了熟悉的大樓,許摘星全程不敢抬頭,生怕遇到岑風被當場撞破。好在這個時間練習生都已經在各自的訓練室揮汗如雨了,她們三個一路有驚無險地來到趙津津排舞的地方,那個跟趙津津搭檔的男新人已經等在裡面了。
雙方互相介紹過後,舞蹈老師就開始給兩人排舞。
排舞的過程到時候綜藝也會剪輯進去——從進這間練舞室開始,機器就在拍了。許摘星不想入鏡,躲得遠遠的,看了一會兒四肢不協調的趙津津在那裡扭來扭去,甚是無聊,想了想,從後門溜了出去。
她剛才過來的時候走廊裡有音樂聲,負責人介紹說這一層都有練習生在訓練。
她輕手輕腳地穿過走廊,小心翼翼地透過玻璃窗往裡面看去。
岑風在走廊盡頭的那間訓練室。
許摘星找到他的時候,他側著身站在外側窗邊,穿著黑色背心,手裡拎著一瓶礦泉水,脖頸、手臂上都是汗,神色卻很冷漠。他望著窗外的烈日,睫毛輕微地顫動。
許摘星的心臟開始狂跳。
這一次,他終於沒有越來越瘦,看上去長了點兒肉肉。不過也可能是穿得少,露出肩膀、手臂的緣故,那些勻稱的肌肉線條令他整個人力量感十足。
通俗點兒來說,就是這樣的他要她的命。
許摘星覺得自己得趕緊走,死在這裡不划算。
知道他在哪間訓練室就好,她就可以偷偷送溫暖了。
她正轉身要走,聽到裡面的老師說:“岑風,你再把剛才的舞跳一遍。”老師提高聲音,“都看看岑風的動作!一個兩個,拍子都找不准!”
許摘星:“……”
我的老天爺呀,絕版練習室單人舞蹈,不看簡直愧為人。

岑風將視線從窗外收回來。
明明大家都很熱,明明大家都是一副大汗淋漓、氣喘吁吁的狼狽模樣,可這模樣落在他身上,偏偏就透出了幾分不同於他人的桀驁。
他雖然性格古怪,但對他的老師保留了尊重,聽到老師喊他,俯身放下手中的礦泉水瓶走了過去。
許摘星偷偷把自己往旁邊藏了藏。
但岑風壓根兒就沒往她這頭看,走到牆鏡前,等老師重放音樂就開始跳舞。
許摘星真是一秒都不捨得眨眼,定定地看著那個好像在發光的身影。
她以前追他的活動的時候也是這樣,周圍總有很多粉絲拍照、錄像,可她從來不。他在舞臺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獨一無二、錯過即逝的。她要用眼睛記下這一切,然後永遠保存於她的大腦中。
視頻什麼時候不能看?現場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如果這一段她能拍下來的話,一定會成為今後哥哥的十佳現場之一吧?
他的颱風怎麼可以這麼好,隨隨便便就把平凡的練習室變成了舞臺。
許摘星再想想今後他的站位永遠都在舞臺邊緣,中天是瞎了嗎?放著這樣一個舞臺王者不捧,非讓他“硬凹”溫柔小王子人設!
兩分鐘的單人舞很快結束,許摘星感覺就是一晃神的時間,瞬間就沒了。岑風已經走回窗邊,拎起礦水泉喝了一口。
老師拍了拍手,集中練習生的注意力:“都看清岑風怎麼跳的了吧?整個的連貫性、節奏感,包括這段舞的風格,他是掌握得最準確的!來,再來一遍!” 
被老師這樣誇獎,他的神色也沒什麼變化,他喝完水靠著牆往地上一坐,把手邊的帽子拿起來蓋在臉上,抄著手開始打瞌睡。
其他練習生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努力。
許摘星慢慢後退,走回了趙津津排舞的教室。
臨近中午,天氣越來越熱,雖然排練室裡開了空調,但人一直在動,擋不住汗水直流、口乾舌燥。趙津津練完一連串高難度動作癱坐在地,連連擺手:“不行了,不行了,讓我歇會兒。好想喝冰可樂。”
她就是過過嘴癮,現在越來越紅,對自身的要求也就越來越高,根本不用經紀人監督,自己就把可樂戒了。
跟她搭檔的新人估計是為了討她的好感,笑著接話說:“我請你喝。”他從擱在地上的包裡拿出一張一百元的紙幣,朝許摘星伸手,“小妹妹,去買幾瓶冰可樂上來。”
他估計是把許摘星當助理了,趙津津頓時不滿地道:“你使喚誰呢?”
男新人還伸著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一時之間十分尷尬。許摘星趕緊跑過去接過錢,朝男新人友善地笑了笑:“沒關係,我去買。兩位老師也喝可樂嗎?”
她問的是攝像老師和舞蹈老師。 
兩人說都可以。 
趙津津爬起來拉住她,喊笑笑:“笑笑,你去。”
外面跟個蒸籠似的,她哪兒能讓大小姐跑腿?
笑笑還在攝像老師那兒檢查回放,看有沒有趙津津角度不好看的畫面被拍下來,應了一聲就要過來,許摘星說:“沒事,你忙你的,我去買就行。”
趙津津還想說什麼,被許摘星瞪了一眼,默默地坐回去了。
許摘星坐電梯下到一樓,走出大門,外面陽光正烈。旁邊就有家便利店,但她沒過去,而是跑到對街,又頂著太陽走了一段路,去了街頭的那家冷飲店。
她推門進去,店內的空調驅散了渾身的悶熱,老闆笑著道:“歡迎光臨,喝點兒什麼?”
許摘星走過去說:“大杯金橘檸檬乳酸菌,加冰,十分糖。”
老闆問:“一杯嗎?”
許摘星說:“九杯。”
九大杯冷飲還是有些重量的,老闆製作好遞過來的時候都擔心地問:“你提得了嗎?要不要叫人來幫你?”
許摘星全部接過來道:“我可以的,謝謝老闆。”
出了店門,熱氣再次撲面而來,她加快步伐,走到公司樓下的便利店時進去買了幾瓶可樂。這下分量更重了,勒得她的手指生疼。
上電梯的時候她騰不出手,保安急忙過來幫她按樓層。
許摘星道了謝,走到排舞教室外面時,裡面的趙津津和男搭檔已經又跳上了。她站在門外喊:“笑笑,出來一下。”
笑笑應了一聲趕緊跑出來,一見她手上的東西都驚了:“大小姐,你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
許摘星把袋子都放在地上,又把那九杯冷飲單獨拎出來交給笑笑,低聲吩咐她:“你把這個送到走廊盡頭的那間訓練室去,裡面的人一人一杯。他們如果問是誰送的,你就說是公司的意思,其餘的什麼都別說,送到了就出來,記住了嗎?”
笑笑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但還是點點頭,提著冷飲走了過去。
笑笑敲門的時候,裡面那群朝氣蓬勃的男生正放鬆地坐在地上休息,看見有人進來,都好奇地看過去。
笑笑還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是在別人的公司,她也是第一次來,誰都不認識。但大小姐交代的任務還是要完成,笑笑將冷飲放在地上,跟走過來的舞蹈老師說:“這是送給你們的冷飲。”
大家正熱得不行,看見有人送冷飲,都很高興。舞蹈老師問:“誰送的呀?”
笑笑謹記許摘星的交代,說了句“是公司的意思”,說完就跑了。
幾個練習生已經高興地跑過來一人一杯把冷飲分了,連舞蹈老師都有份。最後還剩下一杯,老師看向靠在牆角罩著帽子睡覺的岑風,提過去放在了他身邊。
冷飲一入口,在這炎炎夏日簡直就是極樂享受,其中有人說了句:“哇,好甜呀!這也太甜了吧。”
“有喝的就不錯了,公司什麼時候對我們這麼好過?”
“剛才那個姐姐是公司新來的員工嗎?我以前沒見過。”
“我也不認識,估計是新來的吧。”
一天的訓練結束,練習生們三三兩兩地結伴同行。岑風等人走完了才拿掉臉上的帽子,慢騰騰地站了起來。
他沒注意,踢倒了旁邊已經化了冰的飲料。
他盯著冷飲皺了下眉,不知道是誰放在這兒的,俯身將杯子扶正放好,然後走了出去。
練習生們第二天到訓練室的時候,那杯飲料還在。
有人問了句:“誰的飲料沒喝?”
另一個人壓低聲音說:“岑風那杯吧。算了算了,隔夜了也沒法喝了,拿去扔了。”

新的一天在窗外的驕陽、蟬鳴中又開始了。
讓這群練習生沒想到的是,中午的時候,昨天那個姐姐又提了九杯冷飲過來。今天換成了草莓可可冰,依舊很甜。
這下連舞蹈老師都驚訝了:“我們公司什麼時候有這待遇了?”
練習生們倒是不管這些,送了就喝。 
笑笑每次來都說是公司的意思,大家就一直以為是公司安排的。直到練習生方文樂出去打聽了一圈,回來的時候興奮得眼睛都在冒光:“我問了,其他訓練室都沒這待遇,只有我們有!”
區別對待可就不一樣了。
可他們這個訓練室有什麼值得公司區別對待的地方?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接連喝了好幾天免費冷飲,笑笑的身份才被發現。
“那個姐姐是趙津津的助理。”
一群人都圍過來道:“哪個趙津津?”
“還能是哪個趙津津?國民初戀唄!她最近不是在我們的公司排舞嘛,跟安哥搭檔,上一個舞蹈綜藝,就在電梯口那間訓練室。”
這下所有人傻眼了:“趙津津送的?趙津津為什麼要送我們飲料喝?”
大家面面相覷,之後,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了上來。
她不會是看上我們中的哪一個了吧?
現在的女明星,這麼奔放的嗎?
不過趙津津人長得好看,年齡也不大,正當紅,要有誰真能被她看上……好像也還不錯。
一群人正八卦得興奮無比,旁邊突然插進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她是哪個公司的?”
所有人一愣,齊刷刷地回頭。
萬年不跟他們說一句話的岑風居然主動跟他們搭話了!
其中以前跟他關係不錯的一個練習生立刻答道:“好像是辰星的。”
岑風的眼神冷了下來。
中午時分,九杯冷飲照常送到。
來的時候練習生們在跳舞,笑笑將冷飲放在門口就走了。一直靠牆坐在地上的岑風站起身,穿過訓練室,在一眾練習生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拎起九杯冷飲走了出去。
笑笑自以為完成了任務,高高興興地走回來,絲毫沒發現岑風拎著飲料跟了上來。
許摘星還在門口翹首以盼,先是看到笑笑,還沒來得及開口,下一秒就看見了冷著臉的岑風,嚇得她猛地往後一縮,躲到拐角的牆後邊去了。
笑笑走到門口,正要推門進去,身後傳來一個沒有溫度的聲音:“叫趙津津出來。”
她驚恐地回頭,都結巴了:“你、你是誰?”
岑風皺眉,不耐煩地道:“叫她出來。”
岑風身上那種壓迫性的氣質,沒幾個人受得了。笑笑很快屈服在他的寒意之下,哆哆嗦嗦地把門推開一道縫,朝裡喊道:“津津姐,你可以出來一下嗎?”
趙津津正呈一個“大”字躺在地上休息,聽見笑笑喊她,不開心地道:“有什麼事你進來說,我好累。” 
笑笑都快哭了:“你出來一下吧,有人找你。” 
趙津津不情願地爬起來,邊走邊問:“誰找我呀?” 
她走到門口,抬頭一看,對上了岑風冰霜般的臉,愣住了。
岑風抬手就把九杯冷飲扔到了她懷裡,面無表情地道:“回去告訴你們許總,別再耍這些小聰明。”
趙津津:“……” 
一牆之隔的瑟瑟發抖地躲著的許摘星:“……”
完了,事情要翻車。

趙津津一臉蒙地看向後邊的笑笑。
笑笑的臉上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見趙津津看過來,笑笑用誇張的嘴型說了三個字:大小姐。
電光石火之間,趙津津智商上線,居然“明白”了:
大小姐也太厲害了,時時刻刻想著辰星,就這麼幾天的時間,居然在中天默默挖起了牆腳!
趙津津再一看眼前的少年,無論樣貌還是氣質,在用顏值行走的娛樂圈都是拔尖的,起碼在她的印象中,現在還沒哪個男明星有這種冷酷到不近人情的獨特氣質。
這樣的人物,放出去定能迷倒一眾小妹妹。
中天也太會藏人了。不、不、不,是大小姐也太會挑了!
可這少年來者不善,“許總”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充滿了厭惡。趙津津心疼地想,沒想到大小姐人生第一次當“許總”,居然遭遇了滑鐵盧,也太慘了。
她頓覺身上的使命變得重了起來,一收剛才的懶散樣,認真又友好地說:“我們許總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天太熱了,你們訓練辛苦,請你們喝點兒冷飲解暑。許總對我們員工一直很好,希望你不要誤會她。”
沒想到少年聽完,只回了她三個字:“沒必要。”他眼神冷漠,語氣也不好,“不要再送東西過來。”
說完,他轉身就走。
作為大小姐忠實的擁護者,趙津津哪兒能見大小姐付出的真心遭受這樣毫無人性的對待?脾氣一上來,她當即就想罵他。
許摘星從旁邊的拐角處跑出來,沖到門裡捂住了她的嘴。
趙津津:“……”
她懷裡抱著幾杯冷飲,腳下摔著幾杯冷飲,氣憤地嗯嗯了兩聲。許摘星低聲說:“不准罵他!”
趙津津點點頭,許摘星這才鬆開手,蹲下去把冷飲撿了起來。笑笑也趕緊跟著一起撿,心有餘悸地說:“媽呀,嚇死我了。”
趙津津還是氣不過,嘀咕:“什麼人呀,這是,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就這麼跩?就算討厭辰星也沒必要這麼不給面子嘛,我還不是討厭中天!我說什麼了嗎?我還不是忍辱負重地在這兒練舞?”
許摘星:“……”她把趙津津懷裡的冷飲拿過來,問,“什麼討厭辰星?你怎麼知道他討厭辰星?”
趙津津一副“你不是吧”的表情,頓了頓才說:“這不是雙方默認的事嗎?你回公司問問,哪個員工、藝人不討厭中天?同理可得,中天的人難道會喜歡辰星嗎?”
說得好像也是……
可許摘星總覺得,岑風排斥辰星,不是因為這個。
可一時半會兒,她又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只能鬱悶地接受了。
趙津津鼓勵她:“大小姐,這塊硬骨頭啃不動就換一塊,我聽說中天的練習生有很多,都長得很帥。你下次換個耳根子軟的,一定可以的。不要氣餒,加油!爭取在挖牆腳的路上越走越順!”
許摘星悶悶地說:“除了他,誰都不行。”
趙津津露出為難的表情。
好吧,她承認,他是很帥。
趙津津想了想又說:“你要是實在想簽他,就讓許總去找中天的老闆要人唄。反正就是一個練習生,許總出面的話,中天應該還是會賣這個面子的。大不了資源互換嘛,給中天點兒甜頭。”
許摘星斬釘截鐵地道:“不行!”
那把她的“愛豆”當成什麼了,買賣的貨物嗎?他既然屢次拒絕辰星執意留在中天,那她就會尊重他的想法,絕不會逼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
趙津津急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想怎麼樣嘛?”
許摘星歎了口氣,擺擺手沒說話,把冷飲拎進去,送給裡面的幾個老師和趙津津的男搭檔了。趙津津也拿了一杯,插上吸管剛喝了一口就差點兒吐出來:“這也太甜了吧?笑笑,快拿走快拿走。”
因為這一口十分甜的飲料,她都不休息了,拖著男搭檔又開始練舞,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一口飲料的熱量消耗掉。
岑風來了這麼一下,免費喝了好幾天冷飲的練習生們哪兒能不知道?
這一天的訓練快結束的時候,練習生之中就傳遍了:
原來趙津津天天買飲料,是奉辰星老總之命,為了把岑風挖到辰星去。
雖然岑風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但大家一談到這件事,都還蠻忌妒的。那可是辰星呢,雖然比不上中天規模大、資歷老,可短短一年時間,辰星投什麼火什麼,捧誰誰紅。
趙津津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一年前趙津津還在影視城跑龍套,現在都已經是國民初戀了。
對練習生而言,出道遙不可及,僧多粥少,為了一個出道位拼死拼活都不一定能成功。辰星可沒有練習生制度,一旦過去了,必然就是以藝人的身份直接出道。
可岑風居然拒絕了!
他是不是真的有病?
這件事在練習生中掀起了一場小小的風波。
大家都有小心思:既然岑風能被看上,憑什麼自己不能?自己雖然舞跳得沒他好,歌唱得沒他好,人長得也沒他帥……
算了,自己還是好好訓練吧。
第二天,練習生主管牛濤就憑藉幾個心腹知道了這件事。
他倒是不意外。以岑風的條件,被看上也正常,在岑風自暴自棄之前,自己不也挺看好他的嗎?
不過,岑風會拒絕,牛濤倒是蠻驚訝的。
看來這小子的心真不在娛樂圈了,是真不想出道。
這可難辦了。
岑風要是不想出道,他拿什麼誘惑岑風?他誘惑不了岑風,怎麼把岑風送到馬哥的床上去?
馬哥可是點了名只要岑風的。
牛濤為難了一上午,中午吃過飯,讓助理把岑風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牛濤這次可比上次態度好得多,岑風進來的時候,茶都泡好了。牛濤笑意盈盈地坐在沙發上:“來啦?來來,到這兒來坐,紅茶喜歡喝嗎?”
岑風皺了下眉,站在原地沒動。
他防備心太強,越是突然的友好態度和笑容,越會讓他排斥和戒備。
牛濤看他依舊是冷冰冰的態度,在心裡罵了句髒話,清清嗓子站起身來,背著手問:“聽說辰星的人找你了?”
岑風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牛濤笑著說:“你拒絕了他們是好事。就辰星那個小作坊,將來能有什麼作為?還想從我們這兒挖人,他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中天能給你的,他們給得起嗎?”眼見岑風越來越不耐煩,牛濤趕緊進入正題,親切地道,“公司新來的藝人主管馬總,你知道吧?”
牛濤剛說完,就見岑風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岑風平時冷冰冰的氣質就已經很具壓迫性了,此刻驟然氣場全開,陰鬱的臉色像暴風雨來臨前低嘯翻騰的海面——海底的水已經動起來了。
牛濤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暴戾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甚至因為趨利避害的本能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拉開和岑風的安全距離才穩住心神繼續說道:“馬總很看好你,覺得你是所有練習生裡面最有資格出道的一個。他針對你的情況專門做了一份藝人規劃,你看你什麼時候有時間,他想見見你。”
說完,他看見岑風突然笑了一下。
岑風這一笑,簡直比不笑還可怕。
牛濤甚至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恐怖片,裡面的變態殺手給他的就是這種感覺。
牛濤忍不住顫聲問:“你笑什麼?”
岑風微微抬眸,眼神裡泛起寒意,他的嘴角還勾著,聲音卻放得很低,甚至帶了絲啞,一字一頓地說:“他不怕死的話,儘管讓他來找我。”
那一刻牛濤確定,岑風是真的想殺人。
牛濤一屁股跌回沙發上,動了動唇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飛快地揮了下手——讓岑風走的意思。
岑風收回視線,上翹著的嘴角也回歸了原位,轉身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牛濤在沙發上癱了好久才緩過來,大熱天的,居然出了一身冷汗。想到剛才岑風的表現,他真是感到恐懼,走回辦公桌前,給助理打電話:“把所有練習生的資料和照片送一份過來,要快!”
岑風太可怕了,他惹不起,換一個。
他就不信了,一百多個練習生,他找不出第二個岑風!
希望馬哥的口味沒那麼挑。

有了昨天的事,許摘星現在什麼都不敢送了,老老實實地待在房間裡看趙津津跳舞。但是因為辰星挖人的傳言已經傳開,那些心裡有小九九的練習生就坐不住了。
他們開始頻繁地往這頭來,上個廁所、接個熱水什麼的,企圖在趙津津眼前刷存在感,看能不能走運被看中。
許摘星疑惑排練室外面的人怎麼突然多起來了,不過還在鬱悶岑風討厭辰星的事,腦子轉不動,也懶得去想,懶懶地爬起來去上廁所。
她走到拐角處的時候,有個人正從樓上下來。
許摘星垂著腦袋,只餘光瞄到了半寸對方的身影。就那麼半寸,她直接嚇得魂飛魄散,掉頭就往回跑,差點兒一頭撞在牆上。
那人及時說道:“哎!小心!”
許摘星逃跑的動作一頓,她飛快地回過頭去。
這人不是岑風。
我的媽呀,嚇死寶寶了。
她心有餘悸地抬頭,待看見對方的臉時,一時愣住了。
來人是S-Star的隊長尹暢。
她追岑風少不了就要追團,畢竟他個人資源太差,大多數活動是跟團。尹暢作為核心成員,當然是每一次活動的重心,無論是人氣還是資源都是團內最好的那個人。
她對尹暢沒什麼感覺,不討厭也不喜歡。尹暢性格酷酷的,不愛笑,雖然在她看來他跳舞跳得沒岑風好,但是他的穿著、妝發更符合追星少女的審美;身材管理得好,穿背心露腹肌,很有男人味,大家很喜歡他。
後來岑風過世,尹暢發長文悼念,大家都說隊長雖然年齡小,但是對隊內的每一個哥哥、弟弟都很照顧,反而像是最年長的那個。
現在的尹暢還顯得很稚嫩。
可讓她震驚的是,他的穿著打扮怎麼那麼像現在的岑風?
像得她剛才差點兒認錯。
雖然她現在站近了仔細看還是有差別,但剛才就餘光那麼一瞄,無論氣質還是衣服、褲子、鞋子,都給了她一種岑風走過來了的錯覺。
許摘星心裡隱隱有點兒不舒服,但是又不知道原因,只聽尹暢微笑著問她:“你沒事吧?”
他一開口,聲音稚嫩又青澀,許摘星總算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舒服了。
岑風那種冷漠到近乎冷酷的氣質,放在尹暢身上時有一種非常不協調的感覺,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有點兒畫虎不成反類犬的意思。
許摘星回想上一世的尹暢,再看看眼前的尹暢,腦子裡嗡的一下,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蹦了出來。
這個人不會是在模仿岑風吧?

尹暢微笑著看著對面打量他的小姑娘。
他知道她是趙津津身邊的小助理,而且跟趙津津關係很好,好幾次他從窗戶往下看,看到她跟趙津津手挽著手,有時候趙津津還幫她打傘遮陽。
有哪個明星能跟助理關係這麼好?他其實有些懷疑這個小姑娘的身份。
那些愚蠢的練習生都往趙津津身邊湊,也不想想見多了娛樂圈的男明星的趙津津怎麼可能給他們一個眼神?
他倒不如從她身邊的人下手,比如這個身份存疑的小姑娘。
他已經在樓道裡等了很久,看到許摘星出來才故意從樓梯上走下來。
辰星不是喜歡岑風那款的嗎,他這幾個月來一直在默默改變穿著風格,轉換氣質,甚至偷偷觀察岑風,模仿岑風的神態以及一舉一動。
雖然他和岑風還是有些差距,但同一個類型,辰星能看上岑風,為什麼就不能看上他呢?
見許摘星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他心裡有些高興,知道這步棋是走對了,笑容越發溫和了,柔聲問道:“小妹妹,你沒事吧?沒撞到吧?”
許摘星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的穿搭是跟岑風很像,可現在的他還是太年輕了,精髓沒學到,眼神更是毫無氣度可言,配上他秀致的五官,反倒透著一股陰柔感覺。
她見慣了那時冷酷野性的尹暢,現在他突然成了陰柔少年,任誰都接受不了。
許摘星趕緊說:“我沒事。”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從他身邊走了。
尹暢看了看她的背影,自信滿滿地回了訓練室。
許摘星跑進廁所後腳步才慢下來,腦子裡都是剛才全身不協調的尹暢的樣子。
怎麼回事,現在的他和那時的他怎麼差別這麼大?
按照時間來算,距離S-Star出道只有一年多了,尹暢出現在大眾視線中時就是那副冷冷酷酷、帥氣十足的模樣,再加上公司發的通稿以及“團綜”,大家都以為他本身就是那樣的性格,所以吸粉無數。
現在的他明明就是只陰柔小嫩雞!
許摘星再想了想岑風,明明是真正的“酷蓋”,出道時居然是溫柔愛笑小王子的人設,穿得又多,站位又偏,存在感低得要死。
難道這兩個人的人設對調了?
尹暢搶了岑風的人設,所以公司才逼岑風掩去他本來的性格,逼他走跟尹暢完全不同的路線?
不然,以岑風的真實模樣,他氣場全開時,還有尹暢這個山寨貨什麼事?
捋清這層關係後,許摘星頓時氣得肺都要炸了。
之前岑風自殺後,爆料又多又雜,除了那些擺在明面上的事,比如他受到打壓、資源被瓜分、殺人犯生父出獄後大鬧公司可以確定為真,其他小道消息都沒個準兒。
比如岑風的小手指到底是被誰踩斷的,直到她死也沒弄清楚。
那時候她懷疑過團內的每一個成員,除了尹暢。
因為尹暢跟岑風的路線完全不同,沒有資源衝突,而且很有個性。這樣的人,性格討喜,怎麼看都不像會在背地裡下黑手的陰險小人。
可現在她看來,似乎完全有可能。
許摘星深吸兩口氣,提醒自己要冷靜。
不要輕易用惡意去揣測不熟悉的人是她一貫的處事作風。在沒找到確切的證據前,她不能誤傷別人,要冷靜。
她平復好心情後,從廁所走出來,站在洗手台邊洗手。
洗手間門口走進來兩個練習生,一邊聊天一邊向男廁所那邊走去。
其中一個問:“尹暢怎麼上了個廁所回來就笑得那麼開心了?在廁所撿到錢了?”
另一個撇嘴:“誰知道,我感覺他自從上次被岑風打過之後就變得奇奇怪怪的了,你發現沒?”
“他不會以為模仿岑風,岑風就不會揍他了吧?真是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許摘星沖水的動作猛地頓住了。
岑風打過尹暢?
就哥哥那個性格,他會主動揍人,對方一定是做了很過分的事激怒了他!
尹暢該死“實錘”!
許摘星緊咬牙齒,緩緩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
我說過,重來一次,那些傷害過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不管尹暢是不是後來踩斷哥哥的手指的人,這個人都不能留了。
鈕祜祿•摘星如是想。
她沉默著回到排舞室,趙津津一看她的臉色,便關心地問:“大小姐,你便秘了嗎?要不要吃根香蕉?”
許摘星:“沒空理你。”
不要打擾我構思復仇計劃。

尹暢在許摘星面前刷了一次存在感,心情大好,於是接下來的兩天,他每天都會找機會跟許摘星偶遇,以便讓她記住自己。
許摘星現在一看到他就恨得牙癢癢,生怕自己沒忍住沖上去撕碎他,每次都低著頭匆匆離開,尹暢還以為她是在害羞。
就這樣過了兩天,中午休息的時候,尹暢正準備上樓去蹲許摘星,後面突然有人喊他:“哎,岑風,你等一下……”
尹暢回頭,牛濤拿著文件站在後面。
一看到是他,牛濤愣了愣:“是你呀,我還以為是岑風呢。”
尹暢笑了笑:“牛哥,是我。”
牛濤點了下頭,拿著文件正要上樓,走了兩步就頓住了腳步,猛地回過身來又將尹暢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眼裡溢出喜色。
牛濤趕緊走過來,親切地問道:“小暢,最近訓練得怎麼樣?”
尹暢說:“挺好的。”
牛濤伸手捏了下他胳膊上的肌肉,滿意地點頭:“是不錯,身材比以前結實多了。來、來、來,跟我去一趟辦公室,我剛好找你談點兒事。”
尹暢點頭跟上。
兩人到了牛濤的辦公室,牛濤關上門,先是問了幾句尹暢訓練的情況,才笑吟吟地道:“小暢,公司明年就要準備選出道位了,你知道吧?”
尹暢頓時緊張起來。牛濤現在跟他說這個,不會是公司看好他,先讓牛濤給他透透口風吧?
他心中一喜,這喜色還沒表現出來,就聽到牛濤繼續說:“負責你們練習生出道的藝人主管馬總很看好你,為你量身定做了一份藝人規劃,你如果有出道意願的話,就找個時間去見見他怎麼樣?”
尹暢神情一僵。
如果不是上次偷聽到了馬總與別人的談話,他現在可能真的會以為馬總看好他的實力。
可牛濤這話說得再明顯不過。
如果你有出道意願的話,就找個時間去見見他。
他想出道,就去見馬總。
怎麼會這樣,馬總看中的人不是岑風嗎?
岑風……
尹暢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穿著打扮,再聯想到剛才牛濤錯將他認成岑風,頓時反應過來了。
牛濤一定已經找過岑風,被岑風拒絕了,才會找上跟岑風相似的自己。
岑風竟然真的拒絕了?
他怎麼會……
不過他連辰星都會拒絕,拒絕這種事也在意料之中。自己現在怎麼辦?也拒絕嗎?可自己拒絕的話,會得罪牛濤和馬總吧?一旦拒絕,自己是不是就永遠出不了道了?
百裡挑一的出道位……名利、掌聲、鮮花……
如果有捷徑可走的話,為什麼他還要努力呢?何況他努力了也不一定能成功。
不就是……這個圈子,誰又比誰乾淨?
付出和回報是對等的,他想要的那些東西,努力給不了他。
牛濤看著眼前的少年的臉色變換,倒也不急,笑著等他的回答。過了好一會兒,他聽到尹暢語氣輕鬆地說:“行,我隨時有時間。”
牛濤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又交代了尹暢幾句,就讓他下去了。
一旦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尹暢又想到出道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找馬總這事好像也就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他內心湧上了一股難以名狀的興奮和扭曲的痛快感。從樓上下來的時候,他又遇到了許摘星。
這次他倒沒再故意刷存在感,畢竟刷了這麼多天對方都沒反應,現在又有了新的機遇,他已經把心思收回來了。
許摘星見他嘴角的笑意若有若無,配上陰柔的五官,就好像憋了一肚子壞水正打算往外倒,頓時有點兒慌。
這個壞蛋不會又打算對哥哥做什麼吧?
她現在猶如驚弓之鳥,一想到岑風身邊有這麼個定時炸彈,焦慮得都失眠了。
怎麼辦?她怎麼做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把哥哥從這個火坑裡救出來?
她真的要違背他的意願把他簽到辰星來嗎?
可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他健健康康、開開心心呀,這樣做的話,他一定不會開心……
許摘星急得揪頭髮。
上次她被宋雅南扯頭髮,留下的後遺症還沒好,頭皮一疼,刺得她一激靈。不知道是不是這一激靈起了作用,她茅塞頓開。
不能把哥哥從火坑裡救出來,那她就把那個定時炸彈弄走!
尹暢現在還沒成氣候,她拿岑風沒辦法,拿尹暢還沒辦法嗎?尹暢這幾天頻繁跟她“偶遇”,真當她沒看出他是故意的?
既然你想來辰星,那我就如你所願。
到了我手裡,你的命運還不是任我拿捏?
許摘星打定主意後,立即付諸行動。

尹暢真是沒想到餡餅一個接一個地往下掉,剛鎖死出道位,原以為沒機會的辰星又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在中天被潛上位和去辰星立即出道,傻子也知道選什麼。
他雖然願意接受潛規則,但不代表就想被潛。現在有不需要被潛就能出道的機會,他當然是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許摘星已經跟許延通過氣,安排好了一切。第二天,許延的助理就帶著簽約文件過來了。
許摘星擔心上次在夜市跟岑風起衝突的胖子從中作梗,直接跳過了他,讓許延聯繫的是中天總公司的高管。
中天現在正在跟辰星破冰,接下來都會資源互換,聽說辰星想要一個練習生,去查了查尹暢的資料,發現他在練習生中並不出眾,不是什麼不可多得的人才,於是爽快地同意了。
牛濤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尹暢都已經簽完解約合同和簽約合同了。
尹暢還一臉笑意地跟他說:“牛哥,真是對不住了,你另外找人吧。”
這差點兒沒把牛濤氣死。
尹暢簽約辰星的事很快盡人皆知。
練習生都覺得不可思議。
憑什麼?辰星看中岑風我們認,尹暢有什麼值得你們簽的?
就因為他模仿岑風?
你們早說呀!模仿誰不會呢!
一時之間,羡慕、忌妒、恨的人都有。
尹暢得意得快要上天了,但表面上還是客客氣氣地一一跟練習生們告別。輪到岑風的時候,岑風還是老樣子,臉上罩著帽子靠著牆在睡覺。
尹暢現在看他都沒那麼怨恨了,在他身邊蹲下來,遺憾地說:“哥,我要去辰星了,以後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岑風沒有動,只是小拇指顫了一下。
尹暢當然發現了這個細節,越發得意了,又假模假樣地交代了幾句,在眾練習生羡慕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訓練室裡的人議論起來。
岑風緩緩取下了臉上的帽子,皺著眉看向門口。
他重生以來,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軌道發展,尹暢的模仿、姓馬的人的出現,都跟之前一模一樣。
接下來就會是尹暢取代他入了姓馬的人的眼,模仿著他的人設出道,一路享受好資源。而他憑藉過硬的實力在姓馬的人的打壓下依舊拿下了出道位,卻不得不避開尹暢的人設,改走溫柔路線。
尹暢跑到他面前哭兩句,流兩滴淚,他就真的以為尹暢是被逼無奈,不爭不搶地讓出了自己的人設。
可現在軌道改變了。
中途殺出來了一個辰星,挖走了尹暢。
為什麼會這樣?
尹暢離開中天,意味著今後很多事不會再發生。
不過,這也跟他沒關係了。
岑風收回目光,再次閉上了眼。

中天樓下,尹暢拿著已經簽好的合同,興奮地跟著許延的助理上了辰星的車。他本來以為許總會親自來接自己,結果許總不僅沒來,他還被拉到了比中天練習生分部還偏的郊區。
他可是知道辰星的大樓在市中心的。
他趕緊問助理:“不去公司嗎?”
助理說:“要去,這不正去嗎?馬上就到了。”
尹暢急了:“公司怎麼可能在這兒?”
助理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練習生分部,當然在這兒了。”
尹暢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道:“什麼練習生分部?我為什麼要去練習生分部?”
助理指了下他手上的合同:“你簽的是以練習生身份出道的合同,不去練習生分部去哪兒?”
尹暢突然覺得不妙。
他本身就是中天的練習生,看到合同上寫著以練習生身份出道時,也沒覺得哪裡不對。現在他聽助理這意思……
他提著一口氣問:“你們……我們公司,不是沒有練習生制度嗎?”
助理朝他粲然一笑:“現在有了。”
尹暢:“……”
那他現在是在做什麼?
他就是換了個地方當練習生?

練習生制度其實一直在許摘星和許延商討的計劃中,之前本來打算過兩年等公司在圈內站穩腳跟再啟動的,但趙津津的躥紅速度令人意外,而辰星在圈內的名氣和地位也隨著趙津津的人氣一起上漲——從中天願意跟辰星緩和關係就能看出來。
上個月許延已經跟公司的主管確定了練習生計劃的啟動,該安排的人手、該負責的高管、該訓練的老師、該策劃的部門都已就位,星探已經開始在各大高校甚至大街小巷中尋找目標了。
尹暢還算特別的,畢竟是公司簽的第一個練習生。
看著空蕩蕩的宿舍和冷冷清清的大樓,尹暢只能把嘔出的血咽回肚子。他剛來辰星,命運攥在人家的手裡,再怎麼後悔、憤恨也只能忍著,問助理:“就我一個人嗎?”
助理:“這麼大的房子你一個人住,開不開心?”
尹暢:“……”
他開心才怪!你們辰星的人都這麼不要臉嗎?
助理嚴肅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好享受一個人的生活吧,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其他練習生住進來了。”
尹暢真是腸子都悔青了。
他好不容易在中天熬了三年,眼見明年就要選出道位,現在又要重頭開始。
他只能安慰自己:辰星既然願意簽自己,說明他們還是認可自己的實力的。或許要不了多久,等其他練習生來了,公司就會組合組合讓他們出道了。
那些新來的小“菜雞”肯定比不上自己,他拿下出道位應該沒問題。
他這麼一想,心裡稍微好受了些,安心地在空蕩蕩的宿舍住了下來。

尹暢去了辰星沒幾天,辰星開啟練習生計劃的消息就在圈內傳開了,有些沒有名氣還在打拼的新人聽聞這個消息後都躍躍欲試。
辰星現在在圈內勢頭很猛,除去一個國民初戀趙津津外,公司的其他藝人資源也很好,演什麼火什麼,唱什麼火什麼。許延在酒吧簽來的駐唱時臨,還憑藉一首《餘生》一舉拿下了最佳原創單曲獎。辰星可謂影視、歌壇兩開花。
國內現在實行練習生制度的經紀公司畢竟少,那幾個老牌公司差不多已經飽和,有當練習生想法的新人要簽就只能去國外,現在本土又有經紀公司簽練習生,所以星辰一時之間收到了不少自薦的簡歷。
中天的練習生本來以為很快就會看到尹暢出道的新聞,結果等了幾天等來了他在辰星當練習生的消息,差點兒沒笑死在訓練室裡。
連一向淡然的岑風都有點兒意外。
尹暢的實力絕對沒達到辰星老總專程開口要人的程度,人過去了卻不捧,又扔著讓他當練習生,簡直就像在耍他一樣。
岑風搞不懂這個許總在想什麼。
尹暢的事一度成為中天練習生的飯後談資,牛濤對此事的看法只有一個字:該!
幸災樂禍完了,他也愁。岑風他不敢動,尹暢又跑了,現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給馬總交差,他真是頭都要禿了。
圈內這些風雲變幻岑風都不關心,他最近沒有去賣唱了,而是找了一家機車修理改裝店做兼職。
其實也不算兼職,他主要還是想練練手。這兩年他都是看書、看視頻自學,現在差不多摸清了機械的運作原理,需要實踐一下。
沒事的時候他就會去機車店幫幫忙。
老闆是個爽快的中年男人,年輕時在道上混的,非常重義氣,見岑風年輕話少做事卻很利落,很喜歡他。工資雖然開得低,但時間很自由,有什麼練手的機會他也都會叫上岑風。
改裝得起機車的大多是有錢人,老闆做這行很多年了,在圈子裡也比較有名,時不時就有“富二代”開著限量跑車載著一車漂亮小妹妹來店裡轉轉;富家千金也多。大家都是比較奔放的人,一見店內有個這麼帥的小哥哥,來得更勤了。
可小哥哥別說跟她們聊天了,連笑容都很少給她們一個,那不是裝出來的欲拒還迎,是真的冷。
每次她們都開玩笑說:“小哥哥,笑一個嘛,笑一個我們就把這車免費拿給你改裝練手,改壞了算我們的。”
還不等岑風說話,老闆就趕人:“走、走、走,我們這兒又不是賣笑的地方。”
不過大家都沒有惡意,漂亮又冷漠的寶物總是令人心生憐愛的。
她們第一次見到岑風笑,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
老闆剛改裝完新車,讓岑風開出去試試手感。岑風前不久拿了駕照,老闆有心鍛煉他的手感和膽量。幾個富家千金當然不會錯過坐他開的車兜風的機會,爭先恐後地上了車。
這個地方是郊外,路修得寬又長,很適合飆車。
岑風戴著帽子,帽檐兒擋住窗外斜透過來的陽光,側臉映著光影,一派專注的模樣。長得帥的人飆車都顯得比別人帥,幾個女生正瘋狂發花癡,車子突然一個急刹車停在了路邊。
後排的幾個人差點兒被甩到前排。幾個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岑風已經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幾個人面面相覷,還以為車子出了什麼問題,趕緊跟著下去。
她們看到岑風朝一個蹲在路邊的小姑娘走了過去。小姑娘面前有輛山地自行車,她正吭哧吭哧地上鏈條。
許摘星覺得自己太倒黴了。
她真的太倒黴了。
在家的時候父母覺得騎自行車不安全,從來不准她騎,她上一世就錯過了最適合騎自行車的年齡。這次她趁著暑假來B市,許延天天聽她念叨,受不了,給她買了一輛山地自行車。
許摘星開心極了,拿到車的第二天就讓許延把她送到了沒車經過、路面安全的郊外,準備好好體驗一下。
結果許延一走,她騎了還沒三公里,這破車的鏈條就掉了!她差點兒摔個狗吃屎不說,鏈條還死活裝不上!
她正生著氣,頭頂突然罩下來一片陰影,然後聽見一個做夢都在思念的聲音:“需要幫忙嗎?”
許摘星真的以為是自己蹲太久,頭暈目眩出現了幻聽現象。
她茫然地抬頭,待看見旁邊的岑風時,整個人愣住了。
她一抬頭,糊滿機油的小臉就落到了他的眼裡。她的臉簡直比花貓還要花,再加上表情是太過於震驚的那種,岑風沒忍住,一下笑出來了。
這是許摘星重遇“愛豆”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這麼開心。
她的心一下變得好軟好軟,剛才的憋屈和怒氣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能看見他笑得這麼開心,她怎麼樣都值了。
她噌的一下站起來,激動得話都不會說了:“哥哥!你怎麼會突然出現?”
她蹲得太久,起得太猛,站起身的那一瞬間眼前一黑,身子剛一晃,就被岑風扶住了。
他很有禮貌,沒有離她太近,手掌扶住她的肩膀的位置,等她站穩才低聲問:“好一點兒沒?”
許摘星連連點頭。
他收回手,看她被陽光照得睜不開眼的樣子,抬手取下自己的帽子,扣在了她的頭上。
帽檐兒一下搭下來,遮住了刺眼的陽光。等許摘星手忙腳亂地把帽檐兒抬起來時,岑風已經蹲在自行車旁邊裝鏈條了。
她著急地道:“那個髒,你別碰!”
結果剛才折騰了她十分鐘的鏈條,在他修長的手指間不到一分鐘就回歸了原位。
他站起身,扶著車頭來回試了一下,重新打好腳架:“好了。”
許摘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一是太激動,二是太震驚,有種被天降的幸福砸暈的眩暈感。
趙津津結束練舞後許摘星就沒去過中天了。哪個追星女孩不希望天天看到“愛豆”呢?可她不想自己奇奇怪怪的行為給他帶去不適感,就再也沒悄悄去找過他。
一年能見上那麼兩三次,就像之前追活動那樣,她就已經很開心啦。
她怎麼也沒想到,出來騎個自行車居然能偶遇“愛豆”。
噢,我的上帝,這是什麼寶貝錦鯉自行車?
她全然忘記前一刻自己是怎麼罵這破車的了。
岑風看她傻乎乎發呆的樣子有些好笑,摸了摸褲兜,才想起自己今天沒帶紙。那幾個富家千金就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看著他,岑風看向她們,禮貌地問:“有濕巾紙嗎?”
小哥哥第一次主動跟她們說話了!
小姐妹激動極了:“有、有、有,你等著!”
說完就有人跑回車上,從包裡拿了一包濕巾紙跑回來,交給了他。
岑風撕開包裝,把紙遞給還傻笑著看著自己的許摘星。許摘星眨了眨眼,兩隻小手飛快地在衣服上蹭了蹭,結結巴巴地說:“我不髒、我不髒,你擦、你擦手!”
岑風說:“臉髒了。”
許摘星又趕緊用髒兮兮的手飛快地抹了兩把臉:“好了、好了!”
岑風就看著她把臉越抹越髒,等她有些無措地把手放下來,他才伸手按住了她頭上的帽檐兒,另一隻手拿著濕巾紙幫她擦臉上的機油。
許摘星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上一次是鼻血,這一次是機油,神仙姐姐,您還追著星呢。
冰涼的紙巾在臉上來來回回地擦,不知道是因為摩擦還是害羞,她整張臉紅透了。
機油不容易擦掉,岑風擦了半天,她的臉還是髒兮兮的。那幾個富家千金已經蹭了過來,其中一個開口道:“這玩意兒擦不掉,回去用卸妝水或者卸甲水洗洗吧。”
許摘星居然這時候才發現還有別人在。
她先是看見那幾個穿著高調奢華的女生,眼睛都瞪大了,再看看旁邊那輛價格不菲的跑車,倒吸一口冷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猛地回過頭看向岑風。
岑風還在用給她擦過臉的濕巾紙擦手,察覺她的視線,抬頭對上她驚恐的眼神,只是一愣,就反應過來她是在想什麼了。
他擦乾淨手,食指在她頭上的帽檐兒上敲了一下。帽檐兒搭下來,遮住了她的眼睛。
許摘星聽到“愛豆”冷冰冰地說:“不准亂想。”

許摘星趕緊否認二連:“我沒有!沒亂想!”
她的“愛豆”是什麼樣的人她不清楚嗎?岑風,用X光都掃描不出來一個污點好吧!許摘星用兩隻手把帽檐兒抬起來,稍稍湊過去,用氣音小聲說:“哥哥,你要是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
岑風:“……”
旁邊那個給他拿濕巾紙的女生忍不住問:“岑風,這個小妹妹是誰呀?”
許摘星也是穿戴著一身奢侈品,腳下蹬的那雙鞋全球限量,沒點兒人脈搶都搶不到,她們當然一眼就認出來了。
之前她們都覺得岑風不是很喜歡她們這些富家千金,因為她們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小帥哥自食其力,她們放蕩不羈,他不愛搭理她們,她們倒也沒覺得有什麼。
他現在對這個跟她們明顯是一個世界的小妹妹卻溫柔細膩。
總是冷漠的人,突然溫柔起來,神情仍如以往,眼睛裡卻沒有了刺人的冷光,柔柔和和的,還有笑容。
她們好忌妒!
岑風看了許摘星一眼,頓了頓才淡淡地回答道:“是我妹妹。”
許摘星:“……”
誰要當你妹妹?寶貝,你清醒一點兒,我雖然叫你“哥哥”,但我本質上還是個“事業偏媽粉”!你在我心裡只是個崽崽!
許摘星看著顯小,平時又不化妝打扮,穿著都是一副學生模樣。有錢小姐姐們也沒多想,紛紛捧場:“你妹妹長得好可愛,隨你!”
許摘星:“……”
岑風淡淡地打斷了她們,垂眸問許摘星:“要騎車回家嗎?”
她趕緊搖頭:“不是、不是,我就是看今天天氣好,出來騎車兜兜風。哥哥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再騎一會兒就回去了!”
岑風低頭看了她幾眼,似乎在判斷她有沒有說真話,最後在她誠懇的眼神中囑咐道:“小心一點兒。”
許摘星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忍住激動,乖乖地點了下頭:“哥哥再見。”
岑風轉身往回走,許摘星想到了什麼,趕緊喊他:“哥哥,你的帽子!”
她正要抬手把帽子摘下來,岑風回頭說道:“太陽大,你戴著吧。”
許摘星幸福得快要原地轉圈圈了。
她收到了“愛豆”送的第三件禮物!
岑風回來了,幾個女生也都回到了車上。幾個女生透過車窗往外看,小姑娘戴著大了一圈的帽子站在路邊,微微仰著頭以免帽檐兒垂下來,眼睛迎著明媚的光,在跟他們揮手。
姐妹團裡為首的那個女生叫雲舒,坐在副駕駛位置,扣好安全帶後跟岑風說:“你妹妹看上去特別喜歡你。”
岑風沒說話,發動車子後偏頭看了眼窗外,然後掉轉車頭。
雲舒問:“不飆啦?”
岑風語氣淡漠地道:“嗯,已經試好了。”
車子很快開回機車店,老闆驚訝地道:“這麼快就回來啦?岑風,你也不說帶舒舒她們多轉轉,偶爾還是得給她們一些甜頭嘛,不然她們不來光顧了怎麼辦?”
幾個女生笑著去打老闆。
岑風停好車,走出來問老闆:“勇哥,那輛‘死飛’可以借我騎騎嗎?”
勇哥一揮手道:“騎去唄,不過你小心點兒呀。以前騎過‘死飛’嗎?”
岑風點點頭,將車子拎出來,稍微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就騎著車走了。雲舒靠在跑車的門上,手指間夾了根煙,憂傷地歎氣:“這麼急急忙忙地把我們送回來,就是為了騎車去找那個小妹妹?”
後面一個小姐妹從跑車裡伸出一隻腳來,腳上穿的是和許摘星同款的球鞋,幽幽地道:“同鞋不同命。”

天際重雲堆疊。
午後的陽光隱在雲層之後,沒有那麼刺眼了。
許摘星吭哧吭哧地騎上一段長坡,緊接著就是下坡,不用蹬,車子呼嘯而下,速度特快。周圍沒有人,她興奮得吱哇亂叫,結果得意忘形,帽子被風吹掉了……
下坡速度太快她不敢急刹車,好不容易安全地停下來,自行車已經溜出去老遠,帽子孤零零地落在半坡上。
許摘星趕緊把車推到路邊,往坡上跑去撿帽子。
她騎下坡的時候是很爽,往上爬就很慘了。
寬闊的馬路上除了偶爾飛馳的轎車,一個人也沒有。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搖搖晃晃地投在熾熱的路面上。許摘星正吭哧吭哧地往上跑,前方的坡面上出現了一道身影。
她前一刻還在想,嘿,哪個傻子跟自己一樣大熱天的跑出來騎車,下一刻“愛豆”的身影在眼底清晰起來。
許摘星:“……”
對不起,我掌嘴。
“死飛”沒有刹車,下坡路段不好停車,岑風的技術卻很好,後蹬時前輪往左一甩,一個漂亮的刹車動作便穩住了車身。他打好腳架,走過去把帽子撿了起來。
許摘星加快步伐往上跑,跑到他身邊時已經累得氣喘吁吁,沾滿機油的臉上全是汗,眼睛卻亮晶晶的,興奮地問他:“哥哥,你怎麼又回來啦?”
他拍拍帽子上的灰,重新扣到她頭上,明明舉動這麼溫暖,語氣卻仍淡漠:“這裡太偏,不安全。”
許摘星捏著小拳頭朝他晃晃手腕上的手錶:“不怕,我有這個定位手錶,綁定了我哥的手機,他隨時可以看見的。”
他瞟了一眼,沒說什麼,走回去把“死飛”推了過來。
許摘星眼睛瞪得圓圓的:“哥哥,你這輛自行車好漂亮哇!車身好流暢,比我那輛好看多了!”
岑風走到她身邊,偏頭看了她一眼:“想騎我這輛嗎?”
許摘星興奮地抿了抿嘴,矜持地問:“可以嗎?”
岑風:“不可以。”
許摘星:“……”
他的嘴角挑了一下,又很快恢復尋常,他淡淡地答道:“這車不安全。”
許摘星忍不住頂嘴:“那你為什麼可以騎?”
岑風說:“我就是可以。”
他明明還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可許摘星就是覺得他很愉悅。她故意氣呼呼地說:“哼,幼稚鬼。”
岑風垂眸,無聲地笑了下。
看到他笑,許摘星簡直感覺心都要化了,默默祈禱哥哥要像這樣,一直一直開心下去。
兩人下完坡,走到許摘星停車的地方,她跑過去把車騎過來,興致勃勃地問他:“哥哥,要不要跟我比賽?誰輸了就要答應對方一個條件!”
岑風用腳尖將車踏板鉤上來踩住:“好。”
許摘星數:“一!二!三!”
她鉚足勁沖了出去,兩隻小腳蹬得飛快,賣力地蹬了半天,發現好像哪裡不對勁,回頭一看,岑風不疾不徐地跟在她後面三四米遠處,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反正就是不超過她。
他怎麼會去跟一個小姑娘爭輸贏、談條件?他在不露痕跡地讓她。
他總是這樣,什麼都不說,明明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和傷害,也沒有抱怨過這個世界。
上一世許摘星曾經不止一次自我折磨地去看他的生平事蹟,看他是怎麼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的,怎麼被這個世界一次又一次的傷害的。她想,從小到大發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如果換到她身上,她一定早就受不了了吧?
她一定痛苦到想要跟這個世界同歸於盡了吧?
可他自始至終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再恨,再痛,再不甘,他始終將刀口對準自己。
直到最後,他殺了自己。
許摘星在前方交叉路的路口停了下來,閉了閉眼,回頭時笑容燦爛地說道:“哥哥,我贏了!”
他笑了下,笑容很淡:“嗯,你贏了。”
她做出一副糾結的模樣,沉吟著道:“我要好好想想,提個什麼條件。”
岑風就緩緩蹬著車,聽她在旁邊自言自語,這個不好,那個也不行,好不容易贏來的條件不能隨便提,要提個大的。
兩人順著馬路騎了好遠好遠,太陽都已經開始西斜了。
許摘星終於興奮地說:“我想到了!”
岑風穩住車身,停下來看著她:“什麼?”
她看著他,眼睛明亮,語氣裡有小小的期待:“我希望哥哥每天做一件讓自己開心的事,然後記在本子上,寫上年月日,等下次見面的時候,把本子送給我!”
岑風愣了一下,總是冷漠的神情終於有了些鬆動,頓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為什麼?”
許摘星露出一副苦惱的模樣,說道:“是作業啦,老師讓我們搜集身邊的朋友的開心瞬間,寫成周記。可我光顧著玩了,哥哥你幫我做作業好不好?”
岑風看著她的眼睛,薄唇抿成一條線,良久沒說話。
就在許摘星以為自己的真實目的被看穿的時候,終於聽到他低聲說:“好。”
她一下子好開心。手腕處的手錶在此時響起來,是許延準備過來接她而發來的消息。岑風看了一眼手錶,重新扶住車身,淡淡地說道:“我回去了。”
許摘星趕緊點點頭,正要說話,岑風像知道她會說什麼一樣,繼續說道:“我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漂亮的月牙兒:“好!”
岑風掉轉車頭,踩著踏板,露出的半截腳踝骨感分明。許摘星依依不捨地盯著他的背影:“哥哥再見……”
他沒有回頭,只手掌朝後招了一下,騎著車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
十幾分鐘後,許延開著越野車停在了她身邊。許摘星托著腮坐在路邊的臺階上發呆,許延把自行車搬到後備廂裡,問她:“騎累了?”
她悵然地道:“哥,我很快就要回S市了,你會想我嗎?”
許延:“不會。”
許摘星:“你太無情了。”

愉快的暑假生活就這麼結束了,許母提前好幾天就打電話問許摘星訂機票沒,什麼時候回去。許摘星去辰星跟大家告了個別,登上了回家的飛機。

第六章 夢想
許摘星在B市玩了一個多月,回來後人都黑了好多。
許母罵她:“你現在真是越來越野了!”許母罵完她,又罵許父,“下次沒我同意,你再敢隨隨便便同意她的條件,看我不收拾你!”
許父現在為了重啟星辰,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之前遞了辭呈的老員工又被他親自上門拜訪一個個請了回來,每天開會加班測試視頻平臺,爭取在年底重整上線。
被許母罵了,他也不反駁,只是嘿嘿地笑。
開學前,到了許母複查的日子,許摘星陪她去醫院檢查了一遍,發現食管炎的問題有所減輕。許母在她的監督下吃飯的習慣已經改了很多,按時吃藥、休息,繼續保持下去,癌症應該不會找上門了。
許摘星正開開心心地準備回歸校園生活,沒想到許志文帶著他的小妹,也就是許摘星的小姑姑登門了。
自從振林那個項目破產上了財經雜誌後,許父就對這個二哥不再像以前一樣有求必應了,聯繫也少了很多。
資金鏈一環扣一環,前面塌陷,後面也會跟著崩潰,許志文自從在振林上栽了跟頭,這麼久以來一直在拆東牆補西牆,企圖挽回損失,但結果越陷越深,到現在已經兩手空空,徹底破產了。
而且他之前沒在許父這裡騙到錢,轉而去找了這個小妹許曉娟。許曉娟的老公家拆遷,得了一百多萬元的賠償款,被許志文騙走了一大半。
兩人一進門就開始哭。
許志文顧及臉面還只是默默抽泣,許曉娟直接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跪坐在許摘星家沙發前哭天搶地,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家做了多少對不起她的事。
許摘星的這個小姑姑也是個極品,丈夫辛辛苦苦地在外面賺錢,她天天在外面打麻將,賭得又很大,每天上千上千地輸,輸了回家就拿女兒出氣。
她女兒才上小學,考試沒考好要挨打,摔了一跤摔髒了衣服要挨打,丟了東西要挨打,作業不會寫也要挨打。
她每天只給孩子做個飯,一家人的衣服都是下了班回來的丈夫洗,家裡的大小事一律不管,只知道打牌。
上一世,許父為了出國給許母看病做手術,去找這個小妹借錢。她的原話是:“三哥,我哪兒有錢呀,我你還不知道?國剛那拆遷款才多少呀,唉,早被我輸沒了。”
大概是應了這句話,那時許摘星大學畢業那年,聽說這個小姑姑跟人賭牌,一夜之間輸光了家產。
現在,許摘星看到這兩個人就煩,恨不得拿把掃帚把這兩坨垃圾掃出去。
許母大概是察覺了她的想法,把她拽到身後小聲警告了兩句,不准她胡來。
許父表情沉重地坐在沙發上,聽兩人哭訴了半天,說來說去,無非破產虧損了,希望老三拉扯一把。
許曉娟痛哭流涕地道:“三哥,家裡孩子飯都吃不上了,沒米下鍋,國剛還說要跟我離婚。三哥,你幫幫我吧,我是你親妹妹呀!”
許志文哽咽著說道:“都怪我,不該想著有錢大家一起賺,害了自己不說,還害了小妹。老三,老爺子當年走的時候,握著我們五兄妹的手說,今後要兄妹齊心,互相幫襯,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了,我們也不會來找你。”
許父看著哥哥、妹妹這樣,心裡也不好受,之前再怎麼埋怨二哥坑他,此刻也都釋然了,沉聲道:“曉娟,別哭了,錢沒了還能賺,國剛和你都年輕,沒到你說的那個地步。至於眼前這個難關,三哥幫你過。”他回頭詢問許母,“給曉娟拿二十萬吧?”
雖說是詢問,但他眼神堅定,許母就算心裡不大樂意,還是點了點頭。
沒想到許曉娟震驚地道:“才二十萬?三哥,二十萬怎麼夠?”
這下輪到許父震驚了:“二十萬還不夠?你們在老家生活,平時開銷也少,小雨才上小學,花不了多少錢,二十萬足夠你們一家子這一兩年的生活了。”
許曉娟看了許志文一眼,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回過頭盯著許父,幽幽地道:“三哥,你就算看不上我們,也不必拿這麼點兒錢來羞辱我吧?你家大業大,摘星隨便做條裙子玩你都捨得拿幾十萬給她花,到我這裡,生死存亡的關頭了,你就拿二十萬打發我嗎?”
許摘星簡直被這個小姑姑不要臉的言語驚呆了。
她還知道自己做裙子的事?
“飛天”那條裙子光是碎鑽確實花了不少錢,但也沒到幾十萬的地步,只不過最後嬋娟創辦後給“飛天”的定價是七十三萬。
一個在老家鎮上天天只會打麻將的女人,怎麼可能關注時尚圈?肯定是許志文添油加醋地說了什麼。
許父一聽這話,頓時就火了,說他不要緊,女兒可是他心中的無價之寶,哪兒容別人在這兒陰陽怪氣?他當即拍桌怒道:“什麼叫摘星隨便做條裙子?她那是國際大賽,拿了冠軍的!”
許曉娟太急迫踩到雷,看三哥發火,頓時不說話了。
許志文趕緊打圓場:“老三,有話好好說,小妹不是那個意思。”
許父雖然老實,但也能聽出許曉娟的意思,冷笑著道:“那她什麼意思?不就是嫌錢少嗎?實話跟你們說,我現在手上也沒錢,都投到公司裡去了。要就是二十萬,多一分都沒有!”
他這話一出,連許志文的臉色都變了。
他們今天上門,抱的就是狠狠敲老三一筆的目的,再怎麼也得從他手裡拿出一百萬來吧?結果許父說得這麼直接。他那個脾氣,說是二十萬,那肯定不會再多一分了。
兩個人面面相覷,都在心裡把許父恨得牙癢癢。許曉娟露出一副難過的表情,說道:“三哥,你要這麼想就沒意思了。你要不是我哥,我也不會低聲下氣地來求你。既然你都這麼說了,當妹妹的也不會強人所難,二十萬就……”
她話還沒說完,許摘星突然出聲打斷她道:“小姑,你在市里不是還有兩套房子嗎?”
許曉娟:“……”
她驚恐地看向旁邊笑吟吟的許摘星,一時之間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們在市里買房這件事,除了她和她老公兩個人,誰都不知道,這丫頭是怎麼知道的?
老公家當年拆遷,除了賠的拆遷款外,還賠了三套房子。她當時非常有遠見,很快把那三套房子賣了,轉手就在市里買了兩套房子。
幾年過去,市里的房價早就翻了好幾番,她簡直做夢都要笑醒。
現在被許摘星一語拆穿,屋內的人都驚訝地看著她,連許志文都不知道還有這事,震驚地喊她:“曉娟?”
許曉娟打了一個激靈,趕緊說道:“哪兒有的事?我一輩子都在鎮上過,哪兒有什麼市里的房子?摘星,你說什麼胡話呢。”
許摘星笑了下,慢悠悠地道:“一套在海山路,一套在濱江路,兩套房子的地段都很不錯,靠山觀江,都是市政府重點發展的區域,房價漲得挺快的吧?小姑,你要是真沒錢,隨便賣一套房子,都夠你吃喝一輩子的了。”
許曉娟這下真是面如土色,嘴唇都變得慘白了。
摘星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國剛跟她說的嗎?可是國剛跟這丫頭不熟呀,怎麼會跟她說這些?難道……難道是上次大哥的葬禮上,她偷聽到的?
話不用多說,許曉娟的表情已經出賣了自己。
許父當即大怒,拍案而起:“這就是你說的‘沒米下鍋’?你家米沒有,房子倒是很多嘛!”
許摘星覺得她爸有時候罵人也挺厲害的。
許母在內心冷笑了兩聲。許家這邊的親戚,除了過世的老大和她老公,她一個都看不上。她把許摘星往後扯了扯,憂傷地看著許曉娟。
“曉娟,你是不知道,老許的公司這兩年年年虧損,只出不進,家裡全靠我一個人撐著。但你說,我那點兒工資能做什麼?今年好不容易賺了點兒錢吧,他說什麼要重整公司,又將錢一下全投進去了。眼看摘星就要考大學了,這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哪兒能不花錢?剛才你哥說要給你的那二十萬,已經是我從牙縫裡擠出來,存著以防變故的。你現在不需要了也好,也能讓我喘口氣,畢竟世事無常,萬一哪天生個病出個事,難不成還要來找你這個妹妹救濟嗎?”
裝窮誰不會?
許曉娟一聽這話,不對呀,怎麼變成那二十萬她不需要了?
她要!二十萬也是錢呢!
她正要說話,許摘星搶先說道:“小姑,我媽在市里認識很多人,你那兩套房子地段好,肯定很好賣,你讓她幫你聯繫嘛,絕對能賣個好價錢。”
許母:“對、對、對。來、來、來,曉娟,你把你那兩套房子的地址呀,面積呀,朝向呀都跟我說說,我保證,不出三天就能給你找到買家!”
許曉娟:“……”
許母就這麼把許曉娟拉走了,客廳裡只剩下許志文和還在生氣的許父了。許摘星靠著櫥櫃抄著手,要笑不笑地盯著許志文,慢悠悠地道:“二伯,你呢?剛才光顧著聽小姑說了,你今天登門,是有什麼需求呀?”
許志文:“……”
許曉娟這個沒腦子的,把功利心暴露得這麼明顯,他要是再開口,不就擺明瞭是來吸血的嗎?還有許摘星這丫頭,邪得很,他真不知道自己一開口,她又有什麼話蹦出來。
他只得咬著牙笑著說道:“沒有、沒有,我就是陪小妹來的,我雖然破產了,但也還沒到沒米下鍋的地步。”
許父沉聲說:“對!許家男人,個個脊樑骨頂天,倒了再站起來就是。二哥,你是我們中最有文憑、最厲害的一個,我相信你很快就能重振雄風。”
許志文知道這個老三腦子一根筋,這麼說倒真不是在挖苦他,而是情真意切地相信他很厲害,很快能站起來……
他更沒話說了,只能乾笑著點頭。
最後許母留他們吃飯,兩個人都說有事,匆匆告別就走了。
吃飯的時候許父問:“曉娟同意賣房了嗎?”
許母慢悠悠地道:“沒有,她說她突然想起來銀行裡還有一筆理財款,可以渡過眼前的難關。”
許父:“……”
這麼一鬧,許父對哥哥和妹妹更寒心了,想到自己這些年對他們的幫襯,頭一次有了一種後悔的感覺。
這些人簡直就是白眼狼!
他們還嘲諷我女兒做裙子,做裙子怎麼了?什麼人都可以做裙子嗎?氣死我了!
雖然趕走了兩人,但許摘星還是有點兒擔心許志文要作妖,晚上睡覺前去書房找許父,若無其事地交代:“爸,星辰有什麼新的進度和計劃,你記得隨時跟我說說。畢竟是我的想法,我也想親眼見證它的新生。”
許父樂和地道:“行、行、行,一定跟你說。”
許摘星放心地去睡覺了。
第二天就是開學日了。
每一次開學對其他人而言都是災難片,但對許摘星而言是青春回憶體驗劇,她還是很喜歡校園生活的。
程佑一見到她就說:“摘星,你怎麼黑了這麼多?”
許摘星瀟灑地一揮手道:“問題不大,冬天就白回來了。”
這倒是實話。
上一世她經常大熱天地跟妝,人家拍婚紗照,她也得在旁邊守著隨時補妝,她擦再多的防曬霜也阻擋不了變黑的步伐。
不過每到冬天,她就會以驚人的速度白回來,羨殺一眾同事。
果然,上了幾個月的學,等漸漸入冬,脫下T恤、襯衣,換上衛衣、冬裝的時候,許摘星就白回來了,甚至比以前更白。程佑忌妒死了。
入冬之後就是元旦假期,許摘星上了這麼久的學,心思又開始活躍了,想去B市玩一圈,當然主要還是想去找“愛豆”。結果許延要出差,B市沒人照應她,許母自然就不允許她過去。
許摘星悶悶不樂,結果沒多會兒趙津津就給她打了個電話過來,興奮地說:“大小姐,我當上了我老家城市的旅遊代言大使,元旦要回去參加慈善晚宴,你要不要過來找我玩?”
其實是許延知道許摘星不開心,專程給趙津津打了電話,讓趙津津帶許摘星去玩兩天。
畢竟趙津津的老家距離S市比較近,當天就可以來回,不像B市,飛都要飛幾個小時。
距離近了,許母也就放心了,知道許延還安排了助理接送,因對許延很放心,被許摘星一頓磨,點頭答應了。
許摘星高興地收拾了行李,坐上了去趙津津的老家Z市的高鐵。

許摘星到Z市的時候,趙津津的助理笑笑來高鐵站接的她。
趙津津要參加的慈善晚宴就在今晚,晚宴帶一半晚會性質,她作為城市形象大使,還要上舞臺表演,唱一首歌,正在緊急彩排。
笑笑先帶許摘星回酒店把行李放好,然後領著她去了彩排現場。
趙津津正掐著嗓子唱歌,許摘星蹲在下面聽了一會兒,不由得開始擔心等她表演完這個節目,就將失去城市形象大使的代言。
彩排結束,趙津津興奮地跑下來,先是給了許摘星一個熊抱,然後才問:“我唱得怎麼樣?”
許摘星昧著良心說:“還行吧。”想了想她又問,“正式表演的時候是半開麥嗎?”
趙津津點頭道:“對。我倒是想全開,可是導演不讓。”
許摘星松了口氣。
還好導演不讓。
這場慈善晚宴是政府舉辦的,基本上把國內出生於這座城市的明星都邀請到了。趙津津彩排結束,緊接著就是其他明星的彩排,有歌手也有演員,基本都正當紅。
許摘星和趙津津一人嘬著一盒酸奶坐在台下看,等所有明星彩排完了,趙津津問她:“喜歡哪個?我帶你要合照去。”
許摘星搖了搖頭:“不要。”
趙津津奇怪地道:“你們這個年齡的小女生不正是追星的時候嗎?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喜歡蘇野了,後來還因為他而去考了中戲呢。”
蘇野是演古裝武俠劇出身的偶像演員,現在已經混到了一線小生的地位。再過幾年他會轉戰大銀幕,後來還成了影帝。
許摘星說:“那你眼光是挺好的。”
趙津津指著正在跟導演交流的一個偶像歌手說:“那個你也不喜歡?我跟他一起出席好幾次活動了,他的粉絲可多了,聽說他是少女殺手,長得挺帥的。”
許摘星興味索然地瞟了兩眼:“還好吧。”
趙津津無語:“那我們還在這兒幹啥?走吧,明星看多了也就這樣,你不追星的話,還不如看我呢。”
許摘星:“……”
她倒也沒解釋,嘬著酸奶跟趙津津去後臺休息室。其間有不少工作人員過來找趙津津要簽名、合照,趙津津覺得這是人氣的代表,來者不拒,簽得可開心了。
到晚上的時候,許摘星拿到了一張貴賓座位的邀請卡。趙津津要準備上臺表演,許摘星自己拿著邀請卡滿場溜達,找到位置,坐了下來。
這一圈坐的基本都是公司高管、投資人,還有相關行業的一些大佬以及他們的像許摘星這種的親朋好友。
她旁邊坐了兩個打扮精緻的女生,聽她們聊天的內容,她們應該是某經紀公司高層人員的親戚。許摘星坐在她們旁邊,免費聽了半小時的圈內八卦。
“瓜”之大,一個摘星吃不下。
她正聽得興致勃勃,有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從旁邊經過,沒注意踩了其中一個女生的腳,那女生叫了一聲,中年男人立刻禮貌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踩痛你吧?”
那女生一臉怒意,看樣子是想發火,但在看見男人賠笑的臉時,不知道為什麼又把怒意給壓下去了,淡淡地說:“沒事。”
那男人笑了笑,徑直走過去,到前排坐下了。
許摘星在旁邊好奇地看著這一幕,正暗自猜測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來頭時,就聽見那女生低聲說:“甯欺君子,不惹小人。”
她朋友問出了許摘星最關心的事:“誰呀?”
女生說:“馬風凱,聽說過沒?”
她朋友頓時驚訝地道:“他?”
女生撇了下嘴道:“回去後這鞋就不要了,被他碰過,髒。”
她朋友贊同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聊剛才沒聊完的某個十八線小明星為了上位假裝懷孕被原配抓到的八卦。
許摘星:“……”
你們倒是把剛才那個男人的事說完呀!很吊人胃口的好不好?!
許摘星腹誹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摸出手機在瀏覽器輸入“馬風凱”這個名字,企圖從百度處“吃瓜”。
百度的結果很少,只有幾條新聞提到馬風凱以前是模特經紀人,後來跳槽去了中天,現任練習生分部藝人主管。
中天練習生分部?
她怎麼隨便吃個“瓜”還吃到自家“愛豆”身上了?
這下許摘星是真的忍不住了,現在微博、知乎、豆瓣不發達,想吃個更大的“瓜”都吃不到。趁著兩個女生八卦完女明星假裝懷孕的事後喝水休息的空當兒,她慢騰騰地把腦袋伸過去,小聲問:“小姐姐,我可以跟你打聽個事嗎?”
能坐在這片區域的人非富即貴,兩個女生同時看向旁邊的小姑娘,見她一身高調奢華的裝扮,長得也很可愛,初印象不算差,其中一個笑著點了下頭,問:“什麼事呀?”
許摘星看了眼前排那人的背影道:“就是剛才踩你的腳的那個人,我聽你們聊天,感覺你們很不喜歡他的樣子,為什麼呀?”
許摘星的眼睛閃閃發光,好像在說:快點兒,分我一口“瓜”!
兩個女生都被她的眼神逗笑了,笑過之後,其中一個女生偏頭過來,壓低聲音道:“他以前是混模特圈的,對男模特……我聽人說,他最近又看中他們公司的一個小男生……”
許摘星起先還一副興致勃勃的吃“瓜”表情,聽到最後,全身開始發冷。
她本來以為尹暢就是最大的定時炸彈,沒想到這兒還藏著一個呢。
中天是瘋了嗎,把這種人弄到公司去當高管?
許摘星想起上一世聽到的那些爆料:被隊友出賣;得罪高層人員,導致岑風一直受到打壓。但他為什麼會得罪高層人員,怎麼得罪的,完全沒有爆出來。
岑風從出道開始資源就一直很差,在舞臺上被邊緣化、攝像不給鏡頭、單人MV粗製濫造,這些都說明,在出道之前他就已經得罪了人。
所以,他得罪的會是這個人嗎?
女生說完八卦,看許摘星的臉色慘白慘白的,還以為她第一次聽說這種事,不好意思地說道:“小妹妹,你就當八卦聽,別想太多,反正這種事也不可能發生在我們身上。”
許摘星勉強地笑了一下,道謝之後坐了回去。

晚會很快就開始了。
許摘星之前還興致勃勃,現在全然沒了觀賞的心情,一直垂著頭悶在那裡,企圖從曾經看過的爆料中回憶起有關這個馬風凱的蛛絲馬跡。
直到趙津津出場許摘星才提起了點兒精神,掏出包裡那塊軟燈牌,啪的一下把開關給按開了。
驟然亮起的紫色光芒差點兒沒把旁邊那兩個女生的眼睛閃瞎。
這個時候用燈牌應援還是挺少見的,許摘星也是直接去的當地一家燈箱廣告公司,現場給老闆畫了個設計圖,連說帶比畫,讓老闆當場趕工做出來的。
她問了趙津津,趙津津說自己最喜歡紫色,就這麼定了應援色。
昏暗的觀眾席上突然出現了個這麼亮眼的玩意兒,連攝像師都把鏡頭給過來了。大屏幕裡就出現了一塊巨閃的燈牌,“趙津津”三個字閃閃發光,賺足了視線。
剛才給許摘星講八卦的女生湊過來,笑著問:“原來你是趙津津的粉絲呀?哎,你這個在哪兒做的,好厲害的樣子,我回頭也給我的偶像做一個。”
許摘星跟她說了,等趙津津表演結束,就把燈牌收了起來。
正式的慈善晚宴要等全部舞臺表演結束才開始,趙津津下臺後就去了明星席。許摘星托著腦袋悶聲坐在座位上,沒多會兒,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頭一看,居然是安南。
設計大賽結束後,她就沒跟安南見過了,只是安南偶爾會發條短信問候她兩句。嬋娟成立之後,安南給她做了電話訪談,“飛天”系列的裙子都上了那一期的麗刊。
而後就跟安南設想的一樣,史上最年輕的冠軍設計師的名頭果然讓那期雜誌銷量暴增,
許摘星看見是他,沉悶的心情才終於好了一些,驚喜地問道:“你怎麼也在這兒?”
安南在她旁邊的空位上坐下來,笑著道:“看到趙津津的時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也來了,沒想到在大屏幕上看到了你舉牌子。”
有安南在,許摘星也就不能再發呆了,不過安南多精明呀,很快就發現她有些心不在焉,見她老往前瞄,問:“你看誰呢?”
許摘星想了想,安南在雜誌媒體圈混了這麼多年,知道的八卦、小道消息應該也不少,如果她想對馬風凱下手,還是得多掌握一些關於他的情況才行,於是假裝好奇地道:“我剛才聽旁邊這兩個小姐姐聊八卦,說前排那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是個人渣。”
安南往前看了幾眼:“誰呀?”
安南剛說完,馬風凱正好側過頭跟旁邊的人說什麼,安南看見他的臉,頓時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他呀,的確是個人渣。”
許摘星驚訝地道:“你也知道?”
安南挑眉道:“知道我的外號叫什麼嗎?”見許摘星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他撲哧一笑,說道,“八卦小靈通。”
許摘星也笑了,若無其事地道:“這種人渣,就沒人收拾他嗎?為什麼還讓他留在圈內禍害人呀?”
安南歎氣:“他人品是不怎麼樣,但能力確實強,現在國內能叫出名字的那幾個男模都是他帶出來的。聽說他現在轉行帶藝人去了。經紀公司哪兒管你人品好不好,反正是做幕後的,又不需要站出來被觀眾審視、檢驗。”
許摘星不開心地道:“那就由著他逼人就範?”
安南說:“所以他是出了名的人渣。人家資源互換都講究一個自願對不對?我自願是一回事,你強迫我又是一回事。我聽說之前模特圈那件事鬧得挺大的,雖然最後被壓下來了,但他也在那個圈子待不下去了。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要跳槽到影視圈去?最近倒是沒再聽說他搞事,應該是上次的事給了他警示,現在他不敢胡作非為了。”
許摘星像個好奇寶寶:“那他結婚了嗎?他的家人知道這些事嗎?”
安南笑著說:“這種人怎麼可能用婚姻束縛住自己?不過聽說他的情人倒是不少,你情我願的事,大家也不好說什麼。他的手段挺陰的,人又記仇,沒幾個人願意招惹他,畢竟被小人惦記的滋味不好受。你別看他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其實心狠著呢,還專挑那種冷冷酷酷的男生下手……”
安南一頓,驀地反應過來許摘星還是一個未成年人,趕緊刹車了,伸手在她頭上揉了一把:“你以後還是少聽點兒這種限制級的八卦吧,不利於你的身心健康。”
許摘星笑了笑沒說話,袖子下的手指卻已經死死地捏緊了。
冷冷酷酷的男生,說的不就是她的“愛豆”嗎?
馬風凱必死。
安南說完八卦,重新把目光投到舞臺上,正準備欣賞一會兒表演,許摘星一副聽八卦入了迷的模樣蹭過來,繼續問:“哎呀,再多講講嘛,他除了人品不好,還做過其他什麼招人恨的事嗎?”
安南無語地看著她:“你這個小姑娘,好的不學,怎麼喜歡聽這些沒營養的東西?”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壓低聲音說道,“都是傳言,我也不知道真假,聽說他幾年前在孤兒院領養過一個十歲的男孩……”
許摘星這下是真的驚恐了:“你的意思是……”
安南點了點頭,將聲音壓得更低了:“我有個朋友跟他住一個小區,夜跑的時候見過一次那小男孩,說是又瘦又虛,見人就躲,不過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了。我那朋友愛吹牛,我也不知道這事到底是真是假。”
許摘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身上噌噌冒寒氣。
安南愛憐地看著她:“叫你瞎打聽,嚇著了吧?算了算了,看表演。嘿,現在臺上這小帥哥不錯,快看。”
許摘星哪兒還有心思看小帥哥?腦子裡一團亂,又憤怒又噁心,到最後她都有些反胃了。安南察覺她不對勁,擔心地道:“你怎麼了?”
她按住胃部,勉強笑了一下:“沒吃晚飯,胃有點兒痛。安南哥,我回房間去休息一會兒,再聯繫。”
安南說:“我送你吧。”
許摘星搖了搖頭,弓著身子站起來:“沒事,你看節目,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這麼說,安南倒也不勉強,沖她揮了揮手,又說:“我聽說費老過幾個月要給你辦作品展了?到時候我會去捧場的。”
許摘星笑著點了下頭,抬步走了。

許摘星回到趙津津的休息間,趙津津的造型師妍妍正坐在裡面玩手機,看到許摘星進來,一下站起身:“大小姐,你怎麼回來了?”
許摘星說:“我有點兒不舒服,麻煩給我倒杯熱水。”
妍妍趕緊去了。
許摘星半躺在沙發上,回憶起剛才安南說的那些話,真是恨不得撕了馬風凱那個人渣。
她閉上眼,讓翻滾的思緒冷靜下來。
晚宴結束,趙津津聽說大小姐不舒服,只在媒體區接受了幾句採訪就趕緊跑了回來。
許摘星已經恢復了,面上看不出什麼異樣,趁著助理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空當兒,低聲問趙津津:“你有專業狗仔的聯繫方式嗎?”
現在的女星,哪兒能沒點兒自己的媒體資源?就算有公司撐腰,她們該有的人脈和資源也一樣都不能少。
趙津津狐疑地打量了許摘星幾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許摘星說:“有用。給我一個私密的聯繫方式,要做事靠譜、專業、嘴嚴的人。”
趙津津還以為她要去對付哪個對家明星,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給了她一個電話號碼。
許摘星嚴肅地拍了拍她的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趙津津趕緊比了個發誓的手勢,還給她打氣:“大小姐加油!”

工作結束,第二天趙津津就以東道主的身份帶許摘星去逛Z市。結果她們走到哪兒都被圍堵,趙津津現在知名度這麼高,真不是一般的改裝就能偽裝的。
一路都在躲躲藏藏,許摘星玩了半天就受不了了,打發了趙津津,一個人逛完市區,然後坐車回家。
臨近期末,許母警告許摘星這次考試排名要是沒進全班前三名,整個寒假就別想踏出自己的房間一步。
這嚇得許摘星連夜複習,終於在期末考試時,成績回歸到全班第二名的水平。
就在她領成績單放寒假的前一天,無論是社會頻道還是娛樂頻道都爆出了一條新聞。
B市某馬姓男子,借由領養之名囚禁、虐待兒童,被蹲守的記者拍到關鍵性證據。關鍵性證據呈交公安局後,警察迅速出動,將人逮捕,並在他家臥室裡發現多種虐待工具。被他領養的男孩已患上嚴重的心理疾病,被警察送至療養院,由療養院照管。
這樣一條社會新聞之所以會上娛樂版頭條,是因為此馬姓男子乃老牌經紀公司中天娛樂的高層人員。新聞爆出後,中天娛樂迅速發表聲明與馬姓男子撇清關係,不過這件事還是影響了中天的股價,於是聘用馬風凱的幾位人事主管被停職追責。
知道內情的人都覺得這件事做得大快人心,總算剷除了圈內的這顆毒瘤。爆料者是匿名,蹲拍的記者也查無此人,這件事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圈內人都說,這是之前被馬風凱禍害過的受害者的報復行為。
看到新聞的安南:“……”
我有個不成熟的懷疑。
這件事引起了公憤,更引起了相關部門對兒童領養的進一步重視。
無論是社會熱心人士還是關注娛樂圈的“吃瓜”群眾,都群情激憤地坐等結果。
估計是上頭下了命令,必須嚴懲以儆效尤,判決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馬風凱以虐待、性侵兒童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許摘星刪掉了手機裡狗仔的聯繫方式,注銷了這張辦了不久的電話卡,開開心心地下樓去吃飯。

馬風凱被抓之後,中天練習生的閒聊對象終於從尹暢換成了這位曾經的馬總。在這之前,他們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頂頭上司居然是這樣一個敗類。
警察是在練習生分部大樓的辦公室裡把馬風凱帶走的,當時練習生都跑出來圍觀了,還以為他是涉嫌商業上的一些經濟犯罪,直到新聞被爆出來,他們才知道原來自己在一個人渣的眼皮底下生活了這麼久。
大家想想都後怕。
岑風站在窗邊,隔著冬日的寒風,親眼看著這個上一世對他百般羞辱的人上了警車。可他心裡好像也沒有產生多大的波動。
重生之後,他和馬風凱還沒正面交鋒過。現在距離馬風凱第一次讓尹暢在他水裡下藥,半夜摸進他的房間,自己被他擰得一條手臂骨折還有半年時間。
岑風已經做好了他敢來就讓他斷一條腿的準備,沒想到根本用不著動手了。
之後就是馬風凱被判刑的消息傳來。
軌跡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曾經蛇鼠一窩的兩個人,就這麼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了。
尹暢的離開還可以說影響不大,但馬風凱一走,他一手策劃包裝的S-Star就不可能再出現。雖然公司依舊會推出一個組合,甚至可能依舊會叫S-Star,但絕不會是過去那個組合。
重活一世,他變了,這個世界也變了,看上去好像那些作惡之人都從他的身邊消失了。前途一片坦蕩,可岑風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開心。
原本熟悉的未來開始變得未知,一切又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未來好像又朝他露出了一絲光芒,引誘著他前往。
看,是不是跟以前一模一樣?命運總在他絕望的時候,拋出一個誘餌,等他上鉤了,再踢他進深淵。
他還會上當嗎?
岑風面無表情地關上了窗。
馬風凱這件事造成的社會影響很大,直接導致了中天股價下跌,連中天的藝人都丟了不少偏正能量性質的代言和通告,然後被辰星迅速撿漏。
許摘星沒想到自己只是收拾了一個人渣,最後還能讓公司獲利,內心簡直美滋滋的。不過沒人知道這件事是她幹的,雖然大家都在到處尋找這位正義使者,但她也不敢站出來認領功勞。
畢竟那句話說得對,甯欺君子,不惹小人。馬風凱只被判了七年,又不是被判無期徒刑,一旦她被他記恨上,後續肯定麻煩不斷。
對這種“豐功偉績”,她只能在內心默默地為自己鼓掌了。
鼓完了掌,她繼續為自己的事業而奮鬥。
初夏的時候,嬋娟要在B市辦作品展,算是嬋娟成立以來的第一次造勢。費老很看好許摘星這個小輩,也相信她能將嬋娟推向全世界,這次動用的資源和作品展規模絕不比一場春季秀低。
除去之前的《飛天》外,“飛天”系列中的其他三款裙子也早就設計好了。因為作品展是在初夏舉辦,許摘星把四季系列中的“夏至”也做了出來,將會在這次秀展上亮相。
除開幾大系列的高調奢華作品,還會有一些日常款、簡單款的衣服。這些就不用許摘星親自動手了,她出了設計圖紙之後,巴黎那邊安排專業人員手工縫製。
參與這次走秀的模特都是國際名模,只是《飛天》仍舊由趙津津來展示。趙津津有這樣好的露臉機會,簡直讓圈內的一眾女明星忌妒死了。眾女明星紛紛想辦法去獲得這次嬋娟秀展的邀請函,希望能被設計師看中,成為設計師的御用模特。
雖然秀展有巴黎主辦方全程安排協調,但許摘星作為本場秀展的設計師,每個環節基本都要參與,每天比許父還忙。
女兒人生中的第一次作品大展,許父當然也不能閑看著。
年初的時候,重整後的樂娛視頻就上線了,許摘星之前的建議在會議上全票通過,許父大手一揮,拿下了國內幾大影視製作公司旗下的一些劇集的網絡獨播版權,又引進了不少國外熱播劇——版權之爭由此拉開序幕。
因為星辰搶奪了先機,之前沒有版權的視頻平臺不得不下線劇集,於是用戶逐漸聚集到樂娛。來了之後用戶們發現,嘿,這平臺不錯,畫質高清、劇集分類清楚;還有即時彈幕,可以邊看邊吐槽,跟同時看劇的網友們互動,簡直不要太新奇。
流量暴增之後,廣告贊助接踵而至,許父趁熱打鐵,跟辰星聯動,由趙津津代言樂娛視頻。
許父是做傳統媒體的行家,“地宣”簡直就是他的拿手戲。於是人們每天只要一出門,就能在電梯、公交車站台、LED屏、街道廣告牌上看見國民初戀甜甜地對他們說:“在樂娛,想看什麼看什麼。快來樂娛找我玩呀。”
樂娛的名氣就這麼打出去了。
知道女兒要辦展,許父領著全公司的技術人員連夜加班,讓本來打算在今年暑假推出的直播版塊提前上線了。
這樣,嬋娟展跟樂娛視頻合作,就可以進行秀場直播了。
許父把樂娛視頻首頁最好的宣傳位置給了嬋娟秀。知曉內因的人都知道這是父親對女兒的支持,但大多數用戶和觀眾在想:咦,這個嬋娟秀是個什麼玩意兒,以前沒聽說過。封面上的裙子好好看哦,感覺好高級,看看是什麼時候,預約一個直播先。
樂娛的第一次線上直播,就這麼平穩地推出了。
臨近秀展的前兩天,許摘星才去跟老師請假。班主任雖然批了假,但還是嚴肅地告誡她:“你馬上就要高三了,可不能再像現在這樣長時間請假了,趁著這次暑假,把你那些事都結一結。要搞清楚,現在對你而言,高考才是最重要的事,知道嗎?”
許摘星趕緊點頭。
到了B市,她便馬不停蹄地去秀展現場看場地,檢查舞臺的搭建和服裝,走流程,看彩排。對人生中的第一次作品展,她還是挺重視的。
快到傍晚的時候,許延才帶著趙津津來看她,還給她帶了不少零食。趙津津為了明天的走秀已經餓了好幾天肚子,許摘星吃打包過來的麻辣燙、喝奶茶,趙津津就在旁邊啃菜葉子拌的沙拉。
許摘星夾了塊小郡肝,蘸了點兒幹辣椒,放到趙津津嘴邊,趙津津抿著唇直往後躲:“不吃不吃不吃!我不能功虧一簣!許總豔壓通稿都給我寫好了,我必須對得起公司的栽培!”
許延:“沒有豔壓通稿。”
趙津津:“這次不豔壓了嗎?”
許延:“這次是秀場,不是紅毯,跟你一起走秀的都是國際名模,你壓她們做什麼?”
趙津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睛發光地湊過去:“那給我吃一口,啊——”
許延:“……”
一切確認無誤,到了第二天,秀展如期開展。
這次嬋娟秀展的場地在大型活動聚集的文娛區,場館叫水晶廳,是往年專門舉辦秀展的地方。秀展周圍一大早就開始封路,記者們是來得最早的,模特和工作人員進場時外邊全是記者在拍照。
看秀的觀眾也陸陸續續地到來,其中不乏當紅的明星,有些低調,就只是為了來看秀;有些高調,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誰。
水晶廳不遠處有個大場館,平時一些戶外綜藝的拍攝、團體活動的錄製都會在這裡進行。中天的練習生最近正在這邊,一百多個人,每天吃住都在這裡面,為了年底的出道位表演進行最後的集訓。
每天下午的時候,老師會領著練習生出來跑步“放風”。今天封了路,他們不得不繞道。練習生們一年四季都在大樓裡訓練,從來沒參加過活動,哪兒見過這陣仗,都頻頻往那邊張望。
大家都還是少年,性子活躍,吵吵鬧鬧的。
“那是不是白思雨?穿紅裙子那個。”
“我看到謝童了!啊,我的偶像!”
“我也好想進去看看哦。”
“你做夢吧。”
“我看上面寫的什麼……嬋、嬋娟展?嬋娟展是什麼?”
領隊老師頭疼地吼他們:“別看了!跑起來!等出道了有了人氣,這種秀展想參加幾次就參加幾次,現在羡慕,都是白搭!”
大家說說笑笑你推我攘地繼續往前跑。
隊伍中間一直垂眸看著地面的岑風卻突然停下了步子,轉頭看了過去。他一停,隊形就亂了,旁邊幾個人都喊他:“岑風,走哇,別看了!”
他沒說話,側身退出隊伍,抬步朝水晶廳的方向走過去。
剛跑起來的一群人又停了下來,都震驚地看著他的背影。領隊老師氣得不行,喊他:“岑風,你做什麼去?”
岑風腳步沒停:“過去看看。”
領隊老師也知道他的脾氣,平時不惹麻煩不添亂,比任何人都規矩,但一旦遇到他要做的事,誰都沒法阻止。
領隊老師索性不管他了,沒好氣地道:“那你一會兒自己回去!”
這話一出,其他練習生不幹了:“老師,我們也想去看看!”
“對!我們也要去!岑風可以去,我們為什麼不能去?”
其中有個一向跟岑風關係不好的練習生冷笑著道:“別給老師找麻煩了,一個麻煩精還不夠嗎?有什麼好看的?他進得去嗎?往那兒一站跟個保安似的,丟人。”
這話剛說完,對面沿街開過的一輛奔馳商務車在路邊停了下來,一個穿著連衣裙的長髮小姑娘從車上跳下來,因為動作太急切,下車的時候還崴了下腳。
她朝他們的方向跑過來,不知道在喊誰:“哥哥!”
所有人愣了一下,好奇地想:這是誰的妹妹?
岑風停下腳步,抬頭看去,小姑娘拎著裙擺穿過街道,像夏日裡一道五彩的光,興奮地跑到他面前:“哥哥,真的是你!你怎麼在這兒?你是專門來看我的嗎?”
他們快有一年未見了,她長高了很多,臉上的嬰兒肥退去了不少,出落得像個大姑娘了。
見岑風垂眸看著自己不說話,許摘星心尖一跳,不由得抬手捂住了鼻子,驚恐地道:“我不會又流鼻血了吧?”
他終於笑了起來,眼底有他丟失很久的,名為“溫柔”的光。
許摘星見他笑了,自己跟著笑起來,仰著頭小聲問他:“哥哥,裡面在辦我的作品展,你要不要……進去看一看呀?”
她的眼睛發著光,像在說,“我好厲害的!快去看一看呀,快去看一看呀”。
岑風點頭說好。
許摘星眨了眨眼睛,在他點頭的那一刻,眼淚差點兒落下來。
她期望有一天,能帶著自己的作品站在岑風面前,驕傲地對他說,“哥哥,看,我做到了”。
她想對他說“謝謝你的出現,謝謝你彈鋼琴給我聽,謝謝你讓我沒有放棄自己,謝謝你讓我成為這樣的自己”。
岑風死後,她本以為這一生都無法再實現這個願望。
而此刻,他站在她面前。
她終於可以對他說,“我做到了”。

剛才鬧騰的練習生們全部安靜下來了,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岑風跟著那個小姑娘上了奔馳商務車,然後車從貴賓入口開了進去。
那真是他妹妹嗎?不像呀!
岑風的身世他們是知道的,逢年過節從來沒有家人來探望他,他平日吃住都在公司,獨來獨往,跟這世界格格不入,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
那個小姑娘一看就非富即貴,岑風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
而且車子走的還是貴賓通道,剛才他們看見的那幾個明星都是從秀展入口進的,能走貴賓通道的人,必然身份不凡。
一群人面面相覷,有羡慕的,也有忌妒的。剛才嘲諷岑風的那個練習生臉色極為難看,他平時比較高調,人緣不太好,當即有人藉故嘲諷他:“哎,剛才不是有人說去了也進不去,像個保安似的丟人嗎?人家岑風怎麼進去了?”
不少人竊笑。領隊老師拍拍手大聲說道:“好了好了,都別看了!趕緊把剩下的路程跑完,下午不想訓練了是不是?”
幾十個練習生才又陸陸續續地跑起來。

商務車內,許摘星正襟危坐,餘光都不敢往旁邊瞟。
第一次跟“愛豆”同處這麼私密的空間裡,她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車內除了司機,還有主辦方安排來全程協助她的一個女助理,叫小水,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回頭好奇地打量了幾眼,問許摘星:“這是你的朋友嗎?”
許摘星趕緊點頭:“對、對。小水姐姐,你一會兒幫忙在貴賓席安排一個位置。”
小水笑著說:“行。”
她這兩天都跟著許摘星,還是第一次見許摘星這麼拘束,不由得對後排那個氣質冷冰冰的少年有些好奇,想問點兒什麼,又覺得氣氛有點兒尷尬,默默地坐回去了。
許摘星有一下沒一下地摳著指甲,突然想到了什麼,趕緊轉頭說:“哥哥,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
“許摘星。”岑風打斷她,偏頭看過來,“我知道。”
小姑娘瞳孔都放大了,隔了好一會兒她才震驚地小聲問:“你、你怎麼知道的?”
岑風說:“我看了比賽。”
許摘星想起那一次告訴他自己拿獎了,提過巴黎時裝設計大賽。
沒想到他回去之後竟然找出比賽視頻看了。
她莫名地感覺好害羞,耳根都紅了,悶著半天沒說話,見岑風將目光投向車窗外,偷偷拿出手機給趙津津發了條短信:“一會兒看到我假裝跟我不熟。”
發完之後,她也不管趙津津回了什麼,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收了起來。
車子很快停好,許摘星他們下車的時候,剛好遇到趙津津跟妍妍邊說話邊走了過來。許摘星一看到趙津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她沒收到自己的短信,一聲“大小姐”暴露了自己的“馬甲”。
結果趙津津抬眼看到她,只是非常客套地笑了下,禮貌地打招呼:“許設計師。”
許摘星高冷地點了下頭。
兩人對飆演技,都在心裡為對方點了個贊。
待看見岑風,趙津津驚訝地一挑眉,目光在他和許摘星身上來回掃了兩圈,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什麼也沒說,加快步伐走了。
雖然趙津津在穿“飛天”走秀前,只是個默默無聞的新人,但《飛天》成就的是設計師和模特兩個,只要戲做足,許摘星並不擔心岑風會懷疑她和趙津津的關係。
她默默地松了一口氣,決定今天秀展結束後給趙津津的盒飯加雞腿。
她偏頭看岑風,他冷冷地站在原地,臉上沒有多餘的神情,正打量著四周的一切。
許摘星正要說話,負責這次秀展的元斯老師拿著文件跑了過來,遠遠地就喊:“摘星,快、快、快,你看看這個出場安排,怎麼跟昨天彩排時不一樣了?‘月色’怎麼放到‘紅妝’前面去了?”
許摘星迎上去:“是我昨晚臨時調的……”她說到一半,又趕緊回過頭去,看著岑風道,“哥哥,我……”
岑風笑了笑道:“去忙吧。”
許摘星抿了抿唇,懇切地說道:“哥哥,我忙完了就來找你,你需要什麼就跟小水姐姐說。”
他點了下頭。
許摘星又朝小水投去拜託的眼神,一步三回頭,終於走遠了。
小水已經腦補了一百場青梅竹馬甜寵劇,等許摘星離開後,笑吟吟地道:“小帥哥,跟我來吧,我帶你去秀場。”
少年神情冷漠,不鹹不淡地點了下頭。
小水本來還想八卦一下的,被他這氣質一冰,剩下的話都憋回去了。
秀展很快開始。
整個秀場十分奢華,加入了中國風的元素,包括音樂也用到了國風宮廷調。照相機的哢嚓聲此起彼伏,看秀的人不時交頭接耳,言語間都是讚美。
岑風上一世也看過秀,跟團隊成員一起,基本都是為了話題度和出鏡率。看完之後,尹暢的造型總是會上熱搜,而岑風默默無聞,連“路透圖”都不會有一張。
但今天不知怎麼回事,不停有白光沖著他所在的方向閃爍。
他習慣了這種刺眼的白光,冷靜地坐在座位上。他旁邊坐了一對夫妻,中年男人穿著一身西裝,大腹便便,一看就是生意場上的成功人士,被白光閃了一會兒,突然側過頭興奮地說:“你看那些記者,是不是在拍我?”
他妻子白了他一眼:“你好看嗎,拍你?人家拍的是我們旁邊那個小帥哥。”
中年男人不高興地道:“怎麼就不會是拍我了?那說不定人家記者知道我是設計師的爸爸,所以就拍我呢!”
岑風穩穩坐著的身子終於動了一下。
中年男人的妻子道:“那你還不把自己的臉擋起來?就你這副模樣,上了娛樂新聞,給咱們摘星丟臉。”
中年男人氣得不行:“你怎麼說話的?我怎麼給摘星丟臉了?你才丟臉!穿金戴銀,庸俗!”
這下輪到他妻子生氣了,抬手就在他腰間掐了一把:“我這叫給女兒長臉!你懂什麼?”
中年男人被掐得往旁邊躲,不小心撞上了岑風的肩。他趕緊轉過身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岑風偏過頭看著這對中年夫妻,他們跟這世上大多數的父母並無兩樣,絮絮叨叨吵吵鬧鬧,卻又親切慈祥,說到女兒時,滿臉驕傲。
岑風笑著搖了下頭:“沒事。”
有這樣的父母,難怪會養出許摘星那樣活潑又熱情的女兒。
秀展快結束的時候,許父的手機響了好幾遍,他朝岑風的方向背過身捂著嘴,電話一接通就道:“不是說了嗎,我明天就回S市!”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麼,他挺不高興地道:“我就這一個寶貝女兒,我能不來捧場嗎?好了、好了、好了,我明天一早就回去。陳主任那兒你放心,我走之前打好招呼了,智博園那塊地皮跑不了。你與其擔心智博園,不如去龍城看看,我聽老劉說有幾家釘子戶賴著不走,坐地起價。你趕緊去處理,可不能因為這種事拖延開工時間!”
許父聲音不小,一字一句全部落在了岑風的耳朵裡。
他起先還猜測過許摘星的身份,現在聽到許父接電話,明白了,她爸爸原來是做房地產的商人,難怪能支撐起許摘星這樣奢華的夢想。
秀展剛一結束,許父許母就被人接走了。岑風坐在原位沒動,對面媒體區的好幾個記者也沒走,對著他一頓猛拍。
岑風的長相、氣質如此出彩,記者們都以為他是圈內的新人,結果互相問了一遍都說不認識。
算了,管他認不認識,他們拍了再說。
岑風皺了下眉,起身往外走去。
他剛走到出口,就看見許摘星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看到自己時她腳步一頓,眼裡的急切換成了笑意:“哥哥,我忙完啦。”
其實還有一些收尾工作,她都交給元斯和小水了,擔心“愛豆”看完秀會默不作聲地離開,把父母送上車後就趕緊跑了過來,沒想到他還在這裡等她。
她心裡感到又甜又軟,是那種恨不得把一切美好和溫柔送給他的心情。
她從後臺走出去時,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許摘星現在畢竟還是個學生,不願意過多露面,媒體採訪都交由模特去處理。
初夏的陽光剛剛好,不冷不熱,明媚又不過分刺眼。
許摘星之前看到那群練習生的時候其實心裡就有猜測,不過還是問了他:“哥哥,你在這裡做什麼呀?”
岑風指了下不遠處那棟大樓:“在那裡面集訓。”他頓了頓,加了一句,“練習生集訓。”
許摘星適時表現了一下自己的驚訝,但戲不敢太過,興奮的心情倒是真的:“那你以後會出道嗎?等你出道了,我一定當你的頭號粉絲!”
岑風淡淡地笑了一下,沒回答。
他一笑她就開心,仰著頭有點兒期盼地問他:“哥哥,我讓你幫我寫的作業,寫了嗎?”
那個記錄他每天的開心事的本子。
他總是陷在難過裡,而她想方設法地讓他開心。
許摘星本來以為這麼長時間了,他應該早就忘記那個聽上去很奇怪的要求了,沒想到岑風點了下頭,說:“寫了,要拿給你嗎?”
許摘星的眼睛裡像是冒出星星來:“好呀好呀!”
“在宿舍。”他看了前面的集訓大樓一眼,“我回去拿。”
許摘星下意識地說:“我跟你……”她一頓,抿了下唇,改為小心翼翼地詢問,“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
面對他時,她好像總是在徵詢他的意見,不想做任何為難、勉強他的事。
岑風心裡面那層帶刺的殼,不自覺地軟了半分。
他說:“可以。”

前面封了路,走後面繞道,要繞一個大圈。
不過這正好遂了許摘星的意,這樣就可以滿足一下自己的私心——跟“愛豆”多待那麼幾分鐘。
許摘星以前看過一句話:“任何一種環境或者一個人,見面就預感到離別的隱痛時,你必定愛上了他。”
她每一次見岑風,都有這樣的感覺。
才剛剛遇到,她就已經在為不久之後的分別而難過了。
她總希望離別的時間能遠一點兒,再遠一點兒;總期望和他相處的時間能慢一點兒,再慢一點兒。於是,這樣多出來的幾分鐘,就像她曾經追活動,演出結束岑風卻走出來跟她們揮手道別——天賜的驚喜。
她有些雀躍,想跟他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那麼乖乖地跟在他身邊,保持著她自覺分寸感極好的距離,享受過一秒少一秒的與“愛豆”獨處的時光。
她真的好開心呀。
岑風突然喊她:“許摘星。”
第一次被“愛豆”直呼大名,許摘星一愣,心裡一抖:“啊?”
他被她傻乎乎的表情逗笑了:“要不要吃冰激淩?”
前面有一家便利店,是這條街上為數不多的商店,練習生們平時買什麼生活用品和零食都要到這裡來買。
許摘星幸福得快要冒煙了。
“愛豆”說要請我吃冰激淩!“愛豆”要請我吃冰激淩了!許摘星穩住!你穩住!你可以的!
她繃著唇,有點兒嚴肅地點了下頭。
便利店有股食品混雜的香味,岑風推開冰櫃,問她:“要吃哪個?”
她當然要和“愛豆”吃同款!許摘星趕緊說:“跟你一樣的!”
岑風其實也不是特別喜歡吃這些,想了想女孩子會喜歡的口味,挑了兩個香草的。他付錢時,門口又走進來幾個練習生,看到岑風都是一愣。
這麼一下午的時間,練習生分部的人都已經知道了他進去看秀的事情。人多嘴雜,傳來傳去,難免就有惡意的謠言傳出來,說岑風是被富婆包養了。
這幾個練習生都不在下午“放風”的隊列裡,當然也就沒見過許摘星,看她在飲料架邊挑挑選選,還以為是買東西的路人。
岑風這兩年獨來獨往,性子冷不說,對誰都沒個好臉色,能力又強,被不少一心想爭出道位的人視作眼中釘。
進來的這幾個練習生都是實力強,很有可能出道的人,平時一向抱團,看到岑風落單,又有現成的八卦,當然不會放過嘲諷的機會。
其中一個人不懷好意地笑著說道:“岑風,怎麼就你一個人,你的金主呢?”
另一個人慢悠悠地走到他身邊,看他正在付錢,伸出兩根手指夾起一個放在收銀櫃旁邊架子上的避孕套,丟到他手邊道:“這個別忘了買,安全衛生還是要注意的嘛。”
岑風眼神一冷,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身後響起刺刺聲。
下一秒,一大瓶可樂噴射而出,噴了說話那倆男生滿頭、滿身。
事情發生得實在太突然,誰也沒想到站在飲料架旁邊的小姑娘會突然抱起一瓶可樂狠狠搖了搖,對準他們噴過來。
可樂噴得到處都是,倆男生直接被噴成了落湯雞,一時間尖叫聲、怒駡聲不斷,便利店內混亂不堪。
岑風都呆住了。
許摘星噴完可樂,將瓶子狠狠砸過去不算,又一把奪過岑風手裡的兩個冰激淩,照著那兩個男生的臉就扔了過去。
這下他們終於反應過來了,剛狼狽地避開,正要怒駡,緊接著打火機、口香糖、巧克力,包括剛才他們用來侮辱岑風的避孕套,凡是放在收銀台邊上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對著他們砸了過來。
許摘星就像頭失去理智的小豹子,一臉殺氣,要跟他們拼命。
幾個人邊躲邊罵:“這誰啊?你住手,再砸老子不客氣了!”
許摘星目眥欲裂:“來呀!來打架呀!一群爛蒼蠅、惡臭蟑螂!什麼玩意兒!誰怕誰!來呀,我們看誰弄死誰!”
被砸得最慘的練習生臉都氣白了,擼著袖子就朝她沖過來:“你……”
話沒說完,要跟他們拼命的小姑娘就被岑風拉到了身後。他手臂往後護住她,冷冷地看向罵罵咧咧的男生,問對方:“想打架?”
尹暢走後,岑風差點兒將尹暢從十幾層樓高的窗口扔下去的事情就傳開了。
此刻,被岑風那冷冷的眼神一刺,那男生瞬間清醒過來。
眼前這個人,打起架來是會殺人的。
旁邊的幾個練習生都來拉那人,畢竟是他們出言侮辱岑風在先,剛才動手的又是個小姑娘,鬧大了不占理的還是他們,於是都道:“算了,以後再跟他算帳。”
那男生緊咬著牙齒,手指狠狠指了指岑風身後的許摘星,放狠話道:“我記住你了。”
許摘星惡聲道:“記你爸爸幹什麼?我沒有你這種不肖子孫!”
岑風:“……”
他感覺有點兒頭疼。
男生差點兒被她氣死了,本來都要走了,又回過頭來:“你再罵一句!”
許摘星露出一副“別以為老子不敢”的神情,說道:“你這個垃圾!你爸爸今晚必種枇杷樹!你爺爺下象棋必被指指點點!你媽媽跳廣場舞必不能領舞!你奶奶買菜必遇超級加倍!你必變智障,下半身不能自理!”
岑風:“……”
幾個練習生:“……”
為首的那個男生只感覺胸口一痛,一口血就要噴出來。
岑風有點兒繃不住了,伸手按了下突突跳的眼角,回頭喊她:“許摘星。”
兇神惡煞的小姑娘表情一收,一下變得有點兒緊張地看著他。
岑風柔聲說:“好了。”
她一下抿住唇,果然不說話了。
幾個練習生怕再待下去真的出人命,也不知道氣死人犯不犯法,趕緊拖著同伴走了。
便利店一片狼藉,從頭到尾不敢說話的老闆終於顫顫巍巍地道:“這些……”
岑風把兜裡的錢都掏出來,放在收銀臺上:“夠了嗎?”
老闆趕緊點頭:“夠了夠了。”
岑風抱歉地朝老闆笑了笑,轉身走到冰櫃的位置,從裡面又拿了兩個冰激淩出來,然後拉著許摘星的小手臂走出了便利店。
傍晚的陽光有淺淡的橘色。
許摘星感覺體內翻湧的氣血還沒有平復,一直悶著頭不說話。岑風把冰激淩的外包裝撕開,微微蹲下身,像哄小朋友一樣遞到她眼前。
香草的甜香味傳進了她的鼻腔。
她吸了吸鼻子,慢慢抬眸看著眼前的少年,難過得有些語無倫次:“哥哥,對不起,我不是那麼凶的,我平時不是那樣的……”
他蹲下身子,她站著就比他高了一些,他看她時得微微仰頭,漂亮的眼睛裡都是溫柔的笑意,說道:“嗯,我知道。”
她說著說著,眼眶就變紅了:“他們欺負你……”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這些壞人都在欺負他。
她可以解決一個、兩個、三個,甚至更多,可是像源源不斷的蟑螂一樣,不停地有惡意冒出來。
他們不知道言語會給別人帶來什麼樣的傷害。
他們不明白隨意評價別人就已經是一種惡行。
她拼盡力氣想要保護他,可還是沒能保護好他。
她覺得好難過。
岑風彎著嘴角笑起來。她覺得那一刻好像又回到了過去,她站在台下,奮力地踮著腳望向舞臺的方向,大屏幕上出現笑著的他。
他的笑那麼溫柔,像聚集了這世上所有的美好。
他低聲哄她:“他們不敢欺負我,沒有人能欺負我。”
她死死地繃著嘴角,不讓眼淚流出來。
岑風晃了晃手中的冰激淩:“再不吃就化了。”
許摘星一把將冰激淩拿過來,放到嘴邊咬了一大口。他笑了笑,站起身,撕開另一個冰激淩的包裝,自己咬了一口。
誰都沒有再說話,各自吃著自己手中的冰激淩,走到了集訓樓的外面。進出需要門禁卡,岑風低頭對她說:“在這裡等我。”
許摘星重重地點了點頭。
岑風又轉身跟門衛室的保安說:“麻煩幫我照看一下這個小姑娘,我很快就出來。”
他說很快,果然就很快,不到五分鐘許摘星就看見“愛豆”一路跑了過來。
他跑起來的時候,風把頭髮和衣服吹得飛揚,他像逆著時光歸來的少年,整個人閃閃發亮。
筆記本是黑色的,沒有多餘的裝飾,是非常簡單的款式,卻因為滿載了他的心情而變得彌足珍貴起來。
許摘星接過筆記本抱在懷裡,甚至捨不得翻開。
集訓大樓響起鈴聲,讓全部練習生到演播廳集合。岑風回頭看了一眼,還沒說話許摘星便說道:“哥哥你快回去吧,遲到了會被罵的。”
她抱著本子後退兩步,抿著唇乖乖地笑,跟他揮了揮手:“哥哥再見。”
岑風的眼睫顫了一下,幾秒之後,他突然拿出自己的手機遞過去。許摘星還沒理解他的意思,就聽到他說:“把你的電話號碼存進去。”
她差點兒蹦起來。
她哆哆嗦嗦地接過手機,輸入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又有點兒緊張地還給他。
岑風看了一眼,修長的手指按了幾個字,應該是存了她的名字。
許摘星激動得不行,正要說話,岑風說:“以後想說什麼就給我發信息,不要再去博客留言,我很少上博客。”
許摘星:“……”
什麼博客?那個人不是我!我不承認!
岑風存完電話,將手機放回兜裡,抬頭看見她驚恐的眼神,微微笑了下:“回去吧。”
許摘星:“……”她吞了吞口水,試圖詭辯,“哥哥,你在說什麼呀?什麼博客?我聽不懂。”
岑風偏頭打量她幾眼,神色淡漠地問:“真的聽不懂?”
許摘星:“……”
我懂,我懂還不行嗎?


第七章 許董
許摘星思來想去半天,覺得這都是“上天摘星星給你”這個ID的“鍋”。
“愛豆”那麼聰明,知道她的名字後,再看這個ID,肯定會將其和她聯繫起來。唉,你沒事上什麼天,摘什麼星星?“馬甲”掉了吧!
自己留言的時候,應該沒說什麼影響形象的話吧?她不就是誇一誇“愛豆”的盛世美顏,吹一吹“彩虹屁”嗎?嗯,問題不大!
許摘星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是無意中看到你的頭像和照片,才知道那是你……”
他的博客是當年簽約做練習生之後公司統一註冊的,頭像用的是他訓練時的照片,相冊裡也上傳了圖片,她會發現是他並不意外。
岑風沒有多想。
他允許了她的靠近,也就沒有意識到他待她比待這個世界寬容很多。
集合鈴聲再一次響起,許摘星趕緊說:“哥哥,快回去吧!”
岑風點了下頭,轉身往裡走去。許摘星依依不捨地看著他的背影,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兩下。她拿出來看了看,是一個陌生來電。
許摘星接通:“喂?”
電話裡傳出“愛豆”的聲音:“路上注意安全。”
她猛地一抬頭,看見“愛豆”邊走邊打電話的背影,心跳都加速了,胡亂地點了點頭:“嗯嗯,我知道!哥哥再見!”
他有幾秒鐘的停頓,然後低聲說道:“再見。”
許摘星舍不掉掛掉“愛豆”的電話,捏著手機看著屏幕,打算等“愛豆”掛斷。結果她等了一會兒,通話還保持著,岑風已經進了大樓不見身影,她又遲疑地把手機拿到耳邊:“哥哥?”
岑風說:“嗯?”
許摘星委屈巴巴地問道:“你為什麼不掛電話?”
岑風:“……”他不知道是不是笑了,語氣比之前輕快了一些,“嗯,現在掛。”
許摘星又說:“嗯嗯,哥哥再見。”
這下電話才終於掛斷。
她悵然若失地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後,想趕緊把“愛豆”的電話號碼存起來,卻在存名字的時候犯難了。
她存什麼好呢?直接存名字肯定不行。“寶貝”?被她爸媽看到,她會被打死的。“老公”?呸呸呸,更不可能。那就“哥哥”?可是感覺好平淡。
她糾結半天,最後嚴肅地打下了兩個字:我崽。
“事業媽粉”就要有“事業媽粉”的覺悟!
許摘星抱著筆記本開開心心地回去了。

水晶廳外面,趙津津已經收拾好在車內等她。笑笑站在車外面,遠遠看見許摘星一臉寵溺地笑著走回來,跟她招手:“大小姐,這邊。”
趙津津從車窗內探出腦袋謹慎地看了看,確定是許摘星一個人,小帥哥並不在場,這才松了口氣,推開車門跳下來。
許摘星已經走近,趙津津盯著她奇怪地問:“你笑什麼?”
許摘星:“我笑了嗎?”
趙津津:“……”她看到了許摘星懷裡緊緊抱著的筆記本,好奇地問道,“什麼東西?”
她就問了一句,許摘星就跟她會來搶筆記本一樣,一下背過身去,護犢子一樣吼道:“不能碰!”
“……”趙津津無語地道,“好、好、好,不碰,快點兒上來啦!”
許摘星爬上車,拿過自己的雙肩包妥妥帖帖地把筆記本放進去,寶貝似的輕輕拍了拍,抱著包傻笑。
趙津津現在對她奇奇怪怪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了,問她:“你是怎麼又把那個小帥哥勾搭過來的?我還以為已經沒戲了呢。怎麼樣,他同意簽辰星了嗎?”
許摘星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你好吵。”打擾到我跟我“愛豆”的筆記本進行思想交流了。
趙津津:“……”
她哼了一聲,氣呼呼地不說話了。
許延今天去跟其他幾家影視製作公司的高層人員聚餐,聊下一部劇投資的事,沒來參加許摘星的作品展。趙津津一行人到辰星的時候,他也才開著車回來。
兩輛車剛好停靠在一起,趙津津下車之後嘴巴噘得可以掛水桶了。
許延一看到她那樣,就笑:“怎麼了?”
趙津津委屈巴巴地道:“大小姐說我吵。”
許延:“你本來就很吵。”
趙津津:“……”
你們這一家人是怎麼回事?
許摘星抱著雙肩包傻笑著下來時,趙津津已經氣呼呼地跑了。
許摘星看到許延後眼睛一亮,開心地跑過去:“哥,你回來啦?談得怎麼樣?”
許延跟她一道往裡走:“四個點。”
許摘星豎起大拇指:“不錯呀,比之前高了一個點。”她左右看了一圈,“咦,津津姐姐呢?”
許延說:“被你氣跑了。”
許摘星:“我惹她了嗎?”她把雙肩包背在身上,“虧我還安排了那麼多人拍她的美照,一會兒還要發帖幫她佔領天涯貼吧,哼!”
許延無奈地道:“這種事交給宣發部就行了,你去做什麼?”
許摘星說:“我提前學習學習。”
一出電梯,許摘星就跑到了宣發部門。她安排的專業攝像師拍下的趙津津的照片已經精修好了,傳上了各大網絡平臺。
這種“水軍”性質的營銷都包給了外面專業刷帖的公司,宣發部門主要還是監管和指揮。許摘星坐在電腦前登錄天涯貼吧,刷新,沒多會兒帶有趙津津的美圖的帖子就飄紅了。
“驚!國民初戀再秀《飛天》,趙津津美圖全覽”。
有網友討論:
818:“趙津津的時尚資源也太好了吧,嬋娟設計師的御用模特!我為我女神羡慕。”
理性討論:“今日秀場最美的模特是趙津津嗎?”
“趙津津太好看了吧!朋友拍了好多‘生圖’,進貼看!”
“不撕,從新人到時尚大咖,從龍套到當紅小花,趙津津都經歷了什麼!”
“趙津津的躥紅路線是不可複製的嗎?”
…………
有些帖子是公司安排發的,有些則是路人看到之後有感而發參與討論的。公司意在利用這一次嬋娟秀為趙津津提升地位。她現在國民度和人氣都有了,下一步棋就是咖位的提升。
許延給她的定位並不止于國民初戀,是奔著影后大花去的。
許摘星雖然有前瞻性,但在包裝營銷藝人這方面,還是對許延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不由得開始幻想,要是他能親自帶自己的“愛豆”該有多好。
算了,她多學習學習,觀摩觀摩,等“愛豆”出道了,自己親自上陣!
許摘星豪情壯志地想著。

嬋娟秀過後,趙津津的名氣和咖位有了一個質的飛躍,聽許延說,接下來她要接的劇也從之前的偶像劇換成了正劇。離電影還是差些火候,不過不著急,總有那麼一天的。
許摘星回到S市之後,考完期末考試,只放了半個月的假就正式進入了高三生活。許父許母包括老師都監督她不准再亂跑,安安心心備戰高考。
好在她之前已經把四季系列的設計稿畫完了,嬋娟秀上展示的作品足夠應付接下來一年的空窗期。主辦方那邊也挺理解她,承諾這一年會幫她運營嬋娟。
許摘星是經歷過高考的人,雖然早就忘了當年的高考題目,但一來成績好,二來心態穩,相比身邊的人,算是最輕鬆的一個。
學習之餘,她還有空關心娛樂圈大事記。
比如,微博正式上線。
新浪的人其實早就聯繫過辰星的藝人,想和他們做一個聯合推廣——明星進駐微博,帶動粉絲,影響路人。
許摘星老早就跟許延打了招呼:“去!快點兒去!一定要去!早註冊早紮根,我們要當今後的熱搜話題王!”
許延:“……”
於是辰星的藝人是最早註冊微博的一批明星。
其中還包括辰星娛樂官方微博、每個藝人的後援會官博,當然也有粉絲自發的應援組織。粉絲現在的主要陣地還是在貼吧、論壇,但許摘星知道,不久之後就都會轉移到微博上去。
現在說什麼“打投”“反黑”“應援組”還太早,她暫時沒提,只是提醒許延把該註冊的都註冊了,該申黃V的申黃V,該申藍V的申藍V。
當然她也沒閑著,搞好自己的大號“上天摘星星給你”之後,又迅速註冊了一個小號。這個小號可不能再被“愛豆”發現,她給小號起了個平平無奇的ID,叫“你若化成風”。
不管怎麼平平無奇,反正ID必須跟“愛豆”有關,這是追星少女的原則。
隨著大批明星進駐微博,越來越多人關注到這個新興的網絡媒體平臺。許摘星身邊的同學都拋棄了博客,紛紛轉移陣地,學校掀起了一股互關風。
這下許摘星倒是不藏著掖著了,大方地把自己的ID交了出來,程佑成了和她互關的第一個人。許摘星在學校名氣大,ID傳開之後,一夜之間漲了五百多個粉絲。
程佑看著自己可憐兮兮的四十六個粉絲,羡慕地道:“摘星,你的粉絲好多呀。”
許摘星:“沒事,以後新浪會給你送僵屍粉的,清都清不完。珍惜你現在全是真粉的時刻吧。”
程佑:“……”
為什麼你看上去一副很懂的樣子?
許摘星不理她,拿著手機偷偷地切到小號上面。其實她對岑風註冊微博並不抱希望,畢竟他還沒出道,按照他的性格,也不大可能註冊。
沒想到她一搜,居然搜出來了。
ID是“岑風”,頭像就是之前的博客頭像,認證是“中天練習生”。
看著這個熟悉的ID、加V的頭像,許摘星眼眶一熱,好像瞬間被拉回到了過去,那些每天對著這個ID留言、打榜、掐架,期盼他上線的時光。
應該是中天買的粉絲,岑風的粉絲已經有兩千多了,許摘星趕緊用小號點了關注,然後戳進了“愛豆”的微博首頁。
他還沒有發過微博,粉絲上千,關注的人只有兩個。
許摘星好奇地點進他的關注列表,第一個是中天娛樂,第二個……
上天摘星星給你?
這不是我嗎?

賬號被“愛豆”關注,就好像在課堂上被老師鎖定,還讓她怎麼暢所欲言?
許摘星痛心疾首,捶胸頓足,悔不當初。為什麼?為什麼不保護好自己的馬甲呢?!
從今往後,這個大號就要戴上假面,乖巧可愛、積極向上,再也不能轉發那些消極、負面的東西了!
她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要不把“愛豆”移除粉絲,禁止關注吧?
許摘星你飄了!你怎麼能有這麼可怕、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該死!
算了算了,關注就關注吧,大不了以後她在小號上吃“瓜”、掐架,大號就拿來當一個維護形象的花瓶吧,唉。
於是許摘星痛心地切回到大號上,發佈了開通微博以來的第一條狀態。
上天摘星星給你:“今天也是努力學習的一天!”
配圖是數學卷子。
旁邊正在“哈哈哈哈哈哈”地轉發笑話的程佑:“……”
許摘星:“……”
這像不像只對爸媽可見的朋友圈?
發完微博,許摘星點開自己的粉絲列表,一頁頁地翻。因為這兩天關注她的同學太多了,她也沒細看,根本就沒注意“愛豆”的賬號是什麼時候混進來的。
現在一翻,她才發現原來早在前天晚上“愛豆”就關注她了。天哪,我居然冷落了“愛豆”四十二個小時!
許摘星連忙點了關注,於是狀態變成了互相關注。
她有一種不真實的夢幻感!
我跟“愛豆”互關了!
許摘星,你剛才還矯情個什麼勁兒?不就是不能吃“瓜”嗎?不就是不能放飛自我嗎?不就是要當一個正能量女孩嗎?
我可以!我行!
吃“瓜”誠可貴,段子價更高,若為“愛豆”故,兩者皆可拋!
擁有了“愛豆”關注的我,就等於擁有了全世界!
接受了跟“愛豆”互關事實的許摘星瞬間沉浸到幸福中,程佑轉發了一會兒笑話,又點進互關同學的首頁去逛。
現在他們剛開始玩微博,什麼都覺得新鮮,特別是粉絲數和關注數,大家莫名其妙地就攀比起來了,看看誰關注了你,你又關注了誰。
有些有當段子手潛力的人已經無師自通地開始發搞笑合集來吸引粉絲了。
程佑點進許摘星的首頁看了看,看到她每天都在增長的粉絲數量羡慕得不行:“摘星,你又漲了一百多個粉絲。嗯?你的關注也漲了一個。你關注誰啦?”
她點開關注列表,待看見“岑風”兩個字時,驚得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
還真有岑風這個人?
她震驚又狂喜地撲向許摘星:“真有岑風?真的有岑風?還是黃V認證用戶?我看看……中天練習生?頭像就是他本人嗎?我的天哪,好帥!”
許摘星差點兒被她搖散架。
“怎麼認識的?你們到底是怎麼認識的?摘星,你不夠朋友,談了個這麼帥的男朋友居然都不跟我說實話!”
許摘星把她推開,拿起數學書拍她的腦袋:“你給我清醒一點兒!那不是男朋友!”
程佑興奮得手舞足蹈:“怎麼不是男朋友了?你不是說了岑風是你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嗎?!你不是還為了他拒絕了周明昱嗎?這是什麼神仙愛情?周明昱輸了,我宣佈他輸了!你拒絕他是對的,岑風比他帥多了!岑風是練習生,那以後要出道的吧?天哪,你交了一個明星男朋友呢!”
許摘星:“……”
在程佑冷靜下來前,她決定不跟程佑說話了。
於是在這之後,許摘星足足花了兩天的時間,終於讓程佑明白那不是男朋友,是“愛豆”。
程佑也是個追星少女,不過就是“舔顏”,誰火舔誰,雖然明白了,但挺不理解的:“雖然他以後會出道當明星,可他現在還只是個練習生,有什麼好追的?”
許摘星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養成’懂不懂?”
程佑:“……”
追星還能這樣玩?
算了,不是男朋友一切就不重要了,現在比較能引起程佑的興趣的是另一件事:“摘星,周明昱關注岑風了!”
許摘星:“……”
周明昱,你要是敢在我的“愛豆”那裡胡言亂語,老子殺了你!
許摘星趕緊點進岑風的首頁看了看,他的狀態依舊為零,沒有發過微博,那周明昱就算關注了,應該也不能瞎評論。
她剛松了一口氣,又反應過來。
不對!還有私信這玩意兒呢!
老天保佑,周明昱可千萬不要發什麼奇奇怪怪的私信給她的“愛豆”呀!

中天練習生分部。
岑風結束訓練,搭著毛巾去衛生間,打算沖一下身上的汗。他剛拐進走廊,就看見公司空降的藝人高管踩著高跟鞋走了過來。
他下意識地想掉頭避開,但對方顯然已經看到了他,躲多半無用,於是目不斜視地繼續往前走。
馬風凱被抓後,練習生分部的藝人主管位置空閒了很久,牛濤本來以為自己能上位,天天去總部刷存在感,結果前不久,公司突然空降主管,還是個大學剛剛畢業的年輕女生。
一開始管理層還有點兒不服氣,新主管來公司的第一天就被一名老管理刁難了,結果當天下午老管理就接到了被開除的通知。
後來大家才知道,空降的主管是總部董事會其中一個大股東的女兒,叫溫亭亭。
她剛從H國回來,本身讀的也是傳媒方面的專業,大學期間就在H國的經紀公司實習過,對韓圈那一套非常熟悉。
練習生制度本身在H國就更為完善、系統,對摸著石頭過河的中天來說,有這方面的經驗的溫亭亭算是一個合適的人選。當然主要還是她爹給力,隨便一指,就是一個主管職位。
溫亭亭也是有心想好好幹,引進韓圈文化,重新定位偶像。剛來公司任職的第二天,她就把全公司的練習生聚集到一起,讓練習生們一一自我介紹和表演,這樣她能最快地掌握這些練習生的情況,重新做一個定位分類。
然後她就看上了岑風。
幾乎是看到岑風的第一眼,她就堅信這個男生將來會火。
她滿心期待地等著岑風的表演,已經開始思考怎麼包裝這個男生了。結果岑風只是非常敷衍地動了兩下,就漠然地退了回去,其間連眼神都沒給她一個。
在場的練習生哪個不是拼盡力氣展示實力,企圖讓她這個新來的主管另眼相看?
溫亭亭差點兒被氣死,還以為他是故意挑釁自己。一番打聽下來,她才知道岑風對誰都這樣,而且本身實力很強,只是他自甘墮落罷了。
大概是人的逆反心理,岑風越是這樣,她就對他越有興趣。她時不時重點關注他,單獨找他談話,軟的硬的都用過了,然而岑風還是半個眼神都不給她。
溫亭亭是實打實的“富二代”,一路被人捧著長大,什麼時候遭受過這種冷落?她真是又氣又不甘心。
她見岑風漠然地從她身邊經過,當即嬌斥道:“岑風,站住!”
他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眼角垂了半分,看上去異常冷漠。
溫亭亭走近兩步,化過妝後,五官看上去十分精緻,有種少女初長成時若有似無的嬌媚。她剛一走近,岑風就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
溫亭亭:“……”
我不過噴了點兒甜美的果香味香水,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咬牙切齒地道:“怎麼,我熏著你了?”
一般人這時候會順著臺階往下走,保全彼此的面子,結果岑風面無表情地說:“嗯。”
溫亭亭:“……”
她快氣死了,想到岑風就是這個性格,又不能真的跟他動氣,咬了咬唇,哼了一聲才道:“公司給你們都開了微博,你拿到賬號和密碼了吧?”
岑風說:“拿到了。”
溫亭亭笑了笑,朝他伸手:“手機給我。”
岑風皺了下眉:“做什麼?”
溫亭亭問:“你知道全公司的練習生只有你沒關注我嗎?”
岑風:“不知道。”
溫亭亭氣得跺腳:“所以讓你把手機給我,我幫你點關注!你不知道我的ID吧?”
岑風冷漠地掃了她一眼,一點兒都不客氣地說道:“不用,沒興趣。”
說罷,他拎著毛巾就走了。
溫亭亭被他噎得滿臉通紅,真是恨不得脫下高跟鞋一鞋跟砸在他的後腦勺上。
岑風當然不在乎自己得不得罪高管,她一氣之下跟他解約最好。他擰開水龍頭,埋下頭沖了沖頭上的汗,又打濕毛巾擦了擦手臂、後頸,擦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麼,將毛巾搭在肩上,掏出了兜裡的手機。
他打開微博,點進自己的關注列表,看到“上天摘星星給你”這個ID跟他已經是互關狀態時,臉色終於柔和了一些。
他點開許摘星的微博首頁。
上天摘星星給你:“活到老,學到老,學到七十不嫌少!”
配圖是各類輔導書。
上天摘星星給你:“身為中國人,我們為什麼要學英語?因為,語言不能成為我探索這個世界的限制!”
配圖是英語單詞本。
上天摘星星給你:“吾日三省吾身,今天努力了嗎?成長了嗎?昇華了嗎?”
配圖是一支寫到沒墨的筆。
岑風:“……”
他是不是關注錯人了?

七中的同學現在才知道,原來許摘星不僅是一個天才設計師,還是一個如此熱愛學習的正能量少女。
果然,人家優秀是有道理的。
試問,這樣高的覺悟、這樣偉大的夢想,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有的嗎?
我們都應該為此而感到慚愧!
我們都應該向許摘星同學學習!
對此一無所知的許摘星同學,正興奮地在小號上轉發搞笑的小段子,並附評論:“哈哈哈,我笑到方圓百里的公雞打鳴!”
博主:“嗯?”
然後她的評論被“哈哈哈”了幾百層樓。
就這麼大號正經小號放飛了一段時間,突然有一天,許摘星發現自己的大號上跟“愛豆”的狀態變成了“已關注”。
許摘星:“……”
哥哥,我做錯了什麼,你為什麼取關我?
難道是我還不夠正能量嗎?嗚嗚嗚——
許摘星可憐兮兮地點進“愛豆”的微博,發現之前只有兩個的關注現在變成了六十九個。她點開列表一看,裡面都是中天的練習生以及認證為“中天娛樂高管”的工作人員。
這是公司的要求嗎?
許摘星有點兒悵然若失,不過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繼續開開心心地玩起了微博。沒有了“愛豆”監督,大號的畫風終於變得正常了一些,開始會轉一些同學@她的小段子、小視頻,在評論裡跟人鬥嘴說笑了。
岑風拿回自己的手機和賬號時,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
溫亭亭從H國回來,見慣了H國那些練習生有多拼命、訓練有多嚴苛,自然而然地把這種訓練制度應用到了國內,希望能用同樣的方式再造偶像。
於是臨近出道選拔前,她又安排了一次練習生集訓。這一次集訓基本是軍事化全封閉管理,手機、電腦等電子設備都不讓帶,練習生們被關在演播廳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表演,一直到正式選拔的前一周才把他們放出來。
回宿舍的大巴上,岑風戴著帽子靠在車窗上睡覺,旁邊的空位有人坐了下來。
他聞到不喜歡的香水味,帽檐兒下的眉頭皺了起來。
溫亭亭不說話,他也就假裝不知道,一動不動地靠著車窗。過了好半天,溫亭亭忍不住了,嬌斥他:“我說,你其實是醒著的吧?”
岑風保持原姿勢沒動。
溫亭亭等了一會兒沒動靜,抬手把他的帽子摘掉了,不滿地道:“你這個人懂不懂禮貌?我跟你說話呢!”
岑風睜開眼,漆黑的瞳孔泛著冷光:“拿來。”
溫亭亭一愣,把帽子放到身後:“就不!我告訴你,岑風,你別蹬鼻子上臉,別仗著我看好你就不知好歹!馬上就要選拔了,你到底還想不想出道了?”
岑風眯了眯眼。下一刻,溫亭亭只感覺自己的手臂一痛,岑風已經按住她的肩膀,伸手將帽子奪了過去。
她驚怒到聲音都變調了:“你打我?”
岑風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重新將帽子扣在頭上,然後站起來,側身走到了前排的空位坐下。
溫亭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氣得胸口上下起伏,半天說不出話來。滿車的人誰都不敢出聲,默默閉上眼假寐。
岑風被攪了這麼一遭,剛才那點兒困意都沒了,看了會兒車外飛掠的街景,收回視線後拿出了手機。
短信箱裡除了幾條垃圾短信,沒有別的。
許摘星拿到他的電話號碼後,只給他發過兩次消息。
一次是B市暴風雨,她應該是看到了天氣預報,發信息說:“哥哥,暴雨天氣別出門呀,注意安全。”
之後就是入秋,天氣變涼,她發消息說:“哥哥,最近氣溫下降了,記得加衣服呀。”
她聽他的話,果然沒再在他的博客裡留言,有了微博之後,也沒有給他發過私信。
岑風點開微博,這才發現自己的關注列表被人改了,多了幾十個莫名其妙的人,少了他關注的那個小姑娘。
不用想他也知道是溫亭亭幹的,眼神冷了下來。
他退出列表,點開搜索欄,輸入“上天摘星星給你”。賬號很快跳出來,點進首頁時,岑風發現一個月沒進這個首頁,小姑娘的畫風終於正常了。
她會轉一些搞笑的段子,會發一些搞怪的自拍,會跟互關好友插科打諢,比一個中指再罵“我是你爸爸”。
想了想,他大概猜到了她的心態,想要再次點關注的手指就這麼停了下來。
她做個開開心心、真真實實的小姑娘就好,不必因他的存在而不自在。
他退出微博,將手機放了回去。
一周之後就是出道位的正式選拔日,所有練習生鉚足了勁。他們早早退學,不用高考,這一次的選拔對他們而言就是高考。
只有岑風一如既往地敷衍。
教導他這幾年的老師在選拔前夕都來找他談過話,不求他多麼用心,只求他能拿出真實的實力,認真地完成表演。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
出道位增加到九個名額,評委是中天的高層人員和幾位老牌經紀人,選拔一共三輪,歷時三天,岑風沒有入選。
一個人想要入選不容易,想要不被選上可就太容易了。
哪怕他的顏值讓幾個高層人員眼前一亮,可他在舞臺上的表現太過平庸,不出意外地落選了。
溫亭亭在門外看著這一幕,氣得摔了手機。
九人新團F-Fly成功成團,這裡面有他上一世的隊友,也有他不熟悉的人,但都與他無關。
被放棄,被遺忘,然後被解約,永遠離開這裡,於人海中銷聲匿跡,這就是他所期望的未來。
F-Fly是中天開啟練習生制度後,推出的第一個偶像男團。無論是前期的宣傳造勢還是後期的包裝計劃,都給了非常好的資源。
各大貼吧、論壇、微博的預熱都已經進行了很久,成員確定之後,先拍了出道宣傳片,九名成員的個人資料和照片、視頻都公佈上傳,開始吸納粉絲。
F-Fly男團正式出道的時間定在元旦。在這之前,成員們會開始磨合,練習、排舞、錄歌,中天則開始運營男團,宣傳造勢,賺足粉絲和熱點。
許摘星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剛結束了一模考試。
“爬牆”比搶飯還快的程佑捧著手機興奮地跟她說:“摘星,中天的偶像男團成立了,叫F-Fly!這九個小哥哥都好帥!”
什麼F-Fly,不是S-Star嗎?
許摘星趕緊拿出手機,一搜才發現,這九個人裡有過去S-Star的成員,也有她不認識的人,就是沒有她的“愛豆”。
中天是瞎了嗎?
她沒想到弄走一個尹暢,最後竟然連S-Star這個團都不復存在了。她不由得開始自責,難道是因為她的擅自干涉,改變了事情發生的軌跡,才導致“愛豆”失去了出道位嗎?
可她又覺得,沒有了S-Star,沒有了那些讓岑風背黑鍋的隊友,沒有了那個壓榨他的經紀人,這樣挺好的。
那個不僅沒有給他帶來希望,反而將他踩入地獄的團,沒了也挺好的。
許摘星看著中天微博首頁的男團宣傳視頻,暗自下定決心:這個團咱們不稀罕!哥哥你等著,我一定送一個更好的出道位給你!
只是,但願他不會因此而難過……
許摘星想了想,點開通訊錄,糾結了好半天,發出了給岑風的第三條短信:“哥哥加油,下次你一定可以出道的!最好的都要留在後面壓軸!”
岑風的消息回得很快:“嗯,你也加油。”
她滿心歡喜,忍不住就想跟他分享:“我剛剛考完一模,考得還不錯,數學最後一道大題也做出來啦。哥哥今天有開心的事嗎?”
岑風說:“有。”
許摘星像個小大人一樣說道:“那要繼續保持喲!”
他說:“好。”
雖然只有一個字,可她就是覺得好暖。她抱著手機看著聊天記錄,傻笑了一會兒,不想再打擾“愛豆”,滿足地把手機收起來了。
很快就是元旦了,圈內的娛樂公司幾乎都在關注F-Fly的出道熱度。畢竟這算本國第一個練習生出道的偶像男團,所有人都無法預估它的前景。
“韓流”雖然席捲了國內的娛樂圈,可將韓流的標準模式放在本國藝人身上時,是否能有同樣的效果呢?
許摘星知道當年的S-Star“糊”了,但不確定這個新的九人團會不會火。
F-Fly的出道首秀在B市一個小型的演藝場館舉行。有了之前中天的造勢宣傳,F-Fly已經擁有了一批粉絲,首秀門票並不貴,能去的粉絲基本都去了。
首秀採用了直播的形式,中天跟另一家大型視頻平臺,也就是星辰旗下樂娛視頻如今的對手麥田視頻合作,面向全網免費直播。
許摘星秉持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觀念,打開了直播鏈接。
她能看出來,中天是用心做了這場首秀的。
但以她的眼光來看,就真的很一般,也就是今後那些男團隨隨便便給代言的產品站台時的水平吧。
而且怎麼說呢,大概是因為初次嘗試這種風格的男團,中天一味模仿“韓流”,反而有點兒過了,失去了少年偶像本身的純粹感。
首秀之後,F-Fly的官博斷斷續續漲了十幾萬粉絲。
這不能說它“糊”,至少比過去的S-Star好很多,起碼許摘星身邊還是有不少同學在追這個團的。畢竟團裡有九個人呢,什麼類型的成員都有,滿足追星女孩的多種審美。
可這也不能說它火,因為它的人氣和熱度還比不上那些純音樂性質的樂隊。
許摘星覺得中天犯了教條主義錯誤,流水線似的銀髮、眼線,成員風格趨於一體化,簡單來講就是很難讓人記住每個成員的臉。
而且當下這個時代,對這種化妝、染髮的邪魅性感類男偶像,大家的接受度還是偏低了些。
不過無論如何,F-Fly的推出和它緩慢增長的人氣,都向娛樂圈證明了一件事:偶像男團的市場將來會有無限大的可能。
中天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雖然沒吃到肉,但大家也不能說螃蟹不好吃。
一時間,圈內的娛樂公司躍躍欲試,準備向練習生這塊還很大的蛋糕動手。
許摘星敏銳地發現,將來大肆流行的粉圈文化和“愛豆”模式可能要提前了。
她火急火燎地給許延打電話:“哥,辰星的練習生訓練得怎麼樣了?你看中天那個團的首秀了嗎,比起他們怎麼樣?”
許延笑了笑道:“你說F-Fly?看了,這個團相對來講已經較為成熟,我們的練習生暫時還比不上。”
許摘星:“……”
這麼垃圾的團都比不上,那我們的人豈不是更垃圾?
她開始為辰星的未來感到深深的擔憂。

時間是最公平的。誰的練習時間長,誰就更具實力。中天的練習生模式已經推行了好幾年,辰星比不上也是正常的。
而且現在辰星的重點也不在這上面,主要還是得繼續擴大公司的名氣和規模,朝著做大做強的目標前進。
許摘星捋清這個思路就釋懷了,將心思收了回來,繼續投到學習上去。過年的時候,許延回了一趟S市,跟許摘星一家人吃了頓團圓飯。
許延的母親在國外,這幾十年早就習慣了國外的生活,一般都是過聖誕,國內的年對她而言意義不大。許母熱心腸,考慮到這一點,早早就跟許延打了招呼,讓他到家裡來吃團圓飯。
許摘星跟他快半年沒見了,憋了一肚子的話,吃完飯,趁著許父許母看春晚的空當兒,把許延叫到房間去問公司的情況。
許延簡單地跟她說了一下:辰星現在勢頭正好,無論是旗下藝人還是資源,都欣欣向榮。許多新人願意簽辰星,知道這公司人性化,對藝人好,而且定位包裝非常準確,基本是一推一個准。就連別的公司有些合約到期的明星,都有跟辰星合作的意向。
這兩年辰星參與的投資也都回報頗豐,簡而言之就是賺了挺多錢,許摘星曾經想要的整棟大樓,已經被許延盤下來了。
最近公司剛擴大了公關部和宣發部,許延對市場的敏感性非常強,都不用許摘星提醒,就已經開始在微博上運營營銷博主了。這些營銷號涉及各個行業,包括電影、音樂,看上去都是私人博主的自娛自樂,但其實都背靠辰星,為辰星今後掌握市場話語權鋪好了路。
最後說到趙津津,許延最近在給她挑選正劇劇本,做轉型之用。
說到這裡,許延頓了頓,歎了口氣,說道:“現在遇到一個問題,我看好一部小說改編劇,但投資風險太大。”
許摘星聽他這麼說倒是蠻感興趣的:“什麼小說?”
許延跟她講了講:這部小說叫《築山河》,在網絡上其實並不算很火,只是作者的親戚剛好在辰星的版權部工作,親戚覺得這于雙方都是一個機會,於是把小說推薦給了許延。
小說講述了混戰年代四個國家的角逐。而女主角所在的大晉又有三大家族,這三個家族明爭暗鬥,彼此不和,卻又有複雜的利益關係。
《築山河》的格局非常大,作者在書裡面描寫的權謀部分也十分精彩,許延看完之後還是挺喜歡這個故事的。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市場上沒有過這種類型的電視劇出現,他無法預料它的前景。
影視市場其實非常講究跟風,很多投資者需要確定在這之前已經有過相同類型的劇火了,才會投資。而網絡小說改編成電視劇在當下又是非常少見的情況,許延借著幾次投資商飯局有意無意地提到了這個項目,對方都表示風險太大,不如去投當下正火的同類型劇。
許延也有點兒無奈:“我現在也在考慮,是接一部不會出差錯的職場正劇給她,還是冒一冒險,直接買下這部小說的改編權,由辰星來投資製作。”
他剛說完,就聽見許摘星興奮地說:“投呀,哥!就投這部劇!沒有投資者沒關係,我們自己投自己拍!這小說寫得這麼好,拍出來肯定會火的!”
一開始聽到許延說《築山河》她還沒反應過來,直到許延講了講小說的大概情節,許摘星才猛地想起來,這部小說不就是今後深陷抄襲門的那部巨著嗎!
要不了幾年,就會有一部抄襲《築山河》的小說橫空出世。原著沒什麼水花,抄襲它的文卻大紅大紫,緊跟著賣了影視版權,拍成了電視劇,紅遍了全中國。
要不怎麼會說上天不公?
直到電視劇火了,大家才發現原來它是抄襲的,可此時抄襲劇的劇粉、書粉甚至明星粉都已經穩固了。那時候國內的創作環境還十分不完善,對抄襲也沒有之後那麼嚴格,原著作者開始了漫長的維權道路。
官司打了好幾年,原著作者殫精竭慮,最後也只不過得到了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和一筆根本不對等的賠償款,而抄襲者依舊風光。
如果現在他們能提前把《築山河》拍出來,後面那部抄襲劇不就不會出現了嗎?就算那個抄襲者後來還是照抄不誤,但在《築山河》已經播出的情況下,抄襲行為一定會提前被發現,抄襲者也會被廣大的觀眾朋友唾棄!
上一世抄襲劇都能火,沒道理這一世原著火不了!
現在原作者能主動找上辰星,說明冥冥之中自有緣分,怎麼可以錯過?
許摘星堅定地拍了拍許延的肩:“哥,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過,我們要引領市場。高回報都伴隨著高風險,我很看好這部劇,如果我們能找到一個靠譜的製作班子,我相信結果絕對不會讓人失望!”
許延看了她一會兒,終於笑著說道:“其實我的想法跟你一樣。”
許摘星瞬間開心了,想了想又說:“這個作者能寫出《築山河》這麼精彩的小說,其他的小說應該也不差。哥,一起買下來吧!”
許延:“一起?”
許摘星道:“對!打包買,便宜嘛,而且作者也賺得更多。不光是她的,其實現在市面上比較紅、質量好的小說我們都可以買下來,囤積IP,今後不管是自己投資拍攝,還是轉手賣出版權,都不會虧的!”
許延倒是第一次聽說“囤積IP”這個說法,想了一會兒,點頭道:“嗯,我回去後考察一下。”
許摘星曾經不明真相,也看過那部抄襲劇,知道它的男女主角人設和大概劇情,現在既然定下來要投拍這部劇,女主角就是趙津津了,但男主角選誰比較合適呢?
她想了想,眼睛一亮,跟許延說:“辰星跟蘇野有過合作嗎?”
許延愣了愣,說道:“蘇野?沒有,他的咖位太高了,辰星暫時夠不著。”
許摘星說:“不要妄自菲薄嘛!哥,你去把蘇野磨下來,讓他出演男一號。他的形象特別符合《築山河》的男主角!”
許延無奈地道:“一線小生哪兒那麼好磨?而且我聽說他有轉型大銀幕的想法,估計不會再接電視劇了。”
蘇野眼光高,電影劇本一挑就是兩年,現在距離他演第一部電影還有幾年呢。
許摘星拽許延的袖子:“我們這部劇也很厲害呀,很有深度好不好!好演員不會錯過好劇本的,你去找他試試看,說不定他看到劇本和角色就同意了呢?”
在摸著石頭過河的情況下,如果蘇野能出演這部劇,這的確也是一種保障。
許延略一思忖,笑著說道:“行,我試試。”
許摘星在心裡默默地說:趙津津,我這可都是為了圓你的追星夢,要是真成了,你可得好好感謝我呀。
她本來還想再跟許延聊聊綜藝的事,結果許母上樓來,一進門就吼她:“你這孩子,大過年的不讓哥哥好好休息,問東問西的,還不下來!我烤了餅乾和蛋糕,許延,一起下來吃。”
兩人這才下樓。
電視上春晚還播著,時間接近零點,屋外漸漸有了放煙花的聲音。這個時候城市對煙花爆竹的管制還不嚴,許摘星吃完小餅乾,便拖著許延出門去放煙花。
小區外面已經有不少人,多是父母帶著小朋友出來玩焰火棒,一家人其樂融融,也有成雙成對的情侶,說笑玩鬧。
許摘星玩著玩著,突然就難過起來了。
“愛豆”應該從來沒有過過一個像樣的年。
幼時不幸,年少孤獨,如今他孤身一人遠在千里之外,身邊大概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許摘星一想到這些,就喉嚨泛苦,把剩下的焰火棒交到許延手上,低聲說:“我困了。”
許延看了她兩眼,不知道有沒有看出她情緒不對,只點頭道:“困了就回去吧。”
許摘星轉身走了兩步,又猛地回過頭來,語氣有點兒急,聲音卻低而懇切:“哥,我們一定要把辰星做起來,我們一定要站上最高的山峰,要成為最厲害的公司。”
許延看著她微微泛紅的眼睛,笑了一下:“當然。”
回到家,許摘星跟還在看春晚的父母打了個招呼就上樓睡覺了。她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時,時針剛剛指向十二點。
她關了燈,屋子裡黑漆漆的,只有手機屏幕泛出幽幽的光。
屋外爆竹聲四起,因隔著窗戶,透進悶悶的炸裂聲。
她盯著通訊錄裡那個從未撥出的電話,幾次退出,又幾次點進,最後還是深吸一口氣,微微咬住牙齒,撥了電話過去。
嘟嘟兩聲之後,她聽到了“愛豆”低沉的聲音:“喂。”
她的眼眶一下好酸好酸。
許摘星抬手緊緊捂住眼,嘴角卻彎起來,歡喜地說道:“哥哥,是我,新年快樂呀。”
他笑了一下,聲音柔和地道:“新年快樂。”
有眼淚流進指縫,她雀躍地說:“哥哥,你看春晚了嗎?吃餃子了嗎?放煙花了嗎?”
那頭很安靜,連他的呼吸聲她都能聽清。他輕聲回答她:“沒有看春晚,在看機器人比賽的視頻。城市管制不許放煙花,吃了餃子。”
許摘星用手掌捂住話筒,吸了吸鼻涕才又將聽筒放到耳邊:“餃子是什麼餡兒的?好吃嗎?”
岑風說:“香菇餡兒,還不錯。”
她又問了幾句話,他都一一回答了,好像這是一通尋常的拉家常的電話。
屋外的爆竹聲漸漸小了下來,許摘星朝外面看了一眼。
窗外還有焰火。
她用手背胡亂地在臉上擦了兩下,努力讓聲音變得輕快:“哥哥,新的一年,希望你能天天開心,事事順心,身體健康!”
岑風沉默了幾秒,然後笑起來。
他說:“好,我努力。”

許摘星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個寒假只放了十天,她就又開始了緊急備戰高考的狀態。許摘星身邊的同學都是一副嚴陣以待又焦慮不堪的模樣,只有許摘星很淡定。
她甚至靈光一閃,想起了當年高考時的作文題目……
不過她也沒做多餘的事情,這種影響上萬人命運的大事不能隨便插手,一切要順其自然。
許延回B市之後,就約了《築山河》的作者風夷見面。風夷雖然才二十多歲,但待人接物已經較為穩重成熟,跟許延談過之後,略一思考就答應了打包賣出自己所有作品的提議。
許延又參照許摘星的建議,一番考察之後確定她說的“囤積IP”是可行的,跟公司高管開過幾次會商議之後成立了IP運營部。
拿到了《築山河》的版權後,《築山河》由作者和業內另一位著名的編劇聯合改編。有了原作者對原著的心得理解和專業編劇的從旁協助,劇本出得很快,剛剛入夏許摘星就聽說許延拿著劇本去找蘇野了。
許延足足磨了一周,蘇野看在辰星許總天天登門拜訪的誠意上才同意看一眼劇本。
這一看,蘇野自然就跑不掉了。
許摘星說得對,沒有好演員會拒絕一個好劇本。
蘇野很快來了辰星準備簽合同,為了回饋許總的誠意,他是自己開車來的。在這之前,辰星的人都不知道男一號定了蘇野,包括趙津津。
趙津津戴著墨鏡、握著咖啡喊著“等一下,等一下”跑進電梯的時候,蘇野戴著口罩微笑著站在裡面。
趙津津說了聲“謝謝”,一開始還沒認出他來。直到喝了兩口咖啡,緩了口氣,她才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她猛地轉過頭去,看著身後的男人,遲疑著道:“你長得好像我的偶像哦。”
蘇野說:“你的偶像是誰?”
趙津津:“蘇、蘇野……”
蘇野笑著把口罩取了下來:“那太巧了,我就是。”
趙津津興奮得差點兒尖叫。
她也不是沒見過蘇野。她和蘇野一起出席過好幾次大型活動,不過都是遠遠地看他一眼,上前搭話什麼的就不可能了,只要她敢去,必然會有碰瓷蘇野的新聞出來。
入圈這麼久,當了這麼久的國民初戀,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蘇野,第一次跟他說話。
趙津津激動得咖啡都差點兒灑了,抖了半天才想起介紹自己:“你、你、你好,我是趙津津!”
蘇野跟她握了下手:“我知道。”
嗚嗚嗚,我跟偶像握手了,我的天哪。雖然對方只是她上學時的偶像,現在其實感情已經淡了很多,可蘇野之後她就再沒喜歡過別的明星,現在看到他本人,她的心頭再次湧上當年迷戀他時的那種澎湃感,一時之間情難自禁,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趙津津的助理:沒眼看。
電梯門打開,許延站在外面,看到趙津津一副小迷妹的模樣,還愣了一下。蘇野已經走出電梯,笑著伸手:“許總,又見面了。”
許延笑著跟他握手:“恭候多時。”
兩人往辦公室的方向走去,趙津津就跟在後面,許延轉過頭問她:“你跟來做什麼?”
趙津津趕緊說:“許總,你們談完正事了能告訴我一聲嗎?我想找蘇野要張合照。”
許延:“……”
他頭疼地揮了下手。
沒多會兒,趙津津就聽說了蘇野要出演《築山河》的男主角的消息,嗷了一聲,幸福得差點兒暈過去。
圓夢了,她這輩子死而無憾了。
再過了沒多會兒,趁著課間休息的空當兒,許摘星就給趙津津打去電話。趙津津一接通,許摘星就問道:“見著我送你的驚喜沒?”
趙津津連連點頭,激動地道:“大小姐,你對我太好了!以後我給你當牛做馬報答你!”
“哦,那倒也不用。”許摘星說,“以後我追星的時候,你幫我打點兒掩護就行了。”
趙津津好奇地道:“你追誰?你不是不追星嗎?這圈子裡還有你看得上的人?”
許摘星:“唉,那是你不懂我。”
趙津津:“……”

蘇野的合同簽下來時,《築山河》的製作班子基本也搭好了。上至導演下至場記,都是許延親自出面一個一個去談的。
許延擔任了製片人,《築山河》由辰星獨家投拍。
其實在同行和公司高管看來,這樣做的風險很大,這麼大的一筆投資,基本是辰星這兩年來最大的項目了,一旦虧損,公司甚至有可能破產。
但辰星算是許延的一言堂,他要做的事,沒人攔得住。何況這還是他和許摘星共同期望的結果。
入夏過了,辰星就官宣了《築山河》的兩位主演,然後《築山河》正式開機。
《築山河》原著的書粉比較少,很多人不知道它,這部劇主要的熱度還是來自演員,其中又以蘇野的熱度為主。蘇野不愧是一線小生,與《築山河》相關的帖子在各大貼吧、論壇飄了好多天,微博上也是隨處可見。
大家議論得更多的還是趙津津的資源實在太讓人羡慕了!
這可是蘇野呀,圈內不知多少女明星想跟他合作都沒機會!人家眼光高著呢,最近幾次合作的對象都是影后級別的演員。趙津津一個演偶像劇出身的人,憑什麼?
她背後真的沒有金主嗎?
她的資源這麼好,自然惹人眼紅,一時之間不少猜測趙津津的背後金主是誰的帖子冒了出來。帖子裡說得有板有眼,好像親眼看見趙津津進了人家的房上了人家的床一樣。
辰星養的營銷號這時候就開始發揮作用了。
許摘星剛跟許延打完電話,讓他直接發律師函起訴造謠者,殺雞儆猴,掛電話之後打開微博一看,風向就已經變了,偏向了趙津津究竟擋了誰的路被聯動誣陷。
許摘星翻了一圈,就知道事態控制住了。
她知道,自己已經手握一把利劍。
但只要這把劍在她手中,將來就絕不會指向任何一個無辜之人。
她拿劍從不是為了“殺人”,在這個圈子裡,只是為了自保。

趙津津在劇組拍戲拍得幹勁十足,許摘星的高中生涯也到了最後的衝刺階段,許母還把她的手機、電腦給沒收了,讓她全力以赴地備戰高考。
很快就是盛夏,高考那兩天,熱了大半個月的天氣涼快了不少。許摘星一直挺平靜的,直到走進考場坐下,聽到考前廣播,老師開始發卷,記憶一下被拉回上一世的那個夏天。
那個時候,許母已經病重,許父帶著她去國外治療,許摘星一個人留在國內參加高考。
高考的前一晚,許父給她打電話,笑著說醫生已經給媽媽做了檢查,確定手術可以成功,讓她不必擔心,好好考試。
她其實並不相信,但還是語氣輕鬆地應了。
之後她沒有緊張,沒有焦慮,沒有哭,平靜地考完了四場考試。最後一門考完交卷的時候,她坐在座位上,捏著筆,才終於放聲大哭。
第二天,她收到了母親手術失敗已經過世的噩耗。
高考後的那個暑假,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監考老師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拿到卷子後先不要動筆,檢查卷面是否有印刷錯誤,聽到鈴聲才可以答題。”
一切都過去了,她不必回望。
許摘星深吸一口氣,捏著筆,低下頭開始認真地答題。

兩天之後,考試完美落幕,許摘星自覺發揮得很穩定。她一出校門,許父許母都等在外面,看她笑容滿面地走出來,趕緊迎上來:“哎喲,我的寶貝,終於結束了,怎麼樣,還不錯吧?”
許摘星豪氣地一揮手道:“清華、北大不在話下!”
旁邊守在門口的記者恰好聽到這句話,拿著話筒和攝像機就沖過來了:“這位同學,可以聊一聊嗎?”
許摘星被嚇得拉著父母落荒而逃,後怕地拍著心口道:“以後再也不在大庭廣眾之中吹牛了……”
一上車,她就向許母伸手:“媽,我的手機呢?”
許母白了她一眼:“手機手機,我看你現在沒了手機就不能活!”
話是這麼說,但她還是從包裡拿出了一部當下最新款的智能手機遞過去:“喏,你爸給你買的。”
現在智能機越來越普及了!再要不了多久就會迎來人人大黑屏的時代,追劇、刷微博、打手游的美好時代很快就要來臨了!
許摘星興奮不已。
電話卡已經插進去了,她迫不及待地開機,摸摸嶄新的機身和熟悉的液晶屏,心裡面美滋滋的。
開機之後,不少廣告、垃圾短信蹦了出來,她一眼就看見了來自“我崽”的消息。
許摘星心頭一抖,趕緊打開,短信內容只有四個字:“高考加油。”
消息的發送時間是兩天前。
人美心善的絕世“愛豆”還記得她要高考,還給她發加油短信,嗚嗚嗚,誰都別攔我,我要愛他一輩子。
許摘星當著父母的面不敢放肆,面上一派淡然,手指按得飛快地給他回消息:“哥哥,考試前手機被沒收了……現在我考完啦,謝謝你!”
快下車的時候她才收到他的回信:“嗯,恭喜畢業。”
許摘星興奮極了,一時之間血氣上湧,狗膽包天地發了句:“哥哥,有畢業禮物嗎?”
過了一會兒,他回:“想要什麼?”
許摘星:“想看你跳舞!”
“愛豆”沒回消息了。
許摘星:“……”
直到父母帶她去餐廳吃完飯,慶祝完回到家,手機才叮一聲收到了他的消息:“在微博上。”
許摘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心臟狂跳,迫不及待地打開微博。
“愛豆”開通微博以後就沒發過微博的首頁上,終於有了第一條狀態——是一段視頻。
視頻內容是練習室的一段單人舞蹈。
許摘星:別救了,我沒了。

智能機還沒普及,岑風用的還是老款的按鍵手機,像素太低,拍不了視頻。於是他借了訓練室的攝像機,拍完之後用內存卡上傳到電腦,再傳到微博上的。
過程有點兒麻煩,但既然是他送給許摘星的畢業禮物,就沒有敷衍的道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認真地跳過舞了,但兩世的練習時長加上上一世出道幾年的舞臺表演經驗,依舊讓他輕輕鬆松地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表演。
許摘星對著視頻裡穿黑T恤、戴帽子的少年瘋狂“舔屏”。
還是原來的感覺!一模一樣的風格!連習慣性的小動作都一樣!這才叫表演!這才是實力!中天那個“小糊團”就應該好好看看她的“愛豆”是怎麼把練習室變成單人舞臺的!
等許摘星把視頻翻來覆去地看了不下二十遍後,終於心滿意足地退出來,準備留下自己的第一條評論。
結果她打開一看,評論居然已經幾百條了!
“中天還藏著這麼寶貝的練習生呢?”
“我宣佈,今天開始我就是他的粉了!還追什麼F-Fly,追神仙不好嗎?”
“什麼時候出道,什麼時候出道,什麼時候出道,什麼時候出道?!”
“天哪,簡直太帥了!這個舞蹈F-Fly是不是也跳過?他們跳的那是什麼玩意兒?這才是原版嗎?”
“@中天娛樂,快點兒讓這個小帥哥出道!我要花錢!我要追星!”
“@中天娛樂,放著這麼優秀的人不選進團,你們是瞎了嗎?”
“F-Fly但凡有個這麼厲害的成員,也不至於‘糊’成現在這樣。”
“樓上的過分了呀,你誇人就誇人,踩我團做什麼?”
“什麼叫‘踩’,實話實說不行?還有,那也是我團,現在這半死不活的樣子,我都替他們著急!”
“從來沒想到,我會被一個還沒出道的練習生迷住。我滾回來追‘內娛’了。”
“樓上的,一起追‘內娛’!‘韓娛’追活動太難了。岑風快出道,我們和我們的錢包都等你!”
許摘星:我的寶貝藏不住了。
中天的練習生基本都是互關的,F-Fly的九位成員也關注了同期的練習生,粉絲們順藤摸瓜,當然也摸到過岑風這裡。有些人看他的頭像帥,隨手就關注了。
現在視頻被關注他的那幾個粉絲轉發,其他追團的粉絲也就都看見了,於是一時間蜂擁而至。
許摘星翻了翻評論,看到都是誇岑風的,心裡面驕傲極了,興奮地加入評論大軍:“今天也是被神仙迷得神魂顛倒的一天!”
許摘星用小號剛評論完,手機就響了,是程佑打了電話過來。許摘星一接通,程佑就在那頭瘋狂地尖叫:“我的天,許摘星,你的‘愛豆’太帥了,太帥了!我明白你了!我懂你了!這樣的‘養成’我也願意!今後我們就是擁有同一個‘愛豆’的好姐妹了!”
許摘星:“……”
嗚嗚嗚,明明是“愛豆”給她一個人的畢業禮物,為什麼她感覺天下人都看到了?
她突然……有點兒酸……
她又想了想,這樣的絕美視頻怎麼可以自己獨享呢?神仙就該被所有人讚美!他天生就該站在舞臺上發光發熱,被所有人仰望!
許摘星想通了,舒坦了,美滋滋地點開視頻準備繼續“舔顏”,手機一振,“愛豆”發了條短信過來:“視頻保存了嗎?”
許摘星愣了一下,雖然不知道“愛豆”為什麼這麼問,不過還是趕緊把視頻保存到本地,然後回他:“存啦。”
然後她再一刷微博,視頻沒了……
許摘星:“……”
“愛豆”刪博了!
難道他是因為轉發、評論太多害羞了?天哪,他也太可愛了吧?這是什麼傲嬌、高冷又可愛的崽崽呀!
許摘星看著保存到本地的視頻,露出了滿足的笑。
岑風的確是因為評論太多才刪博的,但不是因為害羞。
他這個號沒多少人關注,粉絲幾乎是公司買的僵屍粉,平時也沒有經營過,沒有想到傳一段視頻會引來那麼高的熱度,評論者還@了中天娛樂。
這有悖於他的初衷,他自然就刪博了事。
可憐,中天娛樂官博收到了幾百條@信息,中天官博的管理者興致勃勃地點開一看,啥也沒有。
岑風將微博一刪,首頁又變空了,摸過來的網友想留個言都沒地兒,只能紛紛發私信給他,問他為什麼刪博,什麼時候出道。
岑風隨意地看了兩眼,退出了微博。
現在玩微博的網友當然還不會保存視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視頻消失,對著還沒看到的姐妹說:“真的,真的很帥!信我!”
姐妹:“沒圖你說個屁?”
唯一擁有絕美視頻的許摘星,成了最終的人生贏家。

高考結束,她終於可以好好享受這個過去沒能享受的暑假。月底的時候,高考成績出來了,許摘星以六百多的高分上了重本線,全家歡騰。
沒幾天就是她的生日了,過完這個生日,她就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
許父許母還在家給她辦了個成年派對,請了不少她的同學、朋友。許延也來了,還帶來了本應該在劇組拍戲的趙津津。
一個不用再負重前行的十八歲,許摘星終於再次擁有看得見光明的未來。
她唱了生日歌,切了生日蛋糕,許下了十八歲的成人願望:
希望她愛的人事事順心。
希望愛她的人事事順心。
派對一直開到淩晨才結束,許摘星讓司機把程佑她們挨個兒安全地送回家,至於周明昱他們那些皮猴,她也以主人的身份將他們一一送到了小區外。
趙津津第二天還要拍戲,連夜坐飛機離開,許延送她去機場。
許摘星回到家的時候,保姆阿姨和許母已經在收拾客廳,許父站在二樓的扶梯邊上,看她進來,笑著朝她招了招手:“摘星,到書房來。”
許摘星邁著歡快的小步子跑上樓,進書房的時候,許父坐在電腦前,欣慰地看著屏幕。
她走過去看了看,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跟辰星相關的新聞。
許摘星好奇地道:“爸,你看什麼呢?”
許父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嘖了嘖才說:“看我女兒的成就。”
哎?!
許摘星嚇了一跳。
許父看著她的表情,撲哧一聲笑了,搖了搖頭:“許延都跟我說了,辰星是你和他共同努力的成果。唉,想不到我許志勇平凡了一輩子,卻生了個這麼厲害的女兒。”
許摘星嫌棄地道:“爸,你說什麼呢,你哪兒平凡了?你這都叫平凡的話,還讓不讓人家普通老百姓活了?人要知足!知足常樂你懂不懂?”
許父被她教育一通,笑個不停,笑完了,從抽屜裡拿了一份文件出來,遞到了她的手邊。他神神秘秘地道:“喏,爸爸給你準備的成年禮物,看看喜不喜歡。”
許摘星好奇地接過文件,一翻開,頓時愣在了原地。
這是辰星的股份轉讓合同。
許父把他在辰星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轉讓給了許摘星。換言之,許摘星現在是辰星的老大,是持最高股份的董事長,股份比許延還多。
難怪這一晚上大家都送她禮物,她爸卻一點兒表示都沒有,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許摘星一時間心情複雜,心中翻湧上無數種情緒,半天都沒說出話。
許父感歎地摸了摸她的頭道:“許延說,你有一個創造娛樂帝國的夢。爸爸笨,只能建建房子搞搞傳媒,你想要的那個夢,要靠你自己去實現,爸爸只能送你到這裡了。”
話音剛落,他的寶貝女兒就哭著撲到了他的懷裡。
許父一時也不免紅了眼眶,拍著她的背,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許摘星哽咽著說:“爸,只會建房子、搞傳媒這種話,你當著我的面說說就算了,可千萬別拿出去說。你建的房子現在地皮漲了五倍,你搞的傳媒現在是國內流量第一的視頻平臺,你再這麼說,會被人打的。”
許父:“……”
許摘星在父親肩上蹭了蹭眼淚,聞著父親身上令人安心的熟悉味道,那個她記憶中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的父親的形象已經漸漸模糊。
她抱著許父的臉,在他粗糙的臉頰上啄了一口:“爸,你真好,我愛你!”
中國父母總是不習慣這種直白的表達愛意的親昵,許父一臉嫌棄地把許摘星推開:“嘿,這丫頭,太會說甜言蜜語。好了、好了,回去睡覺,剩下的事我都跟許延交接好了。你要去B市上大學,在那邊打理公司也方便,去吧,爸爸永遠是你的後盾。”
許摘星開心地點點頭,抱著文件回了房間。她正躺在床上看合同,許延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一接通,許延就笑吟吟地道:“許董,拿到股份轉讓文件了吧?”
許摘星還挺不好意思的:“拿到了,哥。你別這麼叫,不習慣。”
許延:“多聽聽就習慣了。”
許摘星:“……”
許延逗完她,心情不錯,笑著問:“什麼時候來B市?”
許摘星說:“等通知書到了之後吧。”
她報了B市的傳媒大學,以她的分數,應該是沒問題的。雖然她愛好設計,但畢竟過去已經學過四年,再來一次當然要嘗試不同的專業。而且將來她要運營辰星,學一些專業知識比較合適。
許延問:“到時候你是住校還是在外面住?在外面住的話,我提前給你找房子。”
許摘星想了想自己將來幾年要做的事,估計會經常往外面跑,當即說道:“你給我找房子吧,要離公司和學校都比較近的。”
許延應了,頓了頓,又笑著說道:“許董,期待和你一起建娛樂帝國。”
許摘星:“你再這麼叫,我就開除你!”
許延:“呵……”


第八章 大學
正式成為辰星的董事長後,許摘星覺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隨便便,只會口頭上提兩句,把所有事情推給許延了。
自己也要開始付出行動了!
她做的第一個決定就是,去劇組探趙津津的班。
許延得知後道:“其實是你自己想去玩吧?”
許摘星:“看破不說破,是一個人最大的修養……”
她現在成年了,許母倒也沒攔著管著,只是叮囑她要注意安全,不要胡鬧,要拿出身為董事長該有的穩重。
許摘星:“……”
這個稱呼太難聽了,真的太難聽了,像在叫一個小老頭兒。唉,她好懷念曾經被叫“大小姐”的日子,那多酷呀。
她到影視城所在的城市時臨近中午,還是趙津津的助理笑笑來機場接的她。笑笑先帶她去吃了個飯,放好行李,然後才帶她去片場。
《築山河》是辰星投資的,也就是說,許摘星是現場所有人的老闆。不過這沒幾個人知道,只有趙津津知道大小姐現在晉升為許董了。
許摘星到片場的時候,男女主角都拍室外戲去了,笑笑問她要不要去,她連連搖頭。這麼熱,她還是在有空調的室內待著吧。
因是古裝權謀劇,室內場景的搭建都十分正規,力求還原真實的古代,沒有用那種大紅大紫的鮮豔色調,透著一股厚重質樸的歷史感。
光看這場景,許摘星就知道這劇不會差。
她還是第一次來片場,第一次看拍戲,活像個土包子,看什麼都新鮮。笑笑還要整理趙津津下一場戲所需要的服裝和道具,也就沒跟著她,讓她自己玩去了。
總導演在外面拍男女主角的戲,室內當然也不能閑著,副導演也要拍配角們的戲。許摘星蹭過去的時候,類似大堂的屋子裡站了一群年輕貌美的女子,前頭是個衣冠散亂的男人,正在補妝,準備開機。
許摘星正興奮地等著看拍戲,就聽副導演不滿地道:“怎麼少了一位美人?”
旁邊的執行導演說:“有個演美人的群演今天發燒沒來。就差一個人,沒關係吧?”
副導演怒道:“陳王的十九金釵名滿天下,說是十九個就得十九個,一個都不能少!你搞十八個人,到時候觀眾發現了,你是打算讓他們罵我數學沒學好嗎?”
許摘星心說:漂亮!我就喜歡這種摳細節的導演!
她剛想完,那副導演目光精明地掃過來,抬手就是一指:“你,就是你!服化老師,快點兒給她換裝,給你十分鐘!”
許摘星:“……”
然後許摘星就被兩個服裝師架走了。
許摘星慌了:“不是,我不是群演!我就是隨便來看看的,我不會演戲!哎,你們別……”
副導演比導演還凶,兩個服化老師哪兒敢不聽他的話,一邊上手一邊勸她:“沒事沒事,這場戲不需要演技,長得好看就行了。這可是大製作,上鏡不虧!一會兒還給工資、發盒飯呢!你別動,演好了給你加雞腿。”
許摘星:“……”
算了算了,自己投資的戲自己上,還可以節約一筆群演費……
等許摘星換好宮裝被服化師急急忙忙地帶出來的時候,周圍的人都眼前一亮,紛紛議論:“這個小姑娘好漂亮!她哪兒來的,你們誰認識嗎?”
脫下學生服,放下馬尾辮,綰上古代的髮髻,眉心點一粒朱砂痣,小姑娘明眸皓齒,顧盼生輝,活脫脫就是沉迷美色的昏庸陳王滿天下搜集的美人的模樣。
副導演滿意極了,指著中間的位置說:“去,你去那兒站著。演過戲沒有?”
許摘星手足無措地道:“沒有。”
副導演大手一揮道:“沒演過沒關係!來,你聽我說,一會兒你就這麼跪著,他的劍呢,會架到你的脖子上。有人要殺你,你會害怕對不對?你就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發發抖就行了。”
副導演剛說完,旁邊的另一個美人頓時大叫道:“不對呀,導演,剛才不是說好了我演被殺的那個美人嗎?”
副導演不滿地看了她一眼:“瞎嚷嚷什麼,你有人家長得好看嗎?陳王殺的是十九金釵裡最美的美人,你是嗎?”
美人群演:“……”
許摘星:“……”
我還搶戲了?
她抱歉地朝那美人笑了一下,美人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副導演把演陳王的男演員叫過來,讓他提劍架在許摘星的脖子上,然後她的腦袋應該扭多少度,眼睛應該往哪兒看,臉上應該是什麼表情,都一一給她講了。
好在這角色沒臺詞,許摘星勉強應付得了。
隨著一聲“開始”響起,十九個美人瑟瑟發抖地跪在堂前,癲狂的陳王拖著劍走過來,劍尖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許摘星最受不了這種聲音,牙齒都酸了,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個細節正好被副導演捕捉到了,副導演覺得她的表現很到位。
只聽陳王瘋瘋癲癲地笑著說道:“讓孤好好瞧瞧,哪位美人有幸,能陪孤去黃泉走一遭。”
他抬起劍,架在了許摘星的脖子上。
許摘星持續發抖,只聽他聲音陰沉地說道:“抬頭。”
她照著剛才導演教她的動作慢慢抬頭,心裡想著這是自家的戲,這是自家的戲,口碑、細節不能砸在自己身上,要賠錢的!
就這樣,她居然把這場戲接住了,害怕被殺的神情表演得十分到位。
陳王用劍身拍了拍她慘白的小臉:“甚好,甚好……”
然後他拽著她的頭髮把她拎了起來,一路拖到臺階上。
副導演:“停!不錯,再來一次。”
一共拍了三次,許摘星就被拽著頭髮拖了三次。
等終於結束拍攝的時候,許摘星已經生無可戀了,揉著自己的頭皮從地上爬起來。演陳王的那個男演員趕緊來扶她,關心地問道:“沒事吧?”
許摘星趕緊說:“沒事沒事,你演得真好!”
他把那種亡國之君的窮途末路表現得淋漓盡致,把她都帶進去了,要不然她也不會那麼快入戲。
男演員羞赧地笑了笑。
這場戲結束後就沒美人們什麼事了,快到吃午飯的時間時,場記來發盒飯,不知誰拉了許摘星一把:“走,吃飯去。”
然後她就莫名其妙地穿著戲服坐在臺階上跟著一群群演吃起了盒飯。
她年紀小,長得又漂亮,今天被副導演一眼看中,說不定將來大有可為,周圍的人都趕緊過來抱大腿。
一人說:“我跑了好幾年龍套了,看人特准,你肯定會紅的!”
另一人說:“對、對、對。這個劇組不行,雖然是大製作,但是對演技要求高,你去隔壁那個劇組,那個導演只看顏值,你去了說不定就被他看上了。以後紅了,你可別忘了提攜我們呀,大家可是一起吃過盒飯的交情呢!”
許摘星捧著盒飯內心感慨萬千,還是認真地跟他們解釋:“你們誤會了,我不是演員,以後也不會拍戲的,今天只是湊巧。”
她話音剛落,後面就有人嘲諷道:“喲,瞧這話說的。不當演員你搶什麼戲?得了便宜還賣乖呢,什麼德行。”
許摘星轉頭一看,原來是剛才那個被她搶了戲的美人。
本來屬�對方的戲份被自己搶了,許摘星心裡其實也挺過意不去的,就不打算跟她計較了,只笑了笑,沒說話。
結果那美人以為許摘星好欺負。她在影視城跑了幾年龍套,認識的人也多,看許摘星就像看一個入侵者,當即就有人接收到她的眼神,用腳尖踢了許摘星的胳膊肘一腳。
許摘星還端著盒飯呢,沒注意,被一腳踢到,盒飯都飛出去了,砸在了前面演侍衛的那一排群演中的一個人身上。
那個人唰的一下站起來,轉身怒道:“誰用盒飯砸我?”
許摘星:“……”
她撣撣手背上的飯粒,轉身看著身後的幾個人,冷冷地問:“剛才誰踢的我?”
幾個人對視一眼,覺得她孤身一個小姑娘好欺負,其中一個女生耀武揚威地說道:“我踢的,怎麼……”
她話還沒說完,許摘星飛起一腳踢在了她同樣的位置上。
那群演尖叫一聲就往後仰,旁邊的人手忙腳亂地來扶,一時之間盒飯亂飛。
場記趕緊過來制止:“都住手!幹什麼呢?”
許摘星早躥到柱子後面去了,被她踢的那個群演聲淚俱下地說道:“她仗勢欺人,仗著副導演喜歡她,就欺負我們這些小人物。”
許摘星:“喲,你還知道把個人恩怨升級為階級矛盾呢,政治學得挺不錯嘛,在哪兒上的學呀?讓我看看是什麼學校能教出你這麼個表裡不一、拉幫結派、顛倒黑白、欺淩弱小的‘白蓮花’來!”
場記:“……”
群演:“……”
許摘星:對不起,我又開大招了。
那群演終於反應過來,仗著人多,當即哭鬧道:“你們聽聽,好一副伶俐的口齒!我們是沒名氣、沒地位,只是普普通通的群演,可我們也有尊嚴,由不得你這樣侮辱!”
許摘星:“哎,什麼尊嚴不尊嚴的,你不就是不滿我搶了你的戲嗎?這樣……”
她故意頓了一下。
所有人都等著她的下文。
許摘星繼續笑吟吟地說:“一會兒我就讓導演把劇裡你打醬油的戲份都刪了,不僅這場戲沒你了,以前的也沒了,開不開心?”
群演:“……”
群演的好姐妹立刻大聲說道:“好大的口氣,你算什麼東西……”
她還沒罵完,不遠處就傳來了本劇女主角趙津津同志的聲音:“大小姐人呢?”
笑笑找了一圈:“那兒呢、那兒呢,找到了、找到了,大小姐在那兒呢。”
趙津津還沒換戲服,跑過來一看到許摘星,就撲哧笑了:“大小姐,你穿的這是啥呀?”
許摘星憂傷地道:“說來話長。”
場記震驚地看了看許摘星,又看向趙津津,驚訝地道:“津津,這位是……”
趙津津說:“噢,軒哥,你還不認識吧?這是我們辰星的大小姐。”她頓了頓,拍了下腦門兒,“不對,現在是許董了。”
許摘星:“你再這麼叫,就把你和許延一起開除!”
趙津津:“……”
場記感覺冷汗直流。
而那一堆群演,個個面如土色。
許摘星轉頭笑眯眯地問場記:“不管是主演還是群演,人品都很重要,對不對?”
場記:“對、對、對。”
她指了下剛才合夥欺負她的那幾個群演:“一個都別留。”
場記:“知道了,許董!”
許摘星宛如一個大反派,趾高氣揚地挽著趙津津走了。趙津津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氣憤地問她:“大小姐,那些人是不是欺負你了?”
許摘星深沉地道:“那倒也沒有,我就是覺得……”
趙津津:“覺得什麼?”
許摘星:“當許董的滋味太爽了。”

趙津津拉著許摘星回到片場時,副導演還在跟演陳王的那個男演員講戲。下午要拍城破陳王自焚殉國的戲,比較重要。
趙津津喊服化老師:“快把她的妝卸了,還有頭上這些,戴這麼久也不嫌重。”
兩人正往裡走,副導演看見了,趕緊說道:“哎,幹什麼呢?別卸!下午還拍呢!小姑娘別慌,我給你加了一場戲。”
許摘星:“……”
趙津津樂了:“袁導,你讓我們大小姐給你當群演呢?”
副導演這才知道許摘星的身份,驚歎了半天。不過他性格直率,對待拍戲一根筋似的投入,只看演員合不合適,才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當即說道:“那我再多給你點兒戲份吧!古裝扮相這麼好看,不露多可惜?”
許摘星連連擺手:“不了、不了,導演,剛才那是趕鴨子上架,我真不行。”
副導演見她這麼說,也不好再強求,只能遺憾地把下午加的那場戲又刪了。他回頭招呼演陳王的男演員:“來,我們繼續說……哎,你怎麼出這麼多汗?”
男演員一臉驚恐加呆滯,見許摘星看過來,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大、大小姐,你的頭皮還疼嗎?”
許摘星心想:我看上去是那種秋後算帳的人嗎?
她豪氣地拍了拍男演員的肩:“不疼,沒關係,你很敬業,繼續加油。”
男演員心跳如擂鼓,這才抹了把汗。
回去的路上,趙津津差點兒笑死了:“大小姐,看不出來你這麼有天分呢!要不你也入圈算了,那到時候想演什麼還不是隨便你挑?”
許摘星揮了揮手道:“還是算了吧,我倆類型撞了,我不能來搶你的飯碗。”
趙津津哈哈大笑。
蘇野這時從化妝間裡走出來,趙津津嘴一閉聲一收,溫溫柔柔地問道:“蘇野老師,你換好衣服啦?”
蘇野笑著點了點頭,趙津津見他在看許摘星,立即介紹道:“這是我們辰星的大小姐許摘星。大小姐,這是蘇野老師。”
蘇野了然地一挑眉,伸出手來:“小許總,你好。”
他聽趙津津念叨過很多次這位大小姐,但不知道對方已經晉升為董事長,這麼喊倒是沒出錯。
許摘星心想:好的,我又多了一個稱呼,聽上去比“許董”年輕,但好像有點兒浪。
兩人握完了手,蘇野笑著打趣道:“小許總這是在體驗演員生活嗎?”
許摘星:“想要節約群演演出成本,沒辦法,只能自己上了。”
這下輪到蘇野哈哈大笑了,對趙津津說:“你們的兩位許總都很有趣。”
三人說了幾句,蘇野就走了。趙津津和許摘星進了化妝間,許摘星問:“一邊追星一邊演戲的感覺怎麼樣?”
趙津津雙眼冒小星星:“用你剛才那句話可以形容,太爽了!”
許摘星:“那你覺得我哥帥還是蘇野帥?”
趙津津頓時不說話了,為難地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最後試探著問:“不可以都要嗎?”
這差點兒把許摘星笑死:“我只是問你誰帥,誰讓你選了?”
趙津津撇嘴:“那有什麼可比的,除非你讓我選。”
許摘星:“你想得倒是很美。”

接下來的一周,許摘星都在片場裡滿場亂竄,哪裡需要幫個忙、搭把手,她都熱情得很,還幫導演客串了幾回屍體和不露臉的路人。
群眾內心:大小姐人真好,真親切,真熱心。
許摘星內心:節約一點兒是一點兒,我能幹的,就別花錢請人了。
之前抱團欺負她的那幾個群演那天之後就沒再出現了,不過許摘星倒也沒有真像她說的那樣去讓導演刪戲,畢竟為了幾個群演補戲,不划算,她就是嚇嚇她們。
在片場待久了,也就那麼回事,一場戲翻來覆去地拍,她看著都覺得枯燥,一無聊起來,就待不下去了。
臨走前她訂了水果宴和冷飲、零食送到劇組,算是老闆犒勞大家。
大家都挺捨不得她的,雖說她是大小姐,但也畢竟只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可可愛愛的,惹人喜愛,連帶大家對辰星的印象都更好了。
離開劇組後,許摘星又跑去市區玩了一圈,可天氣實在太熱了,第二天就打道回府了。
八月份的時候,許摘星收到了傳媒大學寄來的錄取通知書。
女兒頭一遭離家要去千里之外的地方上學,而且這一去基本就等同於離開S市——今後都要在B市發展了。
許父許母嘴上不說,但心裡都挺難受的。可他們也知道,該讓孩子飛往更高、更遠的地方,她的夢想在那裡。
於是他們也就晚上睡覺的時候彼此念叨幾句、抹抹眼淚,白天當著許摘星的面,還是高高興興的。他們幫她收拾了行李,將她從小到大離不開的東西都裝上,怕她過去了睡那裡的床不習慣,連床單、被套都給她一起裝上了。
許摘星哪兒能不明白父母的心情?
她也不阻止,就看著他們把自己的不舍和關心一併裝進行李箱。
最後她開心地抱了抱他們:“我每次假期都要回來呢。交通這麼發達,你們也隨時可以過去看我呀。”

許父許母工作都忙,而且不想送來送去搞得哭哭啼啼的,有許延在那邊安排,也就沒有親自送許摘星去B市,只將她送到機場。看著她過了安檢,許母才趴在許父的肩上哭了一會兒。
再一次以大學生的身份來到這座城市,許摘星感慨良多。
當年她一個人搬著行李箱來B市的時候,也是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因為許父癱瘓需要照料,她打理完一切又回家接了許父過來。
而現在,許延開著奔馳來接她,還給她帶來了一個生活助理。
考慮到她公司、學校兩邊跑,又要上課又要上班,做飯、家務那些更是沒時間弄,許延直接給她招了一個全能生活助理,權當是照顧她的保姆了。
助理姐姐叫尤桃,看上去有些靦腆,但一看就是少說話多做事的那種人。
起先尤桃來公司應聘的其實是明星助理,是許延看她靠譜,才把她留下來,問她願不願意給公司的大小姐當助理。
工資開得高,尤桃很心動,但又擔心大小姐養尊處優不好相處,沒馬上答應,直到在電梯裡聽到兩個員工討論大小姐,才知道大家都很喜歡大小姐,於是欣然接受了。
上車之後許摘星聽許延一介紹,就禮貌乖巧地跟尤桃打了招呼。許摘星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出來家教良好、善良懂事的女孩,尤桃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學校和公司之間的距離不算近,許延只能取中間值,在地段不錯、交通方便的位置給許摘星找了套高檔小區的精裝二居室。
家裡都安排好了,尤桃昨天還來打掃了房間,連冰箱裡都放滿了新鮮食物,許摘星直接拎包入住。
尤桃也住在這附近,過來很方便。
許延把許摘星送到就回公司了,讓她自己收拾收拾,熟悉熟悉,許摘星一口應下。尤桃要來幫她整理行李、鋪床,她都沒要,摸摸肚子說:“桃子姐姐,我有點兒餓,你能幫我煮碗面嗎?”
尤桃就去煮面了。
等她來喊大小姐吃飯的時候,臥室已經被大小姐收拾得非常整潔、乾淨了,簡直比她收拾得還利落。
尤桃有種大小姐其實並不是很需要她的感覺。
大小姐根本就不是許總口中那個“嬌生慣養、沒離過家、自理能力不行”的富家千金嘛!
許摘星:我哥黑我。
等許摘星吃完飯,尤桃又帶她下樓去熟悉周邊的環境,地鐵站、公交站、便利店、大型商場一一領著她走了一遍,助理服務非常到位。
回家的時候,許摘星在街邊的花店買了一束洋桔梗,帶回家放到了茶几上的白色花瓶裡。
她的獨居生活就正式開始了。
在新家躺了兩天,許摘星就正式到辰星打卡了。為了不讓外人有一種“辰星的董事長居然是個小屁孩,這公司要完”的錯覺和誤解,許摘星晉升為許董的事,只有幾位高層人員知道。
不過許摘星也不在乎這些身外名,畢竟一個“大小姐”的頭銜就夠她在辰星橫著走了。
許延整理了公司這幾年來的財務報表和近期資源匯總,她對財務沒啥興趣,也對許延足夠信任,隨便瞄了兩眼就將其扔到一邊了。
她還是更關心公司接下來的項目投資和藝人發展。
大概是蝴蝶效應,她重生之後很多事已經與前世不同。圈子裡冒出了很多她上一世沒聽說過的明星、作品,也少了一些她過去熟悉的人。
投資和決策她就要更為慎重。
她花了三天時間來熟悉辰星的業務,最後發現,辰星在影視和音樂這兩個領域蒸蒸日上,唯獨綜藝方面較為弱勢。
公司的藝人好像都沒什麼綜藝天賦,投資的幾檔綜藝節目也沒什麼水花。其實不光辰星,現在“內娛”的綜藝都不太行,熱門的只有那幾個室內訪談遊戲秀,但比起韓綜、日綜甚至台綜,都稍遜一籌。
許摘星不由得開始思考:現在的網友最想看什麼樣的綜藝呢?
新媒體高速發展,微博、Ins剛剛進入人們的視線,曾經的明星就像天上的星星遙不可及又神秘莫測,現在的各類社交平臺卻給大眾掀開了一角面紗。
他們一定很好奇,明星的生活跟自己的生活有什麼不同。
許摘星拿著策劃案去找許延:“哥,我們做一個明星室內綜藝吧。”
許延剛開完視頻會議,還在看會議筆記,抬頭捏了捏鼻樑:“什麼室內綜藝?”
許摘星把整理好的精華部分的策劃案遞過去:“很簡單,找一群明星,今天你去我家串門,明天我去你家串門,但串門和被串門的人都不知道彼此是誰。綜藝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來我家做客吧》。”
許延一聽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不由得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感歎道:“你腦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
“哦,這個問題我爸也問過我。”許摘星平靜地道,“不瞞你說,裝了個宇宙。”

許延作為對娛樂圈熱點十分敏銳的大佬,很清楚許摘星策劃的這個綜藝的亮點在哪裡。
無非揭開明星的神秘面紗,將明星的生活展露給普通人看。
看,這是我們住的房子,我們的裝修風格,我們不演電視、不上舞臺時,私底下的生活是這樣的。
對只能在電影、電視劇、綜藝裡看明星表演的普通人來說,明星的生活對他們無疑有巨大的吸引力。
而彼此不知身份,又增加了綜藝的趣味性和驚喜性。
現在的綜藝相對影視和音樂來說並不賺錢,因為幾大熱門綜藝早已穩固,辰星想要利用創新打進綜藝市場,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風險太大,吃力不討好。
之前策劃部也提交過幾份綜藝策劃案,但都被他淘汰了,而現在A4紙上區區幾百字的策劃案,卻讓許延看見了未來。
他當即放下會議資料,打電話讓助理聯繫高管開會。
許摘星已經習慣他果斷的做事風格了,自己又回電腦前詳細地整理了一下策劃案,然後跟著許延去辦公室開會。
高管們雖然都接受了自家董事長是個十八歲小姑娘的事實,但這在他們看來只是家族企業的控權,再怎麼也得等大小姐大學畢業後再談接手公司業務的事吧?
見許摘星氣定神閑地坐到了許延身邊,眾人面面相覷,都露出了一副震驚的神色。
許延說:“臨時找你們開會,是因為剛才摘星策劃了一檔綜藝,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其中一位高管立刻驚訝地道:“許董策劃的?”
許延點了點頭:“她一個人的想法。現在讓她給大家講一講。”
許摘星上一世也經常開會,對著PPT講策劃案是常有的事,所以不怯場。她沒來得及做PPT,開會之前就將策劃案複印了一些,現在把它一人一份發了下去,清了清嗓子講起來。
一開始大家還是有點兒不敢相信的樣子,但聽著聽著,神色都逐漸變得嚴肅。
與會者都不是草包,能通過許延的考核坐上高管的位置,哪個不是厲害角色?大家看向許摘星的眼神也終於從不信任變成認真了。
許摘星現在也只有一個大概的思路,具體細化還要再商議,講完之後問在場的人:“你們覺得怎麼樣?”
“可行!”
“不錯!”
“許董年紀輕輕,真是讓人佩服呢。”
策劃案獲得一致好評,許摘星滿意地笑了。
許延也笑起來:“既然如此,那這個綜藝策劃就定下來了。”他看向許摘星,“我撥一組人給你,你們儘快把完整的策劃案做出來。”
許摘星豪情壯志地點了點頭:“行!”
她知道自己年紀小,雖然早早就坐上了董事長的位子,但大家只是寬待她,並不是認可她的實力。而寬待,又只是長輩對晚輩的寬容與喜愛以及對權勢的尊重。
她需要做出漂亮的成績,才能真正獲得員工的認可,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在她手下做事。
很多時候,員工的忠心取決於領導的能力。
距離開學還有一段時間,許摘星乾脆紮在了公司裡,朝九晚五地按時打卡上班,仿佛又回到了從前拼命賺錢的日子。
被分到這個小組的員工一開始還想著大小姐年紀小玩心重,他們跟著她做事應該比較輕鬆,沒想到成了全公司加班最多的小組。
大家都在內心感歎,不愧是將來要繼承公司的人,這麼小就這麼拼,再看看自己,還有什麼臉不努力?
於是整個小組的人跟打了雞血一樣,在許摘星的帶領下,一份嶄新的綜藝策劃案很快就完整出爐了。
許摘星將它交給許延之後,大家又是一番開會討論、收集意見、修改細節,臨近開學前兩天,策劃案終於塵埃落定。
接著就是擬訂邀請的明星,這個不在許摘星的能力範疇內,她只是給了些意見,比如既要有流量型偶像,也要有實力派藝人;有演員,也要有歌手;有單身者,也要有夫妻。交叉串門,串門者與被串門者身份差異越大就越有看點。
交代完後,她就回家補覺了。
當了幾年的高中生,她突然恢復“社畜”生活,身體居然有點兒受不了。尤桃炒好菜端上桌,盛了滿滿一碗米飯給許摘星:“大小姐,你多吃點兒,你都瘦了。”
許摘星:“什麼,我瘦了?真的嗎?”
女生永遠走在減肥的路上。
她趕緊跑到體重秤上去稱了稱,一看數字,果然瘦了,足足少了四斤呢!
許摘星開心極了,拿過手機拍了張照片,上傳到微博,明明高興得都快笑出花了,在微博上還要假裝遺憾地說:“唉,我瘦了。”
配圖是體重數字和一雙穿著粉色襪子的小腳。
程佑她們果然很快在下面留言:“羡慕忌妒恨!為什麼同樣是放假,我們都胖了,你卻瘦了?”
許摘星回了個委屈巴巴地噘著嘴的表情:“暑假工太累了。”
程佑:“是嗎,這麼可憐?那你趕緊去吃點兒大餐,我聽說B市有好多好吃的東西呢!爭取早日把你的嬰兒肥吃回來!”
許摘星:“互刪吧。”
她炫耀完了,坐回去吃飯。尤桃不停地給她夾菜,還說:“大小姐,你還是臉上有點兒肉好看,現在都快變瓜子臉了。”
許摘星:“……”
瓜子臉難道不好看嗎?
尤桃不停地給她夾菜,一頓飯差點兒把她撐死,最後吃飽喝足的許摘星揉著圓滾滾的肚子站在陽臺上消了會兒食,就滾回床上睡覺了。
臥室的遮光窗簾一拉,整個房間就暗下來了,像黑夜一樣催人入眠。尤桃洗完了碗,收拾好房間,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許摘星一覺睡到傍晚,睜眼的時候,都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她迷迷糊糊地摸過手機看了一眼,嗯,晚上七點半了。
她該起來吃晚飯了。
嗯?怎麼有個來自“我崽”的未接來電?
我崽?
許摘星瞬間清醒,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起來,頂著雞窩頭,瞪大眼睛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那個未接來電,手都在哆嗦了。
我竟然錯過了“愛豆”的電話!仿佛錯過了一個億!
她懊惱了半天,拿過床頭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乾咳兩聲,然後深吸一口氣,撥了回去。
幾聲聲響後電話通了,不等岑風開口,她立即說道:“哥哥,我下午睡著了,剛剛醒。”
因隔著聽筒,他的聲音有幾分失真:“嗯,吃飯了嗎?”
好久沒有聽到“愛豆”的聲音,許摘星激動得咬小拳頭,但語氣還是穩住了,回答道:“午飯吃過啦,晚飯還沒有,這就起床去吃。哥哥你呢?”
岑風說:“我也還沒。”他語氣平靜地道,“一起吧?”
許摘星:“……”
我聽到了什麼?
我是不是聽錯了?
“愛豆”約我一起吃晚飯?
我死了,我沒了,我給大家表演一個原地升天。
岑風半天沒等到她的回答,嗓音略微深沉地問:“沒時間嗎?”
許摘星終於清醒過來,狂點頭:“有、有、有!哥哥,我有時間!我啥都沒有,就時間最多了!吃啥、在哪兒吃,你說!”
我今天要為“愛豆”敞開了花錢!
岑風笑了一下:“挑你喜歡的,我都可以。”
許摘星過去在B市生活了很多年,當然對這裡很熟悉,既然是和“愛豆”吃飯,那必須是高級的五星級餐廳才行。略一思忖,她就說了一個老字號高級私廚的名字。
岑風說:“好,一會兒見。”
許摘星已經被蜜糖甜得暈頭轉向了:“哥哥,一會兒見!”
掛了電話,漆黑的房間一下安靜下來,她暈乎乎地傻坐了一會兒,猛地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兒。
她不是做夢吧?
許摘星趕緊翻出通話記錄看了看。
她不是做夢,是真的!她是真的要跟“愛豆”一起吃飯了!
許摘星趕緊爬起來梳洗。
還好今早回家的時候她洗了澡、洗了頭,現在只要紮一個乖乖的馬尾辮、換一身漂亮的衣服就可以出門了。
一直到出門打了出租車,開始往餐廳去了,許摘星才反應過來:“愛豆”是怎麼知道她在B市的?
她來B市之後,不是沒想過去找他。
哪兒有粉絲不想見“愛豆”的?她恨不得時時刻刻看見他。
可粉絲之於“愛豆”,得保持分寸感,她不能仗著自己的優勢就越過那條線。
她有多想念,就有多克制。
可此刻,這思念像潮水,從五臟六腑中噴薄而出,將她席捲、包裹。
她恨不得下一秒就見到他。
老字號私廚地處市中心,許摘星過去比較近,但岑風從中天分部過來就比較遠了。她只花了半個小時就到了目的地,下車之後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等在原地。
八月的B市正值酷暑之期,夜晚也不見涼意,悶悶的熱氣從地面往上,直躥入人的體內。許摘星本來渾身清清爽爽的,被這麼一熱,很快就出了一身汗。
可她又不想進去等。
她就這麼忍著悶熱和蚊蟲叮咬,一直站在樹蔭下。半小時之後,岑風從出租車上下來。
人來人往中,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無論他穿什麼衣服,戴什麼帽子,身處什麼位置,他在她眼裡,永遠像發著光一樣醒目。
許摘星小跑著迎上去,因為激動,聲音裡帶著微喘:“哥哥!”
岑風微微抬頭,露出帽檐兒下一雙深邃的眼。看見她大汗淋漓卻笑逐顏開的模樣,他皺了皺眉:“怎麼不進去等?”
許摘星笑得像個小傻子:“在這裡可以一眼就看到你。”
說話時,她還半抬起小腿,撓了撓剛才被蚊子叮的大包。
岑風眼裡露出一丁點兒無奈的笑意:“走吧。”
許摘星高興地應了一聲,歡快地跟在他身邊,一路走一路看,目光都捨不得從他身上移開。
他們好久好久沒見了,她好想他。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T恤,整個人清爽又乾淨,像冬日的清晨照進被窩的第一縷陽光,溫暖之下又有冷意。
餐廳的環境很清幽,採用了蘇州園林的設計,別有一番風雅味道。
兩人進去之後,一路有侍者引路,將他們帶到了一處靠窗的雅間。高檔餐廳的隱私性做得很好,他們周圍不僅沒有其他客人,連別的交談聲都聽不見,只有古箏曲子環繞在耳邊。
許摘星埋頭看菜單,整個人卻已經快要燒起來。
她為什麼要選這麼個地方?感覺好像在幽會!“愛豆”會怎麼想她,會不會認為她居心叵測、心思不純?
是火鍋不好涮,還是串兒不好擼?她為什麼要選這裡呢?
許摘星欲哭無淚,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聽到“愛豆”問她:“選好吃什麼了嗎?”
許摘星一下抬起頭,結結巴巴地說:“我、我都可以!你選!你點!”
岑風看了她一會兒,似乎在確認,看她表情堅決,最終低下頭去,對著服務員說了幾個菜名。
餐廳的燈光帶著暖暖的橘色,細碎地投在他淺淡的眉眼上,使他顯得漂亮得驚人。
許摘星又開始偷偷摸摸地犯花癡。
岑風點完菜,抬頭問服務員:“請問有花露水嗎?”
服務員說:“有的。”
他說:“麻煩拿一瓶過來,要止癢的。”
許摘星反應過來他是在幫自己要,小腿上本來已經沒感覺的蚊子包瞬間又癢了起來。可是,她當著“愛豆”的面撓癢癢真的好丟臉……
許摘星不得不用說話來轉移注意力:“哥哥,你怎麼知道我在B市呀?”
岑風抬眸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是瘦了一些。”
許摘星愣了愣,這才想起自己那條微博。他不是取關她了嗎,為什麼還能看見?那她發的其他微博,他也看到了?!
等等,她沒開什麼不通往幼兒園的車吧?
她不就是轉發了一個搞笑視頻,說了句“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嗎?
許摘星:“……”
這難道還不夠嗎?
岑風看著她瞬間精彩起來的臉色,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麼,嘴角掠過一抹笑,又轉瞬消失,淡淡地說:“沒有往下翻,其他的什麼也沒看到。”
許摘星:“……”
你在哄小朋友嗎?你這麼說,不就是什麼都看到了的意思嗎?
我死了,這次真的別救了。

服務員送到的花露水及時拯救了處在窒息邊緣的許摘星。許摘星匆忙說了聲謝謝,拿著瓶子彎下身,整個人都快縮到桌子底下去了。
藏起來,藏起來,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岑風:“……”
等了好半天,她還縮在下面磨磨蹭蹭地擦花露水,只一個毛茸茸的頭頂在他的視線裡蹭來蹭去,岑風按了下眉心,無奈又好笑地道:“起來坐好。”
那小腦袋一頓,慢慢往上冒。她不情不願地坐起來,垂著眸不敢看他,顫動的長睫毛擋住了總是晶亮的眼睛,小臉一直苦悶著。
岑風把倒好的檸檬水推到她面前,淡淡地問:“好點兒了嗎?”
許摘星連忙點頭:“好了、好了,一點兒也不癢了。”她乾巴巴地轉移話題,“哥哥,你最近還好嗎?訓練累嗎?”
岑風說:“不累。”
她的視線在他臉上掃了幾圈,發現他和上次相比確實沒有再瘦了,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慈母般的光輝:“那就好。”
岑風:“……”
服務員很快開始上菜。
他不知道她的口味,招牌菜裡清淡、麻辣的菜式各點了一份,葷素搭配,還有湯和甜品。
許摘星看著菜一道道地上來,眼睛忽閃忽閃的,上一份就往岑風面前推一點兒,上一份就喊他:“哥哥,吃,快吃!”
岑風對食物沒有什麼熱情,飽腹而已,不過看著她期待的小眼神,還是依言點頭,一道一道地嘗。
許摘星把有肉的葷菜往他面前推了又推:“哥哥,你吃這個,多吃肉。
“哥哥,菜也要吃一點兒,葷素搭配營養均衡。
“這個湯喝一碗,很有營養的。”
我瘋了,這是什麼神仙在吃飯,平時棱角分明的臉嚼東西時微微鼓著,也太可愛了吧?哥哥即使不出道,搞個吃播也一定會火的!
岑風吃了半天,抬頭看她一副傻樂的表情,握著筷子卻不動筷,淡淡地問:“你不吃嗎?”
許摘星:“我看著你就飽了。”
岑風:“……”
許摘星:“……”
Hello,許摘星,你有病嗎?
她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哥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岑風把全部堆到自己面前的餐盤推回中間位置:“我知道,吃飯吧。”
許摘星趕緊低頭夾菜,再也不敢說話了。她第一次跟“愛豆”一起吃飯,就在這略微尷尬和緊張的氛圍中結束了。
別人來這裡吃飯,不僅是吃,還要體驗環境,一頓飯少說也要吃一個小時。但岑風就只是單純來這裡吃個飯,看許摘星擱了筷子,問她:“吃飽了嗎?”
許摘星點了點頭:“飽了。”
他站起身:“那走吧。”
許摘星趕緊跟上,走到前臺的時候,非常豪氣地喊:“老闆,買單!”
收銀員微笑著把賬單遞上來:“您好,一共一千三百六十八。”
許摘星就準備掏出銀行卡結帳,卡還沒摸出來,她就被岑風拎到身後去了。他把自己的銀行卡遞了過去。
許摘星急了:“哥哥,我買單!讓我來!”
岑風偏頭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許摘星:“你來,你來,你來……”
岑風朝收銀員笑了笑:“刷卡吧。”
許摘星不開心地小聲嘟囔:“幾個菜就那麼貴,黑店!再也不來了!”
她全然忘記剛才是她提出來在這裡吃飯的了。
一頓飯花了“愛豆”這麼多錢,許摘星簡直要心疼死了。寶貝賺錢多不容易呀!早知如此,為何她不說去街邊上吃碗粉呢?
岑風結完賬,回頭喊悶悶不樂的許摘星:“走吧。”
外頭天色已經大黑,但四處霓虹閃爍,車水馬龍,一派夜生活剛剛開始的熱鬧景象。許摘星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見他沒有打車離開的意思,趕緊小跑兩步到他身邊,仰著頭問:“哥哥,去哪兒呀?”
岑風說:“買冰激淩。”
許摘星的眼睛瞬間又亮了:“換我請!這次換我請!”
岑風忍不住笑了:“誰要你幫我省錢了?”
那當然要呀!幫“愛豆”省錢是追星女孩不可推卸的責任!許摘星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膽子,居然敢在“愛豆”面前耍賴:“那我就不吃了!”
岑風:“是怕吃了冰激淩胖回嬰兒肥嗎?”
許摘星:“……”
這個“愛豆”是怎麼回事?離粉絲的生活遠一點兒不行嗎?
岑風被她生無可戀的表情逗笑了,跟她在一起時,他好像總是很容易笑。
“好了。”他說,“今天是我叫你出來的,下次再換你請。”
還有下次?
許摘星瞬間幸福得沒邊兒了。
八塊錢只能買兩個普普通通的甜筒,可當冰奶油在嘴裡融化的時候,她卻覺得這比她在哈根達斯吃的冰激淩還要美味。
兩個人一路啃著冰激淩走到打車的位置,岑風先幫她招了出租車,又最後確認了一次:“不用我送你嗎?”
許摘星連連搖頭:“不用不用。時間還早著呢,哥哥你住得比我遠,快回去吧。”
岑風點了下頭,等她戀戀不捨地爬上後座,剛幫她把車門關上,就看見小姑娘一隻手拿著冰激淩,一隻手扒著車窗,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那雙含著小小期望的眼睛,他就猜到了她想問什麼。
他說:“什麼時候想請客都可以。”
許摘星:“……”
不瞞您說,我明天就想。

她心裡雖然是這麼想的,但可不能這麼說。彌足珍貴的一次請客機會,她哪兒能這麼快就用掉?今天兩個人剛見過面,夠她回味很久,還是等下次想他想到發瘋的時候再用吧。
許摘星忍痛跟“愛豆”揮了揮手:“那,哥哥拜拜,下次見!”
岑風點了點頭:“下次見。”
車子開動,許摘星扒著車窗戀戀不捨地揮手,直到車子匯入車流再也看不見“愛豆”的身影,才長歎一聲坐回來。
出租車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她,打趣道:“小姑娘,這麼捨不得男朋友呀?”
許摘星義正詞嚴地反駁他:“不是男朋友,師傅你不要亂講。”
出租車司機:“嘿,還害羞。”
許摘星:“……”
算了,你們這些凡人,是不會懂追星女孩的心情的,就讓我獨自沉浸在這份深厚的母子情中吧。
車子開到半路,尤桃給許摘星打電話問她在哪兒。尤桃買了水果和菜,本來打算等許摘星睡醒了給她做晚飯的,結果等到這時候都沒音信,去了她的房間一看,才發現人不在家。
許摘星啃著冰激淩:“我在外面吃過晚飯了,一會兒就回去。你把水果放到冰箱就回家吧。”
尤桃應了,又提醒她:“大小姐,你明天就要去學校報到了,該帶的證件和資料記得提前準備好。”
居然這麼快就要開學了,許摘星這才慢慢恢復大一新生的自覺。
她考了跟上一世不一樣的傳媒大學,無論是環境還是同學、老師都不再是過去那一撥,迎接她的是嶄新的、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遇到什麼的大學生活。
這麼一想,她倒隱隱期待起來。

第二天許摘星沒有睡懶覺,尤桃買好早飯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洗漱好了。許摘星穿著簡單的T恤配牛仔褲、白板鞋,背著雙肩包,馬尾辮照舊,充滿了青春活力。
尤桃誇她:“大小姐,你真漂亮。”
許摘星一邊啃煎餅餜子一邊說:“你昨天還說我臉上沒肉不好看。”
尤桃有點兒不好意思了:“我那是為了哄你多吃飯亂說的,現在也好看。”
許摘星臉上的嬰兒肥其實還沒退完,但比起之前,五官已經立體了很多,有種嬌俏感,配上她乾淨活力的氣質,是個十足的元氣美少女。
吃完早飯,尤桃又幫她檢查了該帶的證件和資料,確認無誤後許摘星就準備出發去學校了。
她本來還以為是尤桃陪她去,結果下樓到地下車庫的時候才發現許延已經開著他的黑色奔馳等在那裡了。
許摘星感動地迎上去:“哥,你送我?”
許延瞄了她一眼:“你爸媽昨晚專門打電話過來交代的,豈敢不從?”他跟尤桃說,“我送她就行,今天給你放假。”
尤桃點了點頭,把雙肩包遞給許摘星,又幫她關上車門後才走。
許延開著車子出了地庫。這個時間正是早高峰,一路堵車,不過他們倒也不著急,畢竟整個上午都可以報到。
許延慢悠悠地開著車,跟她聊公司裡的事:“你覺得要不要讓津津參加你那個綜藝?”
“她?”許摘星把手機收了起來,“她就算了吧。她那性格不適合參加真人秀,容易招黑。”
現在廣大觀眾看到的多是電視劇裡的趙津津,她飾演的角色大多溫柔善良,漂亮乖巧,平時的一些採訪、訪談也有臺本,基本不會暴露她“傻白甜”、一點就炸的暴躁性格。
一上真人秀她絕對完蛋。
國民初戀就要有國民初戀的樣子,可不能讓觀眾心中的夢破碎。
許延笑了下道:“我也是這麼想的。”他頓了頓,有點兒頭疼地道,“可她現在吵著要上這個綜藝。”
許摘星納悶兒了:“她吵著要上你就讓她上?哥,你以前不是挺有威信的嗎,我怎麼覺得趙津津現在不怎麼怕你了?”
許延:“……”
許摘星痛心疾首地道:“哥,你變了,你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心狠手辣、雷厲風行的許總了!”
許延:“……”
許摘星想了想道:“這樣吧,你跟她說,如果在綜藝嘉賓名單正式確定下來之前,她能夠保持發脾氣的次數不超過兩次,就讓她上。”
許延偏頭要笑不笑地看了她一眼:“那不就是她這輩子都上不了的意思?”
許摘星攤手:“怪我咯?”她繼續拿起手機刷微博,刷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今後綜藝這塊會發展得越來越好,她也一定會去參加真人秀,趁著現在把她的脾氣改一改、收一收,還來得及。”
等今後“內娛”的真人秀遍地開花時,趙津津不想上也得上。明星在綜藝上的一丁點兒缺點都會被放大,按照趙津津那一言不合就開罵的性格,估計會被黑出花兒來。
他們現在給她個警醒,讓她知道收斂脾氣,總比今後出了問題再挽救好。
許延沒說話,只是贊同地點了點頭。
車子開到學校時,校門口已經人來人往。來報到的新生都是一臉的激動和嚮往,卻又略微緊張和忐忑,而迎接新生的學姐學長們熱情友好。四處一派蓬勃朝氣的樣子。
許摘星先下了車,讓許延去找停車位,自己站在指示牌前研究報到流程。
她往那兒一站,微微仰頭,清晨的陽光灑了一身,什麼都不用做就是一道“吸睛”的風景線,清純又漂亮。說她跟趙津津撞類型是有道理的,兩個人都是初戀型,能撩得男生瘋狂心動的那種。
那頭接待新生的學長們你爭我搶,誰都不讓,最後只能通過石頭剪刀布來決出資格。一番混戰後,系裡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祁澤最終勝出,得意地朝許摘星走了過去。
他一走,後邊的男生紛紛捶胸頓足:“怎麼就讓他贏了!又一個學妹要被渣男禍害了!”
祁澤長得帥,家裡又有錢,籃球還打得好,在學校的迷妹能從食堂排到宿舍。他哪兒哪兒都好,就是渣,換女朋友跟換衣服一樣快,偏偏還有不少女生沉迷于他的甜言蜜語和浪蕩的性格,都以為自己是特別的那個。結局不言而喻。
眼見新來的小學妹也要遭受渣男的染指,接待處的男生們都哀號起來。
祁澤自信地走到許摘星身邊,笑起來十分友好又帥氣:“學妹你好,我是新生接待處的,請問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許摘星過去經歷過大學報到的事,各個學校的流程其實差不多,略略一看就知道了,轉過頭禮貌地朝他笑了下:“謝謝,不用。”
這一笑,讓祁澤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心動了。
雖然他每次都是這麼覺得的。
他很理解小學妹欲拒還迎的害羞,耐心地道:“我們學校很大的,幾個辦事處分佈在不同的地方。學妹你是一個人來的嗎?還是我帶你過去吧。你的行李呢?”
許摘星覺得這位學長過分熱情,終於轉過頭認真地看了看他。
這人還挺帥的,就是眼裡“我想泡你”的暗示太明顯。
許摘星決定一勞永逸,不能讓周明昱事件再出現在她的大學生涯裡,於是抱歉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呀,學長,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祁澤:“……”
他居然被這麼乾脆地拒絕了?這是他撩妹史上的第一次失敗。
後邊那群人還看著呢,祁澤有點兒下不來台,拿出自己的渣男招牌微笑:“學妹,現在說喜不喜歡的還太早了吧?而且我只是想幫你拿行李,希望你不要誤會。”
咋的,還怪我自作多情了唄?
許摘星正要說話,停好車的許延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走到祁澤身邊,淡淡地問:“誤會什麼?”
祁澤嚇了一跳,轉頭看見神色不悅的許延,瞬間被許延的霸道總裁氣質給比下去了,他引以為豪的帥氣突然變得好青澀……
許摘星問:“哥,你停好車啦?”
許延點點頭,往前走了兩步,毫不客氣地把蹭在許摘星身邊的祁澤隔遠了:“走吧。”
祁澤:“……”
大哥對我的誤會好像很大。
許摘星朝這位學長禮貌地笑了下,跟著許延走了。走了沒幾步,她就聽見許延不悅地警告她:“以後離這種不懷好意的男生遠一點兒,陌生男生的搭訕都是有目的的。雖然你上大學了,也不要隨隨便便就談戀愛。”
許摘星:“……”
哥,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妹控”呢。
她朝投來一記眼刀的許延豎起三根手指:“無心戀愛,您放心。”
戀什麼愛,是“愛豆”不好追嗎?
祁澤倒是沒說假話,學校確實大,許摘星光是辦理報到手續就花了一個多小時。等辦齊手續,許延又帶著許摘星去找輔導員申請走讀。
倒是沒費什麼工夫輔導員就批准了她大學四年不住宿舍的申請,不過要求開學的第一周必須住在宿舍,因為剛開學隨時需要遞交材料辦理登記,住在宿舍會方便一些。
許摘星乖巧地點頭同意。
既然要住一周,該買的床上用品、生活用品就還是得買,許延感覺自己提前體驗了養女兒的人生,抱著被套、拎著水瓶走進女生宿舍時,女生們幾乎都在看他。
許摘星被分到203宿舍,他和許摘星進去的時候,另外三個女生都已經在了。
她們來得早,東西都收拾好了,正湊在一堆聊天,突然見著個大帥哥走進來,一時都愣住了。
許摘星跟著許延走進來,笑眯眯地打招呼:“你們好呀,我是許摘星。”
三個女生都趕緊站起來。
長鬈髮、打扮時髦,性格外向的女生叫周悅;柔柔弱弱,穿著樸素但五官秀致的女生叫白霏霏;短頭髮,英姿颯爽的女生叫辛惠。
她們看上去都挺好相處的。
幾個人互相介紹的時候,許延就在幫許摘星鋪床。周悅偷偷摸摸地瞟了好幾眼,湊到許摘星耳邊壓低聲音興奮地問:“摘星,你哥好帥!他有女朋友了嗎?”
許摘星覺得事態不妙:“沒有。”
周悅:“那你覺得我當你嫂子怎麼樣?”
許摘星:“……”
姐妹,過分熱情了吧?
周悅的話當然有開玩笑的成分,但她喜歡帥哥不假,而且許延一看就是那種年紀輕輕事業有成、教養良好的優質男性,對喜歡熟男的女生來說有致命的吸引力。
鋪好了床,許延又幫許摘星把東西收拾好,想到昨晚三嬸在長達半個小時的電話裡的諄諄囑咐,又跟許摘星說:“試試床睡不睡得習慣,不習慣的話我讓尤桃把你臥室的被套送過來。”
許摘星趕緊擺手:“不用那麼麻煩,就一周,隨便躺一躺就過去了。”
周悅問:“什麼一周?摘星,你不住宿舍嗎?”
許摘星點了點頭:“嗯,我事情比較多,在外面找了房子。歡迎你們隨時來找我玩呀。”
幾個人都覺得有點兒遺憾,不過也沒再說什麼。下午要開班會,許延見事情基本都處理好了,叮囑了許摘星幾句就離開了學校。
他一走,寢室裡的氣氛就更加輕鬆了。許摘星上一世也沒體驗過宿舍生活,那時候自卑,連朋友都不怎麼交,現在終於擁有了室友和宿舍,還挺高興的。
四個人又聊了一會兒,許摘星通過聊天就發現,周悅跟自己一樣家境良好,而且自來熟,非常外向,什麼話都敢說;辛惠性格爽朗,神經大條,有點兒像男生;白霏霏是三人中最耐看的,但內向靦腆,而且估計家境一般,有點兒怯怯的自卑感。
聊完了天四個人又一起去吃飯,手挽著手當路霸。這麼愉快,搞得許摘星都有點兒不想在外面住了。
203的全體室友的第一次聚餐選在了生活廣場的中餐廳。周悅還要了一瓶啤酒,一人倒了一杯。她們正吃得開心,突然有人在旁邊喊:“學妹,又見面了,好巧呀。”
許摘星抬頭一看,是剛才新生接待處的那個帥哥學長。
室友們都看著她,她也不好說什麼,就笑了笑:“嗯。”
祁澤跟朋友就坐在她們旁邊那桌,他直接拉了張凳子在她旁邊坐下:“我叫祁澤,播音系大三的。學妹叫什麼名字?哪個專業的?”
許摘星夾了塊糖醋排骨放到嘴裡,慢條斯理地道:“學長問這麼多,我又要誤會了哦。”
祁澤被她噎了一下,但還是不失風度地笑著說道:“之前是我說錯話了,向學妹道歉,作為賠禮,這頓飯我請。”
說完,不等許摘星阻攔,他直接叫老闆買了單。
付了錢,他微笑著問:“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許摘星:您演偶像劇呢,付了頓學生餐廳的飯錢就想要我的名字?
周悅在旁邊看八卦看得實在忍不住了,湊過來小聲說道:“挺帥的呢,告訴他唄。”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是開學的第一天,許摘星也不想直接給人難堪,把場面搞得難看,淡淡地道:“我叫許摘星。名字你問到了,希望你接下來不要再做讓人誤會的事。”
祁澤似乎一點兒都不介意她語氣裡的針對,笑得十分溫柔:“摘星學妹,我記住了。”
他起身坐了回去,許摘星繼續吃自己的糖醋排骨。周悅八卦地戳了戳她的腰:“開學第一天就有學長搭訕,厲害呀,怎麼認識的?”
許摘星頭也不抬地道:“你喜歡?喜歡就追去。”
“那算了。”周悅收回了八卦的心思,“我還是喜歡你哥那樣的,你同意我追你哥嗎?”
許摘星:“……”
今天他們許家的桃花開得真旺。

吃完飯四個人又去逛了逛生活超市和小商品街。校園裡到處都是新生,隨處都能聽見歡聲笑語,許摘星感覺自己的心態都年輕了不少。
逛完之後又去買奶茶,奶茶店人多,點完了單四個人就站在門口邊聊天邊等著。
周悅正在說下午開班會競選班長讓三個人給她投票的事,她們就突然聽到旁邊有人說道:“問到了,那個新生叫許摘星,好像是傳媒系的。”
四個人齊刷刷地回頭看過去。
太陽傘下坐著三個打扮精緻的女生,穿著名貴的衣服,都是形象好、氣質佳的類型。一個拿著手機的女生冷笑著道:“這一屆的新生本事還真大,學都還沒開始上,就學會勾引學長了,真賤。”
許摘星:“……”她看向自己的室友,指了指自己,“她們在罵我嗎?”
周悅:“不明顯嗎?”
辛惠是個粗線條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摘星,你認識她們嗎?她們為什麼罵你?”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白霏霏輕聲細語地道:“是因為剛才那個學長吧。”
那女生罵完了,又歎著氣拍了拍穿連衣裙那女生的肩:“蓓蓓,別難過了,祁澤也就圖個新鮮。他就那樣,玩夠了,最後心還不是放回你身上?你還是安心準備你的面試要緊。”
叫蓓蓓的女生苦笑了一下,垂眸看著奶茶:“面試已經結束了,應該沒問題的。只是我去那邊之後,在學校的時間就更少了……”
兩個女生對視一眼,都有點兒不悅,其中一個說:“乾脆把那個新生叫出來,好好收拾一頓,讓她再也不敢惦記別人的男朋友!”
她們剛說完,就聽見背後有個陰森森的、帶著笑的聲音問:“你們想怎麼收拾我?”
三個女生嚇得奶茶都差點兒打翻了,驚恐地轉過頭來。
許摘星抄著手站在後面,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們。拿手機的女生最先反應過來,問道:“你就是許摘星?”
許摘星非常和氣地笑道:“沒讓你失望吧?”
背後說人閒話被逮個正著,三個人都覺得挺難堪的,但再難堪也不能在氣勢上落下風。說要收拾許摘星的那女生冷笑一聲後開口:“小妹妹,看你是新生不懂事,給你句忠告,別打別人的男朋友的主意,潔身自好一點兒為妙。”
許摘星悵然地歎了口氣:“唉,我年紀小不懂事,忠告也聽不進去,這可怎麼辦呢?”
那女生頓了頓道:“你什麼意思?”
許摘星非常無辜地一聳肩道:“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咯。”
那女生被她“白蓮花”的氣質驚呆了,正愣著,那個叫蓓蓓的女生突然站起身來,顫抖著聲音呵斥了一句:“夠了!”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
蓓蓓泫然欲泣地看著許摘星:“學妹,你既然喜歡阿澤,希望你能好好對待這段感情,照顧好他。阿澤胃不好,你和他吃飯的時候記得別點辣的東西;他喜歡喝無糖的飲料,吃橘子味的口香糖;他和室友一起去網吧玩遊戲的時候總是忘記吃飯,你記得按時提醒他。我沒關係的,祝你們幸福。”
許摘星:“……”
對不起,是在下段位不夠,我輸了。
然後蓓蓓就哭著跑了,留下周圍一群人看“小三”一樣義憤填膺地瞪著許摘星。
許摘星:“……”
嗚嗚嗚,我錯了,我不該裝“白蓮花”逗她們,誰能想到我竟然裝到了“白蓮花”本蓮跟前呢。
她朝三位室友投去求救的眼神。
周悅:“愛莫能助。”
辛惠:“幫你打架還可以,這我沒辦法了。”
白霏霏:“摘星,你以後還是別用這種激將法了。”
四個人在人民群眾譴責的目光下拿著奶茶飛速逃離了。
四人回寢室休息了一會兒,周悅就拿著手機大呼小叫起來:“摘星,我找到了!那個叫蓓蓓的也是播音系大三的,是祁澤的前女友!不對,不光是前女友,帖子上說,她跟祁澤分分合合,祁澤不管換多少個女朋友,最後還是會回到她身邊。”周悅咋舌,“難怪呢,手段這麼高明。”
許摘星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道:“關我什麼事,我只是個被誤傷的小蝦米。”
辛惠氣憤地道:“渣男!還好你不喜歡他。剛才吃飯的時候你就不該告訴他你的名字!”
白霏霏在陽臺上給她帶來的花澆完了水,走進來輕聲問:“摘星,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許摘星:“後悔,現在就是非常後悔,我不該故意刺激她們,應該直接把奶茶砸到她們頭上。”
白霏霏捂著嘴笑了笑,說:“現在後悔也沒用了,你還是找她們把話說清楚吧。我看那個蓓蓓心機蠻重的,這樣下去對你不好。”
許摘星擺了擺手:“我才沒時間搭理這些小貓小狗,我的時間寶貴著呢。”
最近辰星又有不少投資劇找上門來,許延發了十幾封郵件給她,讓她仔細看一遍,把看中的挑出來,然後他再過一遍。
而且她最近又有幾個新的綜藝構想,還在初步策劃中。學習之餘還得工作賺錢,她哪兒有心思去管那些毫不相干的人?

在學校住了一周後,許摘星就搬出了宿舍。
其實她不想搬,但從學校到公司實在太不方便了,而且宿舍又要查寢斷電,嚴重干擾她的工作計劃,請室友一起吃了頓飯後,就正式搬了出去。
她不住宿舍這件事是一開始就確定好的,但只有室友和輔導員知道。她搬出去後沒幾天,系裡突然傳出一個謠言,說許摘星跟大三的學長在外面同居了。
許摘星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剛到辰星樓下,電話裡周悅氣得哇哇大叫:“誰知道祁澤也在校外住呀?傳謠言的人太惡毒了,分明就是要毀你的名聲!”
白霏霏拿過電話說:“摘星,我懷疑是夏蓓蓓幹的。辛惠正在幫你查IP,如果確定是她,你打算怎麼做?”
許摘星一邊往裡走一邊說:“還能怎麼做?當然是弄死她。”
對面的電梯門緩緩合上,她小跑了兩步:“電梯等一下。”
裡面有人及時按住了電梯門。
她飛快地跑過去,聽筒裡傳來白霏霏生氣的聲音:“查出來了,摘星,真的是夏蓓蓓!發帖IP是她們寢室!”
許摘星鑽進電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穿著一條紅色連衣裙的夏蓓蓓站在裡面,溫柔的笑容在看見自己時僵在了臉上。
許摘星頓了幾秒,笑了:“喲,這不是夏學姐嗎?巧了。”
電話裡傳來白霏霏驚恐的聲音:“摘星你別衝動,殺人犯法!”

電梯裡安靜得只剩下排氣扇運作的呼呼聲響。許摘星沖著電話說了句:“那哪兒能呢?”
然後她掛了電話。
夏蓓蓓臉上的笑還僵著,瞳孔保持放大狀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許摘星。
許摘星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她今天打扮得比往日還要精緻,裙子也是某個品牌的高級定制款,銀色的高跟鞋,長直發微微散在肩頭,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溫柔。
通過周悅沒事就在貼吧“挖墳”得來的八卦來源,許摘星知道,其實夏蓓蓓的家庭並不富裕,起碼沒有達到供她穿今天這身奢華服飾的地步。
跟祁澤談戀愛後,她從頭到腳的行頭都是祁澤給她買的。祁澤給女生花錢向來不心疼,不然也對不起他“浪蕩公子哥兒”的稱呼。
夏蓓蓓穿了太久的名牌,受了太多的追捧,早忘記了自己本來的身份。
所以她才那麼不甘心放手。
即使祁澤再渣,再花心,她也得緊緊拽住。畢竟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戴了太久名媛的面具,她不想脫下來了。
許摘星打量結束,發現電梯還沒按樓層。
她笑吟吟地問夏蓓蓓:“學姐,來面試?那去十三樓對吧?”
夏蓓蓓僵硬的表情有了反應,她動了動唇,難以置信地說道:“你也來這兒面試?你不是傳媒系的嗎?”
許摘星說:“哦,我不面試,我是來上班的。”
夏蓓蓓更加驚訝了:“你在這兒上班?你不是才上大一嗎?”
許摘星笑了一下,徑直按了十三樓,又給自己按了七樓。
雖然辰星現在已經把整棟大樓盤了下來,但當初設在七樓的管理層辦公室沒搬。
夏蓓蓓的兩輪面試都已經過了,今天她是來參加最後一輪面試的。她來過兩次,之前帶路的工作人員熱情地跟她介紹過每層樓的分佈,她當然知道七層是管理層。
她心想,許摘星不會是給哪個高層人員當秘書或助理的吧?
辰星去年開始已經在做直播項目了,上一世養豬的那個網紅這一世不出意外地迅速走紅,每天直播的觀看人數高達幾十萬,已經成為辰星的當家王牌之一。
最近辰星又推出了一個直播選秀比賽,不是後來那種露肉“開車”的不雅直播,而是帶有主播性質的,無論是直播主持、唱歌、跳舞甚至脫口秀,只要參賽人符合要求,都可以參加。
三輪面試之後,留下來的人將會跟辰星簽一份比賽協議,然後在星辰旗下的樂娛視頻直播頻道開始比賽,最後根據人氣決出冠軍,冠軍將直接簽約成辰星的藝人。
夏蓓蓓是播音系的,人美聲甜,比起畢業之後從電視臺底層開始摸爬滾打,辰星的這個直播選秀明顯更符合她的想法。
她若以主播身份出道,成為藝人,跟明星也沒什麼區別了。
她暗自打量過其他參賽選手,確信自己是其中顏值最高的一個,自己唱歌也好聽,又是播音專業的,優勢很大,拿冠軍的可能性也很大。
她唯一沒想到的是會在這裡碰到許摘星。
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她做了那些事,面對許摘星時多少還是有點兒心虛的。她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聽到許摘星問:“學姐,學校論壇的帖子是你發的吧?”
夏蓓蓓渾身一震,當然知道許摘星說的是什麼帖子。
夏蓓蓓咬了下牙齒,儘量讓語氣平靜:“我不懂你的意思。”
許摘星笑著說道:“如果你調查過我,就該知道,我對祁澤並沒有興趣。他那種人,在我身上花了時間沒得到回饋,很快就會轉移目標,你其實根本沒必要在我這兒下功夫。”
電梯叮的一聲,到了七樓。
電梯門打開,許摘星往外走,走了兩步,伸手擋住電梯門防止它關上。她回過頭看著夏蓓蓓,意味深長地笑了下:“因為跟我結仇,真的是件非常不划算的事。”
她說完,鬆開手,走出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電梯繼續往上。夏蓓蓓一開始還不知道許摘星這麼說的意思,只以為那是她的虛張聲勢,到了十三樓,緩了緩心態,就開始準備面試了。
直到面試開始,夏蓓蓓排在第三位,做足了準備走進面試間時,看到坐在面試官席位中間的許摘星,整個人都崩潰了。
她怎麼會不知道,今天的決賽是由辰星的五位高管直接面試的,其中兩位還是辰星的大、小許總?
許總……
許……許摘星……
夏蓓蓓雙眼一翻,差點兒暈過去。
最邊上那位是這次直播選秀的總負責人,看了眼她的資料,抬頭說:“夏蓓蓓,你是播音系的學生對嗎?那請你展示一下你在播音方面的優勢。”
夏蓓蓓滿頭冷汗,精緻的妝容和劉海兒都已經被汗浸濕了,穿著細高跟的小腿微微發抖,有點兒站不穩的感覺。
她嘴唇張張合合好幾次,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負責人皺了皺眉,有點兒不悅。在她進來前,他可是跟兩位許總都誇讚了這位選手的,說她很有奪冠的潛力。
結果她怯場成這樣,簡直是打他的臉。
負責人偏過頭跟許摘星解釋:“大小姐,這位選手之前的表現都很優秀,今天估計有點兒怯場。”
夏蓓蓓一聽“大小姐”這個稱呼,知道一切猜測都成真了,再也沒有幻想的可能。
“跟我結仇,真的是件非常不划算的事。”
這豈止是不划算?
夏蓓蓓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許摘星看完她之前表演的文字資料,終於抬頭看了過去,在夏蓓蓓驚恐、後悔的眼神中開口問:“三號選手,你的展示呢?”
夏蓓蓓現在哪兒還有心思展示?一聽許摘星這麼問,心想她必定是打算羞辱自己了,慌張地說了聲“對不起”就匆匆轉身跑了出去。
外面等待面試的選手看見之前自信滿滿的漂亮女生滿頭大汗、神色慌張地從裡面出來,還以為面試官有多可怕,都不由得緊張起來。
結果面試完了大家才發現,明明很輕鬆嘛,大、小許總也特別親和,一點兒壓力都沒給他們。
等所有面試結束,許摘星又跟著許延和高層人員討論最終入選的選手。輪到夏蓓蓓的時候,總負責人特別遺憾地道:“她前兩場的表現真的特別好,我本來很看好她。唉。”
雖然夏蓓蓓今天表演失誤,但負責人還是捨不得放棄她,試探著問許延和許摘星:“要不要給她一個機會呢?反正直播比賽到時候還是要看人氣,如果她真的不行,到時候也會被網友淘汰的。”
許延正在看夏蓓蓓之前的面試回放,看完點了點頭:“確實有紅的潛質,難得遇上一個播音系的專業選手。”說完,他看著許摘星問,“你覺得呢?”
許摘星有一說一:“之前的表現的確不錯。”
許延笑了笑道:“那就給她個名額,讓她給你賺錢賠罪?”
許摘星:“……”
你這就又看出來跟我有關了?眼睛咋這麼毒呢?
賺錢賠罪……這聽上去很划算的樣子。
許摘星略一思忖,還是要從公司的角度出發,不能一味地顧及私人恩怨,點頭應了:“那行吧。”
於是夏蓓蓓第二天就收到了決賽通過的消息。
她驚得差點兒摔了手機。
自從昨天從辰星離開,她整個人就沒好過,被後悔和驚慌包圍,幾乎整夜沒睡,白天的課也請了假沒去上。
她得罪了辰星的大小姐,進娛樂圈的夢基本就碎了。資本的世界她豈能不清楚?許摘星的隨便一句話就可以讓她這輩子都出不了頭。
她甚至怨恨起祁澤來。
她其實也並不是很喜歡他,只不過他是她現在能夠到的、最符合她的要求的男生罷了。只要她爬到更高的地方,就再也不會回頭看他一眼。
可現在因為祁澤,她往上爬的路直接被堵死了。
這個渣男!撩誰不好,為什麼他偏偏要去招惹辰星的大小姐?
夏蓓蓓又悔又恨,已經躺在床上哭了好幾個回合,結果收到了辰星發來的短信。
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抱著手機看了又看,還是不敢相信,又打電話過去詢問,確認她的確通過了決賽。
夏蓓蓓坐在床上足足愣了十分鐘。
許摘星放過她了?
還是……許摘星只是想留著她,折磨她?
她一時猜不透許摘星的心思,不過到底是修煉到滿分的“白蓮花”,很快意識到,不管許摘星是打算放過她還是折磨她,她要做的都是立刻道歉。
夏蓓蓓趕緊起床,打開電腦登錄論壇,將嘴唇咬了又咬,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匿名發帖,而是真身上陣,以顯示自己的誠心。
許摘星這時候還在教室上課。
熱衷於混跡各大論壇、貼吧的周悅突然像發了羊癲瘋一樣,一把拽住許摘星記筆記的手,把手機塞到她手上,壓低聲音道:“天哪,夏蓓蓓發帖給你道歉了!”
許摘星有點兒意外,拿起手機看了看。
帖子是十分鐘之前發的,還沒飄紅,但因為標題帶了大名,點進去留言的人已經非常多了。
《我是夏蓓蓓,在這裡正式給許摘星同學道歉》。
一樓:“因為誤會了許摘星同學和我前男友的關係,我沒有經過查證就誤傳了她在校外與我前男友同居的消息,給許摘星同學造成了非常嚴重的不良影響。在此,本人鄭重地向許摘星同學道歉,希望她能原諒我的過錯,也希望其他同學不要再信謠、傳謠——夏蓓蓓親留。”
二樓:“前排,什麼情況?”
三樓:“夏蓓蓓本人?不會是冒充的吧?”
四樓:“是之前那個大一新生跟祁澤同居的傳言嗎?”
五樓:“夏蓓蓓是不是瘋了?發這種帖子?”
六樓:“所以謠言是夏蓓蓓傳的?都是女生,傳這種毀人聲譽的謠言也太噁心了吧。”
七樓:“重點難道不是她傳了謠言之後現在又跑出來道歉嗎?自己打自己的臉,太狠了。”
八樓:“是哪個傻子冒充我們蓓蓓發帖,還往蓓蓓頭上潑髒水?是不是謠言自己心裡沒點兒數嗎?”
九樓:“我也覺得主樓不是本人,這不是大張旗鼓地宣告自己傳謠言、嚼舌根嗎?夏蓓蓓那麼清高,肯定不會做這種自毀形象的事。”
十樓:“我是夏蓓蓓,自拍自證。希望同學們不要再惡意揣測了,這次的確是我做錯了,我也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再次向許摘星同學道歉。”
配圖是夏蓓蓓在寢室的自拍。
照片上的夏蓓蓓沒有化妝,模樣憔悴,她身後的書桌上有個藍色的鬧鐘,顯示的時間正是回帖的前一分鐘。
十一樓:“天哪,還真是!八、九樓打臉了吧。哈哈哈哈,怎麼,夏學姐做這事之前沒有知會親友團一聲嗎?”
十二樓:“夏學姐也有今天?她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了吧,為了個渣男中傷了不知多少無辜的女生,除了許摘星,你是不是也應該對其他人道個歉呀?”
十三樓:“許摘星是怎麼做到讓夏蓓蓓自毀名聲主動道歉的?人身威脅?”
十四樓:“這新生來頭不小嘛。”
…………
許摘星看帖的時候,回復已經幾百樓了。她還真沒想到夏蓓蓓會這麼做,這女生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真是“能屈能伸”呀。
三個室友課都沒聽了,接下來全程都在圍觀道歉貼。白霏霏不可思議地問:“摘星,你對夏蓓蓓做什麼了?”
許摘星:“我真的什麼都沒做。”
我還給了她入選的機會呢。
我可真是個好人呢。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周悅終於可以暢所欲言了,逮著許摘星就是一頓搖:“你怎麼做到的?你到底怎麼做到的?你是不是去找祁澤了?”
許摘星嫌棄地把她推開:“我瘋了嗎,去找渣男?先回宿舍再說。”
四個人抱著書往外走,剛出教室,就看見夏蓓蓓腳步匆匆地走了過來。
幾個人都是一愣。夏蓓蓓已經走到跟前。她看上去比照片裡還要憔悴,因為哭了太久,眼睛都是腫的,失去了往日的精緻。
她拿了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有點兒緊張地遞到許摘星面前:“大小姐,這是給你的賠禮,希望你接受我的道歉。”
許摘星掃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不用。”
夏蓓蓓痛苦地道:“大小姐,真的很對不起,我、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但是我真的是誠心向你道歉的……”
此時正值下課時間,周圍好多人圍觀,許摘星有點兒頭疼,一把接過禮盒:“行了,我不會揪著不放的,你不用這樣。”
夏蓓蓓輕輕一顫,感激地輕聲說道:“謝謝大小姐不計較。”
許摘星揮了下手,抱著禮盒和書走了。
三名室友面面相覷,內心無比震驚,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也不好多問,趕緊跟上。
一直到回到寢室,周悅把門一關,跟辛惠對視一眼,直接把許摘星按在了床上:“說!快說!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們?她為什麼叫你‘大小姐’?”
兩個人壓著她,白霏霏就撓她的癢癢。許摘星連連求饒:“我說我說我說!我說還不行嗎?周悅,把你的‘鹹豬手’從我的胸上拿開!”
四個人鬧了一通,許摘星喘著氣從床上翻身坐起來,看著對面的三個人,感覺跟三堂會審一樣,無奈地道:“夏蓓蓓面試的那家公司是我家開的。”
她們其實早就知道許摘星家境優渥,畢竟滿身名牌,奔馳接送,談吐、教養都顯示出不一般的家庭背景。
只是……
周悅遲疑地問:“可是我記得,夏蓓蓓面試的……不是娛樂公司嗎?”
白霏霏跟著周悅也看了不少八卦:“辰星娛樂,時臨在的那個公司。”
時臨現在已經是紅遍大街小巷的民謠歌手,許摘星在寢室聽到白霏霏總哼他的歌。
三個人目瞪口呆:“辰星是你家開的?!”
許摘星點了下頭。
周悅尖叫一聲撲了過來:“給我要趙津津的簽名!我要趙津津的簽名!”
許摘星:“你居然喜歡趙津津?”
周悅:“漂亮的小姐姐誰不喜歡?她參演的每部劇我都看過!她就是我想要活成的樣子!”
白霏霏一向文靜內斂,現在也忍不住激動得小臉緋紅,輕聲細語地說:“摘星,那個時臨……我也可以要個簽名嗎?”
只有辛惠不追星,還沉浸在夏蓓蓓居然剛好撞到許摘星手裡的喜悅中:“都不知道該不該同情夏蓓蓓了,真是人生處處有驚喜呢。”
四個人鬧了一會兒,許摘星又跟她們打招呼:這件事就她們三個知道就好,不要對外傳。畢竟辰星旗下的當紅藝人實在太多了,萬一誰都跑來要簽名,她乾脆別上學了,倒賣簽名估計也可以發家致富。

有了這麼一出,那些謠言總算自行消失了,不過夏蓓蓓因為這件事在學校的名聲不如之前好了。祁澤之前是作壁上觀的——他巴不得謠言傳厲害了,許摘星來找他,讓他出面澄清,到時候他就可以趁機提點兒要求。
沒想到夏蓓蓓搞這麼一下,祁澤簡直想破頭也想不出原因。
下午放學後,他主動去夏蓓蓓的宿舍樓下等她。
之前夏蓓蓓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小女生的嬌羞樣飛奔到他身邊,極大地滿足了他的虛榮心。結果今天夏蓓蓓一看到他,頓時臉色一沉,理都不理他,腳步不停地往裡面走。
祁澤下意識地拉住她的手腕,柔聲喊道:“蓓蓓。”
夏蓓蓓:“渣男!放手!”
祁澤:“……”
夏蓓蓓就這麼走了,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繫方式,祁澤連個電話都打不過去,簡直蒙了。
誰來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夏蓓蓓通過了辰星的面試,在學校的時間就更少了,開始專心準備直播選秀。去公司的時間多了,她就經常會遇到許摘星。
她還是有點兒怕許摘星,每次看到許摘星都膽戰心驚、畢恭畢敬,但許摘星說那件事過了就真的過了,再也沒主動提過,也沒有因為這件事而針對她。
她經常聽到公司的員工討論許摘星,說的都是大小姐人有多好,對員工有多和氣、寬容。
夏蓓蓓對許摘星一開始只是懼怕,後來漸漸就真的轉為了敬畏和崇拜。她發誓,一定要努力,好好表現,賺錢向大小姐賠罪!
直播選秀正式在星辰上線時,夏蓓蓓不愧是高層人員一致認可的選手,是所有主播中人氣最旺的一個。
她每天的禮物數不清,許摘星看著日益增多的進賬,露出了財迷一般的微笑。
直播選秀是非常新穎的節目,在眾多選秀節目中殺出了一條血路,成功登頂。每日劇增的觀眾和流量迅速吸引了資本的注意,不少廣告代言找上門來,辰星光在贊助費這一塊就獲利不少。
不僅辰星,因為直播平臺在星辰,樂娛視頻的下載量也同時劇增,每日用戶點播流量超過同期視頻三個點。許父簡直樂不可支,一高興又給許摘星買了兩個全球限量版的路易•威登包包。
許摘星:“爸,別買他家的了,膩了,換香奈兒吧。”


第九章 少年偶像
直播進行得如火如荼,入冬的時候,趙津津的戲也終於殺青了。《築山河》不愧是大製作,拍了大半年,每一個細節都做到了絕對完美。
辰星最近動靜這麼大,圈內的人都盯著呢,《築山河》一殺青,不少影視公司、視頻平臺就紛紛拋來橄欖枝,願意高價購買《築山河》的獨播版權。
這種事,當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啦。
許父來了趟B市,以父女價拿下了《築山河》在樂娛視頻的網絡獨播版權,跟許摘星簽訂了合同。
許父看著文件上父女倆的名字,簡直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誰能想到,有一天他會跟自己的女兒談合作呢?
他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文件,最後感歎地摸了摸許摘星的頭:“你媽天天都在家念叨你,放寒假後早點兒回來。”
許摘星其實挺忙的,計劃都已經做到了寒假期間。畢竟她現在還要上學,工作的事不能集中處理,只能每日均攤往後推,基本都堆在了假期裡。
不過她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答應許父一放假就回家。
《來我家做客吧》的嘉賓名單在經過兩個月的篩選、邀請後最終確定下來了,拍攝時間定在元旦後。
趙津津雖然一再表示她可以控制脾氣,保證好好表現,不過許摘星還是沒同意讓她上。只是為了安撫她,許摘星答應讓她去當一期神秘的飛行嘉賓。
年底項目多,許摘星還要複習準備期末考試,差點兒沒被忙死。
還有一周就是元旦,她決定好好犒勞一下自己,用掉她一直珍藏的請“愛豆”吃飯的機會。
而且元旦多有意義呀,新的一年,新的一天,新的開始。這種時候,她陪在“愛豆”身邊,嗚,想想就要升天了。
晚上回到家,她趴在床上刪刪寫寫了半個小時才終於把短信編輯好,點擊發送。
“哥哥,元旦有空嗎?請你吃大餐!”
不到五分鐘,她就收到了岑風的回復:“有空。”
許摘星激動得小腳亂蹬:“那哥哥想吃什麼?這次從頭到尾都要我來請哦!”
岑風說:“不跟你搶。”
不知道為什麼,許摘星就是從他這句平淡的回復中看出了他的笑意。
她心花怒放,小臉都激動紅了,正思考著怎麼回復,岑風的消息又過來了。
他問:“除了吃飯,還想做什麼嗎?”
許摘星:“……”
我還可以做點兒別的什麼嗎?
我可以嗎?
可以嗎?
嗎?
“愛豆”這是在逼我犯罪。

有賊心沒賊膽,說的就是許摘星這種人。
其實她的賊心也沒多少,作為一個勤勤懇懇的“事業媽粉”,她還是很正派的。如果真要做點兒別的什麼的話,她其實想請“愛豆”去做個中醫推拿全身按摩……
上一世的岑風因為練舞留下了一身的舊傷,都是當練習生時太拼命造成的,全身按摩有助於活血化瘀、消除疲勞,實在是練習生休息放鬆之必備良藥。
但這聽上去好像有點兒不正經的樣子,有大保健的嫌疑。
思來想去,許摘星決定還是把這個選擇權交到“愛豆”手裡,回復:“都可以!”
吃吃飯聊聊天軋軋馬路嘬嘬冰激淩,她就已經很開心啦。
岑風回得很快:“好,元旦見。”
許摘星:“元旦見!”
於是這一年的元旦,成了許摘星最期待的新年。電話一掛她就開始為這次“約會”準備,找飯店、查路線、挑衣服。
飯店的飯菜要符合“愛豆”的口味,又不能離“愛豆”太遠,畢竟打車費也不便宜;不能再像上次那樣找個環境像幽會的地方,要亮堂大方但是又不能太吵;吃完飯出來之後周邊環境還要不錯,可以走一走逛一逛;這個時候吃冰激淩已經太冷了,附近最好要有不錯的奶茶店。
有了盼頭,許摘星就感覺時間開始變得緩慢。
之前她又要上課又要工作,覺得時間不夠用,現在每天數著倒計時還覺得太慢。
日夜期盼下,終於到了元旦的前一天,許摘星一切準備就緒,到學校的時候心情大好,連帶對今天要參加系裡舉辦的枯燥無聊的講座都沒那麼厭煩了。
傳媒系經常舉辦講座,內容有多枯燥就不說了,還不准請假缺席,不來就扣學分,隔三岔五搞一次,系裡的學生都怨聲載道。
許摘星跟著室友一起進禮堂找位置坐下,看著講臺上六十多歲的老教授,都覺得親切可愛了。
可能是她興奮的神色太明顯,辛惠好奇地問:“什麼事這麼開心?說出來讓我們也開心一下唄。”
許摘星:“很明顯嗎?”
周悅趴在桌子上轉著筆,一針見血地道:“不明顯嗎?笑得那麼浪蕩,一看就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
“……”許摘星抬手敲周悅的頭,“閉上你的嘴。”
周悅沒睡醒,有氣無力的,也懶得躲:“交男朋友不丟人,記得帶出來給我們看看,姐妹們幫你把關。”
兩人還在鬧,系主任打開話筒訓斥道:“都找位置坐好,講座馬上就要開始了,手機全部關靜音。都給我認真聽,到時候各班輔導員收兩千字的感言。”
禮堂裡頓時響起一片哀號。
周悅號得最大聲:“我到底上的是大學還是高中呀!”
但她再號也沒用,這都是命。
不過好在今天演講的老教授跟以往的不一樣,還比較風趣,許摘星聽了一會兒還挺感興趣的,拿出筆記本開始認真聽講。
講座進行了三個小時,快到傍晚才結束,白霏霏一邊收東西一邊跟同樣認真記筆記的許摘星說:“系裡就應該多找點兒這種風趣幽默的教授。”
許摘星贊同地點了點頭。
她把筆記本裝好,拿出調成靜音的手機,剛解鎖就看見了兩個未接來電。
為什麼?
為什麼她總是錯過“愛豆”的來電?
電話是兩個多小時之前打的,許摘星痛心疾首,不等室友,拿著手機沖出了教室,邊跑邊往回撥電話。
電話還沒人接,輔導員急忙叫住她:“哎,許摘星,你等一下,你別跑。”
許摘星一個急刹車,轉過身看著輔導員:“老師,什麼事?”
輔導員走過來道:“你之前提交的入黨申請書還差一頁內容呢,你趕緊補上,我一會兒就要交上去了。”
許摘星疑惑地道:“我寫了四頁呢,還不夠嗎?”
輔導員說:“你第一頁都是資料介紹,申請內容才三頁,其他同學寫十幾頁的都有,你再補一千字上來。”
許摘星:形式主義要不得知不知道?
輔導員看著她那不情不願的神情,說道:“你直接跟我去辦公室寫吧,這次我們班就五個名額,你可別因為申請書不合格而浪費掉。快來,跟我走。”
許摘星看看手機,岑風還是沒接,無奈只得跟輔導員去辦公室。
入黨是一件很嚴肅、神聖的事情,院系篩選也特別嚴格,許摘星作為本屆第一批入黨的人之一,當然也不能馬虎。
申請書還不能打印,必須手寫,輔導員把她帶到辦公室,拿了張正規信紙和一支筆給她,監督她補材料。
許摘星又開始絞盡腦汁地寫“小論文”。
寫了不到一半,電話響起來,她飛快地拿出手機一看,果然是岑風回電了。
她偷偷摸摸地看了眼在對面辦公的輔導員,捂著聽筒接起電話,壓低聲音道:“喂,哥哥,我剛才在上課。”
岑風聽到她壓低的氣音愣了一下,低聲問:“還在上課嗎?”
許摘星趕緊說:“沒有、沒有,我在老師的辦公室補材料。哥哥,怎麼啦?”
岑風頓了幾秒,聲音有點兒沉:“明天不能陪你過元旦了,抱歉。”
許摘星的腦子空了大概一秒,她立刻說道:“沒事的,哥哥!沒關係、沒關係,你的事最重要!”
岑風說:“我之前打電話是想問你今天下午有沒有時間。”
許摘星的內心簡直在滴血,語氣卻還要保持輕快:“下午系裡開講座,手機調了靜音。哥哥,你下次什麼時候有時間,隨時找我,我都有空的!”
岑風有好一會兒沒說話。
許摘星還以為沒信號,將手機拿下來看了下屏幕,小聲喊:“哥哥,你還在嗎?”
“在。”他低聲問,“你現在有空嗎?一起吃晚飯吧。”
許摘星瞪了一下眼睛,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低頭看了眼自己還沒寫到一半的申請書,頓時覺得很痛苦,結結巴巴地道:“我、我還要一會兒,我還在學校,可能要一個小時才結束。”
然後她就聽到“愛豆”說:“我去你的學校找你。”
許摘星差點兒暈過去。
她聽到了什麼?
“愛豆”是不是瘋了?
許摘星驚得聲音都提高了:“不用,哥哥,我沒關係的!下次也可以!”
坐在對面的輔導員抬起頭,投過來一個疑惑的眼神。
許摘星抱歉地笑了一下,指指電話,朝外面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聽筒裡傳來岑風低沉的聲音:“許摘星,我明天要走了。”
她腳步一頓,下意識地問:“去哪兒?”
他說:“公司安排我們去H國培訓,明天出發。”他頓了下,淡淡地道,“去兩年。”
許摘星差點兒暈了。
兩人同時沉默了很久。
半晌,岑風說:“下次太久了,今天見吧。”

把練習生送到H國培訓,是溫亭亭的提議,早在兩個月前她就向總部提交了建議。總部經過幾次商討之後,同意了她的提議,跟H國的娛樂公司簽了一份合作協議,前不久消息才下來。
F-Fly的出道讓中天看到了男團的市場,也讓他們認識到了國內在練習生培訓這方面的不足。既然借鑒沒能成功,那就直接把人交給對方來訓練,總不會再失誤。
“韓流”文化是中天高層人員一致認可的,F-Fly算是個半成品,現在高不成低不就,也只能這樣走一步算一步。但兩年後,從這些經受過完美機制培訓的練習生中重新選人成團出道,必然會有不一樣的未來。
出國培訓的計劃定下來後,溫亭亭要從公司的一百多個練習生中選三十個人,岑風不出意外地在名單中。
其實以他的實力,他完全不用再去培訓。但溫亭亭也瞭解他的態度,如果把他留在國內,他可能依舊會自我放棄。她思考著,或許換個環境能讓他換種心態。
看到H國娛樂文化的發達,看到那些曾經的練習生如今有多輝煌,說不定他就改變想法想出道了呢?
而且這兩年,她也會作為總負責人跟著過去。她本來就對岑風有意思,當然不會把他丟在國內兩年見不到面。
他現在對她本就很冷淡,再兩年不見面,還不把她當陌生人?
岑風接到通知的時候,難得主動地去找了她一次。他不願意去H國,讓她換一個人選。
溫亭亭早就猜到了他會拒絕,但他有合約在身,受制於人,容不得拒絕。她不留餘地地駁回了他的要求,他似乎察覺她的態度的堅決程度,也就沒再來找過她,平靜地接受了安排。
被選中的練習生都很有潛力,而且免費出國深造,還能增強實力,大家都很珍惜這個機會。
通知的是元旦之後就出發,公司還給他們放了四天假。畢竟一去就是兩年,其間他們也不會再回國,需要跟家人好好道個別。
岑風沒有需要道別的人。
他這麼想的時候,腦子裡卻毫無預兆地蹦出了一個名字。
他點開了許摘星的微博。
自從上次兩人一起在高級私廚吃過飯之後,她的微博畫風又變回了之前的一本正經,養養花跑跑步做做公益,一副歲月靜好、積極向上的樣子。
岑風幾乎能透過這些動態看到她發佈微博時委屈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笑。
他想打電話告訴她這件事。
他想跟她說他要走了,可又好像沒有特別說明的必要。
她於他而言,不過是這個冷漠、黑暗的世界裡的一抹陽光,讓他不至於對這個世界完全失望。
而他於她而言,大概也只不過是一個有些喜歡、崇拜的大哥哥罷了。崇拜?或許吧,或許因為他的臉,或許因為他的歌,一切好感都來自青春期的悸動和她天生的善良和溫柔。
他沒有立場專門去同她道別。
這麼想著,他退出了她的微博。
結果下一刻他就收到了她的短信,她開心地問他:哥哥,元旦有空嗎?請你吃大餐!
他還欠她一個請客機會。
他答應了,甚至主動問她,除了吃飯,還想不想做什麼。畢竟這次一別,下次再見時,兩人可能就會形同陌路了。
她可能有了新的生活,交了喜歡的男朋友,有了其他的愛好,然後忘記他這個偶然遇到的流浪歌手。
讓分別美好,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沒想到因為簽證和航班,他們去H國的行程提前了兩天。
今天中午他才收到通知,還在家的練習生紛紛訂了機票、高鐵票連夜趕回來準備出發。他不想爽約,想把明天的約定提到今天來,哪怕只能吃一頓晚飯。
聽筒裡的呼吸聲漸漸粗重起來,小姑娘大概真的被驚到了。
他耐心地等著,好半天,聽到她輕快地說:“好呀,那就今晚見。哥哥你在哪裡,我過去找你。”
岑風說:“你不是在補材料嗎?”
許摘星一頓,又輕鬆地笑著道:“那個沒關係啦,明天補也可以。”
他低聲說:“不用,你好好做,把地址發給我。”
幾秒之後,許摘星笑著說好。
掛了電話,他很快就收到了她發來的短信。她之前在微博上曬過通知書,他其實知道她在哪所學校。知道她考進了這麼好的大學,他很為她高興。
冬季天黑得早,他出門的時候,寒風裹挾著小雪,有種壓抑的陰暗感。
他打了車去傳媒大學。
四十分鐘後,車子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停下。
雖然是傍晚,天又冷,但四周熱鬧非凡,四處都是朝氣蓬勃的大學生,小吃一條街燈火通明,空氣中不只有雪花,還有食物的香味。
他走到出口處的路燈下,沒有給許摘星發消息,微微倚著電線杆等她。
他戴了帽子、口罩,連眼睛都隱在帽檐兒下,垂著眸一言不發。門衛室的保安警惕地看了他好幾眼,最後還是忍不住走過來問:“喂,你是做什麼的?”
岑風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答道:“等人。”
保安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等誰呀?”
他還沒說話,門後有道身影一路小跑著過來,氣喘吁吁地喊他:“哥哥!”
保安和岑風同時回頭。許摘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額前的劉海兒被風吹得往上翹,不知道是不是天太冷又被風吹過的原因,她的眼眶有點兒紅,跑到他身邊時她喘著氣緊張地問:“哥哥,你是不是等很久了?冷不冷?”
他將口罩往下拉到下頜的位置,露出挺拔的鼻樑和弧度漂亮的薄唇。
他的唇勾了個溫柔的弧度:“剛來,不冷。”
保安走了回去,轉身時嘟囔了一句:“等女朋友就等女朋友嘛,包那麼嚴實做啥?”
許摘星看著那張她朝思暮想的臉,心臟跳得更激烈了,轉而又想起他明天就要離開的現實,差點兒又像剛才掛了電話在辦公室門口那樣哭出來。
她趕緊咬了咬牙齒,努力朝他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哥哥,你想吃什麼?我們學校附近有好多好吃的東西!”
岑風抬頭看了眼熱鬧的小吃街,難得地沒有說“都可以”,而是說:“逛一逛吧。”
於是許摘星忍著難過和心臟微微抽搐的痛感,開始帶著“愛豆”逛小吃街。
學校附近的小吃總是很豐盛,又便宜,可以從街頭吃到街尾。上學這半年,許摘星跟室友們逛過很多次,對每個攤位的美食都了如指掌。
兩人先去買了奶茶。
冬夜的街頭,一杯甜甜的熱奶茶會帶給人很大的溫暖和幸福感。
她照常要了十分糖,加紅豆和布丁。奶茶裝了滿滿一大杯。等岑風喝了一口後,她迫不及待地問:“好喝嗎?”
他點頭:“好喝。”
她這才放鬆地笑了。
兩人喝著奶茶繼續往前走,許摘星步伐輕快地走在前面,每到一家符合岑風口味的攤位處就會停下來指著攤位說:“哥哥,這家的東西超好吃!”
兩人一路走一路買,東西多得都快拿不下了。此時正是小吃街最熱鬧的時候,街上人頭攢動,許摘星發現“愛豆”走路時有意避免跟人肢體接觸,心裡頓時一痛,立即指著旁邊一家客人較少的中餐店說:“哥哥,我們去那裡吃吧!”
岑風說好。
兩人進店之後,找了個在角落的位置坐下。之前買的小吃擺了滿滿一桌子,許摘星又接過老闆遞上來的菜單讓岑風點菜。
其實小吃就夠吃了,但他不想她失落,還是點了幾個招牌菜。
許摘星把袋子都打開,把裡面裝滿小吃的小盒子一一拿出來擺在他面前:“哥哥,你嘗嘗這個麻辣炸雞塊,超級好吃!還有這個、這個。這個炭烤豬皮真的好好吃!”
她說什麼,他就吃什麼。
很快,他們點的菜也端了上來,整個桌子擺得滿滿當當,比上次還要豐盛,雖然都是些便宜的小吃,可她想他應該會喜歡。
他果然也吃了很多。
許摘星努力地不讓自己去想他明天就要離開,而且一走就是兩年的事實。她語氣輕快地跟他說大學的生活,說她被輔導員逼著補寫入黨申請書,說系裡經常舉辦的無聊的講座。
岑風一直安靜地聽著,把她推到他面前的小吃都吃了。
說到最後,她已經快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掩飾內心的難過了。
她怕自己一停下就會忍不住哭出來。
那不是普通的、捨不得的、分別的悲傷,它涵蓋了好多好多無法言說的情緒。她知道她不該這樣,應該尊重“愛豆”的任何決定。
其實她仔細想了想,去H國培訓是對他有益的。他會變得更加優秀,得到更好的教導。而且中天願意花錢送他去培訓,足以說明他們對他的重視,他必不會再遇到上一世那樣被打壓的情況。
他會成長得更為強大,然後迎接嶄新的未來。
她該為他高興。
她也的確這麼做了,沒有在他面前流一滴淚。
岑風喝完奶茶,看她強顏歡笑的模樣,從兜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盒子遞了過去,說:“元旦禮物。”
許摘星一愣,定定地盯著那個藍色的禮盒,好半天才慢慢拿過來,小心地打開。
盒子裡是一枚櫻桃髮卡,可愛又甜美。
她抬頭看了看他,眼眶終於開始泛酸。她抿了下唇,強忍著哽咽,輕聲問:“哥哥,你想去H國嗎?”
岑風看著她。
她問出這句話時,滿眼、滿臉都是擔憂和關切,像是生怕他是被強迫的一樣。
岑風有些想笑。
他怎麼能讓一個小姑娘這樣擔心自己?她自己都還是需要被擔心的年紀。
他想不想去又有什麼關係呢?就算他回答她“不想去”,也改變不了這結果,還會讓她白白擔心。
他溫柔地笑了下:“嗯,想去。”
他笑了,她眼裡的酸澀也就消失了,同樣甜甜地笑起來,認真地朝他點了點頭:“嗯!哥哥加油,我等你回來!”
這既是你所期望的事,我就將毫無保留地支持。
等你回來,我送你一個王國。

分別不應該只有不舍的悲傷,還該有重逢的期待。不就是兩年嗎?就當兩年追不到“愛豆”的活動,反正她還有獨家單人舞蹈的視頻以及他的照片可以“舔”!
過去的那些經歷讓她把阿Q精神修煉到了極點,許摘星最會自我調節和安慰,很快就從難過的情緒裡走出來了。
她把盒子裡的櫻桃髮卡拿出來別在頭髮上,開心地問岑風:“哥哥,好看嗎?”
其實她早過了別這種髮卡的年齡。
髮卡別在她的頭上,有種低齡的感覺。
不過因為是“愛豆”送的,她覺得戴上這個髮卡的自己簡直就是這條街上最可愛的妞。
櫻桃髮卡是岑風剛才在來的路上去精品店挑的,既是元旦禮物,也是分別禮物。
他沒有送過女孩子禮物,只是想起第一次見到許摘星時,她的衣服上別了一枚櫻桃胸針,覺得她大概會喜歡這個。
他點了點頭:“好看。”
許摘星心花怒放:“我超喜歡這個禮物!謝謝哥哥!”她說完一愣,又緊張兮兮地道,“可是我沒有給你準備元旦禮物。”
現在算算,“愛豆”送過她奶茶、冰激淩、機械小狗、《別想逃,總裁的惹火小嬌妻》,現在又送了她櫻桃髮卡,可她好像什麼也沒送過他。
粉絲怎麼可以占“愛豆”的便宜?
岑風看她一副懊惱的樣子,主動說道:“那現在去買吧。”
許摘星噌的一下站了起來:“老闆!買單!”
小吃街上也有商鋪,多是學生喜歡逛的格子鋪,什麼都有,東西都不貴。許摘星看了一圈,覺得這條街上的東西都配不上“愛豆”。
她試探著詢問:“哥哥,我們打車去購物中心吧?”
岑風說:“在這裡買就可以。”
許摘星小聲嘟囔:“可是這裡沒什麼好東西。”
岑風看著她笑了下:“喜歡的就是好的。”
禮物從來與價格和品質無關,喜歡的就是最好的。
許摘星覺得“愛豆”說的話都對!
她問:“那哥哥你喜歡什麼?”
那神情認真又堅定,大有“你喜歡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的氣勢。岑風一下被逗笑了。他哪兒需要什麼禮物呢?他不過是不想她失落罷了。
他看了眼對面賣圍巾的小商鋪。
許摘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了然地點頭道:“好!就買那個!”
此時正是冬天,H國也比這裡冷,買圍巾還是挺適合的。許摘星跑過去,在貨架前認認真真地挑了半天,不停地問他:“哥哥,你喜歡這個顏色嗎?這個款式呢?這個有須須,這個毛毛比較軟。”
最後岑風挑了一條黑色的純棉圍巾。
許摘星高高興興地付了錢,轉頭看見岑風已經撕掉標簽,把圍巾裹上了。他長得好看,戴什麼、怎麼戴都好看,修長的脖頸上圍著圍巾,稍稍遮住下頜,使臉部的線條柔和了不少,整個人都顯得溫柔了。
試問哪個追星女孩不希望“愛豆”把自己送的禮物戴在身上呢?許摘星深深覺得,這哪兒是在送“愛豆”禮物呀,明明是“愛豆”在滿足她!
自己這輩子真的值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剛才還人來人往的小吃街逐漸冷清下來,有些攤販也開始收攤。夜深天寒,許摘星知道到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她一路蹦蹦跳跳地把岑風送到了可以打車的地方。
她有很多話想說,到嘴邊卻都化作了一句:“哥哥,要照顧好自己呀,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岑風說:“你也是。”
有出租車在旁邊停了下來。
許摘星努力彎著嘴角,朝他揮了揮手:“哥哥再見,我等你回來。”
岑風點了點頭,拉開車門,俯身上車。
在他關上車門時,許摘星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手指搭在車窗上,有點兒抖,但她還是笑著,遲疑著說:“哥哥,我、我明天可以去機場送你嗎?”
岑風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時間太早了,而且離你很遠。”
許摘星明白他的意思。她哽咽了一下,聽話地點了點頭,卻又忍不住小聲問:“那、那等你到了那邊,可以跟我報個平安嗎?”
岑風說:“好。”
她還想說什麼:“那……”
可她心裡已經在呵斥:夠了,許摘星,夠了!
她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收回了搭在車窗上的手,然後後退兩步,笑著說:“哥哥再見。”
岑風眸色很淡,眼中的情緒都隱在了昏暗的路燈燈光下,聲音低沉地說道:“再見。”
出租車緩緩朝前駛去,離她越來越遠。許摘星透過後車窗看著車內那道身影,下意識地追了兩步,然後強迫自己停下來,捂著臉泣不成聲。
雪越下越大,她濕潤的睫毛都快結冰了。
她一邊哭一邊抬手摸了摸頭上的櫻桃髮卡,在心裡說:我就哭這一次。
我就哭這最後一次,然後用最好的狀態等待他的歸來。

第二天,中天娛樂的三十名練習生赴H國培訓,許摘星消沉了整整一天,周悅一度懷疑她失戀了。
臨近傍晚的時候,許摘星在微博上收到了岑風發來的私信。
他說:“我到了,一切安好。”
大概是還沒辦新的電話卡,所以他選擇了用私信的方式向她報平安。許摘星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眼淚在眼眶裡幾次打轉,但想到自己昨晚發誓只哭一次,硬是沒讓它掉下來。
她沒有回復多餘的話,只是說:“嗯嗯,哥哥加油!”後面跟了一個奮鬥的表情,看上去很俏皮。
中天送練習生去H國培訓的消息很快在圈內傳開,引起了轟動。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也是一個大膽的決定,畢竟不是任何娛樂公司都有中天的底氣。
可這也是一個信號,在告訴所有人中天對偶像市場的重視,這個市場將來必定大有可為。
如果說之前F-Fly的出道只是讓其他人躍躍欲試,現在這個信號,就是比賽開始時的槍聲,讓所有人奮力飛奔。
許延告訴許摘星,光是他知道的,就有好幾家老牌經紀公司在開始準備推出自己旗下的男團,接下來的半年時間內,將會有四五個男團面世。
許摘星之前預料的“愛豆”模式和粉圈文化果然提前了,“養成系‘愛豆’”和“飯圈女孩”這兩個詞逐漸進入大眾的視野。
而當所有公司在爭相推出男團,準備蠶食流量市場時,辰星的練習生分部並沒有什麼動靜,照舊安安心心地訓練練習生。
在許摘星看來,實力高於一切。
掌握先機固然重要,但如果練習生的業務能力不行,終將會被市場淘汰。她看過辰星的練習生表演,距離出道成為偶像還差得遠。
當然,這也跟她眼光高有關,畢竟在看過岑風的絕美舞臺表現後,其他的小蝦米真是很難入她的眼。不過這也說明,一旦她認可了,那必然沒問題。
在其他公司為了男團打架、搶資源、占市場的時候,辰星就在安安穩穩地搞自己的綜藝。
國內的綜藝是弱勢,很難打進市場,但一旦進去了,地位基本就穩固了。岑風離開後不久,辰星自製的綜藝《來我家做客吧》就正式開始錄製了。
《來我家做客吧》的微博也同時上線,先由辰星官媒聯動宣傳了一輪,然後開始預熱神秘嘉賓:每次只發出一兩個模糊視線的消息,比如“她是一名性感歌手”“他的眼睛被譽為‘世上最像大海的眼睛’”,海報也都是剪影,讓人根本看不出來嘉賓都是誰,吊足了觀眾的胃口。
這種新形勢的綜藝不出意料地獲得了超高的關注度。
綜藝採用邊錄邊播的形式,錄完前兩期後,第一期就在星辰旗下的樂娛視頻上線了。
樂娛的用戶量本來就大,星辰給了《來我家做客吧》最大、最長、最好的宣傳位,預熱了足有一個月,到寒假《來我家做客吧》正式上線的時候,預約人數已經達到了五十萬人。
這在現階段國內綜藝裡完全是一個突破性的數據。
第一期為了吸引觀眾,樂娛直接讓觀眾免費、免廣告觀看。這一期的嘉賓選得也很妙,極具話題性,一個是大陸剛離婚的非常正派的男演員馮行之,一個是臺灣以火辣、性感而聞名的女歌手姚笙。
都不用看,大家光是想像就知道這兩個性格、經歷完全不同的人相處時有多少看點了。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們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馮行之不知道誰要來自己家做客,一度以為來的會是個大兄弟,還在家裡準備了啤酒和花生米,準備和大兄弟暢談人生。
姚笙也不知道自己要拜訪的是誰的家,覺得按照大陸綜藝委婉的風格,被拜訪者應該是個小女生,於是準備了巧克力和手鏈作為見面禮。
這樣極具戲劇化的開篇非常成功,《來我家做客吧》的首播點播率比同期綜藝足足高了五個點,一夜之間,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這個綜藝。
而從第二期開始,《來我家做客吧》就需要觀眾付費觀看了,觀眾在付費後不僅可以免廣告觀看節目,還可以點播所有會員視頻。因為第一期的效果和內容實在太好了,百分之九十的觀眾選擇了開通樂娛會員繼續觀看。
於是星辰和辰星再次雙贏,隨著《來我家做客吧》的播出,其話題度和熱度都高居不下,不少贊助商找上門來,而許摘星已經帶著之前那個小組開始準備第二季節目的策劃了。
《來我家做客吧》錄到第九期的時候,趙津津成功地當了一期飛行嘉賓。當然,她的任務不僅僅是上綜藝,還是為了宣傳《築山河》,畢竟《築山河》暑假就要開播了。
為此辰星還專門把蘇野也請來當神秘嘉賓了,賺足了話題。
辰星成功憑藉《來我家做客吧》在綜藝圈站穩腳跟,之後若再推出新綜藝較之前就容易了很多,畢竟資本和市場都認可辰星。許摘星趁熱打鐵,帶著策劃小組又策劃了三個綜藝,分別是旅遊類慢綜、競技類戶外真人秀、恐怖類密室逃脫,都獲得了高層人員的一致認可,將錄製計劃提上了日程。
暑假的時候,《築山河》在省台播出,樂娛視頻同步線上播出。趙津津和蘇野在《築山河》開播之前跑了不少綜藝和通告,都是為了宣傳這部古裝權謀大劇。
兩人的人氣都高,粉絲基數也大,再加上樂娛視頻和辰星宣發部不遺餘力地宣傳,《築山河》開播那天電視的收視率和網絡的點播率都是第一。
這是一部連男主角腰帶上的符文都要摳細節的劇,它的製作有多精良、畫面有多宏偉自不必說。
用粉絲的話說:“只要你看完第一集,你不追劇算我輸。”
許摘星想得沒錯,上一世抄襲劇都能火遍全國,沒道理原著火不了。《築山河》的大火是可預料的。
趙津津憑藉此劇直接封神,一舉成為四大小花之首,不少電影劇本主動找上門來。
如今辰星在影視、音樂、綜藝三個方面蒸蒸日上,曾經不被人看好的小作坊,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發展。
許摘星許諾給岑風的娛樂王國已經初見端倪。
而她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她在數著日子,等著他回來。

中天將練習生送到H國培訓時,國內五個男團、兩個女團相繼面世。單人出道的“愛豆”也不少,流量模式在娛樂市場異軍突起,吸引了大批粉絲。
大環境開始朝著粉圈養成的方向發展,許摘星已經感受到了似曾相識的追星環境。軌跡的改變讓後世現象提前,她已經無法預料今後會發生什麼。
這是一個新世界。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規劃,腳踏實地地一步一步往前走。
年底的時候,經歷過停刊危機的麗刊重新面世,一舉進入讀者的視線。許摘星在這之前其實幫了不少忙,安南來找她的時候,只要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內,她就會幫忙。
比如讓趙津津友情去拍封面、聯繫蘇野幫忙做一個採訪以及嬋娟的相關活動和她新設計的作品的發佈,都會拿給麗刊去做。
她知道麗刊會破繭重生,雖然的確有提前打好關係今後不缺時尚資源的小心思在,但她也真的把安南當朋友,想幫他一把。
只是打死她也沒想到,最後力挽狂瀾重新將麗刊推向四大刊高度的總監會是安南。
她明明記得上一世看八卦時那個人的名字是三個字!
最後她才知道“安南”是他在圈內的藝名,他的真名叫莫鵬飛。這個名字終於喚起了許摘星丟失的記憶,她想起來了,爆料上那人的確是叫這個名字。
她又認識了一個未來大佬,有種玩網遊撿到神級裝備的快感。
不管怎麼樣,麗刊是重新活過來了,將來成為四大刊之一只是時間的問題。
有安南和許摘星在,辰星的時尚資源完全不缺。這幾年來嬋娟已經在圈內站穩腳跟,還登上了幾次國際秀展,成為女星走紅毯爭相選擇的品牌。
現在只要提到中國風高奢品牌,大家第一個想到的必然是嬋娟。
不過設計界多少還是和娛樂圈有牆壁,許摘星又比較低調,當年獲獎的時候網媒不發達,大家不刻意去搜獲獎視頻和設計師資料,都不太瞭解她。除了圈內的專業人士,許摘星這個名字還是很少有人知道。
嬋娟秀現在一年辦一次。費老當初知道許摘星讀了傳媒專業而不是設計專業時還大發雷霆,直言對她很失望,差點兒取消對嬋娟秀的贊助。
直到許摘星在接下來的時間內相繼設計出優秀的作品,一套比一套精美,後來的每一件作品都在吊打之前的作品,費老才終於重新認可了她。
時尚資源一好,很容易就讓人覺得格調高,辰星現在在外人眼中簡直就是高大上的代表,不少藝人做夢都想簽辰星。
而且圈子內的人算是發現了,辰星和樂娛視頻就像綁定了一樣,辰星一有作品必定是和樂娛聯動,別的平臺想分一口粥都不行。同理,其他公司的作品想抱樂娛的大腿,但凡是遇到辰星,都要靠邊站。
直到後來才有人扒出來,樂娛視頻所屬的公司星辰傳媒的董事長也姓許。
敢情你們是一家人呢!
星辰傳媒在娛樂圈不怎麼出名,放在房地產界那可是響噹噹的名字,辰星背靠星辰,一開始還打著某些小主意的大公司都散了心思。
房地產大佬,用錢就可以砸死你,惹不起。
許摘星並不知道無形之中她爹給她解決了很多麻煩。她現在高興又憂愁。高興的是離“愛豆”回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憂愁的是怎麼越近時間過得越慢呢?
其實她不是沒想過去H國找他。
可她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去。
不管用什麼理由,好像都掩蓋不了她就是想去見他的事實。
她不想讓“愛豆”有一種“這個人怎麼陰魂不散都跟到國外來了”的感覺。
而且通過偶爾幾次的聊天,她知道他在那邊訓練很辛苦,訓練量是國內的好幾倍。他住在宿舍,吃住行都由公司嚴格安排,她去了反而會給他添麻煩。
於是她只能化身勤勞的小蜜蜂,投身工作,爭取在他回來之前讓這個王國再大一點兒,再厲害一點兒。
大三下學期開學後,許摘星就沒怎麼到學校上課了。傳媒專業注重經驗和實踐,她提交了實習申請,有些課就不用去上了,更多的時候是待在辰星。
周悅和白霏霏都跑來辰星應聘當實習生。沒辦法,偶像對追星女孩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老天讓她們和辰星的大小姐成為室友,不就是給了她們和偶像一起工作的機會嗎?
白霏霏現在還是喜歡著時臨,她家庭條件普通,以前也過過苦日子,內心其實很自卑。時臨的歌常寫人生,她聽了很有感觸,覺得自己跟時臨的精神世界是相通的。
周悅就不一樣了,自從發現許延對趙津津格外縱容後,就認定許延是她的情敵。
儘管許摘星一再解釋,她哥縱容趙津津是因為趙津津是辰星的“一姐”,周悅就是不信。周悅怒而脫粉,然後開始粉其他的小哥哥,這兩年已經換了好幾個“愛豆”。
最近她喜歡上了辰星剛簽的一個新人男演員,迫不及待地讓許摘星給她搞簽名。
不過周悅和白霏霏確實有能力,這幾年專業考試都是優,許摘星也沒交代什麼,讓人事部那邊自行負責,最後兩人都憑藉自身的實力成功通過了面試。
許摘星這才給她們走了個後門,沒讓她們去部門打雜,而是直接將她倆調到了自己的策劃小組——畢竟是睡過一間屋子的交情。
她的策劃小組現在是獨立於公司部門之外的,由她單獨負責,組內成員直接跟她對接,不受限於公司制度。
這個小組被公司員工戲稱為“禦書房”。
這個小組其實前身就是當年許摘星策劃《來我家做客吧》時成立的綜藝策劃小組。在這之後她又帶著他們策劃了其他綜藝,大家也習慣了許摘星的做事風格,組內成員能力很強又與她配合默契,於是許摘星乾脆直接單獨成立了這個部門,主推綜藝。
前不久辰星向H國購買了一檔綜藝的版權,現在許摘星要去其糟粕,讓它更符合國情。
有綜藝模型,只是需要改進,這可比原創一個綜藝簡單得多,周悅和白霏霏也正好有時間適應工作節奏,都充滿了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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