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1. 新銳作家鵲鵲啊甜蜜獻作,精心修訂,收錄全新未公開出版番外《甜心小狗》;
2. 深情腹黑 開機車的大狗狗·江聿 × 單相情感障礙患者 酷酷的小兔子·林綿,先婚後愛;
3. 全文精心修訂,甜蜜呈現。隨書贈送精美票根、海報、唱片卡;
4. “我會找到你,堅定不移地陪著你。我曾無數次這樣表白,在我看向你的每一個眼神裡。”
5. 經典語錄——
① 酷酷的林綿小姐,要不要跟我練習談戀愛?
② 林綿,我抓到你了,不許再逃了。
③ 不求福澤綿延,不求無病無災,只願我太太無懼無泣,餘生有我。
④ 我在向你求愛啊Roy。
⑤ 我喜歡你,Roy,你可以反復跟我確認。
⑥ 小兔子永遠住在月亮裡,月亮永遠懸在我心上。
患有單相情感障礙的林綿曾在國外與一位華人帥哥有過一段短暫的邂逅。
三年後的慶功宴上,林綿沒想到又見到了前男友。
當初的純情少年搖身一變,成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更要命的是——
好像當年跟他在國外領完證之後,她就把材料丟在教堂,並且徹底忘了。
我會找到你,堅定不移地陪著你。
我曾無數次這樣表白,在我看向你的每一個眼神裡。
作者簡介
鵲鵲啊
晉江文學城新秀作家。擅長寫溫暖治癒的故事,文筆細膩,字裡行間觸動人心,文風溫柔,感人至深。始終認為心動永遠是最高級別的浪漫,寫出來的故事也深受大眾的喜愛。
代表作有《心跳陷阱》《難捱》等。
名人/編輯推薦
——KUKU
2、在文中,有些小細節真戳到了我,看電影時綿綿抬起又放下來的手,小江總給綿綿揉腰的手……在小江總來找綿綿時綿綿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抗拒,我當時就覺得綿綿還喜歡小江總。小江總對綿綿的愛表現得很明顯,在綿綿受傷時給她買藥照顧她,出現高反時放下工作去找她。希望綿綿寶寶和小江總一家幸幸福福、開心快樂,希望霧霧可以開心快樂地長大。
——敗將
3、好神奇的故事!男女主初識在國外,因為一把傘、一輛摩托車走到一起,兩人竟因為喝醉酒在國外領了結婚證。跟以往小說不一樣,這篇是男女主結婚女主後愛,竟還有想不到的是喝醉酒領的結婚證,女主突然給了男主分手費,想一了百了,但是男主愛得太深沉了吧,三年後再相遇,便像小狗狗一樣圍在女主身旁一直晃來晃去。敢情女主喜歡的是在國外的那個Roy,而男主喜歡的是女主這個人,包括連喜歡的摩托車比賽都分享給女主,難道這就是大狗狗的愛嗎?!太甜了!
——抱抱豬豬_
4、好看!好看!真的好看!在我書荒的時候拯救我!好看,真的好看!
——炭烤小肥楊
目次
上冊
第一章 黑色雨傘
第二章 退燒藥
第三章 老唱片
第四章 新婚禮物
第五章 金屋藏嬌
第六章 婚後焦慮
第七章 蝴蝶來信
第八章 腮紅
第九章 懸月
下冊
第十章 單向喜歡
第十一章 解藥
第十二章 偏愛
第十三章 靈感
第十四章 著迷
第十五章 心動頻率
第十六章 粉霧海
第十七章 遊戲獎勵
番外 甜心小狗
書摘/試閱
第一章 黑色雨傘
夜色如幕,星光閃爍。雪夜裡,一排尖角木屋矗立在半山腰上,透明玻璃屋頂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室內壁爐火光躍動,玻璃上覆著一層潮濕的水汽。空氣裡彌漫著馥鬱的玫瑰香氣,那是她不小心打翻了一瓶花露散發的味道,混合著溫熱的呼吸,散發出曖昧的氣息。
女人赤足側身,雙目緊閉,蜷在長絨地毯上,纖薄的頸背如蝶翼,鬈髮慵懶地鋪在臉側,半張好看的臉龐被燈光照亮。此刻,女人睡顏平靜,爐火照在臉上,鼻尖顯得挺翹小巧,鼻翼上那顆小紅痣顯得尤為鮮活靈動。
她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室外摩托車馬達轟鳴。夜色被驚擾,不過很快又恢復寧靜。
林綿像只貓,慵懶地睜開眼,被熟悉的體溫裹挾後,輕輕地握住男人交疊在胸口上的手,沒有回頭,靠在他的臂彎上蹭了蹭,很輕地笑了笑:“你回來了?”
男人帶著一身冰雪的寒意,將她擁緊,聲音清亮上揚:“你猜我抓到什麼了?”
林綿的嘴角輕輕地上揚。她倚在男人的懷中,仰起脖子摸他的臉頰,問道:“什麼?”
男人左耳上的銀色耳釘折射出雪光。他笑著吻她的耳朵:“兔子。”
林綿來不及思索林中怎麼會有兔子,就被男人帶到床邊擁抱纏綿。他們早已養成默契,知道怎麼做最能取悅對方。
室內氣息相互追逐,熱氣氤氳,如火焰般熱烈,蒸汽化成水珠沿著玻璃蜿蜒淌下。
“Roy,”林綿坐在男人的腿上,俯身跟他接吻,幾縷鬈髮飄下來,落在男人的指縫間,她用指尖抵著男人的肩膀,輕聲低語,“我想當兔子。”
男人用掌心貼著她的腰,攀上脊背,頗有技巧地往下按壓,聲音喑啞:“綿綿。”
男人帶著她掉轉方向,親吻她的嘴角後,就再也沒有鬆手。灼人的氣息在她的耳邊縈繞,如盛開的玫瑰奔放熱烈,倏地收成一張細細的網,將她的心臟籠住。
林中細枝不堪其重,簌簌落雪。“林綿”“綿綿”“Roy”的聲音在夜色濃重的夜晚交替回蕩。
“咚!咚!咚!”
林綿在夢中一腳踩空,被跌入深谷的失重感嚇醒,將整張臉埋進枕頭裡,輕輕地蹭著。林綿額頭和脖頸上佈滿細汗,眼底的疲憊驅散不去,被汗浸潤的睫毛濕漉漉地輕顫。
她又做這個夢了,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夢見Roy了。
她明明都記不起他的長相,可對於那種力量爆發的熱烈感久久難忘,仿佛真在小木屋裡跟他廝混過一夜。
宿醉感襲來,她的身體累到極致。
林綿聽到敲門聲再次響起,確認不是幻覺,懶洋洋地支起身,套上睡衣下床,趿拉著拖鞋,慢條斯理地扣上睡袍,拉開門,看都沒看門外一眼,轉身往室內走。
“寶貝,你快醒醒!”聞妃扶著林綿的肩膀輕晃,問她,“頭痛嗎?”
林綿站著沒動,幾縷頭髮貼在脖頸上,顯得十分慵懶。她抿抿唇:“本來不疼的,被你晃疼了。”
聞妃趕緊推著林綿到沙發上坐下:“江玦派車過來了,在樓下等著呢。”
林綿捂著嘴,打了個呵欠,眼圈濕漉漉地泛著光。她問:“江玦為什麼派車過來?”
“那是江玦疼你啊,寶貝!”聞妃忍不住感慨道,“江玦對你好,大家都看在眼裡。”
林綿長得漂亮,命又好,以童星出道,星途順風順水。三年前她主演了一部文藝片,直接摘獲了最佳新人獎,同時也獲得了星盛娛樂繼承人的關注。聞妃作為林綿的經紀人,無時無刻不希望林綿跟江玦修成正果。
“我們只是朋友。”林綿輕聲強調道。
聞妃聳了聳肩膀,讓造型師先進來做造型,將贊助商提供的禮服取出來,鋪在床面上。林綿伸了個懶腰,解開腰間的系帶,讓睡袍垂落在腳邊,蓋住腳踝。
林綿換完禮服後,手機很準時地響了。聞妃拿過來,朝林綿擠眉弄眼:“江玦打來的。”
林綿接過手機,點了下接聽鍵,聽見男人溫潤的嗓音響起:“抱歉,公司臨時有點兒事情,只能讓司機過去接你。”
林綿禮貌地回應道:“謝謝江總,不需要這麼麻煩的。”
“不麻煩,”男人低語道,“不要總跟我這麼客氣。”
林綿淡淡地“嗯”了一聲,掛了電話,問了聞妃才知道,造型師取來的珠寶不是品牌方提供的,而是江玦遣人送來的。
林綿坐上已經在酒店門口候著的車,閉上眼竟然有點兒不真實感。
三天前,銀穗電影節開幕,由她主演的電影《潮生》同時斬獲最佳攝影獎、最佳編劇獎、最佳音效獎以及最佳新人獎等幾項獎項。二十二歲的林綿斬獲最佳新人獎,上臺領獎時,腦子空白,踩下的每一步猶如置身雲端。今晚她將舉辦慶功宴,屆時也會公佈她簽約的新東家——星盛娛樂公司。好像未來的一切觸手可及。
手機的鈴聲再次響起。林綿收回思緒,垂眸看了一眼來電之人,微微抿起紅唇,漆黑瞳仁裡浮起冷冷的光。
“綿綿,阿姨的電話不接嗎?”
林綿翻過手機扣住,偏頭看向窗外。
“在想什麼?”聞妃見她不說話,關切地問道。
“機車。”她坦白道。
聞妃松了口氣,笑著說:“你還在想《潮生》啊,知道他們當時怎麼評價你嗎?他們說你身上有種破碎的美感,你是美神,是造物主的偏愛之作。”
偏巧林綿今天的造型也將她的清冷美襯托到了極致——一襲黑色曳地織紗抹胸禮服勾勒出曼妙的曲線,與瓷白的肌膚形成對比;肩膀瘦削,鎖骨小巧纖瘦,脊背如蝶翼般纖薄,天鵝頸襯托出精緻的線條,鬈髮被束起綰成簡單的髮髻;妝容精緻,除了一對誇張的耳飾,再無其他裝飾。她不需要多做修飾,出塵的眼神就能使她脫穎而出。
車子緩緩駛入地庫,林綿及時阻止聞妃背誦媒體評語。
一位身材高挑、俊朗儒雅的男人立在不遠處,將車門打開,伸手來扶林綿下車:“辛苦了。”
林綿淺笑著不動聲色地避開,踩著高跟鞋同男人一起進入電梯。
“我先帶你去見一個人,可以嗎?”
林綿以為是去見業內人士,便沒拒絕,跟著他來到休息室,問道:“誰啊?”
江玦也沒想到室內空無一人,站了幾秒,聽見腳步聲後轉頭,看見一個少年走進來。他問:“阿聿人呢?”
少年說:“聿哥倒時差呢,還在睡覺,說待會兒過來。”
“告訴他別遲到了。”江玦見怪不怪,叮囑少年後轉頭又對林綿表示歉意,“本來打算帶你認識一下我弟弟,可惜他還沒來。”
林綿驚訝地蹙眉,說道:“怎麼沒聽江總提起過弟弟?”
江玦笑得溫暖如春風:“他之前一直在國外,剛回來接手星盛的事業。”
原來是未來新老闆。林綿點點頭,隨江玦離開了。
半個小時後,慶功宴準時舉行。
林綿榮膺最佳新人獎,同時又宣佈加入星盛娛樂,一時風頭無兩。
室內傳來歡聲笑語。每個人都身著華麗的禮服,舉杯穿行,跟這位打招呼,跟那位寒暄,好像認識所有在場的人。
林綿不太喜歡這種喧鬧的場合,端著酒杯,遠遠地躲在人群之外。聞妃陪在她的身旁,偶爾提示她來說話的人是誰。
當然,她也被聞妃逼著去向那些導演、主創人員和投資方代表示好,主動拉關係,該見的人都見了一遍。
林綿臉上一直掛著笑,導致嘴角有些僵硬。即便如此,她的美貌也絲毫沒有受損,反而流露出清冷、慵懶的美感。
“你猜這是江玦第幾次偷看你?”聞妃晃動酒杯,又讓她猜江玦什麼時候會過來。
林綿把玩著酒杯,忍不住吐槽道:“你好無聊!”
林綿轉身抬眼隨處看,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陣喧鬧聲,下意識跟隨大家看過去。
她看見幾位前輩簇擁著一位身姿挺拔、寬肩窄腰的男人走進來。處於中心位置的男人手執酒杯,露出白皙的手腕,垂眸,用唇輕輕地抵著酒杯,接著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酒,動作優雅自如,幀幀如畫。
燈光照亮男人的側臉。他退去大男孩兒氣,多了幾分成熟矜貴的氣質,一出場便如眾星捧月,讓其他人都成了陪襯。或許是感知到打量的目光,他忽然轉頭朝林綿看過來,目光冰冷陌生。兩個人的視線短暫地相接一秒後,林綿的心臟重重地一跳。
是他?Roy?他怎麼會在這裡?
三年了,記憶裡早已模糊的臉頃刻間變得無比清晰——濃黑的眉毛、漂亮的眉眼、完美的下頜線條。Roy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讓那些個熱情似火的夜晚的記憶如浪潮般洶湧澎湃。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聞妃瞪圓了眼,像是看見什麼不得了的人。
林綿的耳邊傳來女孩兒們的低聲議論。
“你看到他手指上的婚戒沒有?外面傳他已婚,看來是真的啊!”
“好可惜啊!”
“半年了也沒被爆出結婚的對象,我看八成是假的。”
看起來這三年他過得不錯,都已經結婚了嗎?林綿邊聽邊想,同時為自己早上做的那場夢而感到羞愧。
聞妃挺直了脊背,握著林綿的手腕,準備湊過去打招呼,看到林綿站著不動,疑惑地回頭催她:“快點!快點!綿綿,跟我過去打招呼。”
“不用了吧。”林綿挪不動步子。要是告訴聞妃,即將去恭維的人被自己甩過,聞妃會不會剁了她?
在兩個人磨蹭期間,Roy已經擺脫簇圍,緩步朝這邊走來。
剪裁得體的西裝、利落的髮型、無名指上銀色的戒指,無一不昭示著這個人和三年前不一樣了。
見男人朝她們走來,聞妃壓抑著激動的心情提醒林綿:“他是星盛娛樂老闆的小兒子江聿。”
江聿?
原來他叫江聿。是哪個聿?
Roy……江聿。林綿在心裡交替念了一遍,覺得還挺好聽,隨後很輕地眨了下眼睛,聲音很小地說道:“見過。”
聞妃來不及驚訝林綿什麼時候跟江聿見過,已經看到江聿停到了她們的面前。
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焚香過後散發的味道,又混合了那種海水與酒水交融後散發出來的香氣。這氣味跟江聿的表情一樣,暗藏著攻擊性。
他清亮的嗓音裡,此刻含著幾分譏諷之意:“恐怕不止見過,綿綿——當初你還給我留了一筆錢。”
林綿啞然,感覺後背像有一雙手來索命。室內太過吵鬧,以至這戲劇性的一幕沒有被旁人發覺。聞妃瞪大了眼睛,已經無法表達驚訝。
林綿身體輕輕地顫抖,腦子裡浮現出和Roy纏綿廝混的日子。她一時很難把Roy和江聿聯繫到一起,無意間抬眸看過去,對上一雙淺褐色的眼睛。
“是嗎,綿綿?”沉默對峙間,江聿的目光一寸寸地將她淩遲。
林綿的脊背上浮起一層涼意。她甚至懷疑,再沉默下去,江聿會沖上來扼住她的喉嚨,將她掐死來洩憤。但他竟然沒那麼做,在聽到有人喚他的名字後,幹脆利落地離開了。
林綿松了一口氣,提著裙角往外走。
“綿綿,你去哪兒?”聞妃在後面追,“等等我。”
林綿躲進休息室裡,後知後覺地大口喘氣,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個不停。幾秒後,她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倖之感。
江玦來敲門,關切地問道:“林綿,你沒事吧?”
林綿打開門,抬起有些泛白的小臉:“我不太舒服,想先回去。”
江玦立刻追問道:“要上醫院嗎?我送你去吧?”
林綿客氣地拒絕。
江玦又開口問道:“不喜歡那些珠寶嗎?怎麼不戴上?”
“那些珠寶太貴重了,我讓聞妃給江總送回來。”林綿撈起沙發上的披肩,邊裹邊往外走,高跟鞋踩在空曠的長廊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跨過大門口,驟然停住腳步,因為她聽見了區別於高跟鞋聲的腳步聲。
一側頭,入目的果然是江聿。他在牆邊站定,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按著打火機,打開又合上,合上又打開,打火機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
江聿低著頭,垂眸擋住眼裡的情緒。一縷光剛好照在他的下頜和喉結的位置,使得旁邊的一顆小痣清晰可見。
林綿抿著唇,江聿也不抬頭,就這麼沉默著。
“Roy,”不知道過了多久,林綿先叫了他的名字,“原來你叫江聿。”
江聿猛地一頓,合上打火機,掀起眼簾,用淺褐色的眼眸望向她,不疾不徐地說道:“你也沒告訴我。”
“嗯?”林綿看他。
江聿輕哂一聲,眼裡的譏笑之意越發明顯:“你還想當我嫂子。”
時間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林綿的心緒被江聿牽動,一寸寸地被淩遲。她不得不懷疑,江聿是故意躲在這裡圍堵,甚至可能連她跟江玦的對話都聽了去。
但她更驚訝于江聿和江玦的關係,下意識地矢口否認道:“我沒有。”
短促的音調裡,透著幾分虛張聲勢的慍怒。只是“沒有”兩個字說得實在太過無力,很難讓人相信。
江聿抬眸,嘴角的譏諷之意更濃。他瞳孔偏淺,似笑非笑的樣子平白給眼神蒙上一層迷惑人的浮光。
“這次打算玩多久分手?”
林綿牽了牽嘴角,嗓音裡透著涼意:“我想你誤會了,我跟江玦沒有任何關係。”
隨後,兩個人都陷入沉默中。
江聿像聽進去了,又像沒聽進去。他用指尖摩挲著打火機的磨砂輪,過了幾秒後又頓住,薄唇裡吐出一句話:“那就是他在單方面追求你?”
林綿沉默著沒有應答。從江玦要微信約飯到事無巨細地打點送珠寶,她不是沒有察覺到江玦的用意,只不過他代表資本,而自己只是個小演員。她總不能在對方沒有明確表態前,把關係鬧僵。
“你記得我們是什麼關係吧?”江聿偏過頭看向她。他的眼神很深沉,似在探究又似在警告。
“我以為當年我做得可以了。”林綿說。
江聿眼底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光,薄唇勾出極小的弧度:“是做得不錯。三千歐元買我一個月,你還滿意嗎?”
林綿回到車上,拿過薄毯蓋住自己。
聞妃找不到林綿,又聽江玦說林綿不舒服,趕緊往車裡走。
“小祖宗,你能跟我解釋一下嗎?”今晚的事情太出乎聞妃的意料,職業習慣讓聞妃嗅到了八卦消息的氣息。
林綿輕輕地翻身,轉過臉來正對著聞妃:“你想知道什麼?”
聞妃怔了幾秒,問了最令她震驚的一件事:“你跟江聿認識?”
林綿沒有否認,大方地坦白道:“他是我的前任。”
她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段無足輕重的經歷,好像已經跟過去徹底斬斷,眼裡半點兒情緒都沒有。
“恕我冒昧,你們倆是怎麼認識的?又是怎麼分手的?”聞妃實在無法將林綿和江聿聯繫到一起,畢竟她看好的一直是林綿和江玦啊!
林綿拉回漸漸飄遠的思緒,直接跳過諸多細節,語氣極淡地回答道:“我甩了他。”
在一起一個月後的某天早晨,她從他的臂彎裡掙脫,在床頭上留下了她為數不多的存款,悄然回國。她以為金錢能彌補他,也能讓他們好聚好散。顯然她錯了。
聞妃顯然過於驚訝,好一會兒沒出聲。
林綿也知道聞妃在擔心往後的合作,畢竟她的合約簽到了前男友家的公司旗下,可這也是她無法預料的事情。
過了半晌,聞妃緩過勁來,又問:“你以前怎麼不早說?不然打死我我也不費勁攀上星盛啊。”林綿剛簽約,就可能要面臨被穿小鞋的風險。聞妃簡直要頭痛死了。
林綿絲毫沒有這種擔憂,看向窗外,輕聲反駁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聞妃看向她,問道:“什麼意思?”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叫Roy。”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喜歡穿工裝褲和黑色馬丁靴,騎著杜卡迪送外賣上門的痞酷機車少年。時隔三年,他穿上西裝皮鞋,已然與林綿記憶中的張開臂膀追風的少年模樣不同。
怪只怪,那個時候的她只顧當下,並未深究他的身份信息。
聞妃幸災樂禍地問她:“採訪一下,簽到前男友家的公司旗下是什麼感覺?”
林綿被逗笑:“要不你試試?”
聞妃搖搖頭,說起試鏡在即的新片《逐雲盛夏》,是一部和《潮生》同類型的文藝片,還說這是曲導的傾心之作,覺得林綿的氣質很符合女一號的人設,讓林綿無論如何要爭取到角色。
林綿輕輕地皺眉,跟聞妃商量道:“我能不能不接文藝片了?”
聞妃先是一愣,隨即沒忍住吐槽道:“你不接文藝片,你想接什麼?偶像劇還是活動?你別忘了啊,你是美神,你是為文藝片而生的。”
林綿抿著唇沒說話。聞妃降低音調,柔聲哄著:“小祖宗,不是說你不能接其他的,雖然文藝片在國內不賣座,可曲導的作品不一樣啊,可以衝擊國際影片大獎,你懂嗎?”
林綿自始至終表情都很淡。聞妃見她沉默,又問:“我能知道你為什麼不想演文藝片嗎?”
林綿很輕地牽動嘴角,眼裡沒什麼波瀾,語調很緩慢:“我入戲了。”
車子平穩地行駛,車內的溫度適中,音箱裡播放著林綿喜歡的輕音樂。她很快陷入一個夢裡。
五月的倫敦浸潤在水汽裡,每天陰沉沉的,似乎有下不完的雨。她剛到倫敦,好幾次出門都忘了帶傘,被淋得濕漉漉的。
在一個陰沉的傍晚,林綿再次忘了帶傘,被大雨追趕著躲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門口。
歐式建築的屋簷極窄,遮不住飄來的雨。林綿霸佔的一小塊地方很快也被雨水澆濕。
她的後背貼著冰冷的牆面,退無可退。她抱著雙臂,開始衡量是站著淋一場雨,還是抱著手臂沖回公寓?
幾秒後,她的頭上傾斜過來一把黑傘,傘骨做工精緻,銀色泛白,上面刻著很小卻略顯昂貴的商標。傘被往她這邊推了一些,幾乎將她整個人包裹住。
林綿驚訝地偏過頭,看見一條線條分明的黃皮膚男人的手臂。手腕上纏著一把鑰匙樣式的手鏈,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傘柄。明明他只是做了一個尋常的動作,卻十分好看。
“倫敦經常下雨,出門怎麼不帶傘?”男人的聲音清朗好聽。
林綿抬起頭,對上一雙淺色的眼睛,因為靠得近,幾乎能看見他眼裡的自己。
“不好意思……我……”她沒好意思說忘了。
男人的眼神太過真誠,好像有著無端引人信任的魔力。林綿看著他銀色的耳釘,嘴角揚起淡淡的笑。
“你不用跟我道謝,傘借給你了。”男人頭髮漆黑,五官立體,骨相極好,輪廓線條優美,除淺褐色的瞳仁外,完全是華人長相,中文說得字正腔圓。
在異國他鄉遇到一位華人實屬難得,尤其對方釋放出的善意,更加讓林綿感到親切和放鬆。她接過傘,握住了傘柄,感受著男人殘留的余溫,真誠地發問道:“我怎麼還給你?”
男人的嘴角勾出一點兒漫不經心的笑。他轉頭看向大雨滂沱的街道,答道:“明天下午五點,還在這兒等我。”
“那我怎麼稱呼你?”
男人揚唇,吐出好聽的音節,比雨聲悅耳:“Roy。”
接著,他推開小店的玻璃門走了進去。門口的風鈴相互碰撞,發出一連串“叮叮噹當”的聲響。
另一頭的車內,氣氛微妙。
江玦處理完公事後,合上電腦,才有空看向江聿:“時差倒得怎麼樣了?”
江聿在玩手機,垂著眼眸,漫不經心地說道:“就那樣吧。我聽小斂說你找我,什麼事?”都過去半天的事情,終於被江聿想起來了。
江玦語氣很淡,但多少摻雜了不悅:“打算帶你見見林綿。”
江聿指尖稍頓,一秒後又在屏幕上若無其事地打字。他反問道:“那個小明星?”
江玦沒有否認。
“哥,我們這種家庭,怎麼可能容忍你娶一個小明星?”江聿慢條斯理地陳述事實。
作為繼承人的江玦對這件事再清楚不過——江家門第觀念根深蒂固,小輩的婚姻從來都由不得自己。
“林綿和別人不一樣。”江玦辯駁道。
江聿嗤笑著看向江玦,眼裡帶著幾分揶揄之意:“你怎麼知道?你們睡過?你怎麼確定她是不是在玩你?”
江聿的話語太過直白逼人,讓江玦臉上稍顯不快。他語氣低沉地說:“你都沒見過林綿,不要這麼評價她。”
江聿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只是在手機屏幕暗下去時,眼神也跟著黯了。他說:“既然她這麼好,改天帶出來一起吃個飯。”
江玦沒應,江聿也就不自討沒趣,繼續翻看手機上的圖片。江玦瞥見江聿手機上的機車照片,問道:“你真的不打算玩摩托車了?”
江聿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不玩了。”
“為什麼?”江玦記得江聿很喜歡摩托車,稱得上愛車如命,親切地稱那些車為老婆,總是不厭其煩地炫耀他的寶貝愛車,為了摩托車甚至跟家裡人鬧翻。
“被一個壞女人騙了。”江聿語調隨意,讓誰聽了都覺得他風流灑脫。
林綿回到家裡,換掉了華麗厚重的禮服,泡了個熱水澡,換上灰色的絲綢睡袍,露出兩條筆直纖細的小腿,腳踝白皙,赤足踩在長羊絨地毯上無聲無息。
林綿的頭髮用抓夾隨意地固定在腦後,幾縷浸潤著水汽的髮絲飄下來,纏在頸間,襯得林綿的脖頸白皙纖細。她取下抓夾,隨意地撥弄,把如瀑布般的頭髮披散在頸背上。
林綿點燃香薰蠟燭,打開黑膠唱片機,聽見緩緩流淌的音樂後,才不緊不慢地拾起在地毯上響個不停的手機。看見來電之人,她下意識地蹙起眉頭,沒想好是接還是不接,只握著手機僵持著。對方一遍遍地打來,呼之欲出的掌控欲讓林綿窒息。
“媽媽。”林綿按下接聽鍵,垂下眼眸。風從門縫裡擠進來,輕輕地撩動著她的裙擺。
“綿綿,報紙上寫的你跟江玦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怎麼能不跟爸爸媽媽商量就換經紀公司呢?你是不是偷偷跟江玦談戀愛了?”
一聲聲質問猶如細網,帶著重重的壓力將林綿緊緊纏繞。林綿望向玻璃門上映出的冰冷、漂亮的眉眼,沒什麼表情地回答道:“沒有。”
“我們不是反對你談戀愛,但是談戀愛這麼大的事情,是不是得經過爸爸媽媽同意?你現在正處在事業上升期,不要因為談戀愛毀了你的前途。”女人松了口氣,但似乎還不放心,又補了一句,“寶貝,你要是想談戀愛了,得提前告訴媽媽。”
林綿的表情很淡。她將手機拿遠了一些,說:“我知道了,媽媽。”
每一次接完媽媽打來的電話後,林綿都會生出一點兒反骨。那不是關心,而是枷鎖,是束縛她的羽翼的鐐銬。
掛斷電話之後,林綿看到手機軟件推送過來一條提醒——您關注的北京前往倫敦的機票已更新。她扔下手機,整個人蜷縮在地毯上,撲閃著眼睛,慢慢地陷入沉思中。
誰也想不到,三年前在倫敦的某天雨後,林綿主動勾住Roy的手,纏著他的脖子索吻求歡,是她為了脫離掌控做過的最瘋狂最離經叛道的事情。
林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面的倫敦總是下雨。醒來後,她望著窗外的細雨恍惚了很久,費了很長時間才分辨出自己在哪裡。
手機上有江玦發來的消息:“早安,身體好點兒了嗎?”
林綿立在洗漱台旁,一邊用一隻手刷牙,一邊用另一隻手輕點屏幕:“好多了,謝謝江總關心。”
等了對方好幾秒後沒得到回復,她才將視線重新投回鏡子上,刷牙、洗臉、護膚、化妝一氣呵成,再拿起手機時,看到了江玦的新消息悄無聲息地躺在對話框裡:“今天有空嗎?請你和我弟弟吃頓飯。”
林綿眨了眨眼,呼吸停頓了兩秒。她打字回道:“不用了,今天行程很滿。”
其實不止今天,但江玦只說吃飯,她要多說些什麼也不好,心想就這樣吧。江玦那麼聰明,應該會懂這是拒絕的意思。
回復過江玦後,林綿有些逃避似的將手機蓋上,等了半個小時,才接到聞妃的通知說車到樓下了,上了車發現前座多了一個年輕女孩兒。女孩兒留著短頭髮,穿著學生裙,背著一個白色的雙肩包,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有些嬌憨。
“林綿姐,”女孩兒主動遞來水杯,“五十度的檸檬水。”
林綿多打量了女孩兒一眼,輕輕地彎了彎嘴角,問道:“你是……?”
女孩兒大方地伸出手,笑著自我介紹道:“林綿姐,我是聞妃姐臨時叫過來當助理的。”
女孩兒聲音爽朗,性格陽光熱情,於是林綿沒發表什麼反對意見。
林綿上午去拍了一組雜誌封面大片,一共拍了四套造型。攝影師直誇林綿可塑性好,什麼造型都能輕鬆地駕馭,尤其是最後一套仙女飛魚的造型——水波藍色的魚翼貼在鬢角上,再用同色系眼影點綴,白色和藍色的水鑽貼在眼下,配上她如墨的黑瞳和似霧的眼神,波光流轉間,盈盈水光折射出她高貴柔弱的美,讓她仿佛是大海中最美的飛魚。
女孩兒在一旁屏息欣賞,等到林綿休息時,才忍不住讚歎道:“林綿姐,你真的好美啊!”
林綿被小姑娘逗得露出淺淺的笑。
收工時天快黑了,司機聽從安排,直接將林綿送到和園。林綿之前試鏡,拿到一部古裝電影《京華客》的女二號的角色,今天來這裡參加第一次劇本研讀會,聽說投資人也會到場。
林綿剛踏入大堂,便碰見老熟人傅西池——在《潮生》這部電影裡她的戀人的扮演者。
傅西池輕抬眉梢,說道:“好巧啊,綿綿!”
他私下一向喜歡開玩笑,在劇組裡天天瞎叫著玩。林綿之前還糾正他,後來發現糾正了也沒用,就隨他去了。
“巧啊,我也剛到。”她站在他的旁邊,同他一起往裡走,等到四下安靜了,才說,“你過生日的時候我在拍戲沒辦法去,生日禮物收到了吧?”
傅西池笑了笑:“這次原諒你了,下次不許不來了。”林綿笑著“嗯”了一聲。
傅西池又說:“等會兒結束了,一起吃夜宵去,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店。”
由於當時《潮生》的拍攝地點在沿海,他們經常收工後相約去吃夜宵。自從結束拍攝後,林綿被嚴格要求控制體重,很久沒大快朵頤了,於是答應道:“好啊,結束了就去,我請你。”
兩個人同時進入房間裡,編劇已經在那裡坐著了,導演和製片隨後也到了。
不多時,看到一位衣著華麗的男人走進來,導演和製片紛紛起身迎接。導演笑著介紹道:“這位是喻總——咱們的投資人。”
喻琛嘴角掛著淺笑,快速地環視眾人,在看見林綿時,目光稍稍停頓了一秒,而後在導演的照顧下落座。
劇本研讀會正式開始後,林綿很快地投入到角色裡。她飾演一個漂亮的女二號,而傅西池則飾演男主角。
大家頭腦風暴,討論得如火如荼,偶爾會聽到有人用筆在紙面上書寫的“沙沙”聲。喻琛則截然不同——靠在椅子上,雙手捧著手機,視線自始至終沒從屏幕上移開,大概也沒聽大家討論了什麼。
過了半晌,喻琛像是無聊至極,打了個呵欠,放下手機起身,撣了撣衣服,說道:“你們先討論,我有個朋友對這部電影感興趣,想過來坐坐。”
導演想起身接待,卻被喻琛按著肩膀坐回去。
“劇本要緊。”喻琛拍了拍導演,抬步,拉開門出去。
因為林綿的角色有個矛盾點,她思索得入神,連房門被打開,從外進來兩個人都沒注意。她用手撐著下巴,垂著眼眸,用筆無意識地在紙上畫來畫去,勾出幾條不規則的細線。
感受到自己的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林綿緩慢地抬起視線,迎上兩道目光,一道戲謔,另一道冷淡。
“小聿,好久不見啊!你怎麼來這兒了?”導演笑著打招呼道。
江聿似笑非笑,輕扯嘴角,說道:“張導,喻琛說你們在研讀劇本,我來取經。”說話間,江聿的視線不經意似的從林綿的身上掠過,但已經被明眼人看出端倪。
“快坐下,我們說說話。”被導演招呼坐下後,江聿也不推辭,挨著喻琛落座,跟喻琛交換一個眼神。
傅西池偏過頭來跟林綿交談:“小江總挺帥啊!”
林綿抿唇:“還好吧。”倒是小江總這個稱呼莫名有些好聽。
傅西池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林綿抬眼,撞見江聿正盯著自己,四目相對時,林綿感受到對方壓迫感十足的眼神,慌亂地看向了別處。
江聿穿了一件黑襯衫,領口的頂端敞開,修長的脖頸露了出來,喉結旁的小痣清晰可見,再往上便是精緻的輪廓。他說話間喉結滾動,小痣仿佛會動一般勾著林綿不斷偷看。
她曾經很喜歡江聿的這顆痣,會把周圍的肌膚咬得泛紅。
“林綿,”導演忽然將林綿的思緒拽了回來,看著她繼續說,“你跟小聿應該挺熟的,以後還可能是一家人呢,坐過來吧。”
她抬眼看過去,看見大家挪動椅子,留出江聿旁的空位。
江聿挑眉,清朗的嗓音裡透著揶揄之意:“一家人?”
屋內人不少,導演只能清清嗓音暗示道:“林綿簽約星盛,江總喜歡林綿,早晚都是一家人不是嗎?”
江聿卻聽懂了弦外之音——對方沒明說江玦追林綿,卻用林綿這個“未來大嫂”的身份拉攏他。他輕哂一聲,用指尖掐著煙在桌面上輕磕:“是嗎?我怎麼不知道?”
他的語氣一點兒也不像在開玩笑,因此導演對上他的視線時,只訕訕地笑了兩聲,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大家都落座後,看到一位同事尷尬地站著,林綿起身讓出位子,大方自然地換到江聿的旁邊。江聿順手摁滅煙,丟到煙灰缸裡,試圖揮散空氣裡彌漫著的淡淡的煙草味。
林綿落座後,嗅到了極淡的香味,這是他最喜歡揉在她的腳腕上的香氣。
“你們繼續。”江聿說完偏頭跟喻琛說話,卻把手壓在林綿椅子的扶手上,這個動作貌似不經意,卻有種微妙的親昵之感。
林綿看向那雙骨節分明、分外惹眼的手,試圖挪動椅子,卻引得江聿回頭看她。江聿的眼底帶著戲謔之意,仿佛在質問她:“你在害怕什麼?”
林綿乾脆無視江聿,側身去跟他們繼續討論,為了一個細節絞盡腦汁。忽然她的椅子被拽動,在地上磨出不小的動靜。
大家循聲看過來,只見林綿一臉茫然,江聿若無其事地看向她,兩個人的椅子並到了一起,誰也不敢多言,低下頭裝沒看見。
林綿注意到江聿在看她,於是抬眸迎上去,問道:“做什麼?”
江聿的眸色很淺,帶著一種迷惑人的意味。他動動嘴角,笑得並不明顯:“你有吻戲?”他隱約聽見他們討論時帶了一句。
林綿不理解這個問題有什麼值得深究的必要,語氣稀鬆平常地說道:“有。”
江聿壓著扶手,朝她這邊靠近了點兒,嚴肅的目光一併壓下來:“幾場?”
林綿還從沒想過跟前任心平氣和地討論吻戲,翻了翻劇本標注,發現作為有獨立感情線的女二號,自己的吻戲還真不少,其中不乏情緒激烈的場景,於是用指尖點了點劇本:“四五場。”
“跟他?”江聿抬下巴指傅西池。
“不是。”
江聿不動聲色地靠回去,拿起手機打字。林綿不經意地瞥見他發消息的對象是個粉色頭像,應該是女孩兒。
喻琛坐不住先走了,江聿卻沒動,一會兒看手機,一會兒喝口茶,神態悠閒,好像真的是來學習取經的。
導演表示預算緊張,試探性地問江聿要不要投資一些,並許諾他可以讓他當另外一個出品人。江聿抬了抬嘴角,漫不經心地說道:“我考慮一下。”
中途江聿接了個電話,便先行離開。沒一會兒,服務員送來點心,說是江先生孝敬他“未來大嫂”的。
劇本研讀會結束後,傅西池表示臨時有事,夜宵只能改天再約。
助理跑過來迎接從飯店裡出來的林綿,身後的那輛漆身閃著光的黑色轎車分外惹眼。她接過林綿手裡厚厚的劇本,小聲說:“江總在車裡等您很久了。”
哪位江總?頭腦風暴一晚上,無論哪位,她都沒精力應付。
“你讓他回去吧,說我改天再款待。”林綿扶著車門,剛要抬腳跨上車,就聽見一道男聲喚她。
幸好是江玦。林綿悄悄吐了口氣,扭頭看向江玦。他本來就身量頎長,今天穿了一套灰色正裝,鼻樑上戴著金絲鏡框眼鏡,嘴角噙著笑,整個人顯得更加儒雅俊朗。
“收工了?方便借用你一點兒時間嗎?”他見林綿要走,很淺地笑了下,又輕啟薄唇,好像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你能陪我去吃點兒夜宵嗎?”
林綿看著江玦,脫口而出道:“我不吃夜宵。”
江玦對林綿的拒絕並不感到意外,又說道:“航班剛落地,我就過來了。”言外之意是他還餓著。他說的話語調溫柔,卻也是另外一種無法抗拒的強勢。
誰叫對方是老闆呢?老闆餓了,她能得罪嗎?林綿思索再三,說道:“走吧。”
江玦親自開車的情況並不多見。他解開袖扣,把袖子折了幾折,露出一截有力的手臂,用骨骼分明的手指握住方向盤,手背皮下青筋突顯。
江玦帶著她來了一家杭幫餐廳,在林綿表示不吃後,江玦仍舊點了不少菜。杭菊雞絲、八寶豆腐、乾炸響鈴、宋嫂魚羹、雲耳西芹炒肉片逐一被呈上桌。
再次收到江玦的用餐邀請後,林綿想了想手機上實時監測的體重,咬牙狠心地拒絕。
陪伴江玦進餐的分分秒秒,猶如對林綿意志力的淩遲,漫長且痛苦。儘管江玦將用餐都做得優雅從容、賞心悅目,但她無心欣賞,只能托著腮等待,甚至在江玦嘗了一勺魚羹後,捂著嘴悄悄打了個哈欠。
江玦放下餐具,將紙巾對疊,擦了擦嘴,然後撈起外套起身:“辛苦了,送你回去吧。”
終於得以解脫,林綿起身,從容地走了出去,到了地庫後下車跟江玦道別,一心想回家泡澡睡覺。
車窗降下,江玦忽然叫住林綿,從置物箱裡拿出一個禮盒遞給她。
林綿沒接,客客氣氣地說:“今天只是碰巧有空,以後江總還是不要跑空。”要不是顧忌著他是老闆,她差一點兒就把“私下不要聯繫”直白地說出來了。
江玦的表情沒什麼變化,藏在金絲鏡框眼鏡後的眼睛平靜無波。他沒再堅持,將禮物放回原位。
一道刺眼的白光倏地照射過來,刺得兩個人睜不開眼,似乎要將最後一點兒氣氛破壞個徹底,只不過白光亮了短短一瞬便熄滅,讓四周重新陷入黑暗中。
林綿下意識地擋眼——她的本能告訴她,剛才可能是狗仔隊。
江玦先一步下車,朝那輛車走過去,走近看清車牌後,神情微妙,眼底滑過一抹驚訝之色。
“哥!”黑色的SUV上,江聿從車窗裡探出半張臉,沖江玦揮手,手上的婚戒尤為亮眼,眼睛卻越過江玦看向林綿,輕佻地抬了抬下巴,“她就是林綿?”
江玦回頭,發現林綿早離開了,想到剛才的閃燈嚇到了林綿,於是壓低了聲音問江聿:“你怎麼在這兒?”
江聿嘴角揚起極小的弧度,漫不經心地說道:“就准你來送女朋友,不准我找人約會?”
江聿結婚早已不是秘密,只不過結婚對象被他藏得很好,就連親哥江玦也沒見過。
當江聿直言找人約會時,江玦先是震驚,很快又坦然接受——這群公子哥在外面逢場作戲更是常事。想到江聿剛回國也難免受影響,江玦用指尖推了下眼鏡,以兄長的口吻叮囑道:“悠著點兒,別讓弟妹知道。”
江聿輕挑眉頭,忽地扯唇笑道:“哥,林綿知道你對這種事的態度嗎?”這種事指的是什麼,兩個人心知肚明。
江玦沒什麼情緒,但顯然也不想繼續聊下去,看了眼腕表:“你玩吧,我先回公司。”
江聿把手肘支在車窗上,笑著跟江玦揮手:“路上慢點兒。”
江玦坐回車上,重重地帶上門,靠向座椅,摘掉眼鏡閉上眼,露出與江聿輪廓相似的臉,只不過他的面部線條柔和些。他捏了捏眉心,拿出手機查看助理發來的短信。
“江總,林綿的定位和發展計劃已經發到你的郵箱裡,請查收。”
江玦看完把手機扔在副駕駛座上,啟動車子駛離。
江聿用手指夾了支煙懸在窗口上,任由煙燃燒著,耐著性子目送江玦的車燈消失在視野內,隨後手搭著車門跨下車,將煙踩滅,抖了抖衣服,側頭嗅了嗅身上的煙味,好在不濃,很快便能消散。
林綿驚魂未定,先去接了杯水喝下,心情剛平復一些,就聽見“咚咚”的敲門聲,放下水杯,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後。
林綿透過貓眼看不到人,電子監控倒是能照到站在門口的男人的側臉,即使畫質模糊,也能從中看出他的面部輪廓是極好的。
林綿沒想出江聿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就聽到男人用好看的手指再次輕叩,在他的耐心即將耗盡時,林綿才打開一道門縫,探出半張漂亮的臉。林綿表情疏離地問道:“你有什麼事情?”
江聿被她“不熟”的眼神氣笑了,用稍揚的嗓音揶揄道:“不邀請我進屋裡坐坐嗎?”
林綿如遇到危險的貓,眼裡寫滿了防備。江聿似笑非笑,語氣不善地說道:“當初留我的時候不是挺熟的嗎?”
林綿抿直唇瓣,往旁邊挪了挪,讓江聿進門。
他打量著這套裝修簡單的房子。客廳裡擺放著一張真皮沙發、一張地毯,地毯上隨意地丟著幾遝劇本,屋裡連台電視機都沒有,比酒店還沒人情味。
他甚至想像不出林綿在家裡靠什麼消遣,轉念又想,或許林綿根本不需要消遣,因為她總有睡不醒的覺,一張床就夠了。
“我哥進來過嗎?”
“沒有。”林綿只當他是怕江玦被她騙了,沒有深想,轉身去廚房裡接水。
江聿跟在林綿的身後,把手肘往後撐在流理臺上,側過頭懶懶地看她。
林綿還穿著及膝長裙,頭髮用抓夾隨意地夾住,漂亮的鎖骨凹凸分明,脖頸被射燈映照得修長瓷白,纖細的手指搭在飲水機上,慢條斯理地按下出水鍵。
她自認為跟江聿沒有平心靜氣敘舊的立場,可他的存在感太強了,不說點兒什麼的話,氣氛實在是古怪。林綿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家的地址?”
江聿輕哂一聲,說道:“你的合同我簽的字,你說呢?”
林綿的眼皮跳了跳:“你簽的字?”
林綿的表情讓江聿很受用,但他並不想解釋為什麼要他簽字,於是話鋒一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你也想對江玦那麼做?”
林綿問道:“做什麼?”
江聿把嘴角勾起弧度,不鹹不淡地說:“玩弄他的感情,像當初甩我那樣。”
他的話還沒說完,林綿便皺起了眉,漂亮的眼睛裡滿是怒氣:“你在胡說什麼?”
“林綿,你不光玩弄我的感情,還騙我跟你結婚。”江聿從長褲口袋裡拿出一張紙,慢條斯理地展開。
林綿的身體輕輕地顫抖。她伸手去碰那張紙,像是想要一驗真假,可江聿動作很快,輕巧地收了回去。江聿淺褐色的眸裡浮著不明情緒,好似在譏諷。
若他現在是來討債的,那張紙就在嘲諷她“罪加一等”。
“我……”她確實沒辦法否認那些發生過的醉酒行為——在拉斯維加斯的某個傍晚,她不太清醒地拉著路人當證婚人跟江聿註冊結婚,又將申請材料隨意地丟在教堂裡。這也是她後來回國後一直沒能去解決的事情。
“想起來了?”江聿看著她冰冷的表情漸漸失控,有種前所未有的爽快感,“隱婚三年,始亂終棄。”
如噩夢降臨,林綿沒辦法開脫。江聿此時來,想必也不是為了緬懷過去。頭頂上猶如懸了一把刀,林綿脊背發涼,硬著頭皮問道:“你想要多少?”
江聿像是聽見了什麼大笑話,輕啟薄唇:“林綿,你覺得我缺錢嗎?”
他當然不缺錢。可除了錢,她還能給他什麼?總歸不能是她的這條命。林綿換了個妥帖的問法:“那你想要什麼?”
江聿將寫得清清楚楚的結婚證輕飄飄地丟在流理臺上,輕輕地勾起薄唇,懶懶的腔調有些耐人尋味:“以前是什麼關係,現在就是什麼關係。”
林綿被嚇得手抖,差點兒摔了杯子。她的手被江聿的掌心覆蓋上,體溫偏高,僵直地繃緊。
以前是什麼關係?林綿單方面將那一個月定義為走腎不走心的關係,心生反骨做的出格舉動,及時修正了,怎麼還能繼續?
江聿像是真的只是搭把手而已,很快收回了手。
“我……不想當……”林綿停頓了幾秒,吐出一個相對沒那麼難聽的詞匯,“情人。”
“你想得美!”
林綿啞然,想問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
“那我們……可以離婚嗎?”林綿甚至想好了,進組之前讓聞妃幫她請個假,再去一趟拉斯維加斯。
在江聿沉默的間隙,林綿生出一點兒希望。
“不行!”江聿冠冕堂皇地說,“我剛接手新公司,財產劃分很困難。”
林綿皺著眉說:“我不要財產,可以簽協議。”
江聿轉過身,身上淡淡的香味彌漫在狹小的廚房內,瞬間將林綿環繞。他的語氣不輕不重:“林綿,既然你這麼不想跟我結婚,當初為什麼騙我?”
林綿想解釋,可看見江聿淺褐色的眼眸,頓時什麼都說不出了。三年前她確實衝動行事,留下一筆錢,始亂終棄在先。
“既然如此,那只能尋求公眾還我一個清白之身。”
林綿真怕他會宣揚出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肘,阻止他離開,望著他挺拔的後背,沒忍住說:“我們沒有感情,不能靠一張紙捆綁。你如果想要報復我……”
江聿沉默了一會兒,看著挽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很輕地說道:“林綿,我需要一段穩固的婚姻關係。”
“你跟我維持婚姻關係,我給你資源,否則你被星盛雪藏易如反掌。”他只是幫她分析利弊,卻帶著幾分脅迫人的意味,好像過往都可以用錢來衡量,“婚內我會盡到身為丈夫的責任,所以你就算再喜歡我哥,也要斷了。”
過了幾秒,他發現林綿並不是在思索他給的條件,輕輕地向上勾起嘴角,問道:“難道你怕再次控制不住自己把我往床上帶?”
林綿抿直唇瓣:“我沒有。”
“沒有最好,我也不喜歡吃回頭草。”
“難道你沒有跟其他女人結婚?”手上的婚戒也不是其他女人給你戴上的?
江聿像是誤會了什麼:“我跟其他女人結婚,你很高興?”
林綿:“……”
林綿短時間內做不出選擇,沉默地應對著。
時間過了很久,房門被重重地關上。林綿輕輕地眨了眨眼,在沙發上枯坐了會兒,起身去浴室。浴室裡熱氣氤氳,她倚在浴缸邊緣上,輕輕地閉上眼。
倫敦的雨第二天就停了。她按時去了約定的地方,只不過沒如料想的那樣見到江聿。
她站在門口等了大概十分鐘,才聽到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緊接著看到身著白衛衣黑褲的江聿騎著一輛磨砂黑橙黃輪轂的摩托車停下。他脫下手套,伸長了腿支在地上。江聿的車速太快,導致卷起的雨後氣息撲了她滿臉。
“來得這麼早?”江聿掀開頭盔,露出濕潤漆黑的眼睛,取下備用頭盔丟給她,“上車,幫我一個忙!”
“去哪兒?”林綿看著酷炫的摩托車,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那是一種很熟悉很癡迷的表情。她嫺熟地扣上頭盔,搭著江聿的肩膀,跨上後座,當她觸碰到他肩頭的骨骼時,才驚覺自己有多離譜,於是用指尖揪著他肩膀上的一點兒布料,內心搖擺又渴望。
“扶好!”江聿踩下油門,側頭問她,“以前玩過?”
林綿搖搖頭。
江聿頭盔下的嘴角稍稍揚起,加大油門往前。林綿失重,往前傾斜,本能地環住江聿的腰,隔著薄薄的衣料觸碰到了他硬而緊致的腹肌,手感很好。
由於車速太快,林綿不得不抱緊江聿,再也不敢鬆手,耳朵聽到勁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喜歡嗎?”江聿的聲音被吹得有些不清晰。他伏低身體,手臂遒勁有力,肌肉線條飽滿,宛如和車身融為一體的獵豹,強勁兇悍。
她大聲回應道:“喜歡!”
她像獵物一般狂奔,耳朵裡灌滿發動機轟鳴的聲音,心臟隨著車身的擺動劇烈地跳動。
到了一個街區的路口後,江聿停下車,雙腳踩地,摘掉頭盔,往後捋了一把頭髮,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黑色的耳釘,嘴角噙著笑,扶林綿下車後,長腿輕而易舉地跨下車。
江聿拜託林綿的事情很簡單:一起救治一隻小野貓,送到另外一個街區的老人家裡。結束後,江聿買了兩支冰激淩,分了一支給林綿,一起坐在路邊上悠閒地吃著。
今天的倫敦沒下雨,夕陽照在江聿的側臉上,勾勒出暖融融的金色線條。他眉峰帶著藏不住的淩厲感,淺褐色的眼眸像琥珀一般迷人,高挺的鼻樑以及喉結旁的小痣,都顯得那麼生動好看。
“Roy!”
江聿轉過臉來,眼底有光在躍動,唇上沾了一點奶油:“嗯?”
“你是混血嗎?”林綿盯著他的眼睛。
江聿咬了一口冰激淩,囫圇地“嗯”了一聲:“我外公是英國人。”
“你是學生?”她又問。
江聿笑了笑,把手肘杵在膝蓋上,托腮,看向林綿,眨了眨眼:“不像嗎?”
林綿很輕地笑了下。
分別時已經是傍晚,餘暉落盡,天將漆黑。江聿送林綿回到公寓門口,扣上頭盔準備走時,林綿卻突生不舍,大膽地鉤住他的手,眼睛眨得很快,聲音乾澀發抖地說:“你要去樓上坐坐嗎?”
“嗡……嗡……”
林綿猛地睜開眼,發現浴缸裡的水涼了,顫抖著起身拿來浴巾,邁出浴缸,聽到手機還在持續地振動,便按下接聽鍵,接著慢條斯理地對著鏡子抹護膚品。
“綿綿,勁爆大消息!”電話是聞妃打來的。
“什麼大消息?”林綿抹著眼霜,用指腹按壓推開,表情淡定得像個機器人。
“江聿投資《京華客》了,剛才張導親自確認的。”聞妃就差捂著嘴笑了,“綿綿,我聽說今晚張導開會,江聿也去了是嗎?”
他不去怎麼會投資呢?之前收到張導的邀請,他還說要考慮呢。林綿說:“去了,聽完全程。”
聞妃覺著,江聿被林綿甩了還投資《京華客》,可見有多看好這部劇,隨即想到張導的苦頭,說道:“不過,張導提了一嘴,說江聿要求編劇重改女二號的戲份。”
林綿抿唇沉默,就知道江聿沒那麼好心,於是輕扯嘴角,說道:“編劇有的忙了。”
聞妃有個猜想:“你說他是不是為了你啊?不然為什麼單要改女二號的戲份?”
林綿不以為然地說道:“商人逐利,他投資也是為了賺錢。更何況,我們關係不好。”
掛掉電話後,林綿躺回床上,看到有新消息進來,以為是聞妃,輕輕一滑,才發現被拉進了《京華客》劇組群裡。大家都在群裡發紅包,氣氛異常活躍,林綿便也跟著發了一個表情包,摘了面膜回來後發現多了幾條好友申請。其中一個微信頭像很模糊,她以為是劇組裡的人便全都確認通過。
很快那個模糊的頭像發來一串號碼,緊跟著一條消息:“這是我助理的手機號碼。”
林綿心猛地一跳,這才發現模糊頭像居然是皚皚白雪中矗立著一棟尖頂小木屋。三年前的畫面湧入腦海裡,林綿很快收回了思緒,咬了咬唇,打字回復:“你是江聿?給我你助理的手機號碼做什麼?”
江聿很快回復:“反悔了,江太太?”
第二章 退燒藥
最後三個字宛如小錘子重重地敲擊在林綿的神經上,讓林綿的太陽穴“突突”地跳痛,林綿不出所料地打了個噴嚏。林綿就穿著一件真絲睡裙,肩頭露在外面,感覺涼絲絲的,於是穿上睡袍,趿拉著拖鞋去客廳裡找藥。
林綿記得,當初自己搬進來時,聞妃幫忙添置過不少常用藥。她翻出一盒感冒靈,翻過盒子一看過期了,也不在意,拿著藥起身去接水,開了飲水機後才發現,水桶裡的最後一杯水被江聿喝了。
天意如此,算了吧。林綿覺得這一晚的經歷太過離奇,爬上床後,掀起被子裹住自己,睡了過去,直到半夜被冷醒,發覺自己渾身汗涔涔的,卻不停地打著寒戰,總覺得被子四處漏風。
林綿拖著沉重的身體,艱難地拿過睡之前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找聞妃的微信。她頭昏腦漲,後腦仿佛有根線拽得疼,用濕漉漉的指尖按著小話筒,嗓音沙啞疲憊地說道:“我好像發燒了。”
發完後她丟掉手機,躺回枕頭上,把被子裹成一長條,等了半晌都沒聽到回復。
病來如山倒。林綿閉著眼睛,睫毛輕輕地抖動著,臉頰浮出不自然的胭脂紅,有些費勁地呼吸著。
雲廬公寓內燈火通明,江聿彎著腰,蹲在地上拆螺絲。他換了件T恤和工裝褲,把衣袖卷起來時露出線條分明的胳膊,手臂肌肉因為用力繃起好看的弧度。他手上戴著一雙黑手套,動作靈活地將床板卸了下來。
江斂倚在門邊上,看著好端端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床,十分不解地問道:“哥,你什麼時候變物種了?”
江聿抿著唇,如墨的軟發根部滲出點兒細汗,脖頸上青筋突顯,汗滴順著脖頸往下滑入衣領裡,分明的輪廓讓他多了幾分野性。一滴汗順著他的額頭滑到鼻樑上,就快要從鼻翼上落下來。他撩起衣角蹭了蹭鼻尖,布料被洇出一片陰影。
“哥!”
江聿只顧著忙活,沒空搭理江斂。江斂不僅不幫忙,還跑到江聿的旁邊蹲下,像個監工一般看他幹活,還是那種白吃白住還不忘奚落房東的監工。
“什麼?”江聿嫌棄地撥開既擋光又礙眼的江斂。
“二哈,”江斂自顧自地笑著,“你拆家啊?”
江聿吐了口氣,默不作聲地轉過去繼續拆床尾,很快拆掉了一整張床。江斂後知後覺地問道:“哥,好好的床你拆了我睡在哪兒啊?”
江聿冷淡地說道:“沙發、地板、大街、橋洞都行。”
“哥,你不管我死活。”江斂控訴道。
江聿眼皮上有道淺淺的褶皺,眼角弧度上揚,只不過不笑的時候是垂著的,有種難以接近的距離感。他開口,語調冰冷:“不拆了這張床,我就要死了。”
江斂震驚地看著他。
“以後沒事別來我家。”江聿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話太不近人情,又補充說,“來也行,記得打電話預約。”
“哥,你沒必要吧?你打算幹什麼?”江斂覺得不對勁,視線在江聿的身上來回掃著。
江聿用手背蹭了下頸間的汗,拿起手機找搬家公司,語調輕鬆隨意地說道:“你嫂子不方便。”
江斂爆發出一聲驚呼,吵得江聿回頭示意他閉嘴。他還想問是真是假、嫂子什麼時候回來,就見江聿的指尖頓了下,眼睫微動,然後快步沖出了房間。江斂跟在江聿的身後追問道:“哥……哥……哥,你去哪兒?”
江聿扶著玄關牆壁換鞋,交代江斂把客房的床扔出去後,拿起車鑰匙,重重地摔上了門。
林綿睡得昏昏沉沉的,做了好幾個亂七八糟的夢,體溫越來越高,從冷變得很熱,呼出的氣息滾燙。她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於是支著身體坐起來,摸了摸額頭,可是渾身都很熱,根本分不清體溫到底有多高。
林綿去客廳裡找體溫槍,可翻遍了抽屜毫無蹤影。她明明記得體溫槍就放在電視櫃裡,家裡總共這麼點兒地方,還能放到哪裡?林綿還沒想出答案,就聽見門鈴驟然響起,吵得她的腦仁兒被牽著疼。
林綿猜想大概是聞妃來了,踩著虛浮的腳步,輕輕地轉動門鎖。房門被打開,一股帶著淡淡的煙味的冷風跟著吹了進來,林綿頓時感到舒服,繼而又察覺出不對勁——怎麼會有煙味?
林綿用力地推門,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扣住門框。門外的人推開一道門縫,露出半張臉來。見是江聿,林綿瞬間卸了力氣:“你怎麼又來了?”
江聿掀起薄薄的眼皮,說道:“我的戒指不見了。”
林綿這才注意到他的無名指上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個小小的戒指印。她生了病,渾身冒著虛汗,鼻音很重,帶著些不易察覺的軟意,問道:“確認是在我家不見的嗎?”
江聿跟在她的身後進來,輕輕地關上門。室內靜悄悄的,陽臺門沒關,有風不斷地灌進來,雖說現在不冷,但也不舒服。江聿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就來過你這兒,你懷疑我?”
林綿渾身沒力氣,自然也沒精力跟他爭辯:“我沒看到,不過我讓機器人掃地了,你自己找找吧。”說完她轉身就往廚房走去——她還要找體溫槍呢。
江聿在客廳裡敷衍了事地找了一圈,又去機器人塵盒裡撥了撥便作罷,隨後起身看見林綿弓著背站在中島後面翻找著什麼,又因找不到而面露焦急,便大步跨過去,伸手去拽她,摸了摸她的額頭:“你臉色不太好,發燒了?”
林綿目光一滯,本能地躲開,下一秒卻被扣住肩膀。江聿乾燥的掌心撫上林綿的額頭,江聿身上的香味混合著淡淡的煙味入鼻,竟然有瓦解意志力的魔力。林綿睜圓了眼睛,一時忘了呼吸。
“躲什麼?”他輕扯嘴角,“又不是沒碰過。”
林綿迅速地從他的手心裡逃離:“我沒事。”
“都燒成傻子了還沒事。”江聿奚落一聲,抬抬下巴,“回去躺著。”
林綿說:“我要找體溫槍。”
“找不找都沒用,你就是發燒了。”見林綿固執地站著,他輕笑一聲,“我的手就是體溫槍。”
時隔三年,有些記憶爭先恐後地湧上來。
“喜歡我的手?”
“林綿,你這麼容易發燒,以後沒有我可怎麼辦?”
林綿呼吸不順,嗓子乾澀發癢,轉過臉低咳。
“你確定這是你家不是酒店?”江聿看見不僅水桶是空的,冰箱裡更是空空如也,忍不住奚落道。
林綿咳得嗓子都啞了:“你戒指還找嗎?不找的話,我要休息了。”
江聿看了她一眼,明明是只會撒嬌黏人的貓,非要博取同情,裝作冷酷,口是心非。
林綿不等他回答,率先離開廚房回臥室裡躺下,頭越來越沉,迷迷糊糊間聽見房門被重重地鎖上的聲音,才安心地合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綿被巨大的開門聲吵醒,聽到客廳裡響起腳步聲,但是她太難受了,身體如泡在沸水裡,實在提不起精神去理會。
沒一會兒,房門被推開一道縫,燈光隨之湧進來。她費勁地睜開眼睛,看向亮處。江聿端著一杯熱水,俯身放到床頭櫃上,騰出一隻手觸摸她的額頭,輕而溫和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林綿,起來吃藥。”
她半張臉埋在被子裡,眼角泛起潮濕的胭脂紅,睫毛濕漉漉地垂著,說道:“不想吃藥。”
江聿恍惚了一下,此時的畫面與三年前的畫面重合。他沉默一秒,膝蓋抵在床上,俯身將被子裡的人拉起來。林綿滾燙的身體軟綿綿的,沒有支撐地倒在他的懷裡,潤膚露的香氣撲了他滿鼻,她的髮絲擦過他的脖頸,蹭得他的嗓子發癢。江聿滾了滾喉結,盯著她泛紅的鼻尖,薄唇動了動:“林綿,撩撥男人的手段一點兒都沒長進。”
“林綿……”他垂眸,眼底的情緒很濃。即便她的手段再拙劣,他堅不可摧的意志也生出一道裂縫。
他拿過溫水,拆了一片退燒藥,塞進她的嘴裡,看著她皺著眉頭咽下去。她柔軟的唇瓣擦過他的指尖時,有些回憶在他的腦內如火花般四濺開來。
感情會淡,但烙印在身體裡的記憶不會。哪怕過了一千多個日夜,他仍舊記得她第一次綿軟地鉤住他的手指、第一次故意按住他的腹肌……這些記憶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中。他想不明白,明明哪兒哪兒都很軟的一個人,怎麼會說走就走?
江聿這輩子矜貴高傲,從沒遇到過挫折,想到被甩這件事就咽不下這口氣。
他喂林綿喝完水,把人放回枕頭上,盯著她鼻翼間的小痣,淺褐色的眼眸變得很深,喉結快速地滾動,隨後移開視線,拽著被汗浸濕的T恤領口扇風,彎腰替她掖好被子,低聲哄道:“你手機密碼是多少?”
林綿燒得迷迷糊糊的,警惕心很弱:“228846。”
江聿頓了一下,認真地看了一眼林綿,確認她沒開玩笑,便輸入密碼,解鎖手機。他無意冒犯,僅僅出於對自家重點藝人的安全的考量,打開消息爆滿的微信,克制著不去看那些,只點開被置頂的聞妃的頭像,用林綿的口吻通知聞妃她發燒了。
江聿無意掃到他的微信頭像,發現林綿都沒給他改備註,猜想發給他的那條消息十有八九是誤發,乾脆點進聊天記錄裡,將那一條點了刪除,讓聊天界面還保留在“江太太”這條。做完這些後,江聿放下手機,悄然退出房間。
被電話吵醒時,林綿也剛被渴醒。
“小祖宗,對不起,對不起,我喝多了。你怎麼樣?我在樓下,你給我開門。”聞妃一直在道歉。
林綿說:“沒事,我好多了。”
“還有五分鐘,你給我開門。”
林綿的嗓子裡像是有一團火在燒,渾身酸痛得像是骨頭被拆掉又重組。她支起身,看到床頭上涼掉的水,腦子裡浮現出昨晚的記憶——她發燒了,恰巧碰上江聿折回來找戒指,於是他出去買了藥來照顧她。也不知道江聿的戒指找到沒?她掛了電話,點開江聿的微信,發現聊天還停在“江太太”沒回復。
她猶豫再三,編輯消息:“昨晚謝謝你,我會幫你再找找戒指。”
那頭很安靜,一直到聞妃敲門都沒回復。
聞妃不光自己來了,還把助理帶來了,從被子里拉出林綿,一碰才發現林綿發燒了。
林綿抱著毯子陷在沙發裡,對助理說:“你幫我在客廳和廚房裡找一個戒指。”
“什麼戒指?”聞妃拉開冰箱,語氣驚訝地說道,“仙女終於不喝露水改吃凡人的食物了?”
冰箱裡塞了十幾瓶礦泉水,還有雞蛋和奶制品,這根本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林綿會買的。
“不是我買的。”她聲音很輕,但還是被聞妃聽見了。
聞妃靠著冰箱挑眉:“不是你買的,那是誰買的?林綿,你家裡來男人了?”
林綿動動嘴角:“沒有啊。”
“還說沒有。”聞妃看好戲似的踢了踢垃圾桶,“煙頭啊,誰抽的?別告訴我是你。”
林綿抿唇不回答,昨晚她吃完藥便睡了過去,都不知道江聿是幾點離開的。
“江玦來過了?”聞妃一臉八卦地問道,“他接你吃飯然後來你這兒了?”
林綿搖頭。聞妃只當林綿害羞,晃著她的肩膀說:“我們綿綿出息了。”
助理翻遍了客廳和廚房,一臉愁苦地說:“林綿姐,沒有找到戒指。”
林綿很輕地“嗯”了一聲,決定改天再告訴江聿吧。
林綿這次病來如山倒,體溫升降了好幾次,還伴隨著咽喉發炎,嗓子痛得差點兒說不出話。她眼神淡淡的,身上那股冰冷的氣質更濃,很像她在《潮生》中扮演的孤僻小啞女。最後林綿還是被聞妃帶著去了私人診所,輸液消炎後,體溫才穩定下來。
第二天一早,林綿家裡迎來了一位陌生人。其實也不算陌生,林綿認出他是江聿的助理林律。
林綿撿走沙發上的劇本,用沙啞的嗓音禮貌地問道:“江聿的戒指還沒找到,他很著急?”
他們的婚姻是假的,一枚戒指更是不用在意。在她看來,江聿會這樣著急,大抵是因為戒指比較貴重,而不是作為婚戒被他看重。
林律稍愣:“倒不是很著急。”
不著急特地派助理過來找?林綿沒發表意見,但林律心細如發,倒是察覺她誤會了,開口道:“林小姐,江總讓我今天幫你搬去雲廬。”
江聿留下助理的手機號碼居然是讓助理來幫忙搬家,而且事先並未同林綿商量,這讓林綿在沒有預料到的同時也感到了被冒犯。她抬眸,語氣冷淡地回絕道:“抱歉,麻煩你轉告江聿,我在這兒住得挺好的。”
林律的臉上並無半點兒慌亂的神色。他雙手交疊放於身前,禮貌地說:“小江總說林小姐有任何異議可以直接聯繫他。”言外之意是,林綿今天必須搬家。
林綿有些生氣,拿起手機點開江聿的語音通話,原始提示音將等待的時間無限拉長。她輕瞥一眼,問道:“你們小江總很忙?”
林綿並不是有意為難林律,只是江聿一聲不吭地讓她搬家,又不接電話,讓她的情緒被慍怒佔據。
“忙,也不忙。”林律看了眼時間,笑著回答,“這個時間小江總應該回了壹合去陪老江總吃早餐。”
現在才八點多,林律用“回”這個詞就很微妙,於是她忍不住問道:“他沒和老江總住在一起?”
林律說:“小江總住在雲廬,週一、週三、週五是固定陪老江總吃早餐的時間。”
這大門大戶規矩不少。林綿垂眸,整個人顯得冷淡疏離,但態度依舊沒有讓步:“那等江聿有時間接電話了再說吧。”
她旁若無人地撿了一遝劇本窩在沙發裡自顧自翻看,更不管林律是坐還是站,大概看了四五頁劇本,接到了江聿打來的電話。
“Roy,”林綿意識到叫錯了,頓了一秒,“我不同意搬家。”
江聿沉默幾秒,語調緩慢卻篤定地強調道:“林綿,沒有人結了婚不在一起住。”
“有的啊。”林綿反駁道。
他的話擲地有聲,也不容置疑:“除非他們的感情出現危機。”
林綿抿唇,心想:他們的感情也出現危機了啊,為什麼還要住到一起?
“我想你也不希望我們的關係被曝光。你住的小區連最基本的安保標準都達不到,能確保哪天沒有狗仔隊偷拍?”聽完江聿輕描淡寫地將雲廬和林綿的小區比較一番的發言,林綿甚至覺得要是不搬過去倒顯得不識好歹。
“林律幫你搬家,我下午有個會。”江聿單方面將搬家的事情決定,過後停了幾秒,像是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你感冒好了?”
林綿的感冒沒好,嗓子依舊沙啞,鼻音很重。她順口說:“江聿,我感冒沒好會傳染,等我感冒好了再說吧。”
江聿的輕哂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好聽的嗓音裡帶著幾分懶散。他揶揄道:“該傳染的昨晚都傳染了,你抱著我不放手的時候……”
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抱過江聿,連忙制止江聿繼續胡說,說什麼也不搬,但沒想到江聿會用林律的工作要挾——江聿放言若是林律沒有完成幫林綿搬家這件工作,那就是林律的失職,讓他主動回公司辦理離職手續。
早晨的壹合原築露水未散,空氣裡彌漫著水霧般的濕氣,風拂過帶來絲絲涼意。老江總坐在茶室裡,煮水烹茶。
江聿接完電話後,單手抄兜站在庭院裡,眼睛望向遠處,嘴角彎出淺淺的弧度,眉骨勾勒出分明的輪廓,淺褐色的瞳孔在太陽的照射下,竟然淡成茶色,明亮如琥珀。
江斂從門口跑出來,跳起來勾住江聿的脖子,猝不及防地撲過去把江聿的頸背壓彎。他在江聿的面前沒規矩慣了:“哥,你在想什麼呢?我看你站很久了,跟我小嫂子打電話?”
“小嫂子?”江玦儒雅矜貴的嗓音從江聿的背後傳來。他端著杯咖啡,緩步來到兩個人的身邊,目光不經意地從江聿的身上掃過,“小斂,你見過阿聿的老婆?”他這個弟弟一貫本事大,連結婚都瞞著家裡人,讓爸爸氣了很久。
江聿扯唇,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他見不著。”
江斂急了:“江聿,你有老婆了不起是吧?”
江聿揚眉,好看的眼睛裡噙著笑,故意一字一頓地說:“就是了不起。”
江斂生氣,故意不理江聿,轉而找江玦說話:“大哥,我上次見著大嫂了,她真漂亮!”
江斂覺得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裡,林綿是他見過為數不多的超級美女——無須濃妝豔抹便美豔動人,一雙眼睛靈動而冷傲,足以給人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江玦嘴角噙著笑,眼裡流露出對提及的那位的喜歡。江聿勾起的唇角平復,眼神倏地沉了下來,表情比清晨的薄霧還要涼。
“你什麼時候才能把大嫂追到帶回家啊?”江斂追問道。
江聿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江玦,似笑非笑地拿出煙點上,淡而白的煙霧溶於霧氣中。他看著江玦,眯眸問道:“小明星答應了?”
“快了吧。”江玦回答得模棱兩可,瞥向江聿的手指,稍作停留,問道,“阿聿,你不戴戒指了?”
熟悉的人都知道那個戒指江聿戴了三年了,手指上圈痕明顯。江聿仰頭緩緩吐煙,煙霧中的神情有些模糊:“暫時丟了。”
江玦沒深究江聿的“暫時”是什麼意思,輕輕地抿了口咖啡,熱氣撲在鏡片上,濕氣氤氳。
林律辦事效率奇高,找的搬家公司花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把林綿送到了雲廬。林綿帶的行李不多,輕輕地擱在江聿的衣帽間裡。
衣帽間內幾乎掛滿了江聿的衣物,從黑白T恤到材質不同的襯衫、長褲、外套以及不同顏色、質地的領帶,一應俱全,中島陳列櫃裡擺放著數只造型前衛、價值不菲的腕表。相較於以前的穿衣風格,江聿變得太多了,自由不羈的影子似乎逐漸褪去。
林律交代妥當後,準備趕回公司彙報工作。林綿今天穿了條長裙,走動間裙角曳過腳踝,得體又精緻。聽到林律要離開,她快步走了出來,開口叫住林律:“林助理,你還沒告訴我大門的密碼。”
林律略含歉意地說道:“密碼是228846。”
林綿聽著熟悉的數字,很明顯地怔了一下,確認沒聽錯後,彎唇對林律道謝。
初到陌生的地方,林綿很不適應,在沙發上坐了會兒,打量起這間平層大公寓。公寓以灰白為主色調,室內陳設簡單,巨大的激光電視置於矮櫃上,對面的那堵白牆便作為幕布。室內還陳設著長組真皮沙發、長羊絨地毯,這些都是林綿喜歡的擺設。她喜歡窩在地毯上看劇本、背臺詞。
室內唯一的亮點大概就是幾個置放在牆角處的Kaws潮玩公仔,她記得其中有個公仔之前被炒到了天價。
林綿坐累了,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回客臥,打開客臥時愣了一下——屋裡空蕩蕩的,連張床都沒有。林綿以為自己走錯了,一連換了兩個房間,發現裡面要麼擺放著健身器材,要麼是空的。那她晚上要睡在哪裡?江聿總不能叫她睡在沙發上吧?
林綿再三確認後,發現整個房子裡只有江聿的房間有一張床時,是有些生氣的——江聿分明就是在耍她。
因為好友黎漾是唯一知道林綿和江聿感情全貌的人,林綿也只能找黎漾傾訴,她托著腮,漂亮的眼睛裡寫滿了煩悶。
“你說江聿要你搬過去,但他那邊沒準備床?”黎漾笑得靠在椅子上拍手,對上林綿譴責的目光,輕咳了一聲,“我是覺得江聿賊心不死。”
林綿不以為然地說道:“他說過不吃回頭草。”
黎漾彎著唇,捏了捏林綿的臉:“寶貝,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他說你就當真啊?”
林綿抿了抿唇,並不認為江聿強行跟她維持短暫的婚姻是賊心不死,倒覺得江聿是在變著法地報復她——至少在婚姻期間,她的人身很不自由。
黎漾很八卦地問道:“你真打算跟他同居一年啊?”
林綿最頭痛的就是這件事,同居一年是她的底線,一年後無論如何也要離婚,但她說這些黎漾肯定不信。林綿微微歎了口氣,拿起手機給江聿發消息:“我去買床,通知你一聲。”
江聿那頭很快回復:“?”
林綿不知道他發問號是什麼意思,又看見他新回的消息:“我家請風水大師算過,不能隨便動,等我開完會到家再說。”
這次輪到林綿傻眼了——江聿年紀輕輕怎麼就信這個?林綿決定還是先去看看,等到江聿找到“風水寶地”後,就立馬採購,實在不行的話,還是回自己的住處。
林綿挽著黎漾去逛家居城,沒想到床還沒看好,卻等來了傅西池找她約飯的邀請。他報的地址離家具城不遠,還主動說開車來接她們。因為黎漾有事情先離開了,林綿便獨自等到傅西池開車過來,坐上後座後,摘掉口罩、帽子,露出精緻的小臉。
“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粵菜館,去試試?”傅西池笑著看了眼內視鏡裡的林綿。
“好啊,不過你不是快進組了嗎?怎麼還有空尋找吃的?”在劇組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後,林綿深知傅西池的吃貨性格。她拍《潮生》時,要不是她的媽媽和導演監督她,跟著傅西池吃各種美食都能胖好幾斤。
偏偏傅西池寬肩窄腰,薄背直挺,肩部線條挺拔充滿力量,標準的男神配置,還是偏瘦體質,怎麼吃都不會胖,羨煞組內不少人。
“你接《逐雲盛夏》嗎?”傅西池說,“跟導演吃過飯,他挺想我們再次合作的。”
林綿抿了抿唇,把問題拋回給傅西池:“你呢?想接嗎?”
傅西池說自己還在看劇本,接不接還沒確定。他現在檔期挺滿的,好幾個流量劇排著隊,而且公司給的定位是抓流量,不太希望他再接文藝片。
“你想不想跟我再次合作?你想的話,我就接。”
這讓林綿很為難。她輕輕地皺著眉,白皙精緻的眉宇間籠著一層含煙似霧的愁緒,睫毛垂落,像是顧慮著什麼。
傅西池抬起眼,掃了一眼後視鏡,話鋒一轉,說道:“我開玩笑的。我倒是想,但忙得不行,哪裡有時間接啊?”
林綿不動聲色地呼了口氣,嘴角扯出淺笑:“我改天去探班。”過後兩個人默契地不再提起。
傅西池說他在劇組裡被小輩教會了打麻將,癮還挺大,每天晚上都得搓幾把,手氣時好時壞。林綿安靜地聽著,偶爾淺笑兩句,情緒不外露,整個人顯得十分恬靜。
兩個人從粵菜館出來後,林綿發現自己的手機沒電了,拒絕了傅西池送她回去的提議,借用他的手機讓司機過來接。
回到雲廬後,屋子裡漆黑一片。林綿摸索著按亮燈,被站在酒櫃前的人嚇了一跳,看到江聿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裡,還以為見鬼了,心臟“怦怦”地亂跳,聲音不穩地說道:“你怎麼不開燈?”
燈光下,江聿的皮膚被照出一種通透的白。他今天穿了白襯衫,配了條黑褲,顯得挺拔俊朗,領口敞開,袖口挽了兩圈,露出一截遒勁的手臂,腕骨分明,手上托著一瓶紅酒,看樣子是剛選好的。江聿輕啟薄唇,語氣中帶了幾分揶揄之意:“我自己家,想不開就不開。”
林綿:“……”
看到林綿站在門口沒動,江聿拿著酒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淺褐色的眼眸深深地看向她:“你屬貓頭鷹的?打算今晚站在門口過夜?”
既然說到這件事情,林綿便順口提道:“你家沒有床,我晚上沒地方睡,還是回去吧。”
江聿耐心地等她說完,語氣倏然低沉了幾分,飽含惡意地戲謔道:“回去跟傅西池雙宿雙飛?”
“你胡說什麼?”林綿皺眉,很快又反應過來,問道,“你派人跟蹤我?”
“林綿,我表現得有那麼想要吃回頭草嗎?”江聿深深地盯著她,幾秒後,拿出手機解鎖遞給林綿。
林綿將信將疑地接過,看到十分鐘前一個知名娛記發了一段視頻。視頻裡她在家居城門口上了傅西池的車,然後跟他在飯店下車,有說有笑地從門內走出來。若是不知情,單看視頻的氛圍感,說不是情侶大家都不信。
視頻還配了個勁爆的標題:佳偶因戲生情,林綿、傅西池戀情浮出水面,同逛家居城,共築愛巢,熒幕情侶好事將近。
林綿緊緊地皺著眉頭,一臉怒氣——這些人簡直喪心病狂。她對上江聿的視線,突然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解釋:“這個不是……”
“不是什麼?”
林綿解釋她跟傅西池完全就是湊一起吃了頓飯,沒有別的。江聿靜靜地聽完,說道:“你猜我信不信?”
林綿被噎了一下,換上新的拖鞋,去沙發旁找充電線。她怕聞妃那邊聯繫不上自己,估計要急壞了。
她輕輕地蹙眉,俯身等待手機開機,露出一截漂亮的脖頸,裙擺被風吹拂,貼在小腿上,腳踝若隱若現,纖細又不堪一握,半張臉被暖色調的光照著,鍍上一層溫柔的光暈,有光從鼻樑上躍過。
江聿自顧自地開酒,又從杯架上取下兩支酒杯,漫不經心地問道:“林綿,喝酒嗎?”
林綿側過臉,聽見他又說:“喝一杯吧,慶祝一下。”
她順口問道:“慶祝什麼?”
江聿扶著酒瓶分別倒了小半杯,漫不經心地說:“慶祝江太太送我第一頂綠帽子。”
林綿聞言脊背一涼,感覺江聿不是邀請她喝酒,而是給她一碗斷頭飯,潛臺詞是喝完這頓上路。
手機突然開機,輕微的振動令她指尖發麻。她迅速地收回思緒,瞥了一眼江聿,拿著手機去陽臺接聽。夜風輕撫,她抬手攏了攏髮絲,側身站著,頸背纖薄,腰肢盈盈一握,紅唇烏髮,漂亮得出塵。
“綿綿,你總算是開機了,要嚇死我了啊!”聞妃誇張地說,“你跟傅西池的事情,你知道了嗎?”
林綿的解釋是手機沒電了,所以錯過了新聞最新的發佈時間,讓緋聞瞬間發酵。
林綿雖說是影視圈裡的新人,但因為三年前主演的《潮生》斬獲大獎,擁有了很高的人氣,緋聞對象又是《潮生》的另外一位主演,消息一曝光,各路人馬聞訊出動,一時間網絡上熱鬧非凡。
林綿覺得吃頓飯就被傳出戀情,真夠離譜。本來是捕風捉影的事情,默不作聲等熱度退了就沒事了,但林綿不想以後跟傅西池見面都要掀起一陣風浪,於是跟聞妃說:“要不我發個澄清消息吧?”
聞妃卻阻止她:“綿綿,傅西池那邊早得到消息了,他們都還沒澄清呢,咱們不急。再說了也可以提前宣傳《京華客》和《逐雲盛夏》,我估計傅西池那邊也是這麼想的。”
林綿卻抿著唇,不贊同聞妃的辦法,掛了聞妃的電話後,又撥給傅西池。林綿在外面站得久了,手臂有些涼,抱著手臂,聽著“嘟”聲望向遠方。
江聿清脆的嗓音在林綿的背後響起:“林綿。”
她猝不及防地轉身,撞到他伸過來的手背上,連忙說:“對不起。”
江聿將外套丟給林綿,淡淡的香氣湧入林綿的鼻腔。林綿抓緊,感受著衣服上殘留的體溫,對他道謝。江聿剛要開口,就聽見林綿的手機裡傳出傅西池含笑的嗓音:“哈嘍,林綿?”
江聿的表情可算是豐富,像是親臨老婆出軌現場,就差為她倆鼓掌。對上林綿的視線,江聿遞給她一個耐人尋味的眼神,轉身離開。
看著江聿的背影,林綿對傅西池提及緋聞的事情。傅西池的團隊表示無所謂,反正是捕風捉影的事情,團隊不用站出來澄清。
林綿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後,傅西池沉默了幾秒,而後說:“林綿,這種事情沒什麼不好,等咱們以後進了不同的劇組,風波慢慢地就會過去了。”
沒等到林綿的回復,傅西池又問:“你那邊是不是有什麼顧慮?”
林綿想了想,目光望向江聿。他坐在高腳凳上,手肘撐在吧臺上,執著紅酒杯,優雅地品嘗著紅酒,只不過,單薄的背影此時顯得有些落寞。林綿瞬間想到了一個謊言:“我喜歡的人看到了會不高興。”
傅西池稍稍一愣,問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林綿硬著頭皮“嗯”了一聲:“不過希望你替我保密。”就當她有喜歡的人了吧。
傅西池沉默了幾秒,說:“那我去澄清一下吧。”
林綿低聲說:“謝謝了。”
傅西池的電話還沒掛,聞妃又打來了。她站得有些腳麻,乾脆回到客廳裡,窩在沙發裡接聽。聞妃說現在的情況很被動:“綿綿,熱度被降下去了,你知道是誰幫的忙嗎?”
林綿說不知道,很快又聽到聞妃說傅西池發澄清消息了,便應了一聲,切換應用去微博上看。
傅西池發了微博,隨後《京華客》官博轉發了他的微博,順便澄清兩個人不是傳說中的官配搭檔。林綿便跟著也轉發了那條微博,表示兩個人只是朋友私下約飯,喊話傅西池以後有好吃的再一起去吃。過了一會兒,就連沉寂了一段時間的《潮生》劇組也跳出來說兩個人是吃貨,劇組也要跟著蹭飯。
林綿松了口氣,回到吧台,放下手機看向江聿:“江聿,你找人幫我了嗎?”
江聿被頭頂上的一排小射燈照得輪廓清晰,淺褐色的瞳孔望過來帶著幾分壓迫感。他彎著薄唇,語調卻很平淡:“難道我要看著江太太跟別的男人打情罵俏?”
他一口一個“江太太”叫得林綿無地自容——他們這段關係本來就有名無實。
“我們只是演戲,你沒必要認真。”雖然她這麼說還挺沒良心,但事實如此。
江聿聽了低笑起來:“你說不認就不認?”
林綿抿了抿唇,尷尬被手機突然的振動化解。江聿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江玦”兩個字赫然入目。他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慢條斯理地往嘴裡喂酒,打量著林綿,手指點點桌面,蹙著眉,似乎被吵得不耐煩:“不接?”
林綿剛要接聽,屏幕就被江聿的手指按住。江聿傾身低語道:“開擴音。”說完,江聿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酒,表情好似在挑釁。
“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見林綿不同意,他理所當然地又問道,“難道想讓我轉告江玦,他想泡的人是他的弟媳?”
林綿的睫毛輕輕地顫動。不等她回答,他擅自滑開了接聽鍵。
“林綿,晚上好。”江玦沉穩儒雅的嗓音如琴聲傾瀉,“休息了嗎?”
江聿似笑非笑地喝酒,指尖卻未從屏幕上挪開。
林綿硬著頭皮回答道:“馬上休息。江總這麼晚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江玦一貫優雅體貼,開玩笑時的嗓音也極富魅力:“我擅自將你和傅西池的緋聞熱度處理了,你介意嗎?”
原來另外一方是江玦。林綿道謝,卻聽見江玦溫和地說:“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道謝,綿綿。”
林綿面色一僵,本能地抬頭去看江聿,臉頰和耳根倏地染上一層緋色。她搪塞地說:“江總,謝謝你。時間不早了,早些休息。”
江玦卻不想掛斷電話,叫住她的名字,直白地確認道:“你跟傅西池沒有在一起對吧?”
江聿漂亮的眼睛直視著她,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臉上就差寫上“幸災樂禍”四個字。林綿仿佛置身於沸水之中,手腳都沁出薄汗,說:“沒有。”
“啊!”林綿驚呼一聲,因為江聿握住了她的手指。
江玦關切地問道:“林綿,你怎麼了?”
她越掙扎,江聿握得越緊。江聿乾燥的掌心壓在林綿的手背上,熱意從貼合處源源不斷地傳遞,有如細小的電流穿梭,熟悉的觸感從記憶深處被喚醒——曾經這只手替她抹過眼淚,也在午夜時分一寸寸地丈量過她的身體。
林綿找了個藉口掛了電話,很不高興地問道:“你做什麼?”
江聿抬眉,慢悠悠地開口道:“我倒要問你拿我杯子做什麼?”
林綿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緊張抓過來的杯子居然是江聿的,尷尬地推回去:“抱歉。”
“你猜江玦接下來會怎麼做?”
林綿覺著這個問題很無聊。今晚夠亂了,她只想捂著被子睡一覺。
提起睡覺,她差點兒忘了要緊的事。林綿環顧房間,問道:“我今晚睡在哪兒?你不讓我買床,總不能讓我睡在沙發上。”
江聿眨了眨眼睛:“床和沙發隨你便。”
床?哪兒來的床?幾秒過後,林綿反應過來,他口中的床莫不是主臥那張?瘋了吧?那不是江聿的床嗎?她問江聿:“你家客臥為什麼一張床都沒有?”
“為什麼要有床?”江聿理直氣壯地說,“大師說家裡床多影響我的桃花運。”
林綿竟然無言以對,見江聿將酒瓶和杯子收了起來,皺起眉頭:“我的酒還沒喝。”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發善心地提醒道:“你感冒好了嗎?就饞酒?”
林綿抿了抿唇。他明知道她生病還邀請她喝酒,故意的吧?
江聿語調極為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挑好了嗎?我要去洗澡了。”
林綿想不出她選地方睡覺和江聿洗澡有什麼關係,便看到他已經悄然離開,邊走邊解襯衫的紐扣。她打算在沙發上對付一晚上,明天不管什麼桃花運,一定要去買床。
江聿洗漱完,帶著一身水汽出來,濕潤的頭發軟下來,幾縷發尖擋住眼睛,他順毛的樣子顯得面部線條柔和了一些,眼裡的攻擊性被隱藏起來,多了幾分乖順無害。
林綿側躺在沙發上,睡得迷糊,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蹭臉頰,癢癢的。她睜開眼,對上一雙茶色的眼眸,混混沌沌地伸手勾住他的脖頸,語氣中充滿依賴:“Roy。”
江聿喝了不少紅酒,洗澡時還不覺得,被熱水淋過後此時有些醉態,反應也變得遲鈍,林綿撲入懷中的動作,嫺熟得讓他心生恍惚,就連她身上淡淡的香氣都沒變過,仿佛回到倫敦的那間公寓裡。
醉意和水汽交織的眼底泛著一層柔和的暖意,江聿用濕潤的掌心撫摩著她骨骼分明的脊背。怎麼還是那麼瘦?抱著沒有分量。
明明喝酒的人是他,醉的人反而像林綿。
“林綿……林綿。”江聿唇齒間留戀地呢喃著她的名字。
幾秒後,他猝不及防地被推倒在地上,淺褐色的眼眸瞬間抬起,眼中繾綣的溫情被震驚取代。他意識瞬間清醒。他蹙眉,不滿地盯著她。
林綿一臉驚恐,支著身體往後貼在沙發邊緣上,雙目瞪圓,怒氣橫生:“江聿,你在做什麼?”
江聿緩了幾秒鐘,嘴角掛著不善的笑:“你看不出來嗎?”
看什麼?林綿只記得自己睡著了,被熱醒後睜開眼就看見江聿抱著自己,不明白他哪裡來的勇氣如此理直氣壯?
“你又朝我投懷送抱啊!”江聿目視著她的反應,說道,“林綿,你是不是還對我念念不忘啊?”
江聿極為漫不經心的語調勾起的回憶,強行將她拽回倫敦的那個傍晚。
林綿租了一間小公寓,需要在那裡度過一個假期。肯辛頓老牌公寓的英倫風古典裝飾風格,讓林綿很喜歡。抱著江聿的腰在風裡疾馳的時候,她腦子裡曾閃過一個念頭——若是兩個人在軟綿蓬鬆的大床上度過美妙的一晚,也許不錯。
他的腹肌那麼硬,觸碰起來充滿了力量感。江聿像一頭剛成年的雄獅,力量和男性魅力迸發。她想要用指尖丈量他的身體,熟悉他的氣息,然後和他融為一體,這是她前二十多年循規蹈矩的人生裡突生的叛逆。
“你要去樓上坐坐嗎?”女孩兒羞澀又大膽地挽留道。
江聿用淺色的眼眸凝視著她,眼底的驚訝一閃而過,須臾恢復平靜,仿佛在忖度她這句話的可靠性。
時間靜止,幸好他戴著頭盔,林綿才沒覺得難堪。她鬆開手:“算了吧。”
下一秒,她的手指被粗糙的手套包裹住。隔著頭盔悶悶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允許她反悔的餘地:“林綿,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一顆心又撲騰起來,有越跳越快的趨勢。她抬眸,問道:“你理解的意思是什麼?”
林綿的手指被握緊,江聿的力道大得有些發痛。林綿被推到牆上,目光裡仿佛燃著一簇火:“我想要摸腹肌。”
她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游走,開啟了一場瘋狂的試探。男人隱忍的聲音傳來:“滿意了嗎?”
林綿不答,抬起手重新圈住他的脖頸,視線被他的銀色耳釘吸引,嗓子有些沙啞地問道:“你要不要取下耳釘?”
男人啞聲回答道:“用不著。”
這句話如同一條引線,讓林綿的理智瀕臨瓦解之際,又突遭一場大火,徹底被燒成灰燼。
“林綿。”一聲跨越時空的輕喚,將她的記憶強行拉回。
她抬眸對上江聿戲謔的眼神,心神輕顫,隨後聽見他再次開口:“三年前你對我見色起意,能保證沒有第二次?”
林綿反駁道:“人是不會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
“是嗎?”江聿勾唇,“人是不會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但誰能保證第一次看上的人,不會第二次看上?”
林綿對上江聿篤定的眼神,突然有些膽怯,沉默了良久,突然聽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地毯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她如蒙大赦,彎腰去拾手機,還沒抓穩就被江聿輕飄飄地拿走。她蹙眉,忍耐著江聿的行為,可看見江聿向她展示來電之人時又抿緊了唇瓣。
“你猜江玦會說什麼?”江聿幸災樂禍地看著她。
林綿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又怕他按下接聽鍵,伸手去奪手機,卻因為重心不穩而傾倒,撐在他的肩膀上。短暫的觸碰讓她掌心生熱,指尖卻不小心按下了通話鍵。
“林綿,這次我沒冤枉你。”江聿在林綿的耳邊低語,連溫熱的呼吸聲都很清晰。
“林綿,你在跟誰說話?”江玦的聲音響起。
林綿看了一眼揚眉的江聿,手腕施力將他推開,禮貌地回道:“你聽錯了。江總,你還有事情嗎?”
“之前不知道你怎麼了,我放心不下。”他語氣溫潤,仿佛一位紳士,“我在你家樓下,方便上去找你嗎?”
林綿呼吸一滯,在樓下?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江玦是到了她的出租屋樓下。一個成年男人以關心為由大半夜出現在她家樓下,就算再遲鈍的人也能明白另一個層面的含義,只不過她不想懂這種含義。她垂下眼睫,語調客客氣氣地說道:“抱歉,江總。我今晚不在家。”
江玦語調有所變化地說道:“不在家?你是出去玩了嗎?”
林綿希望他能懂這種暗示,說道:“是,住在一個朋友家裡。江總,謝謝你的關心,以後不用麻煩了。”
林綿抬眼,目光聚焦在江聿的身上。他拿了支煙放到唇上,將點未點,薄薄的眼皮垂下,眼睛似是玩味地盯著她。視線交會的瞬間,他丟掉煙,朝林綿靠近一些。
“好,那改天再去看……”聽到手機發出了落地聲,江玦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問道,“林綿?”
江聿的指尖撚過煙,一股清冽淺淡的味道化作攻擊性的氣息將她縈繞。林綿猝不及防地離地,整個人伏在他的肩膀上,又驚又慌。奈何江聿力氣大,她被扣著膝彎根本掙脫不開。
“你放我下來!”
江聿的語氣耐人尋味:“林綿,你是不是故意的?”
因為江聿的身量高,被他扛在肩頭上讓林綿感到不適,無法去想什麼故意不故意。她皺眉,語氣裡含著怒意:“故意什麼?放我下來!”
她撐著他的後背試圖掙脫,卻被他強力鎖著,越過客廳去往唯一的臥室。林綿是真生氣了,沖江聿喊:“江聿,你放我下來!”
“不放!”江聿稍稍用力,將她拋到床上。幸虧床面柔軟蓬鬆,她整個人陷下去震了震,還未來得及躲避,就對上了江聿那滿是警告意味的雙眸。她看得心驚,隨手抓起枕頭朝他丟過去,重重地砸在他的胸口上,卻被他輕巧地接住,隨手丟在床尾上。
“江聿,你有話好好說!”
“我不想。”江聿用深沉的眼神望著她,對視幾秒後,唇角揚起惡劣的笑,用被子輕而易舉地將她裹成一個長條。
林綿猝不及防地只露出一張臉,四肢都被被子捆住,宛如一具會眨眼會呼吸的木乃伊。
“江聿,你到底發什麼瘋?”她被氣壞了,視線落在江聿的身上,見江聿繞到床的另一邊,慢條斯理地躺上來,哪怕隔了一段距離,他的存在感也太過強烈。
林綿呼吸急促,睫毛呼扇得厲害:“你先別睡,放開我!”
“放你去找野男人?”
“不是。”
“不是什麼?他不是野男人還是你不會去找他?”
江聿側身按滅了房間裡的燈,屋裡驟然陷入黑暗中。林綿聽見江聿輕輕地翻動被子發出的聲響,因為屋裡光線微弱,只能看到一點兒輪廓——江聿無聲無息地平躺在她的身側。
“江聿,”對於對方鐵了心不理她的這種行為,她覺得頭痛,於是側頭示弱道,“我熱。”
床墊輕輕地晃動,江聿轉過身,沉默著將她的被子拽松。林綿弄出不小的動靜,艱難地伸手,卻不小心觸碰到一個溫熱的身體,下一秒林綿的手腕被用力地握住,林綿的耳邊傳來他咬牙切齒的聲音:“林綿,你還睡不睡?”
這樣怎麼睡?
男人的體溫偏高,熱度通過男人的虎口傳遞到她微涼的腕骨上,指腹壓著她跳動的脈搏。林綿不確定脈搏跳動的頻率有沒有加快,掙了掙沒掙脫,又試圖哄騙他:“我去沙發上睡。”
“林綿,”江聿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們結婚了。”
林綿忽然怔住:“然後呢?”
“夫妻在一起睡沒什麼不妥。”江聿翻了個身,連人帶被擁在懷裡,聲音壓低,“你老公不是洪水猛獸,但也不是苦行僧。”
第三章 老唱片
江聿胸膛、臂彎溫熱,呼吸輕輕地吹拂在她的頸側,鼻尖輕輕地若有若無地碰著她的後頸。林綿渾身瞬間繃緊,手指僵硬地不知道怎麼擺放:“江聿……”
“嗯?”江聿的呼吸逼近,江聿低沉的嗓音在林綿的耳畔回蕩,帶著幾分戲謔之意,“怎麼?不讓抱?林綿,夫妻之間要做的可不止抱抱……”
林綿眼睛眨動的頻率加快,嗓音收緊:“我們不行……”
沉默幾秒後,林綿能清晰地感知到江聿的雙臂收緊把她往他的懷裡帶。一個略帶涼意的觸碰落在她的後頸上,她呼吸一滯。江聿的聲音越發低沉:“綿綿,穩固的婚姻關係包括擁抱和親吻。當然,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很樂意配合太太。”
第二天,林綿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黎漾推著她的肩膀:“姐姐,不至於吧?江聿昨晚欺負你了?”
林綿瞪起水眸,示意她別胡說。黎漾停止開玩笑,托著腮打量著林綿,問林綿昨晚在哪兒睡的。黎漾擔心了一整宿,但又害怕打電話吵到新婚夫妻,此時忍不住打聽:“你倆合法夫妻,江聿身材那麼好,就沒想到將那件事情也合法一下嗎?”
林綿稍愣,問道:“哪件事?”
黎漾做了個雙手合十鼓掌的動作:“合理利用資源,不要暴殄天物,懂嗎?”
林綿用掌心蓋住黎漾的嘴,示意她別瞎說。黎漾眯著眼睛笑道:“你們該走下先婚後愛的重要流程。”
林綿說:“我們是假夫妻。”
黎漾繼續說:“探索一下就成真的啦,像你們在倫敦那樣不好嗎?”
林綿明亮的眸子裡生出羞澀。她戳黎漾的腦門:“你每天都在想什麼?”
黎漾大言不慚地說道:“想小哥哥啊,想腹肌想摸想……”
最後一個字剛落下,工作室的門被叩響,一個頎長瘦高的男生出現在門口。男生穿著T恤牛仔褲,長得乾乾淨淨的,眼睛圓圓的,有點兒像小狗狗,一雙黑眸看著林綿和黎漾,不太確定地問道:“請問,黎老師在嗎?”
黎漾招手:“我就是。”
男生自報是某個攝影老師推薦過來的實習生。黎漾一聽,高興地揚起嘴角,像一隻蝴蝶似的領著男生去了工作室,臨走時不忘回頭沖林綿用口型說:“小弟弟。”
林綿抿了口咖啡,手機響了一下,黎漾發來的消息占滿屏幕:“00後現在都這麼帥的嗎?”
林綿唇角勾起淺笑,看來黎漾接下來有的忙了。
江聿投資《京華客》的消息傳遍劇組,相較於投資這件事本身,江聿投資的唯一要求是改女二號的劇本這件事更是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好幾個版本大相徑庭,唯一能確認的是林綿可能是真要嫁入豪門了。畢竟明星當豪門太太容易被詬病,江家不惜砸重金是為了給她謀個好名聲。
下午劇組例行在和園開劇本研讀會,本以為江聿不關心了,誰知道他跟林綿前後腳到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將林綿和江家人走得近的消息坐實。
林綿落座,鼻翼間彌漫著淡淡的香味。江聿自然地在她的身邊坐下,隔著一拳的距離,林綿卻感覺有些逼仄。
這次劇本研讀會的重點是女二號的戲份。女二號和男二號的糾纏特別虐心,女二號苦苦暗戀男二號還被利用,最終看清男人的真面目,期間不乏激烈的吻戲和奉獻身心的激情戲。
讀到女二號和男二號在黑燈瞎火的書房裡纏綿接吻,江聿眉角蹙起,用指尖在劇本上重重地點了幾下:“他們兩個是去偷藏寶圖的,為什麼要接吻?”
編劇解釋一通,他眉頭皺得更厲害,淺色的瞳孔裡寫滿了不高興:“你連我都沒打動,強行煽情怎麼打動觀眾?”
導演懂了,打圓場道:“這點確實可有可無,改了吧。”
江聿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兒,但接下來的女二號和男二號在浴池裡鴛鴦交頸的劇情簡直讓他的臉色沉到了穀底,於是他用指尖在劇本上重重地點著,把唇瓣抿直了。
“這段需要再推敲。”導演慣會察言觀色,看著編劇急得冒汗,欲哭無淚地朝自己投來求助的眼神,於是放下劇本對大家說道,“一個半小時了,大家都累了,先休息一下,半個小時後繼續。”
大家得到解脫,快速地撤離這個讓人壓抑的房間。導演看向江聿:“小聿,抽煙去嗎?”
江聿側頭看了一眼林綿,見她在玩手機小遊戲,才起身同導演往外走。兩個人站在吸煙區,導演給江聿點煙,江聿咬著煙拒絕了:“不抽。”
導演拿不准江聿是不是還在為劇本的事情不高興?他好不容易拉來的投資不能打水漂兒,於是語重心長地分析市場,勸慰江聿要想開些:“小聿啊,你別嫌我嘮叨。”
江聿抬眸,用冰冷的眼神看向導演。
“我們這行啊,拍吻戲或者稍微有點兒尺度的戲在所難免,我知道你不想讓你大嫂落人口實,但是……”
導演的話還沒說完,江聿咬著煙似笑非笑,分辨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於是摘下煙在指間碾著玩:“你繼續說。”
導演頓了一下,嚴謹地措辭道:“但是做了這行就要有為藝術獻身的準備,沒辦法啊。”
江聿的薄唇牽出弧度。他輕嗤一聲:“這麼偉大,那怎麼不讓你大嫂來拍?”
導演被噎得啞然,臉色也變得有些窘迫。江聿的嗓音清脆冷漠,透著重重的壓迫感:“林綿簽給你是來演戲的。”潛臺詞也明顯:他要罩著林綿。
“誠如你所說,如果不為藝術獻身就火不了,那我偏要試試。一部不行,我就投十部,投到林綿火為止。”江聿的淺色眼眸裡傲氣淩人,接著他又輕笑道,“大不了,我再開個公司來親自捧她,你說呢?”
導演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手裡的煙燃到了尾部,灼燒到了手指,才猛地回神,極其狼狽地將煙按滅,揚手扔進垃圾桶裡。他不會質疑江聿說砸十部電影來捧林綿的真實性,只是……
導演輕輕地咳嗽兩聲,雙手抄兜,試圖說服江聿:“話雖這麼說,但總不能一點兒吻戲都不拍,這……”這著實讓人為難。
江聿也不是不通情達理,他輕挑薄唇,緩緩說道:“張導,你有辦法的,對吧?”他用指尖撥弄著煙頭,靜靜地等著回答。
導演面有難色。江聿將未點燃的煙隨意地丟進垃圾桶,徐徐開口道:“ 我會讓林律再追加一筆投資,張導不委屈了吧?”
張導只用了一秒的時間便笑逐顏開——別說少拍吻戲,他甚至可以把林綿當祖宗。
江聿扯了扯嘴角,率先離開了吸煙區,迎面碰見林綿站在牆邊。她輕抿著嘴唇,望著雪白的牆壁愣神,像是在等人。江聿不緊不慢地走到她面前站定。林綿先看見一雙闖入視野裡的鞋尖,才緩慢地抬起倦怠的眼睛。江聿先她一步啟唇,問道:“都聽見了?”
林綿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她語調很輕,但語氣執著地說道:“江聿,我不拍吻戲的話,他們會覺得我耍大牌。”
她是一個新人演員,若是不能真刀真槍地上陣磨煉演技,後期怎麼能在浪潮中站穩腳跟?當初《潮生》中有一場落海的戲份,為了達到導演追求的漂亮、唯美的效果,她反復從懸崖上落海十來次,戲過之後她高燒了好幾天,更別提拍吻戲了。
耍大牌或者找替身這種事情很敏感的,更何況人言可畏,白的都能被傳成黑的。
江聿沉默兩秒,眼神中透著幾分強勢的警告:“我怕我天天看我太太和別的男人接吻會得心梗。”
林綿怔住,有點兒無言以對,反應過來之後又很想提醒江聿不要入戲太深。
下半場劇本研讀會開始,編劇提心吊膽地邊討論邊偷偷看江聿的臉色,幸虧江聿一直低頭玩手機沒有在聽。
劇本研讀會進行到一半時,房門被叩響,一席人同時看向門口,就連江聿也抬起眼看過去。
傅西池出現在門口,手臂上掛著外套,從容地跟大家頷首道歉,不緊不慢地走進來。他上午有個通告,所以來遲了些。沉悶的氛圍因為他的到來而緩和了幾分。
落座後,他輕輕地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拿起鋼筆,側身,語氣熟稔地跟林綿交談:“討論到哪裡了?”
林綿傾身幫他翻動頁面,用筆尖指了指討論的位置:“這裡。”
“讓我看看你記錄的。”傅西池直接跟林綿交換劇本。林綿用指尖扶著頁面翻動,用傅西池的劇本記錄。兩個人之間有種旁人無法插足的默契,江聿也被他們之間的氛圍吸引,支著下巴一瞬不瞬地看著。
一縷光線照在她的側臉上。林綿低著頭,肌膚如雪般白透,表情專注,薄唇輕抿,像個專注的學生。江聿慢條斯理地收回目光,眸色隨之黯淡。他側身跟導演交談了幾句後便起身離開。
林綿轉頭看江聿,卻見對方步履匆忙,一個眼神都沒留給她。
她心想:有什麼急事嗎?
大概幾分鐘後,林綿的手機上收到江聿發來的消息:“林律在酒店外,別上錯了車。”
林綿覺得江聿像是在暗示什麼,但又沒有證據,不由得多看了幾秒,思緒被傅西池打斷。
傅西池笑了笑:“喜歡的人發來的消息?”
林綿沒想到傅西池看見了,下意識地按滅屏幕。
傅西池率先說:“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過我沒看見內容,但你看了很久,我猜想的。”
林綿含糊地應了一句,將手機反扣在桌面上。傅西池好奇地問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做什麼的?”
林綿抿唇,不想跟傅西池深談感情的事情,於是含糊地應付道:“學生。”
聽聞對方的身份後,傅西池露出驚訝的表情,又有些不信,訕笑了兩聲:“我還真不信你會喜歡小孩兒。”
林綿的眼底一片平靜。她牽動嘴角,語氣淡淡地說道:“這有什麼不信的,現在不是流行‘姐弟戀’嗎?”
“啊……”傅西池拖著腔調表示贊同,過後又壓低了聲音說,“我還以為你喜歡的人是江總。”
林綿眉心微微蹙著,說道:“不是。”
傅西池笑了笑:“有兩位江總呢,江總可比小江總要穩重很多,只不過我聽說老江總想要江總移權給小江總,小江總回國就是爭星盛來的。不過他們這種豪門恩怨,咱們也一知半解,就看個熱鬧。”
林綿從傅西池的話裡提取到了重要訊息——想必穩定的婚姻關係,也是豪門恩怨的必要一環。
劇本研讀會結束後,林綿收拾劇本和包,慢吞吞地留在最後面,一出門就看見等在走廊裡的傅西池。
“林綿,那天的事情很抱歉。”傅西池彬彬有禮地說道,“要不我請你吃飯當賠罪吧。”
那個新聞的熱度雖然過去了,但還是引起了小範圍的熱議。
林綿彎唇,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萬一又被拍到了豈不是很倒黴?”
傅西池失笑:“那我還演什麼戲啊,去買彩票好了。”
兩個人並排下樓,傅西池堅持要請林綿吃飯。林綿前一晚沒睡好,沒什麼精神,偷偷打了幾個哈欠,眼角潤出水光。她客氣地回絕道:“我今晚有事,改天我請你吧。”
傅西池見她一臉疲態,以為她還在苦惱:“好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林綿還沒說完一句話,就被手機鈴聲打斷。
她走到一旁確認傅西池離得遠後,才按下接聽鍵,聽見林律說:“林小姐,小江總讓我來接您。車就停在停車場裡,打著雙閃。”
林綿“嗯”了一聲,掛了電話跟傅西池道別,然後朝停車場走去。
傅西池站在原地,望著林綿遠去的嫋嫋身姿,面色沉下來。他拿出支煙放在唇上,抬頭瞥見牆上貼著的“禁止吸煙”四個大字,熄滅打火機,摘下煙快速離開。
林綿找到了林律的車,要求林律送自己回住處一趟,兩個小時後再來接她。林律沒問緣由,照著她說的做了。
林綿回到自己家裡,身心瞬間放鬆。她踢掉鞋子,隨手綰起頭髮,反手拉著拉鍊,邊走邊脫,露出漂亮、高聳的蝴蝶骨和瑩潤、白皙的肩膀。
輕薄的裙子隨著肌膚緩緩滑落,墜在腳邊。她赤腳踩在地毯上,手指勾著裙子隨意地丟在床尾上,掀開被子,躺進柔軟的被窩裡,瞬間被馥鬱的香氣包裹住。她將鬧鐘定在兩個小時後,便從枕頭下拿出黑色眼罩戴上。
此刻她困倦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她現在需要進入甜甜的夢鄉。
在喻琛的辦公室裡,江聿靠在沙發上,修長的雙腿交疊著,姿態懶散地支著手臂。
喻琛端了杯咖啡放到他的面前:“追不到老婆就來找我啊?”
江聿問道:“不能來嗎?”
“我可沒說。張導給我打電話來訴苦了。”喻琛笑了笑,抿了口咖啡,“你也別把人逼得太緊。”
“你能忍受你老婆天天跟人拍吻戲?”江聿薄唇輕啟,譏諷道,“哦,忘了你沒老婆。”
喻琛不痛快了,便故意戳江聿的痛處,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可聽說了,你哥攻勢很猛,別被他捷足先登。”
江聿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眼裡滿是傲氣:“我才是林綿唯一合法的丈夫。”
“嘖,說得好聽,你倒是讓人家叫你老公啊! ”
江聿朝他遞了一記眼刀,漫不經心地哂笑道:“你懂什麼,這叫情趣。”
“我是不懂。獨守空房三年,怕是手都起繭子了吧,小江總管這個叫情趣?”
江聿慢條斯理地抿著咖啡,薄唇牽成一條線,感受到手機在“嗡嗡”地振動,用指尖解鎖屏幕,林律的消息出現在頂端:“江總,林小姐回住處了,讓我兩個小時後去接。”
江聿皺著眉頭,打字回復。
林綿被鬧鐘聲叫醒,又在被子裡待了幾分鐘,像是好多天沒睡似的,這一覺直接睡得手軟腳軟。
手機在睡前被調成靜音狀態了,她拿過來之後才看到聞妃發來不少消息,其中提到了《逐雲盛夏》的試鏡時間。林綿抿了抿唇,暫時不作答覆,翻到下一條消息,發現是黎漾發來的生日會策劃單。
十分鐘後,林綿下樓,果然看見停在老地方的轎車,於是踩著高跟鞋,快步走過去。看到林律下車過來開門,林綿問他:“你一直在這兒等著嗎?”
林律說:“回了趟公司。”
林綿點點頭,坐入車內,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於是側過頭看。江聿靠窗坐著,姿態懶散,雙腿交疊,好看的下巴緊繃著,沐浴在半明半暗的光線裡,臉部輪廓十分分明。
“你怎麼也在?”林綿攏了攏長裙,語氣稍有些不自然。
江聿視線掃過她的小臉。或許是剛睡醒的原因,林綿眼眸漆黑,頭髮有些淩亂地窩在頸側,鼻翼上的小痣俏皮靈動。昏暗的光線從她的臉上躍過,那一刻她的肌膚白得發光。
他薄唇勾起一點兒弧度,側頭,視線落在她的臉上:“跑回家睡覺了?”
秘密被發現,林綿抿唇,唇間擠出一個字:“嗯。”
他微微側身,好聞的冷冽的香氣縈繞在他的鼻間,輕而又輕的聲音落下:“我的床不好睡?”
車內藍色氛圍燈照在他影影綽綽的臉上。江聿眼含戲謔,撩撥的意味很明顯。
林綿往後躲開,眉眼輕蹙著。
“林綿,以前你跟我在一起,你總占上風。”江聿唇邊勾起弧度,把林綿的躲閃當成她心虛的表現,“你害怕我的靠近,害怕跟我獨處,你該不會還對我賊心不死吧?”
地庫深處沒有路燈,是光線最暗的一段,也剛好將江聿的表情藏起來。林綿偏過頭,接連咳嗽了兩聲。
金色的餘暉從天降落,照得四周金燦燦的,車子駛出地庫,碾碎夕陽匯入車流中。車內歸於寧靜,兩個人相安無事地分坐兩端,仿佛幾秒前的對話,只是一場離奇的幻境。
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林綿很快注意到,他們行駛的路線並不是去雲廬,而是去二環內。
“不回家嗎?”林綿淡淡的語氣打破寧靜。
“餓了,先陪我吃飯。”江聿從手機上抬起視線,語氣慵懶地說道,“吃完,才有力氣好好挑婚床。”
林綿早上沒怎麼吃,睡了一覺後肚子更是空的,此刻的饑餓感很明顯,但隨即被江聿的後半句話嚇得不餓了。
“婚床?”
“小別勝新婚。新床得質量好、寓意好,我懂。”江聿意味深長地勾起嘴角。
他分明就是在笑話她嫌棄他的床舊,以為她回家睡覺是耍脾氣!
“江聿——”
林綿張了張嘴,剛叫出對方的名字,就被對方阻止:“綿綿,難道你想讓別人知道我們剛結婚就不和諧?”
江聿眼底的笑意加深,看到林綿冰冷的面容有些維持不住後,輕飄飄地挪開了視線。安靜了許久後,江聿的聲音傳過來:“客家菜吃得慣嗎?”
林綿對吃的東西不挑,點點頭。倒是江聿矜貴慣了,對吃的東西尤為講究。在國外的時候,為了追究食材的美味,他幾乎都是自己下廚。
在那一個月裡,他變著法地做好吃的東西,撫摩著她嶙峋的脊背,說要將她養得胖一些,甚至每晚要親自用手指測量她胖了多少。一來二去,江聿只用了小半個月的時間就把她喂胖了不少,至少摸到的不全是硌人的骨頭。
江聿最後選了客家菜。餐廳環境清新雅致,大概是因為消費高,沒有多少客人,餐廳安靜得過分。服務員將兩個人引到房間裡坐下,又將立在門旁的屏風打開——這樣就算開門傳菜,也不會叫人看見室內半分。
林綿看著屏風上的水墨蘭草愣了愣神。
不一會兒,服務員拿著平板電腦在江聿的身邊弓身,問道:“江先生,還是照著菜單上菜嗎?”
餐廳會為身份尊貴的客人定制菜單。江聿回國後應酬不少,如果沒有意外,不用點餐,讓餐廳按著菜單上菜就好了。
江聿示意服務員把菜單給林綿,讓她想吃什麼自己點。林綿推拒後,江聿也沒堅持,等服務員烹完茶後,便讓服務員出去。
室內歸於安靜,空氣裡浮動著淡淡的茶香。江聿慢條斯理地解開袖口,疊了兩圈露出戴著銀色腕表的手腕,有種矜貴的性感。
江聿用修長的手指握著茶杯,緩緩送到唇上,忽然抬起眼皮看向林綿。
林綿的心臟沒來由地劇烈地跳了兩下。她移開視線,伸手去碰茶杯,卻沒注意到茶水滾燙,手指被熱水燙傷,頓時紅了一片。
江聿迅速起身,帶動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巨大的聲響,三兩步來到林綿的面前,握著她的手檢查,有些生氣地說道:“茶水那麼燙,你看不見?”
他吼完,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嘴角抿得平直。
林綿被江聿握著手腕,感受著一陣陣從腕部蔓延的溫熱,心跳莫名地有些加快。
幸好室內有洗手池,不用走幾步便到了。
冷水如注地往外傾瀉,江聿牽著她的手指送到冷水下沖。冰涼的水沖在起了燎泡的地方,又冰又疼,她本能地縮手,又被重重地按回到水下。
兩個人貼得近,江聿站在她的側後方。因為沖水的動作,她如同被江聿從後背擁住了一般。男人清冽的香氣縈繞在她的鼻間,深沉的眼眸好像落在她的手指上又好像落在她的頸背上,富有極強的侵略性。
“疼嗎?”
聽到林綿輕輕地應了一聲後,江聿握著她的手指的力道放輕了些。
大概三四分鐘後,服務員過來傳菜時看見兩個人嚇了一跳,三步並作兩步地走過來:“呀,怎麼燙得這麼嚴重?我去找藥。”
服務員行動力很強,急匆匆地離開,又風風火火地拎著藥箱趕回來。
雖然沖了涼水,但林綿的兩根手指上紅了一片,起的兩粒水泡還破了一粒。
演員的手跟臉一樣金貴。江聿極富耐心地用棉簽上藥,詢問道:“最近要進組嗎?”
“暫時不用。”
江聿很輕地“嗯”了一聲,抬眸見服務員遞過創可貼,輕輕地蹙眉,問道:“有紗布嗎?”
服務員愣了一下說:“創可貼防水,比紗布方便。”
江聿還是沒接——紗布雖然麻煩,但是透氣。他彎腰拾起一卷紗布,熟稔地拽了一截,在她的手指上纏了兩圈,確保不勒但也不至於松得會掉,剩下一截沒用到的紗布被他用手指勾著打了個小巧的蝴蝶結。
服務員笑了:“江先生,你的手好巧!”
林綿看著江聿唇角彎出的得逞的笑意,壓低唇角,移開視線看向別處——紗布、蝴蝶結,都是她當初教江聿的。
三年前在倫敦,江聿騎著愛車參加一場摩托車比賽,獲勝的獎品是一張披頭士的簽名唱片。
林綿很喜歡披頭士,所以江聿想贏來送給她。
比賽當天,天氣陰沉,烏雲懸在天上,仿佛隨時能下起一場暴雨。開賽前,林綿抱著江聿,把臉埋在他的胸前:“Roy,要不算了吧,我也沒有很想要披頭士的簽名唱片。”
江聿戴了一隻手套,不輕不重地撫摩她的發頂,識破了她的口是心非,挑眉:“好啊,那我現在去退賽,順便找人把我的摩托車拉走。”
林綿聞言抬起頭,對上他含笑的眼眸,不解地問道:“為什麼要拉走摩托車?”
江聿不以為意,拖著腔調說:“為了確保比賽順利進行,賽前要簽退賽承諾書,中途退賽要抵押摩托車。”
林綿被他的話嚇壞了,瞳孔裡寫滿了擔憂。她也不抱江聿了:“那還是不要退賽了。”
江聿把人帶進懷中,緊緊地抱住,把頭抵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笑:“林綿,披頭士的簽名唱片和我,你選哪個?”
林綿張了張嘴,卻被江聿按住嘴唇,聽到他說:“比賽完告訴我。”
江聿小跑兩步離開看臺,突然一個轉身,飛奔回來,在她的唇上印了一個吻,一觸即離,眼底的笑意十分明顯:“lucky girl(幸運女孩兒),給我加個油!”
林綿眨了眨眼睛,喊道:“Roy,加油!”
江聿神采飛揚,一束光照在他的賽車服上,他仿佛光源本身,讓周圍的一切黯然失色。他把手握成拳頭,在胸前輕輕地點幾下,抬起來蓋在唇上。
四周響起山呼海嘯般的呼喊聲。江聿以絕對的優勢闖入最後一圈,在一個彎道入彎時,由於車身貼得太矮,現場同時屏息,但江聿是雄獅是獵豹,壓膝過彎又狠又准,以壓倒性優勢奪取勝利。
到了終點,他摘掉頭套,拽掉手套,解開賽車服上衣,用跑的速度來到林綿的身邊,不等林綿說出“恭喜”,便扶著她的脖頸飽含興奮地吻了下來。他渾身滾燙,動作顫抖,情緒濃烈,昭示著炙熱的愛意。
在眾人的面前,在奪冠的呼喊聲中,他牽過她衛衣的帽子,將她的臉擋住,把她摟在懷中,悄然離開看臺。
“披頭士的簽名唱片我替你拿到了。”他的指腹在林綿的唇間流連,“你只能選我了。”
“我現在想做另外一件事。”江聿薄唇靠近她的唇,嘴角勾著淺笑,垂眸望著她。
“什麼?”林綿被他看得耳熱。
吻隨著他的話一併落下:“還願啊,lucky girl!”
林綿蜷著手指,抓緊江聿的手臂,聽見他唇間擠出吃痛的聲音後,又趕緊鬆手,檢查他的手臂。
林綿幫他脫掉賽車服後,才發現他的手肘部位被刮傷了一大片,傷口處滲出一點兒痧紅。她找來醫藥箱,急得手發抖。
江聿坐在桌子上,垂眼看她,用手在她的頭上撫摩,拿起一片創可貼遞給她,安慰道:“沒事,一點兒小傷。”
林綿換來紗布給他纏上手臂,看到還剩下一截紗布時,心生壞意,手指輕巧一勾,綁成蝴蝶結。
“有筆嗎?”江聿清亮的嗓音將她從回憶裡拽離。服務員儘管覺得奇怪,還是很快尋了筆回來。
“手舉起來。”江聿拔掉筆帽,目光凝在她手指上的紗布上,像是在丈量著什麼。
“你要做什麼啊?”林綿總覺得他不會做什麼好事。
江聿用手執著筆,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手腕用力,在白色紗布上簽下三個字母——ROY。字跡潦草,外人根本看不出。他心滿意足地欣賞完自己的傑作,蓋上筆帽後將筆還給服務員。
“你當我是文件嗎?”林綿眼神淡淡地望向他。
江聿難得見她的神情出現強烈的波動,說了句耐人尋味的話:“打個記號,免得被不知分寸的人惦記。”
他的語調不鹹不淡,林綿卻聽出了其中的譏諷之意。她倏地縮回手,感覺紗布下面又疼又燙——疼是因為水泡,燙是因為他打的記號,仿佛帶著滾燙的熱意,炙烤著肌膚。
這個小插曲過後,兩個人用餐的氣氛有些僵。因為林綿燙了右手,用筷子都有些艱難,江聿瞥了一眼,拖著椅子坐到她的旁邊,問她:“想吃什麼?”
林綿指了指蝦。江聿抬眸,嘴角勾起淺笑:“林綿,你小算盤還挺多。”
林綿朝他看過去。江聿夾了一隻蝦,然後開始剝殼,剝好後,放到林綿的餐盤裡,又拿起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拭修長的手指,仔細地擦了好幾遍。
林綿這才反應過來——難道他誤以為她要他為她剝蝦?
林綿心想:若是跟他解釋,可能又會被奚落,到嘴的蝦不吃白不吃,於是用筷子把蝦送到嘴裡,慢吞吞地咀嚼著。
江聿伸手夾了一塊釀豆腐,放到勺子裡,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勺子把兒,側身送到林綿的唇邊,大有你不吃我不放下的意思。
林綿愣了一下,垂眸,然後張開嘴吃掉了江聿喂過來的豆腐釀。
“味道怎麼樣?”江聿啟唇問。
“還可以。”她評價道。
他旁若無人地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林綿吃菜,她卻從他的眼裡讀出“我喂的能不好吃嗎?”的揶揄之意。
服務員進來傳菜,見狀都是笑著離開。隔著一扇門,他們的交談聲輕而易舉地傳到當事人的耳朵裡:“江先生真的好寵女朋友,甜死了!”
聲音飄遠後,林綿有些尷尬,輕輕地抿唇:“謝謝,我吃飽了。”
這頓飯林綿吃了不少,江聿卻幾乎沒怎麼吃,懶散地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打火機玩。他記得之前在這裡寄存過幾瓶紅酒,於是吩咐服務員取一瓶送過來。
馥鬱醇厚的酒香彌漫蓋過了茶香,就連空氣都染上了清苦的味道。
林綿忽然想到上次在雲廬,他獨自喝酒,她的那杯卻被沒收了。看到服務員給江聿倒了酒,林綿動了動唇:“我也想喝。”
林綿也被分到一小杯酒,然後聽見江聿用清亮的嗓音開口道:“你感冒還沒好徹底,嘗一口就夠了。”
其實林綿酒量很淺,很容易醉,但又很喜歡喝,她上一次醉酒,還是因為被聞妃灌了一瓶果酒。
林綿把杯子壓在唇上,馥鬱濃烈的香氣湧入鼻腔,隨後液體緩緩地流入口中,浸潤唇舌,清苦的味道瞬間霸佔了口腔。她沒忍住,又喝了第二口,咂摸著香醇的味道。
江聿用慵懶的眼神望向她,在她喝第三口時,伸手奪走了杯子:“夠了,別喝了。”
林綿抿了抿唇瓣,點點頭:“好吧。”
大概十分鐘後,林綿撐在桌面上,臉頰上浮起微醺的胭脂色,眼神變得呆滯,把頭貼在手臂上趴著。
江聿怔愣幾秒後,放下酒杯,起身過來拍她的肩膀:“林綿。”
“綿綿——”江聿感覺到手腕忽然被林綿柔軟的手指握住,看到她依舊閉著眼趴在桌子上,並沒有清醒的跡象,又看了一眼被握住的手,音調有些低沉,“綿綿,你喝醉了?”
林綿毫無反應,依舊側著臉趴著,鼻翼上的那顆小痣在燈光的照射下有種躍然的靈動感。
江聿垂眸凝視著,幾秒後,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著林綿的鼻翼,發現對方依舊沒有清醒後,便用指腹蹭了下。
林綿以前說過,她的鼻翼上本來沒有痣,因為她的媽媽聽信了高人的指點,所以拉著她去醫院做了顆小痣。她曾經很厭惡這顆小痣,但因為她的媽媽強勢,導致她沒辦法反抗,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這顆小痣反而成了她的亮點。
雲廬沒有亮燈,漆黑一片。江聿抱著林綿去往臥室,將人放到床上。
林綿緩緩睜開眼,遲鈍地看著他給自己拉上被子,調低空調,喊道:“Roy。”
江聿很意外——一個一杯倒的人居然還能醒來並且認人。他的嘴角露出柔和的笑容:“怎麼了?”
“口渴。”
“等著。”
江聿去廚房裡接水,端著水杯回到臥室裡,看到林綿光腳站在窗邊,不知道在看什麼?他不疾不徐地走過去,彎腰把水杯放在桌面上,走到她的身邊,也跟著往外看:“在看什麼?”
林綿目光渙散,意識也不夠清醒,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兩個人安靜地站著,四周的空氣都彌漫著一層美好的朦朧感。林綿猝不及防地轉身,膝蓋撞到了單人沙發上,身體朝著沙發上傾倒,下一秒,她的手臂被握住。一股力道帶著她落入溫熱的懷抱裡,男人的氣息撞入她的鼻腔裡。
“疼!”她從兩個人緊貼的胸膛間舉起手指,皺著眉,眼角泛出幾滴淚,瞬間染濕了睫毛。
看到橫在眼前的簽名,江聿扶著她的肩膀,垂眸,喉結劇烈地滾了滾,嗓音沉而悶,語氣裡透著揶揄之意,又藏匿了幾分隱忍之情:“綿綿,這次投懷送抱,想要得到什麼?”
林綿無法思考他的話,欲掙開他的雙手,卻被握得更緊,手腕骨處的皮膚滾燙,下巴被某人的手固定住。空氣變得稀薄,仿佛燃起了一簇火苗,屬�Roy的氣息鋪天蓋地環繞過來。
男人帶著涼意的唇一寸寸地接近,停在相距一釐米的地方,忍耐著,等待著。他用放低的嗓音說道,如同蠱惑:“綿綿,想跟Roy接吻嗎?”
林綿腦子裡反復回蕩著“Roy”這個名字,渙散的目光定格在他喉結旁的小痣上。她緩慢地眨了眨眼。
他是Roy啊,Roy在問她要不要接吻?
她的唇角牽出笑意——Roy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禮貌?林綿貌似獎勵,湊過去親他的側臉。
江聿表情僵了兩秒後,用手指扣住她的後頸,低頭吻下來,薄唇貼近,尋找她的唇,溫柔地試探,淺嘗輒止。他明知道喝醉後接吻是欺負人,但誰又規定了名正言順的夫妻,喝醉了不能接吻?
林綿抬手去擋,碰到了傷口,“嘶”地輕輕抽氣,下一秒,手腕被捏著舉高,腰間被搭上一股力道。這樣即便雙方吻得投入,也不會碰到她受傷的手指。
林綿唇間說出他的名字,聲音裡仿佛帶著一個鉤子,探入他的心尖,勾得他心癢難耐,勾起他惡劣的念想。他太懂怎麼能輕易拿捏林綿。
林綿想要躲開,卻再次被緊緊地扣住,林綿倏地睜開眼,感受到面前的男人的氣息縈繞在周圍,熟悉的面容一點點變得具體,林綿表情錯愕,渾身僵直起來。
江聿不滿地看著她,好像在問她幹什麼。林綿恍惚了幾秒,確認她跟江聿接吻了,而不是在夢裡和Roy纏綿。
細腰被他的手掐緊,往一個方向帶時,她才猛地驚醒,推開他,匆忙地轉身去了浴室,掬了一捧涼水,澆在臉上。林綿冷得打了個激靈,意識逐漸清醒。
鏡子裡,她面色慘白,臉上還掛著“滴滴答答”往下淌的水珠,冰冷的眼睛裡的情緒近乎失控——她怎麼能跟江聿接吻?怎麼能把夢境帶入現實?
鏡子裡晃進一道人影。林綿用霧茫茫的眼睛看了幾秒後,遲鈍地收回視線,抽紙擦臉。
江聿拎著睡衣,面色從容地越過林綿,握住浴室的門把手,忽然停下回頭看她,薄唇輕啟,說道:“你……”
林綿聞聲抬眸,睫毛輕輕地顫動,感覺嘴唇失去了知覺:“什麼?”
“你也用不著反應這麼大吧?”江聿睨著她,哂了一聲,“夫妻做這些事很正常,我想要的也不止這些。”
林綿遲鈍地反應了幾秒——江聿誤以為她因為接吻的事情吐了嗎?她剛想張嘴解釋,就聽到浴室的門被重重地關上。
透過磨砂玻璃,林綿能看到上面印出的模糊的人影,因此江聿捋頭髮,慢條斯理地脫衣服的一舉一動隱約可見。林綿慌忙地丟下濕紙團,快步離開。
江聿裹挾著一身水汽出來,入目的便是林綿趴在床邊上睡著的樣子。她雙目緊閉,睫毛輕輕地垂下,漂亮的小臉深埋在手肘裡,頸側有暖黃的燈光照射,肌膚被映照得瓷白無瑕。她安安靜靜地睡著,像個落入凡塵的仙女。
只可惜小仙女不勝酒力,喝醉了。
江聿抓了抓半幹的頭髮,又往後梳了梳,踱步到她的身後,俯身將她抱起來,卻感覺不到什麼分量,甚至懷疑她比在倫敦那會兒還要瘦。隔著薄薄的布料,他觸碰到她的後背。嶙峋的骨架宛如脆弱的蝶翼,一觸碰就可能壞掉,偏偏他曾經惡劣地測量過。
他用膝蓋抵著床,俯身將人放到上面,又牽過被子來給她蓋好。
這次林綿睡得安穩,沒有醒來的跡象,以至讓江聿產生剛才的接吻也是憑空出現的幻覺。他保持著彎腰的姿勢,用指尖撥開臉頰兩側淩亂的髮絲,視線定格了幾秒後,在林綿的臉頰上輕輕一吻,喃喃自語道:“希望你明天醒來後還記得。”
停留了幾秒後,江聿起身拿著煙和打火機,去陽臺,咬著煙點燃,因為抽得急促,突出的喉結滾動著,顯得他此刻心情不好。
喻琛幸災樂禍的嗓音從手機裡傳出來,故意刺到江聿的痛處:“想我啦,小江總新婚燕爾不辦事,找我做什麼?”
江聿從唇上摘下煙,夾在指間。極淡的煙霧順著江聿的手腕嫋嫋散開,江聿被煙熏得眯起雙眼。他開口問道:“你說一個人不喜歡你,但又親你,是怎麼回事?”
喻琛揚聲笑道:“有這種好事?”
氣氛詭異了幾秒後,喻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江聿說的可能是江聿本人的事,於是話鋒一轉:“聿,你被愛情綁架了嗎?”
江聿用夾著煙的手指抵了抵太陽穴,頭痛得厲害,覺得自己的腦子有毛病了才會找喻琛商量,語氣低沉地說道:“算了。”
喻琛這個狗頭軍師緊急挽救這段友誼,語速很快地說:“她還是饞你的身子。”
喻琛本以為只要他的語速夠快,讓江聿聽不清,自己就能蒙混過去,誰能想到江聿不光賽車厲害,聽覺也是一等一的。
江聿漫不經心地彈了彈煙灰,翹起了嘴角:“嗯,掛了。”
翌日,林綿醒來時恍惚了幾秒,腦子裡閃過一些片段——她跟江聿喝酒,跟Roy接吻……這些片段絞成一團,在腦子裡混戰。
她看了一眼擱在床頭上的手機,發現幾分鐘前聞妃打了一個電話給她,於是下了床,趿拉著拖鞋去洗漱,順手回撥過去。
“綿綿早安啊!昨晚睡得好嗎?”從聲音裡聽得出聞妃心情不錯。
林綿回道:“還行。”
聞妃忽然說:“小祖宗,請問你在哪裡睡的啊?你的房門都快被我敲爛了。”
林綿手一頓,耳邊充斥著電動牙刷的振動聲——她搬家好像忘了知會聞妃了。
“我不在家。待會兒在我家樓下的咖啡店裡見吧。”說完,林綿重新啟動電動牙刷,耳邊充斥著聞妃的抱怨聲。
她剛要出門,迎面便碰上了一身熱汗的江聿從外面回來。江聿穿著簡單的運動裝,一邊拉著毛巾的一端擦汗,一邊朝她看過來,睫毛似乎都被沾上了汗,正泛著熱氣。
“醒了?”他放下毛巾,低頭換鞋,手腕上的運動手錶閃動著數字。
林綿覺得不打招呼也尷尬,於是頷首,隨口一問:“你早上跑步?”
江聿頓了下,直起身,用拇指捏著外套拉鍊,一拽到底,露出裡面的白色T恤,汗濕的T恤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他輕輕地抬眼,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眼,輕嗤道:“不然那一個月,你摸的是什麼?”
提起這些,林綿便耳後發燙。她喜歡江聿的腹肌,喜歡用指尖描摹,偶爾也會開玩笑說他的腹肌又硬了些。
江聿在她的臉上沒看到想要的內容,於是邊走邊脫外套,不緊不慢地回臥室。客廳裡靜悄悄的,一點兒生活氣息都沒有。林綿站了會兒,打開門離開。
“小祖宗,你到底去哪裡了?十分鐘啊!你遲到了十分鐘!”聞妃點點手機,小聲抱怨,但也不是真抱怨,就是生氣——不在家裡住這麼大的事情,林綿居然瞞著她。
林綿撥了下頸側的頭髮,取下口罩,落座。店裡生意慘淡,人自然也不多,就算她不戴口罩,也不會被人認出來。
“我搬家了。”林綿衡量了一路,還是決定對聞妃和盤托出。
聞妃愣了下,確認她的表情認真,不是在開玩笑,於是問道:“搬去哪裡了?”
“雲廬。以後你記得找物業登記一下車輛信息。”林綿語氣淡淡的,像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宣佈一件大事。
“你怎麼這麼看著我?”林綿望向瞪大眼睛的聞妃,動了動嘴角。
“綿綿,你跟江總同居了?”聞妃眼睛瞪得溜圓,喜悅之情快要溢出來了。
“嗯。”林綿點點頭。林綿漂亮的眼睛朝窗外看了一眼,表情淡漠,好似這根本不是她的事情。
“天啊!你們是我追成功的第一對情侶。”聞妃激動得不知道怎麼表達好,端起咖啡杯,美滋滋地攪拌著。
林綿皺眉——她差點兒忘了江總有兩位。於是她糾正聞妃說:“不是江玦,是江聿。”
勺子摔進杯子裡磕出清脆的響聲。看到聞妃受到了驚嚇,林綿順手接過她的咖啡杯,幫她放回桌面上:“別大驚小怪。”
聞妃仿佛遭受了平地一聲雷,臉上表情複雜,好半天才找回心神。她疑惑地問道:“你跟江……江聿不是前任關係嗎?”
前任一秒變現任?還火速同居?
林綿覺得她跟江聿的婚姻關係是秘密,不能告訴聞妃,但更擔心聞妃受不了,從窗口跳出去。為了防止發生這種危險,她輕描淡寫地解釋了兩句。
聞妃擠出一個難看的笑:“林綿,你覺得我信嗎?”
林綿托著腮,好看的眉眼稍彎,像是為了安撫聞妃刻意如此:“真的,就是很爛俗的橋段。”
聞妃說什麼也不信,目光如刀地在她的身上打量:“你的手怎麼回事?你們……”
林綿想到那個難看的簽名,下意識地把手藏到背後,但速度太慢,還是被聞妃看見了。
聞妃把她的手腕拽回來,偏著頭盯了許久,辨認出簽名是“R 、O 、Y”三個字母後,揉著額頭,不想再說話了。
“你們不要讓人拍到。算我求你了,可以嗎?”她壓低了聲音說,“還以為是前任給你穿小鞋,沒想到是再續前緣。我就說當時牽上星盛,對方態度好得不真實。”原來早有預謀!
事已至此,林綿只能安撫聞妃:“好了,別生氣了。”
聞妃歎了口氣,抿了口咖啡來平息情緒,思來想去也接受不了這件事。但她轉念一想,江聿是小江總,高低也是江家人,似乎也不太虧,而且據說小江總此次回來,是為了替代江總接管星盛的。豪門勢力更迭,誰得權誰厲害。
“綿綿,他給你什麼你就留著,不要以後什麼都沒撈著,有些東西要靠自己爭取。他現在是對你有感情,但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別傻信愛情,知道嗎?”
林綿沒敢明說,向上牽了牽嘴角,應了一聲:“我知道了,聞妃姐。”
這一茬過去,聞妃又問林綿上次那個臨時助理怎麼樣,要是林綿喜歡的話,就簽合同雇用——她也該有個生活助理了。
林綿若有所思地問道:“生活助理是不是要進出我的私人領域?”
“那肯定,但如果你不想,可以告訴她不要去。”聞妃補充道,“你放心,公司也會跟她簽保密協議。”
林綿這才滿意,點頭同意留下助理,辦完這些事回到家後,林綿發現江聿已經去公司了。房子裡空蕩蕩的,一點兒人氣都沒有。
傍晚,聞妃親自跑了一趟雲廬,給她送來通宵定稿的劇本。林綿捧著熱乎的劇本,窩在地毯上翻看,用熒光筆標注自己的臺詞,一時投入,連手機接連湧入的消息都無暇顧及。看了好半天後,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頸,拿過來手機,解開屏幕鎖,發現江聿和江玦都發了消息進來。
江聿發消息說晚上在喝酒,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林綿有時候覺得,江聿好像很適應已婚的身份,樂此不疲地維持著穩定的夫妻生活。她沒回復江聿,退出對話頁,點開江玦的消息。
江玦發了兩張她很想看的話劇的票的圖片來:“上次聽聞你喜歡話劇,主辦方送了兩張票,賞光一起看嗎?”
江玦總是儒雅有禮,教養極好,邊界感也極強。林綿用指尖在圖片上摩挲,最後打字:“抱歉江總。我要進組了,沒時間去看話劇,再次謝謝你的好意。”
不消片刻,江玦發過來消息:“聽說這是巡演的最後一站,沒空去看會不會很遺憾?”
遺憾肯定是有的,但林綿回復:“還好,進組是大事。”
江玦又回復:“還有空一起吃飯嗎?”
林綿頓了一下,刪掉了打的字,找了個哭泣的表情——想必成年人應該懂這種體面的拒絕方式。
江玦果然讀懂了,禮貌地回了一句:“好,只能祝你進組順利。”
解決完這件事後,林綿輕輕地吐了口氣,長按話劇的票的圖片,把它轉發給黎漾,剛輸入幾個字便停住了。她盯著屏幕上的一行字,突然像是失去識字的能力,而後白皙的面容上浮起粉色,極少不淡定地丟下手機。
屏幕持續亮著,江聿發來的消息顯示在上方:“江太太,這是迫不及待地邀請我約會?”
第四章 新婚禮物
林綿看到這行字時,懊惱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不過是隨手發錯了圖片,江聿的思維卻發散得猶如脫韁的野馬。
林綿坐了一會兒,覺得不能就這麼處於下風,於是拿起手機,用指尖在屏幕上輕點:“你不是在喝酒嗎?怎麼還能管得這麼寬?”
發完消息後,她揚起脖頸,重新拿起筆來標記劇本。江聿可能是被噎到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動靜。
安靜的室內響起突兀的開門聲,林綿剛從浴室裡出來,看向門口時,動作有一秒鐘的停頓。
江聿推門進來,按亮玄關的燈帶,身上瞬間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暈。林綿輕啟薄唇,說出不太友好的問候:“你怎麼回來了?”
江聿微微彎唇,慢條斯理地脫掉外套,單手用力地拽了拽領帶,讓它鬆鬆垮垮地掛在脖頸間,隨後敞開衣領,露出脖頸的小片肌膚,頗有幾分斯文敗類的模樣。
即便江聿穿上這樣的衣服來偽裝自己,林綿也曾觸碰過他最純粹的靈魂——不羈與無拘無束。
他是一陣風,又是一朵雲,踩風來又隨風去。他的靈魂是自由的、珍貴的,不應該被西裝革履的裝扮束縛住。
江聿去廚房裡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靠在中島上看過去。一束暖黃的燈光直直地打在林綿的臉頰上,林綿眼底的潮氣未散,看起來水盈盈的,頭髮半幹著窩在肩頭上,看樣子只是匆匆地吹了一下。
色調偏淺的睡衣像是自帶濾鏡,不遺餘力地展示著她冰冷的氣質和漂亮的外表。
“太太盛情難卻,我如果不早些回來,豈不是不識抬舉?”他輕扯唇角,回答她的問題。
“那個圖片,我發錯人了。”林綿解釋道。
江聿抿了口水,潤了潤嗓子。他嗤笑了一聲:“嗯,你偏偏就錯發給我了。”
他拖著漫不經心的語調,可她還是從中聽出了奚落之意,於是再一次解釋道:“我真的只是發錯人了。”
江聿深深地看著她,似乎在審視她說的是真是假,幾秒後,牽動薄唇,聲音沉了下來:“那你原本打算發給誰?”
林綿坦白道:“黎漾,我的閨密。”
江聿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於是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想起黎漾是喻琛的死對頭兼發小,隨後江聿慢悠悠地喝完最後一口水,也像是將沒來由的壞情緒平息,不緊不慢地來到她的身邊。
“手給我看看。”他一進門就注意到她拆了紗布,水泡消了以後的痕跡很明顯。
林綿以為他要追究,連忙說道:“沒事了。”
江聿有時候很強勢,比如此刻,他沒有聽取林綿的一面之詞,而是直接牽起她的手。
“林綿,你說謊的樣子還是很拙劣。”江聿左右檢查了一下,蹙著眉,看向她,“暫時還是不要碰水。”
他這次沒用紗布,而是找了片防水的創可貼給她貼上,瞥見她半幹的頭髮,又拿過吹風機。
林綿被他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他們的關係不尷不尬,但也還沒熟到讓對方吹頭髮的程度。
她想伸手把吹風機拿過來,卻被江聿避開。他勾唇,像是在挑釁:“坐好。”
“我自己來。”
此刻江聿的沉默反倒變成強勢的拒絕,林綿害怕他這種熟稔的親密感。林綿耳側有熱風吹過,仿佛順著她的耳朵湧進她的大腦裡,讓她的意識變得恍惚。
林綿閉上眼就能回到三年前,那時的她被江聿抱著,坐在洗漱臺上,握著牙刷幫江聿刷牙,看著江聿赤著上半身站在她的面前,握著吹風機,耐心地給她吹頭髮。牙膏的泡沫被弄到了唇角上,江聿只會笑,按住她的頭頂輕晃。
林綿一睜眼,畫面與過去的畫面重合。
他站著,垂著眼,神情專注,半個肩膀被燈光照亮。即便他善於偽裝,可骨子裡的高傲,還是通過細枝末節露出了幾分。
耳郭被江聿的指尖碰了一下,她輕輕地顫抖,小心地避開。從林綿的頭頂上傳來懶散的語調,像是被熱風吹過一般撩人:“你的耳朵怎麼紅了?”
林綿的睫毛輕顫,洩露了她的緊張,她推開吹風機:“好了,不用吹了。”
江聿關掉吹風機,把它交回林綿的手裡,吹風機上還殘留著江聿手心的溫度。出於禮貌,也帶著劃清界限的目的,她淡聲道:“謝謝。”
江聿輕哂一聲,不接受她的道謝,轉身回了臥室。林綿猜測他洗澡去了,於是在客廳裡多磨蹭了會兒,才慢騰騰地收拾劇本回臥室,為了避免尷尬,她決定在床上看會兒劇本。
林綿推開門進去時,江聿已經洗漱完,靠在床頭上,支起一條腿,看著平板電腦上密密麻麻的字。
下一秒,林綿被他放置在旁邊的枕頭上的兩張票吸引了視線,不可思議地捧著話劇票:“你弄來的票?”
這場的票早已經售空了,她正發愁找什麼渠道買票,沒想到不過半天,票就躺到了她的枕頭上。
江聿從平板電腦上移開視線,轉過臉,語調輕鬆且隨意地說道:“不然呢?”
“多少錢?你能不能賣給我?”林綿輕聲跟他商量道。
江聿略微不爽地抬頭看向她,順手抽走兩張票,將它們放回床頭櫃上,然後繼續看文件,聲音冷漠地說道:“不賣。”
與心心念念的票失之交臂,林綿感到遺憾,但也沒有辦法——票是江聿的,他不賣,她也不能強買。帶著失落的情緒,林綿做了一個不太好的夢,以至一上午的情緒都不太高。
黎漾興高采烈地來通知她生日會的地址。林綿打開擴音,把手機放到沙發上,用手支著頭,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但聽到黎漾說“可以帶家屬”時瞬間否決了這個提議。
黎漾聽出端倪,調侃道:“這是新婚夫妻吵架了?”
林綿否認,因為她覺得那不算吵架。
“我早說了,生活不和諧,你們早晚要出事。”黎漾用詞大膽地說道,“要我說,你先讓自己開心了再說,你在三年前都會,三年後怎麼反而膽小了?”
林綿抿唇,阻止她繼續胡說。黎漾只當林綿在害羞,故意用誇張的語氣說:“綿綿沖啊!拿下江聿!”
一道清脆的聲音突然闖入林綿的耳朵裡:“拿下誰?”
林綿轉過頭,視線與扶著門的江聿的視線相撞,目光閃了一下,動作很快地結束了與黎漾的通話。
黎漾估計是聽見了什麼,回撥了過來。林綿沒敢接,任由手機振動。江聿來到她的身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你怎麼不接?讓我聽聽你準備拿下誰?”
良好的職業素養讓林綿一點兒也不怯場,冰冷且漂亮的臉上從容鎮定。她牽動紅唇,說道:“你聽錯了。”
“是嗎?”江聿提了提嘴角。
“你不用去公司嗎?”她看著他進了臥室,很快又折返。
兩張話劇的票輕輕地落在了她的手心裡。林綿看到江聿靠近,她的呼吸迅速地被清冽的香氣佔據,耳郭被熱氣撫摸,她不由得往後退,下一秒又被江聿握著手肘拉回來。他的聲音靠得很近:“這就給你一個機會來拿下我。”
她還祈禱江聿剛進門,什麼都沒聽見,沒想到黎漾的話全被他聽見了。林綿尷尬地別開視線:“江聿,你離得太近了。”
她本以為江聿會為難她,沒想到他一聲不吭地退開了。江聿垂眸看了一眼腕表,啟唇催促道:“劇場還有一個小時停止入場,你到底要不要去?”
哪有放著門票不去的道理?林綿做不出暴殄天物的事,所以不用考慮就已經和江聿坐在了劇場裡。
江聿這兩張票的位置相當優越——劇場的二樓的貴賓間,隔著一堵玻璃牆,林綿能將場內看得清清楚楚。
劇場的人員親自接待他們,順著電梯直接上樓,途中的保密性極強。工作人員離開後,林綿摘下口罩,直直地看向舞臺。
江聿對話劇天生不感興趣,開場半個小時後,便沒骨頭似的窩在沙發裡低頭玩手機,偶爾抬眸,能看見林綿在淺笑著,或者跟著劇情無聲地落淚。
真有這麼好看嗎?江聿放下手機,坐直了身體,將手肘支在沙發上,重新看向舞臺。
劇情進行到一對深愛的戀人因為戰爭要分別,兩個人在站台上擁抱接吻,燈光昏暗,情緒飽滿滾燙。
江聿的心臟被牽了一下,他轉過臉看向林綿。她的眼角濕濕的,泛著水光,可見是為熱戀的情侶的分別而落淚。
“林綿。”
林綿陷在情緒裡,悲傷席捲了大腦,連聽覺也遲鈍了半拍。
“你當初為什麼不辭而別?”江聿的聲音輕輕地落在她的聽覺神經上。
他在她的意志力最薄弱的時候深究真相。林綿收緊心臟,呼吸變得不平穩,但表面上仍舊佯裝鎮定,她將目光投向舞臺,眼神有些放空:“沒有為什麼。”
江聿收回黯淡的目光,重新將視線投回舞臺,但眉頭始終蹙著。
因為後半場的劇情太虐,林綿一直在無聲地流淚,半張臉被燈光照亮,眼淚晶瑩剔透。江聿放下手機,盯著林綿幾秒。
有的人連哭都像仙女,漂亮得像一幅畫。江聿抽了紙,按在她的眼角上,不輕不重地拭走眼淚:“你偷偷哭過嗎?”
你當初離開時像話劇裡的主人公那樣不舍嗎?你會落淚嗎?
林綿意識到自己失態,眨著濕紅的眼睛,說道:“我去洗手間。”
林綿剛起身,手腕倏地被扣住,兩個人溫熱的體溫交織之際,她被一股力道帶著,穩穩地坐在了江聿的腿上。林綿的耳畔傳來他低沉的聲音:“別去了。”
林綿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眼睛就被江聿溫熱的掌心蓋住。男人的薄唇微涼,他輕而易舉地捕獲了她的唇,淡淡的薄荷氣味強勢地環繞在她的周圍。
她驀地睜大了眼睛,本能地想推開,卻被牢牢地扣住後頸。江聿的吻如春風般輕柔,似流水般湍急。
舞臺上響起了偏悲的音樂,林綿的情緒也隨之起伏,持續了一分鐘。
林綿在一陣細微的鈍痛過後,覆在眼睛上的手被移開。她抬起濕潤的睫毛,視線撞入江聿深沉的眼眸之中,那眼神分明是在責備她分心。
兩個人僅對視了一秒,便再次吻上。
音樂結束後,林綿好像為動人的劇情大哭了一場,眼底洇開一抹紅,像一道明顯的標記,一直到演出結束時都沒消退。
演員謝幕時,林綿和江聿提前離開。
倆人下樓時,林綿的手肘被江聿握住,她回頭看他。他眼神坦蕩、高傲,用指尖順著她的手腕滑到她的指間,牽老婆牽得理所應當。
誰也沒追究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到底合不合時宜。
車上,逼仄的空間內,空氣裡隱隱地浮動著香氣和海水混合的味道。兩個人靠得近,手指交握,掌心相貼。感受到對方偏高的體溫源源不斷地傳過來,林綿覺得很熱,動了動。
江聿本來輕合的眼皮倏地睜開,琥珀般的眼珠上躍過一束光,他偏過頭,靜靜地看著她,似乎對她掙脫手這個動作感到不滿。
林綿說:“在車上就不用牽了。”沒有外人看,他們也就不用演戲了。
江聿動了動嘴角,清脆的嗓音稍揚,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頑劣:“為什麼不牽?你想要的約會還沒結束呢。”
“你誤會了,我真的沒有籌劃約會。”林綿不知道她要怎麼解釋,江聿才不會發散思維。
江聿微揚眉梢:“我們不是約會,是深入瞭解對吧?”
林綿垂眸,目光落在江聿無名指的戒指印上,可能是江聿長期佩戴戒指的緣故,那一小片肌膚的顏色要比旁邊的淺,若不是她近距離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說的與做的總是自相矛盾,讓林綿覺得不可信。
林綿把視線不動聲色地挪向窗外,看著不斷倒退的夜景。江聿靠得近,聲音猶如迴響在林綿的耳畔:“接下來才算約會。”
十幾分鐘後,車子在一處地下停車場裡停下。這裡需要刷卡才能進入,四周的封閉性很好,數輛限量級跑車依次停放在這裡。
江聿伸長腿邁下車,對心存警惕的林綿說:“這裡是喻琛的朋友的私人酒吧,沒有狗仔隊。”
林綿將信將疑地下車,隨著江聿乘專用電梯離開地下車庫。
酒吧內的氣氛迷離,彩色激光玻璃幕牆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但正如江聿說的,這裡是個私人酒吧,只接待圈內好友,相對安靜。
職業性質使然,林綿幾乎不會去酒吧,對這種地方感到陌生和害怕。江聿鬆開手,換成用手掌親昵地搭在林綿的腰上,半摟著人往前走。
“沒外人。喻琛,你認識的,還有他的幾個朋友。”江聿看出林綿的顧慮,解釋道,“他們不會外傳,嘴很嚴實。”
這樣最好了。林綿抿唇,“嗯”了一聲,商量道:“我們能早點兒回家嗎?我的劇本還沒背完。”
江聿破天荒地好說話,說道:“可以。”
江聿和林綿一出現,室內頓時安靜下來。喻琛對於林綿的出現倒有幾分意外,但也笑著打了招呼。江聿在林綿的身邊落座,放鬆姿態,默默環視著全場,看到除了朋友帶了個眼生的小姑娘,全是自己人。
大家吵著玩牌,江聿的運氣不錯,他贏了幾次,心情頗為放鬆。幾輪後,江聿問林綿要不要玩。
林綿搖頭:“我不會。”
江聿臨時出去接電話,把牌交給林綿。林綿捏著牌,一時有些苦惱,時不時朝門口張望。
喻琛開玩笑道:“弟媳,不要心疼他的牌。”
江聿回來,隨之拂過一陣淡淡的薄荷煙草味。他坐在林綿的身側,親昵地靠近,宛如從後面擁抱著她,姿態懶散地幫她判斷:“你的大。”
林綿手裡的牌剛好十個點,大過其他人手裡的牌。
聽到手機響,江聿拿出來,點開查看,用手指放大照片,閱讀幾秒後,將手機遞到林綿的眼前。
對上林綿不解的眼神,他便壓低了聲音,告訴她:“看看這些床,你喜歡哪種?”
林綿頓時覺得手機燙手,飛快地眨動眼睛,強裝平靜地說道:“不需要。”
她還以為婚床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江聿真讓林律去挑選了。江聿稍稍抬眉,問道:“都不喜歡?”
林綿強調他們只是假結婚,不需要大張旗鼓地換床,但江聿仿佛沒聽見,回了林律的消息後,思考了幾秒,提議道:“要不我讓林律把你家裡的床搬過來?”
林綿說不用後,江聿又逼近一分。他們之間只隔了一拳的距離,不算親昵,卻讓林綿想逃。
江聿溫熱的氣息環繞過來,薄唇張張合合,聲音略低地說道:“綿綿,別的男人在你的床上借住過嗎?”
林綿感到壓迫,而江聿的問題直接將她逼進死胡同裡。她條件反射地推開江聿,起身:“我去趟洗手間。”
江聿往後靠在座椅上,看著她離開,漫不經心地笑著,卻絲毫不顯狼狽。
林綿接了涼水來洗手,太陽穴隱隱作痛,腦海裡胡亂閃過一些畫面,過去與現在交疊,都跟倫敦有關。
一位女孩兒從外面進來,看起來是來找她的,主動跟她打招呼道:“林小姐,小江總讓我來看看你,你沒事吧?”
林綿認出女孩兒是跟著江聿的朋友來的,於是禮貌地道謝道:“謝謝你,我沒事。”
林綿把手肘撐在洗手臺上,身影纖薄,幾縷髮絲飄在頸窩處,有種淩亂、脆弱的美感。
等到林綿的臉色稍微緩和,女孩兒悄聲地打探道:“林小姐的皮膚真好!你平時用什麼護膚品啊?”
林綿本就是冷白皮膚,屬�曬不黑的類型,加上保養得當,肌膚細膩通透,泛著健康的色澤。她想了想,跟女孩兒說了幾個品牌名。
女孩兒捧著手機雀躍歡呼道:“謝謝,你真好!”
女孩兒留下補妝,林綿先往回走,越過走廊,即將經過一個開放式的休閒區時,耳邊傳來兩道熟悉的交談聲。
“你的婚戒呢?”喻琛嗓音慵懶,有些不正經地說道,“你別說丟了啊。”
江聿嗓音含笑,卻比在她的面前正經多了:“就是丟了啊,找不著了。”
喻琛幸災樂禍地說道:“你該不會是又被甩了吧?”
這個“又”字可算是戳中了江聿的痛處。這幾年被喻琛狠狠地拿捏,他嗤笑一聲:“我們結婚三年,情比金堅,你信嗎?”
喻琛大笑,酒杯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那祝你接下來三年抱倆!”
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傳來,帶著戲謔的意味:“他要是三年抱倆,一定封你當大太子。”
喻琛臭駡。
林綿抿了抿唇,糾結著現在要不要走過去,又聽到陌生男人閒聊道:“你現在就算正式回來了?”
江聿的喉間發出聲音:“算是吧。”
男人頗有興趣地追問道:“那你在國外的那些車呢?全運回來了?我聽說西山那邊修了個賽道,改天你帶我玩玩。”
經男人提起,林綿忽然想起三年前的某個傍晚。
窗外的天幕上飄著一片煙紫色的雲霧,像一條長長的尾巴,廣場上的燈被點亮,鴿子飛來飛去地到處覓食,遠處鐘樓的整點鐘聲飄飄蕩蕩地傳到房間裡。
林綿睡了一天,恍惚地支起身體,就在這時,手機猝不及防地響起。看到是Roy打來的電話,她繼續趴回枕頭上,懶懶地按下接聽鍵,輕合著眼眸:“Roy。”
“睡醒了?”江聿的嗓音清脆,仿佛雨後的空氣,讓人神清氣爽,“要不要來窗邊?”
林綿“嗯”了一聲,幾秒後回過神來,光著腳踩在實木地板上,跑到窗邊,趴著往下看。
她住在三樓,看到樓下的江聿支著摩托車,仰頭朝她揮手。她記得江聿說要上一整天的課,還要做PRE(課程展示),所以沒空過來,她才沒計劃見他。林綿在電話裡問道:“你怎麼來了?”
江聿仰頭,入目的便是林綿偏白的肌膚,微微聳起的肩膀上掛著極細的吊帶,纖細的手臂在空中輕晃,無意識地勾著人。
江聿看著她穿著昨天自己撥弄過的睡裙,不知道會不會也穿給別人看過,他的喉結滾了滾:“送吃的。”
林綿的聲音很淡:“你換車了?”之前Roy總是騎著黑色的車,今天騎的這輛是紅色的,囂張如火焰。
江聿拍拍愛車,炫耀似的說道:“林綿,我好羡慕你。要是誰騎著杜卡迪來給我送外賣,我就以身相許。”
林綿抬了抬嘴角:“我許得還不夠嗎?”
江聿突然沉默,隨後跨下車,抱著頭盔就往公寓走,呼吸有些急促地說道:“你等著。”
林綿慢騰騰地去開門,拉開門就被氣喘吁吁的男人抱了個滿懷。江聿用腳踢上房門,把頭盔和外賣隨手放在鬥櫃上,單手抱起林綿轉了半圈,兩個人齊齊陷入柔軟的床鋪中。
聞著被子裡還殘留著的潤膚露的馨香,江聿握住她的手背:“外賣還是我?”
林綿拉著他的衣領,湊上去吻他的唇角:“Roy。”
“你這條睡裙很漂亮!”
林綿也誇他:“你的新車也很酷!”紅色和黑色的車,跟他的人一樣酷。
“是嗎?我的車就是我的老婆。”江聿提起車總是很興奮,他的鬢角滲出熱汗,沿著下頜滑過青筋暴起的脖頸,滴到林綿的鎖骨上,“喜歡我的車?”
林綿點點頭,聽到江聿附在她的耳邊說:“我把車全送你,換你給我當老婆好不好?”
那天的外賣吃沒吃她忘了,但江聿的話被她清楚地記下了。
“不巧,我早不玩車了,全處理了。”江聿散漫的聲音猶如一盆涼水徹底將林綿澆醒。她錯愕地怔了幾秒——江聿愛如寶貝的車全被他處理了?
男人不信,有些驚訝地說道:“不能吧?你的那些車可是現在車行都未必能搞到的極品,怎麼說賣就賣?你別騙我了。”
江聿輕描淡寫地說:“真的,騙你做什麼?本來也送人了,但人家不要,我處理了省得看著心煩。”
對方像是聽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故事,半晌才說出一句:“我好心疼啊!”
喻琛奚落那人:“他賣給你,你就不心疼了嗎?可憐我們阿聿,情路坎坷!”
林綿垂下眼眸,情緒錯綜複雜——她就知道,江聿突然回來找她算帳,並不如他表達的那麼簡單,至少帶了些讓她補償的意思。
江聿坐在暗處,神色難辨,指間夾著煙,目光飄遠,隨後定格在地板上的一道不起眼的影子上,視線被淡而白的煙霧模糊。他傾身按滅煙:“走了。”
返程的途中,兩個人誰也沒主動說話,倒是江聿接了個喻琛打來的電話。
“小江總,我給你買了一件禮物,記得查收。”喻琛吊兒郎當的聲音傳出來。
江聿挑眉,問道:“什麼禮物?”
喻琛說:“禮物當然是驚喜,你自己拆才叫驚喜。好好享受!”
江聿輕嗤一聲,在他看來,喻琛也送不出什麼好禮物,因此他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兩天后,江聿在浴室裡刷牙的時候,林綿去拆了給黎漾買的生日禮物,順帶轉告江聿:“江聿,有你的快遞。”
江聿含糊的聲音飄過來:“你幫我拆了。”
林綿應了聲,拿工具刀劃開包裝箱。江聿洗漱完過來,在她的旁邊半蹲下,好奇地撥弄大箱子:“是什麼東西?”
他從林綿的手裡接過已經被劃開一條縫的箱子,抓著兩端用力一拽,便撕開了一個大洞。箱子裡面的東西全掉了出來,足足幾十盒,場面十分壯觀。江聿想蓋住已經來不及了,茫然了一秒後索性不管了。
林綿看清了滾到腳邊的一個白色的盒子,是表面印著巨大字母廣告的安全用品包裝盒。足足幾十盒,她想裝看不見都難,窘迫之時抬眸,恰巧跟江聿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江聿不但沒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極其淡定地拿起一盒,像是在欣賞什麼奇珍異寶,而後蹙起眉來,惹得林綿用怪異的眼神打量他。
江聿有那麼一秒感覺後悔——如果不是他暴力地打開箱子,就可以讓林綿的秘密暴露得優雅一些,或者讓她對自己的意圖暴露得沒這麼快。但很快他理直氣壯地看向林綿,眼神裡明顯地透著揶揄之意。
“你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不是我買的。”林綿說,“快遞上寫著你的名字。”
江聿用腳踹了下箱子,認真地檢查,發現上面貨真價實地寫著“江大寡王”收。
江聿的臉都被喻琛丟盡了,但輸人不輸陣,他得找回主動權。
“喻琛送給我們的——”他故意強調“我們”,意味深長地說道,“新婚禮物。”
林綿被噎了一下,冰冷的臉上的表情不算豐富,顯然沒覺得多意外,她扯了扯嘴角評價道:“他的想法還挺特別。”
江聿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頓時生出些惡劣的想法,在她起身後,握住她的手腕。林綿低眼看下來,視線撞入江聿深沉的眼中,忘了兩個人的手還交握著:“做什麼?”
江聿就著她的力道,抱著箱子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間將她襯托得嬌小可人,薄荷的氣息化成熱流湧動著。兩個人靠得極近,林綿往後退,卻被江聿扣著腰拉回來。
“林綿,”他低眼望著她,聲音喑啞,眼睛裡仿佛燃起了一簇火,語調散漫,“我們不要辜負喻琛的好意。我很好拿下,你要不要試試?”
耳邊的空氣升溫,林綿飛快地眨動著眼睛,蝶翼般的頸背輕顫。她掙脫他的束縛,說道:“我看是你迫不及待地想用禮物吧?江大寡王,你不怕我對你見色起意了?”
江聿咬著牙,眉頭上揚——他又在林綿這兒占下風了。他惡劣地擋住林綿的去路,挑釁地說道:“大寡王怕什麼?”
林綿輕輕地看了他一眼,抱著快遞離開。
江聿吃癟,垂眸看了一眼滿箱的裝備,抱著箱子洩憤似的塞進衣帽間裡,沉著臉,撥通喻琛的電話,剛接通便劈頭蓋臉地一頓罵:“你是不是有病?”
喻琛半夢半醒,被罵蒙了幾秒,確認是江聿打來的電話後,對此行為頗為不解:“小江總,你還沒到中年,火氣怎麼這麼大啊?”
不等江聿說話,他先開口揶揄道:“你無處瀉火,也不能拿我出氣,要不今晚出來喝酒?”
江聿氣不打一處來,說道:“你是不是缺心眼?”
“我送你這個才貼心,增進夫妻的感情,探索出真情,對吧?”喻琛笑得特別不正經,“你就說這個禮物厲不厲害?”
江聿聽到他沾沾自喜的語氣就頭痛,想到那一箱毫無用處的禮物,輕嗤一聲。
喻琛幸災樂禍地說道:“小江總不會還沒搞定老婆吧?這都幾天了啊!”
江聿忍無可忍,極不耐煩地罵道:“滾!”
喻琛笑得不行,但忌憚著江聿,又問:“晚上出來喝酒嗎?”
江聿沒興趣,回道:“不去,我是有家室的人。”
喻琛最聽不得他炫耀結婚,忍不住奚落他:“是嗎?可是你的老婆剛和傅西池傳出了緋聞。”
江聿咬著牙,譏嘲一笑,懶得跟喻琛拌嘴,逕自掛了電話,轉身看見林綿化完妝走出來。
林綿今天穿了一條深色的裙子,將她瓷白的肌膚襯得發光,頭髮被她慵懶地束到腦後,幾縷鬈髮隨意地勾繞著,露出脖頸大片的雪白肌膚,裙角擺動,露出漂亮的腳踝。林綿身材出挑,氣質清麗、淡雅,讓人不可染指。
江聿想:他不光染指了,還把她拉下了雲端。
林綿並不知道江聿心裡的彎彎繞,抬起眼皮,濃密纖長的睫毛隨之抬起。這麼多天同住的默契讓她自然而然地說道:“黎漾送來的生日邀請函被我放在書桌上了。”
當初黎漾只是提了一嘴帶家屬,她便敷衍著答應了,可沒想到黎漾當真把生日邀請函送來了家裡,更沒想到江聿竟同意赴宴。
江聿雙手插兜,姿態輕鬆,他對林綿的叮囑很受用,彎著唇角,說道:“知道了。”
“你不用準備禮物。”
江聿稍揚眉梢:“聽你的。”
出了門,林綿才意識到兩個人的相處方式有些微妙——他們不但不陌生,反而有種親昵的默契。林綿懊惱地想:自己就不應該替江聿省錢!
《逐雲盛夏》的試鏡現場。
曲導是業內文藝片導演的翹楚,曾經導演的作品斬獲過國際大獎,而《逐雲盛夏》是他準備了五年之久的傾心之作。
休息室內,林綿和曲導坐在沙發上,仔細地看完了劇本。劇本中,女主角是位因傷而告別舞臺的舞者,男主角是一位自由攝影師,故事發生在他們自駕前往“318小環線”的公路上。
林綿從故事的情緒中抽離後,面露疑惑地問道:“曲導,我能問問為什麼是我嗎?”
從《潮生》之後,林綿幾乎不碰文藝片,但時隔三年,曲導如今三番五次地邀請她參演《逐雲盛夏》,並表示女主角非她不可,如此重的誠意讓她不得不前來赴約。
曲導笑起來,眼周的褶皺明顯,但目光溫和。他似乎被林綿的話題引導著陷入了回憶中,半晌,才開口說:“你和她很像。”
“女主角嗎?”林綿追問道。
曲導笑了笑,慢騰騰地說:“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覺得你太適合她了,你身上的伶仃感,讓我無時無刻不想到她。”
看到曲導提起“她”時眼睛裡的光,林綿不忍打斷,靜靜地聽著他講述“她”的故事。
“我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曲導還是希望林綿能接下這個角色。
林綿聽了曲導的故事後,有些動搖:“曲導看中了誰來演男主角?”
敲門聲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看到房門被打開,曲導面露笑容地望著門口,含笑道:“人來了。”
傅西池站在門口,嘴角彎著親和的笑:“曲導、林綿。”
林綿對於傅西池出現在門口頗為詫異,不過很快平復下來心情,對此反應很淡——如今傅西池正當紅,他們兩個又是熒幕情侶,曲導邀請他加入理所應當。只不過,她記得之前傅西池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沒有檔期。
看到傅西池自然地在林綿的身邊落座,曲導面露欣慰,仿佛看到了戲中兩個人的表現。
林綿去換服裝準備試鏡前,悄聲問傅西池:“你不是沒檔期嗎?”
“本來我是沒檔期的,但怕不接會後悔。”傅西池笑了笑,似乎對另外一件事更感興趣,“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嗎?”
林綿沒想到他又提起這件事,硬著頭皮回他:“還沒有。”
“看來小弟弟很難搞定。”傅西池感慨道,“到時候,我們可能又得綁定出現了。”
林綿沒接話,走到化妝間的門口,跟他互道祝福,然後進入化妝間裡準備。林綿扮演的角色是一個芭蕾舞者。
林綿小時候在少年宮裡學過舞蹈,有一點兒民族舞功底,但並不擅長芭蕾舞,不過她的氣質絕佳,配上流沙般的黑色吊帶長裙,紅唇烏髮,髮絲纏在頸側,黑眸冷淡,像一隻伶仃的黑天鵝,獨一無二。
她用細長的手指夾著煙,火星明滅,倚在越野車的旁邊吞雲吐霧,把修長的手臂隨手搭在車門上,高大霸道的越野車將她襯得精緻嫵媚。
林綿抬眸低眼間,眼裡寫滿了故事,嫵媚和落寞在她的身上共生,一點兒也不違和,宛如沾滿晨霧的玫瑰,天與地都成了陪襯。
林綿不需要高超的演技,僅僅站在那兒,接受風的吹拂,就是舞者本人的樣子。
曲導眼睛越來越亮,激動的心情難以言表,擱在桌上的手指輕輕地顫動。在林綿按滅了煙,轉身看向曲導時,他激動地站起來拍手。
與此同時,林綿看見傅西池拿著手機站在一側,似乎在拍她。傅西池抬眸,與她的視線相撞,坦蕩地笑了笑。
“太好了,找到了!”導演找到了心心念念的角色本人。
林綿聽到這話後,唇角彎出淺淺的弧度,她徹底從角色裡抽離,從試鏡現場出來後,便看到聞妃快步迎了過來:“外面有不少傅西池和你的支持者,我們換個通道下樓。”
林綿點點頭,在聞妃和助理的簇擁下,快步從步梯離開。
林綿隱約聽見一群女孩兒湊在一起閒聊。
“他們怎麼還沒結束啊?”
“傅西池和林綿第三次搭檔了,他們還說不是真情侶,誰信啊?!”
“我好期待他倆搭檔,最好一輩子不解除綁定。”
她多看了一眼,便看到女孩兒們忽然騷動,大聲地嚷嚷著:“天啊!傅西池發微博了!”
“快走!”聞妃攙著林綿,加快步伐。
林綿上了車,喝了一口水,才緩過來,問道:“她們怎麼知道傅西池來試鏡?”
聞妃抿了一口咖啡,調穩呼吸,嗤笑一聲:“這還不都是他那邊放出的風聲,這種事情太常見了。”
“傅西池明明之前沒檔期,為什麼突然又接啊?”聞妃也很納悶,上次她跟傅西池的經紀人一起吃飯時,對方表示過傅西池的檔期很滿,這才幾天的工夫,他就推掉了其他的檔期為《逐雲盛夏》挪檔期。
林綿放下水杯,聲音很輕地說道:“他說他不想後悔。”
“你跟傅西池都合作三次了,你家小江總會不會吃醋啊?”聞妃忍不住打探起八卦消息來。小江總要投十部戲只為了捧林綿的話傳到了聞妃的耳朵裡,她聽完後喜憂參半,畢竟林綿跟小江總這關係讓她惶恐不安。
小江總砸錢只為了不讓林綿拍吻戲,可見他的佔有欲有多強。這次林綿要跟緋聞男友演情侶,還是張力比較足的那種,不知道對此小江總會有什麼反應。
林綿搖頭。聞妃拿起手機隨便一翻,驚呼出聲:“救命!傅西池這是什麼意思?”
幾分鐘前,傅西池發了一張模糊的照片,照片裡一隻女氣的手執著明滅的煙,猩紅的指甲和偏白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就在這時,車窗被叩響。林綿一回頭跟江聿的視線對上,心裡沒來由地慌了下,幸好江聿從外面看不見車內,自然也看不見她的神情。
車窗被降下後,江聿眉目清晰地出現在她的眼前,他的薄唇平直,語氣不容拒絕地說道:“下車!”
聞妃在車裡跟江聿打招呼,他頷首回應,拉開車門,等林綿下車後,才對聞妃說:“辛苦了,我先把林綿帶走了。”
聞妃笑笑,讓江聿領著林綿快速回車裡。
“你怎麼來這兒了?”
“順路。”他散漫的語氣倒真像是在隨口敷衍,讓林綿懶得揭穿他——從雲廬到試鏡片場要橫穿整個城區,他繞了一整個城區來接她,怕是沒這麼好心。
林綿忽然想起聞妃在車上問的問題,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江聿,忍不住問道:“江聿,你聽說什麼了嗎?”
江聿移過視線,審視似的停留幾秒,而後動了動嘴角,問道:“聽說什麼?”
林綿覺得自己想多了:“沒什麼。”
就在這時,傅西池握著手機從通道裡匆忙地走出來,眼睛向四處看,像是在找人,隨後林綿的手機驟然響起。
車門是敞開的,江聿先瞥見車外的人影,而後半眯著眼眸,拿走她的手機,傾身攬著她的肩膀,把她拉入懷中,揶揄的聲音伴隨清冽的氣息落下:“林綿,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突然的擁抱讓林綿有些喘不過氣:“我跟傅西池要合演一部文藝片。”
哪壺不開提哪壺。江聿眉頭緊鎖,語氣不善地問道:“你們劇組還缺不缺投資?”
三天后,黎漾的生日會在一處私密性極好的京郊別墅裡舉辦,她只請了幾位好友參加。生日的當天恰逢週三,江聿一早回壹合陪老江總吃完早餐,然後驅車前往公司,一待就是一整天。
傍晚別墅內燈火通明,林綿和黎漾的姐妹坐在沙發上聊天,從珠寶聊到男人,又從股票基金聊到行業八卦消息。林綿在微信裡跟聞妃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編輯消息的工夫,聽到話題已經轉到了男人上。林綿一向安靜,不喜歡參與這些,便靜靜地聽著,聽到有人問黎漾,江聿今晚會不會來?
“我太好奇江聿的老婆長什麼樣了,他今晚會帶來嗎?”
“我覺得結婚不至於吧,興許是為了逃避聯姻呢!”
“江家還需要聯姻嗎?再說了,聯姻也該是江玦去聯吧。”
黎漾端著酒杯坐下,嘴角揚起高深莫測的笑:“你們知道什麼?小江總的老婆傾國傾城,絕對配得上‘金屋藏嬌’這幾個字。”
大家會心一笑。
林綿優雅從容地聽著,剛好被手機振動的聲音轉移了注意力,用指尖滑開屏幕,發現是林律發來的消息,內容簡潔明瞭:“林小姐,小江總還在開會,他讓你不用等他。”
林綿在心裡說自己也沒有等江聿。倒是黎漾眼尖,隨便一瞥就看清林律發來的消息,嗤笑著去挽林綿的手臂,附在林綿的耳邊低語道:“小江總這麼忙,你們有時間過夫妻生活嗎?”
林綿低聲警告黎漾:“別瞎說,我們沒有!”
“那麼好的人你不用。”黎漾捏捏林綿的腰,“現成的老公為什麼不用?姐妹,享受當下,及時行樂,懂嗎?”
林綿拉了下黎漾,示意她別說了。
臨近晚上十點,江聿才緩緩到來,還讓林律準備了一份禮物交給黎漾,江聿越過眾人,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林綿,在她的對面落座。
江聿的姿態閒適,他坐在明暗的交界處,半張臉映著光,顯得格外矜貴。兩個人隔了一段距離,林綿沒去看江聿,但是感覺到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目光炙熱。
空氣裡仿佛有暗流湧動,酒味和香水味混合在一起,猶如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所有人包裹住。
看到黎漾招呼人過來倒酒,林綿剛想制止,便被黎漾拉過來,湊到耳邊說:“兩點鐘方向的那個實習生小弟弟,你看到了嗎?”
林綿順著她的指引看過去,發現實習生小弟弟乖巧地窩在沙發裡,正巧朝她們看過來,圓圓的狗狗眼濕漉漉的,惹人憐愛。黎漾抬了抬下巴,勢在必得地說:“我要他。”
林綿撞了下黎漾,林綿的視線無意間跟江聿的視線碰上。他輕抬眉毛,眼含深意地盯著她,輕佻的眼底寫滿了警告。林綿垂眸,喝了一口果汁,假裝不經意地看向別的地方。
場子熱起來後,有人提議玩遊戲。江聿慢條斯理地解開袖子,往上挽了兩折堆在肘彎處,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臂,銀色的腕表在手腕上閃著銀輝,全然一副放鬆的玩咖姿態。
是了,三年前,他曾帶她去拉斯維加斯瘋玩過。
黎漾的本意是想逗逗實習生小弟弟,提議玩些成人的遊戲,結果一呼百應,全場的男男女女只有江聿和林綿沒有反應。
黎漾開始重新分配座位,因她有意撮合林綿,便點名讓江聿坐到林綿的身邊。江聿配合換座,自然地坐在林綿的身邊,朝林綿遞去眼神,淡淡的熟悉的香氣如影隨形,明明兩個人沒有靠得很近,但香氣還是很強勢地侵佔了她的嗅覺。
他傾身拿來酒,指節屈起,指甲被修剪得整齊圓潤,腕表折射光芒,無一不透露著這個人的矜貴與倨傲。
黎漾宣佈用“抓單雙”的方式決定遊戲的項目——抓到單數玩真心話,抓到雙數玩大冒險。雖然遊戲老套,但大家樂此不疲。黎漾第一次抓,直接抓到了大冒險,翹起嘴角,有些躍躍欲試。瞭解她的朋友出了個正中她下懷的任務:找一位在場的男性摸一摸腹肌。
話音一落,一個身材偏胖的男人起哄道:“這不是讓我丟人嗎?”
大家“籲”了一聲,催促著黎漾趕緊做任務。黎漾故意看向實習生小弟弟,看到實習生小弟弟剛好也注視著她。兩方的視線相碰,空氣裡產生一些輕微的電流。就在實習生小弟弟以為黎漾會朝他走去時,黎漾方向一轉,朝著一個跟他的年紀相仿的模特走去。
實習生小弟弟迅速地起身,抓住黎漾的胳膊。黎漾回頭,問道:“做什麼?”
實習生小弟弟沒說話,臉色尷尬到泛紅:“漾姐……”
感受到眾人的視線,他有些羞赧窘迫,破罐子破摔道:“你摸我的。”
“什麼?”
黎漾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實習生小弟弟抓著手,按在他的腹部上,黎漾愣了幾秒後嘴角漾開笑意。她繃起指節,壞心眼地抓了一把,不禁感歎:年輕就是好,腹肌緊致又硬實,是她喜歡的類型。
“好了,完成了。”實習生小弟弟扯開她的手,快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黎漾笑眯眯地跟著實習生小弟弟躲到了角落裡。林綿把手支在腿上,撐著下巴全程圍觀,不得不佩服黎漾。突然,林綿的手指被捏了一下,她轉頭,對上了江聿的視線,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無人注意這邊,江聿便偏頭靠著她說:“你和你的閨密還真是一個品味。”兩個人都喜歡腹肌,而且熱衷於摸腹肌。他記得當初林綿邀請他上樓,也是饞他的腹肌。
林綿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笑意。她抽回手指,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比如你也喜歡看漂亮的女生。”
江聿得了便宜還賣乖:“別冤枉我,我沒有。我對太太忠貞不貳。”
林綿示意他別往臉上貼金。第二輪她抽到了真心話,被人提問傅西池的吻技好不好。
林綿沒什麼反應,倒是江聿似笑非笑,慢條斯理地敲出一支煙,捏在手心裡沒點,眼睛一眨不眨地審視著她。
林綿隨口敷衍道:“挺好的。”
隨即她瞥見江聿撚煙的手指頓了下,把煙放到唇上咬著。那人又追問道:“你跟他接吻會不會心動?”
江聿按燃打火機,語氣卻不大好地說道:“這是你的第二個問題。”
“不好意思!”那人趕緊道歉。
第三輪遊戲開始,江聿借著抽煙,沒有參加,回來後聽到有人提議玩買馬。他噙著笑,一副好說話的樣子:“都行。”
江聿被人請到牌桌旁落座,其他人緊隨其後。玩的人沒幾個,看熱鬧的倒是挺多,畢竟這是江聿回國後第一次出來玩,誰都想見識一下。
江聿挽起衣袖,幾秒過後,輕輕地拽松領帶,把它取了下來,將暗藍色的領帶繞在白皙的手腕上,將手隨意地支在桌面上,讓一截領帶從桌沿垂下。
現場的氣氛活躍,林綿也被黎漾推到江聿的身邊,林綿剛一靠近,便被江聿不動聲色地扶住。林綿背過手,用手指悄悄地推他,卻被他大膽地握住指尖,輕輕地捏了一把。
林綿蜷起手指,環視周圍的人,直到確認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牌桌上,才緩慢放鬆。
黎漾忽然開口道:“江聿,你教下林綿唄。”
江聿貌似隨意地看向林綿,語氣倨傲地對其他人說:“第一把讓她替我玩吧。”
“我不會。”
江聿輕抬嘴角,用指尖在牌桌上輕點,頗為耐心地充當老師:“橫著的四張黑紅梅方代表了四匹馬,發牌手翻出什麼顏色的牌,對應顏色的馬往前進一步,豎著的六張暗牌代表距離,若是翻出距離牌,對應顏色的馬往後退一步,懂了嗎?”
看到林綿似懂非懂的樣子,江聿彎著唇安慰道:“玩一把就懂了。”
大家紛紛選擇自己的馬,只剩林綿遲遲沒動。江聿側頭看向她:“你想選哪個?”
林綿拿不准,便隨便挑了一個,用指尖指著紅桃:“這個吧。”
跑馬開始,大家興奮得不行。林綿心裡有些緊張,心情隨著火熱的氣氛起伏。看到她的小紅馬一連跑了幾步時,她提著一口氣,沒想到發牌手翻到了倒退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紅馬倒退兩步被其他小馬超越。最終,小紅馬以第三名的成績結束首輪比賽。
願賭服輸,江聿喝了一大杯酒,敞著衣領,突出的喉結隨著吞咽動作滾動。
林綿說道:“好難。”她不擅長玩這些。
“沒事。”江聿嘴角勾起弧度,眼睛好像被酒水浸潤了一般,淺色的瞳孔裡漾開笑意,“再幫我玩一局。”
“我不玩了。”
江聿在大家看不見的時候,摘下領帶,把一端塞進林綿的手裡,自己握著另一端,稍稍施力便輕而易舉地將她拽到自己的身邊。一條領帶將兩個人困在兩端,林綿的指尖發燙,她似乎觸碰到了江聿溫熱的身體,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點兒快。
“這次好好選,輸了的話……”江聿唇角揚起笑意,說道,“還請林小姐幫個忙。”
林綿輕輕地顫動著睫毛,想不出江聿在玩哪一出。他用指尖搓著領帶玩,語氣不像是在商量,更像是在要求。
“好。”林綿爽快地答應,這一次她觀察多時,買了一匹黑桃馬。沒想到開局不太順利,其他小馬都沖了出去,黑桃馬卻停在原地一動未動,好不容易邁出一步,下一張位置牌被翻開,它又回到了原地。
林綿看向江聿,低聲說:“又要輸了。”
江聿的嘴角勾起弧度,他鬆開領帶,抬手松了松腕表,欣然地端起酒杯喝酒,好像並不在乎輸贏。趁大家不注意時,他側身在她的耳邊說:“就怕你輸不了。”
林綿輕輕地抿唇,悄悄地將領帶團了團攥在手心裡。江聿重新投入遊戲,沒了林綿這個新手,運氣果然好了不少,他玩得遊刃有餘。
林綿覺得,有人天生就是寵兒,不僅家世地位顯赫,連他想做的事情都能輕而易舉地做到。她坐了一會兒,接到了聞妃打來的電話,商量關於進組的事情,於是繞去跟黎漾打了聲招呼,便上樓回房休息,等切蛋糕的時候再下來。
黎漾將她送到門口,說道:“你安心休息吧,這層留給你住,沒人會上來打擾。”
關上門後,林綿回到床邊,將揉皺的領帶丟在床尾,轉而撥通聞妃的電話。
大概一個小時後,她迷迷糊糊地聽見門鎖被轉動的聲音,猛然驚醒,按亮床頭燈,眼中帶著驚慌之意。她鬈髮窩在頸側,眼底睡意蒙矓,像是被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瑩潤的肩頭微微聳起,像漂亮的將要展開的翅膀。
江聿輕輕地推上房門,來到床邊,按滅了房內唯一的光源。男人俯身時,身上的香味混著酒的氣息不講道理地環繞過來,顯得旖旎又曖昧。
江聿溫熱的懷抱貼上來,將她整個抱入懷中,她推拒著江聿的擁抱。
可兩個人的力量懸殊,江聿從後面擁著她,禁錮著她,溫熱的氣息灑在她的頸側,一個溫度偏涼的吻落在她的耳後,宛如電流穿過,勾起密密麻麻的癢意。
她想躲,卻躲不掉:“江聿……”
“嗯。”他的聲音含糊不清。
男人的懷抱很緊,體溫偏高,炙烤著林綿的脊背,讓她生出熱意,她的耳邊的空氣都在燃燒。
“你喝醉了嗎?”林綿呼吸很輕,心跳卻莫名加快。
“你剛剛還欠我一個賭約。”
看來他還沒完全喝醉。林綿松了口氣,想要江聿先鬆開,卻被他禁錮著。他執意讓林綿先兌現賭約,她無奈,只能順著他說:“你想要我幫你什麼忙?”
江聿鬆開手,支著身體坐起來。林綿轉過來,室內沒有光源,暗得恰到好處,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看見他的輪廓。黑暗中,江聿低眼,凝視著林綿,用指腹揉上林綿的唇角,嚇得她往後躲。下一秒,他扣住她的後腦勺兒,將人禁錮,說道:“和我接吻。”
男人在夜色中摸索,而後準確無誤地吻上來,無所謂繾綣地試探,一碰上便感情充沛。小獅子一向兇險蠻橫,即便再怎麼偽裝,也掩蓋不了小獅子已成年且帶有攻擊性的事實。他一隻手的指尖穿進她的發間,另一隻手扣住她的腰,把她往懷裡帶,依舊覺得不夠。
頭髮被壓痛,林綿“噝”了一聲。
空氣裡仿佛有火星在燃燒,“劈啪”作響。江聿把手肘撤開,按進枕頭裡,薄唇轉移陣地:“綿綿,我跟傅西池誰好?”
這本來就沒有可比性。林綿回答道:“我跟他是在演戲。”
“演戲也不行!”江聿的氣生得沒有緣由,“他像我這樣對你嗎?”
“當然沒有。”
江聿緊蹙的眉頭舒展開,心情隨之好了不少。
“江聿,你喝醉了,先起來。”她用力地推他。
“沒有。”江聿的嗓子像是被砂紙打磨過,變得低啞性感。他一動不動,低頭,在她的唇上流連。
幾秒鐘過後,林綿以為他妥協了,氣息不穩地說:“我打電話給林律,讓他來接你——”後半截話沒說完,直接滾回了喉嚨裡。
林綿腦子裡忽然閃過黎漾說過的話,睫毛像扇子一樣呼扇,認命般地合上眼,手指卸了力氣,攀著他的肩膀說出一句:“江聿。”
窗外的路燈滅了,屋子裡漆黑一片,男人的聲音便成了唯一的聲音來源:“綿綿,我什麼時候能履行老公的義務?”
林綿從沒覺得自己這麼怕熱,像是站在懸崖邊上,被人一把推下去,沒有掉入萬丈深淵中,卻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托住,丟到滾燙、沸騰的水中,而水中一定溶化了大量的白色巧克力,或者奶油冰激淩。她不會游泳怎麼辦?她會不會就此溺死?
林綿的大腦感知危險,發出“嗚嗚”的警報聲。林綿忽然想到,搬家、牽手、接吻都在江聿的控制內,而他也在某個晚上曾暗示過。她忽略了江聿作為一個成年男人的侵略性,忘記了他設定的目標是一定要達到的。
時間在無聲地流逝,懸在天幕中的彎月墜入雲層裡。高跟鞋踩出的一串腳步聲由遠及近,林綿提醒江聿有人來了,可他恍若沒聽見。
“她未必是找你的。”江聿清脆的嗓音此刻有種獨特的質感。
看著林綿不敢出聲的樣子,江聿覺得好玩,唇角勾起淺笑。他低頭,親她的側臉,說道:“在倫敦那間公寓裡的時候,我怎麼沒見你這麼膽小?”
“難道你覺得隔壁的老太太耳背聽不見?”江聿笑道,“膽小鬼。”
話音剛落,房門被叩響。敲門聲不大,卻在安靜的室內顯得格外突兀。
“林綿!”黎漾敲門,沖著裡面喊,“林綿!綿綿,睡了嗎?”
林綿緊繃著神經,聽出黎漾在門外後,覺得分外窘迫,一聲不吭地向江聿投去求救的目光。江聿慢條斯理地蠱惑道:“說你睡覺了。”
林綿抬起脖頸說:“我睡覺了,怎麼了?”她的氣息不穩,若是黎漾仔細辨別應該能聽出破綻。
“你睡了嗎?我馬上要切蛋糕了,你來嗎?”黎漾問道。
林綿很想去,剛想開口回應,耳畔傳來江聿帶著怨氣的聲音:“你去切蛋糕,我怎麼辦?”
林綿差點兒摔在枕頭上,壓低聲音警告道:“江聿!”
“不夠嗎?”
“漾漾,我馬上起床!”林綿伸手推江聿,又被江聿扣住,他的力氣不重,她卻不好掙開。
“算了!算了!綿綿,你都睡了就別起來了,千萬別起來啊!”腳步聲在門口停留了幾秒,然後黎漾快速走遠。
江聿到底還是放過了林綿,讓她起床,目光卻隨著她轉動。他見她反手費勁地扣著扣子,他支起身,接過難纏的搭扣,突然也有些頭痛。
“怎麼這麼多扣子?”他蹙著眉頭,不理解女人的衣服為什麼要做得這麼複雜,“到底要扣哪一排?”
林綿有些著急地說道:“你隨便吧。”
江聿隨意發揮,用力勒得林綿深吸了一口氣,再看她此時的模樣,頓時後悔放她走了。
林綿拾起裙子穿上,把束起的頭髮放下來,髮絲彎勾著散在背後上,遮住漂亮的脊背。
“你就打算穿成這樣下去?”江聿語氣不善地問道。
林綿不理解他怎麼又生氣:“我這身有什麼問題嗎?”
江聿將自己的襯衫遞給林綿:“遮一遮。”
高大的身影將她包裹在懷中,江聿低垂著眼,任由她抱怨,把寬大的襯衫套在她的身上,像一件中規中矩的睡衣,他牽著她的袖子卷了幾折,露出她纖細的手臂。
袖子被疊得恰到好處,林綿抓著襯衫的下擺隨手打了個結,勾勒出她纖細的腰。
江聿看得眼熱,喉結滾動,目光緊追不捨地說道:“下次,我就不會放你跑了。”
林綿施施然下樓,白皙的肌膚透著一層薄薄的胭脂色,烏眸瑩潤,閃著淡淡的光,仿佛突經一場暴雨的沖洗,頭髮慵懶地窩在肩頭上,一縷一縷仿佛被精心雕琢過,只是身上的這件襯衫引起了黎漾的關注。
黎漾將她拉到身邊,貼著耳朵交談:“你們倆……?”
林綿輕輕地捏著黎漾的手腕,示意她別說。黎漾怎麼可能放過這種機會?黎漾將指尖上的蛋糕點到林綿的鼻子上,笑著打趣道:“你現在全身都是江聿的味道。”
林綿用似煙如霧的眸子瞪了黎漾一眼,又用指尖剜了一點兒蛋糕抹到黎漾的臉上:“快切蛋糕吧。”
切完蛋糕後,黎漾拉著林綿一起許願,玩鬧到了下半夜。黎漾喝了不少酒,醉意蒙矓,被林綿攙扶著送回房間時,嘴裡還嚷嚷著自己沒醉,還能喝。
兩個人來到露臺,黎漾眼尖,用指尖撥開林綿的領口,看到一枚淺色的痕跡,打趣道:“小江總很厲害啊!”
林綿將領口扣好:“我先送你回房間。”
黎漾不要林綿送,推著林綿離開:“你別纏著我,你快去陪小江總。綿綿沖呀!”
房間裡靜悄悄的,林綿回來後沒開燈,只能看見床上鼓起的輪廓。江聿將雙手放在腹部,均勻地呼吸著,睡姿安分。
第二天一早,整棟大別墅裡分外安靜——昨晚大家瘋了一夜,此時正在補眠。
林綿起身,洗漱,穿戴整齊,精神不濟地下到一樓,沒想到看見喻琛正站在一樓喝咖啡。他看見林綿時,足足愣了幾秒,因為想不出怎麼稱呼她。
“喻總,早。”林綿見到喻琛,就想起他送給江聿的那幾十盒禮物,一時有些尷尬。
喻琛全然未察覺:“早!喝咖啡嗎?”
林綿點點頭,朝他走過去:“我自己來吧。”
林綿靠近時,目光不經意地掃到他微皺的襯衫領口。她向四周看了一眼,確定沒有其他人,才指指他的衣領,小聲提醒道:“喻總,你的領口有口紅印。”
喻琛的臉色一變,他低罵了一句,慌忙拽著衣領查看,當看清玫紅色的口紅印時,表情呆滯了幾秒,然後將領口內疊,對林綿說:“謝謝,我先去趟洗手間。”
林綿點點頭離開,免得對方尷尬。
別墅臨湖,從院子裡能望到湖面,初升的金色光芒穿透薄薄的雲層,在湖面上灑了一層閃閃的金箔。江聿拿著手機,慢條斯理地從湖邊回來,神采奕奕,遠遠地看見林綿站在院子裡,江聿唇角彎出淺淺的弧度。
晨霧未散,他的身上帶著些濕意,仿佛還裹挾了一些青草的氣息。
“起得這麼早?”江聿來到她的身邊。
“你喝咖啡嗎?”她想告訴他餐廳裡有煮好的咖啡。
“喝。”江聿的唇角牽起笑,他用骨節分明的手從林綿的手中接過咖啡杯,慢條斯理地送到唇邊,輕抿了一口咖啡。
林綿提醒他:“這是我的杯子。”
“嗯,我們都接過吻了,我喝口咖啡沒什麼吧?”江聿理所應當地將咖啡杯還給林綿,用餘光瞥了一眼她不自然的表情,清脆的嗓音裡帶著笑,“林小姐的咖啡有點兒甜。”
林綿強行轉移話題,說道:“喻琛來了,你知道嗎?”
一直以來,大家默認喻琛和黎漾的關係不和,最早可以追溯到兩個人的幼兒園時期,喻琛總愛拽黎漾的小辮子,後來兩個人就發展成了死對頭,就算成年了,兩個人也沒少互掐。
江聿不以為意地說道:“喻琛昨晚來的,怎麼了?”
林綿不知道該不該說,便換個方式問江聿:“他有女朋友了嗎?”
提起這個,江聿就樂了,唇角的笑意明顯:“他是萬年單身漢,天上給他掉女朋友,他都未必能接住。”
林綿默默地點頭。江聿忽然打量她:“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就隨便問問。”
江聿才不信林綿就是隨便一問,江聿靠到她的身邊,從後面摟住她的腰,兩個人的呼吸靠得很近。林綿被嚇得咖啡都快灑了——別墅裡的客人隨時可能會醒,萬一他們倆被人看到怎麼辦?
林綿小聲地警告江聿,可被江聿的雙臂禁錮得太牢,想躲都躲不了。江聿嘴角帶著笑意,說道:“你先回答我,你為什麼關心喻琛?”
林綿理解不了他的邏輯,只能低聲解釋道:“他的襯衫上有口紅印,你不覺得奇怪嗎?”
江聿微微一愣,輕蹙著眉頭,回頭尋找喻琛,笑著說誰看上喻琛誰的腦子有毛病。
而被江聿奚落的喻琛,此時正在洗手間裡抓耳撓腮——衣領上的口紅印太明顯,他又沒帶其他衣物。
他三兩下解開紐扣,把領口放到水裡搓。可惜這該死的口紅顏色過於頑固,布料被搓皺了,也只褪了淺淺的一層,反而是衣領過了水後亂糟糟的,更顯曖昧。他泄了氣,用濕漉漉的指尖按在襯衫上,腦子裡閃過幾個片段,脊背發寒。
昨夜,喻琛開完會後看見最近正在追的小模特發了個定位,才想起這天是黎漾的生日,於是馬上驅車趕過來。小模特乖巧可人,一口一個“喻總”叫得甜膩,把喻琛哄得心花怒放,他暈暈乎乎地摸進了一個房間裡。
燈被按開,慘白的燈光瞬間點亮屋子。黎漾站在床邊,半側著正在換衣服,光潔的背如上等的羊脂玉,讓喻琛的額頭“突突”地跳了幾下。
“喻琛,你怎麼亂進別人的房間?”黎漾的腦子“嗡”了一聲。床上的那些東西想收已經來不及了,完全暴露在喻琛的眼中。
喻琛也震驚了許久,緩緩找回心神,抬眼對上她冒火的眉目。興許是喝醉了的緣故,他竟然覺得黎漾唇紅齒白,有些漂亮,於是很輕地說道:“黎漾,沒看出來啊,你玩得這麼開!”
他用手指挑起一條黑色的蕾絲睡裙,吊牌晃晃悠悠,布料極簡,造型獨特。
黎漾咬著牙,專挑他的痛處譏諷道:“不像你,老鐵樹不開花,家裡的東西都過期了吧?”
喻琛的面色微沉,他丟下輕飄飄的睡裙,朝她逼近一步,將她完全置於自己的陰影下,惡劣的報復欲竟然得到滿足。
“你呢?”他似笑非笑,嘲諷的意思很明顯,“這些東西跟誰用?小弟弟嗎?”
“你管我跟誰用,反正不是你。”
喻琛被氣笑了,將手鬼使神差地纏上她的腰,才發覺她的腰竟然又細又軟。後來分不清是誰先主動的,黎漾將他推到床上,他又仰面摟住她,兩個人的呼吸交織,追逐著彼此的氣息,仿佛要一較高下。
喻琛懊惱地將襯衫扔在洗手臺上,拿起手機,撥電話給黎漾。
手機持續地響了幾秒後,黎漾才慢騰騰地接了起來,嗓音懶倦地說道:“幹什麼?”
喻琛從鏡子裡看見側頸上有一枚暗紅的痕跡,比襯衫上的口紅印還要明顯,隨即皺起眉頭,吩咐黎漾:“給我拿件襯衫。”
“襯衫?”黎漾裝蒜,笑著說,“我這裡可沒男人的衣服。”
“黎漾!”喻琛有些生氣——他的衣服是她弄髒的,痕跡是她印上去的,現在這個態度是打算翻臉不認帳嗎?
“你喊那麼大聲幹什麼?”黎漾比他更大聲。
十分鐘後,洗手間的門被叩響。喻琛拉開門,看到黎漾環抱著胳膊倚在門口,手裡拎著一件襯衫。黎漾說道:“拿去。”
喻琛接過來,忽然想到什麼,轉臉看向黎漾,表情很是陰沉,說道:“這該不會是哪個野男人的衣服吧?”
黎漾覺得喻琛不可理喻,哼了一聲:“你愛穿不穿!”
喻琛看著她的腰,倏地開口道:“昨晚……?”
黎漾回頭,用兇狠的眼神警告他:“喝醉的事情你要敢說出去影響我泡小弟弟,你就死定了!”
太好了!喻琛如釋重負,放鬆語調,說道:“一言為定!”
返程途中,四個人坐在車內,氣氛有些古怪。黎漾和喻琛猶如兩根導火索,只要視線碰上,就能產生火花。
江聿無意間瞥見喻琛的脖子,嘴角勾著笑,用手指在手機上按了幾下。江聿收起手指的一瞬間,喻琛的手機同時亮了,喻琛看到江聿發過來的消息:“喻總,需要把那天的禮物回贈你一些嗎?”
從京郊回來後,江聿忙於公司事務,早出晚歸各種應酬。等他閑下來時,才發現《京華客》已經開機,林綿早就帶著助理進組了。
喻琛逮著機會刺激他:“小別勝新婚!小江總還沒跟老婆待幾天,老婆又飛了。”
江聿一連幾天低氣壓,連林律都有些害怕他。這天剛開完會,江玦請江聿去辦公室裡喝茶。
江聿姿態隨意地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嘴角揚起淺淡的笑,手指按著領帶松了松,掀起薄薄的眼皮欣賞著江玦煮茶。
江玦慢條斯理地煨水,手法簡直跟老江總的手法如出一轍。他是老江總親手培養的繼承人,而且生性要強,潛移默化地繼承了老江總的習慣。
“我聽說你投資了《京華客》?”江玦不疾不徐地將金黃色的茶湯倒入茶杯裡,語氣隨意,像是在閒談,“怎麼突然對電影感興趣了?”
江聿斂著眉,神色淡然地說道:“張導邀請我而已。”
江玦呷了一口熱茶,嗓音清亮地說道:“林綿也在《京華客》劇組。”
江聿壓著嘴角,忽然問道:“能抽煙嗎?”
沒有聽到江玦制止的聲音,江聿抽了一根煙放到唇上,點燃,淡而白的煙霧嫋嫋散開,極淡的煙霧籠罩在眼前。江聿不著痕跡地輕笑道:“見過。”
“我聽張導說,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維護她,不讓她拍吻戲。”江玦停頓了幾秒後,說道,“我替林綿謝謝你。”
江聿用指尖夾著煙在煙灰缸上輕磕,思緒卻飄遠。等到江玦說完,他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說道:“等你們成了,你再來謝我。”
這話說得有些微妙,但江玦向來八風不動,不喜形於色,臉上自然也沒多少表情,只是金絲鏡框眼鏡後的目光稍微波動了一下:“好。”
兩個人莫名冷場,江玦喝茶,江聿抽煙,就像兩個矛盾體非要放置在一起,畫面十分不和諧。幾口茶過後,江玦提起老江總,說道:“他希望你搬回壹合住。”
江聿薄唇吐煙,語調隨意地說道:“不了吧,家裡有你和小斂就夠了。”
“再說我結婚了,還住在壹合不合適。”一支煙燃盡,江聿按滅了煙,起身欲離開。
江玦問他:“什麼時候我們能見見弟妹,一起吃頓飯?”
江聿的嘴角勾起別有深意的弧度:“她忙得很,再說吧。”
她是很忙,超級忙,連他的消息都沒空回的那種。
林綿冷落江聿的第三天,林律在朋友圈裡轉發了一條情感雞湯:一個人愛不愛你,就看他忙的時候是不是這樣做……?
江聿從不信這些心靈雞湯,可以說對此嗤之以鼻,但這次手指不聽使喚地點開了。碩大的標題、勁爆的配圖、紮心的句子幾乎把他的心境全涵蓋了。
他安慰自己,算了看看吧,手指點開的,和眼睛有什麼關係?結果文章句句在理,江聿默默地點了個收藏。
看完文章後,他收到張導發來的一段誇林綿的演技好的小視頻。視頻中林綿吊著威亞,在綠色的幕布前拍一場打戲,她扮演的角色因為不敵對方的偷襲,重重地摔在地上。
林綿是真摔,下半身先著地,被拖行一段距離後,彎著腰騰起,形成一道泥霧。時間像是被定格了十幾秒,之後她才直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對工作人員擺手示意道:“沒事。”
江聿將進度條拖到最開始,反復看了四五遍,眉頭深深地皺到了一起。他在手機上敲下一行字:“你們就是這麼對我老婆的?”
幸虧反應及時,他才沒將這行字按下發送鍵,沉思了幾秒後,他點開林綿的微信,看到好幾條他貌似無意間發的消息,都沒得到林綿的回復,於是用手指在屏幕上敲下:“綿綿,你對這個家沒有留戀了嗎?”
第五章 金屋藏嬌
林綿在黎漾的生日會結束那天就提前進組了。《京華客》的拍攝大都採用實景拍攝,劇組的人需要在山裡蹲一個月,再回影視城裡拍攝。
林綿剛從威亞上下來,腰疼得有些受不了,額頭和鬢角上沁出了一層薄汗。小助理邵悅見狀趕緊扶著她到椅子上休息,打開水瓶遞給她,又將靠枕塞好,小臉上寫滿了擔憂:“林綿姐,疼不疼啊?”
剛剛林綿落地的那一下,因為工作人員沒有控制好力道,她實實在在地摔在了地上,還被拖行了一段距離,外人光是看著都覺得疼。即便這樣,林綿還是美得出塵,穿著一身白衣,如枝頭上的落雪,又如清寒的冷月。
剛結束一場打戲,林綿有些灰頭土臉,搖了搖頭。邵悅拿紙巾幫她擦了擦,又說:“姐,我幫你按按腰吧。”
林綿拿過紙巾,擦拭手心裡的泥,語氣極淡地說道:“我沒事。”
“林綿姐,你的手機有新消息。”邵悅從包裡拿出手機遞過來,林綿卻擺擺手——她現在感覺身體難受,無關緊要的消息就不想看了。
“呀!”安靜了片刻的邵悅忽然開腔,語氣中略帶興奮,“那不是祁阮嗎?”
林綿順著邵悅的視線看過去,與不遠處的祁阮對視了幾秒後,頷首打了個招呼。對方卻抬起下巴,漂亮的眼睛裡沒什麼溫度,沒看見人似的扭頭離開。
祁阮也是星盛的藝人,據說還是江玦兩小無猜的妹妹,被祁家捧在手心裡的小公主。
祁阮想當明星,祁家便為她鋪路,把她簽進星盛,讓她拿最好的資源。她與林綿差不多大,身上就已經背了好幾個藍血代言,高定禮服拿到手軟。
祁阮是《京華客》指定的女主角,一進組就是寵兒。只不過林綿不懂,祁阮為什麼對她表現出強烈的敵意?
即便和祁阮見過幾面,邵悅仍舊情緒激動。林綿才得空問邵悅:“你喜歡她?”
邵悅用力地點頭:“我室友喜歡祁阮,祁阮本人好漂亮,出身於豪門,拍戲還那麼賣力,稱得上勞模了。”
林綿靜靜地聽著。邵悅突然噤聲,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吐了吐舌頭,低垂著眉眼,略帶歉意地說:“林綿姐,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啊?”
祁阮是美貌和實力並存的人,這點林綿不可否認。她抿了抿唇,說道:“沒事啊,祁阮確實很優秀。”
晚上劇組在農家樂一起吃飯,因為山裡蚊子多,林綿特意用了防蚊貼和花露水,仍舊沒逃離被蚊子叮咬的命運。她的手腕上被叮了兩個紅坨,癢得很。她只敢輕輕地撓,看見沒一會兒周圍的肌膚也泛起了緋紅。
傅西池看了幾秒後,端起一盤蚊香起身。一直在聊天的祁阮忽然抬眸看向他:“你拿走了,我們怎麼辦啊?!”
傅西池說:“林綿她們那邊沒有。”
祁阮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打量著傅西池,懶懶地說:“叫她們坐過來一些啊,誰讓他們坐得那麼遠?”
祁阮將傅西池手裡蚊香放回地面上,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林綿,轉頭托著腮,笑盈盈地跟導演們聊天。
傅西池覺得無奈,但不想跟她計較,便拎著自己的花露水瓶來到林綿的身邊:“山裡蚊子多,你的助理沒給你帶?”
林綿抬頭,一雙黑眸被燈光照得瑩潤水亮。她的嘴角揚起淺淺的笑:“用了,不太管用。”
聞到林綿身上濃郁的花露水的味道,傅西池脫掉襯衫遞給她,示意她穿上。
林綿推辭,將襯衫遞回給傅西池。雖然劇組裡的人都知道他們私下的關係,但免不了有不知情的人誤會,她還是跟傅西池保持距離吧。
林綿拿起花露水瓶又噴了一些。傅西池乾脆找了個小凳子在她的身邊坐下。
邵悅上廁所回來,看見傅西池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激動地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傅西池拿出手機遞給邵悅:“你加一下我的微信,林老師有什麼事情,你都可以聯繫我。”
林綿覺得傅西池這麼做不妥,但又找不到合理的藉口拒絕。
邵悅興沖沖地添加了傅西池的微信,隨後識趣地給二人留下空間。
林綿沒想到在洗手間裡遇到了祁阮。祁阮站在鏡子前,邊打電話邊慢條斯理地整理頭髮。林綿俯身接水洗手,旁若無人地抽紙來擦拭手指。
“江玦哥哥,山上有好多蚊子!”祁阮從鏡子裡看了一眼林綿,嬌聲嬌氣地說道,“手都被咬壞了,好醜啊!”
祁阮纖細的手臂不堪一握,偏白的肌膚在白熾燈的照射下泛著瑩潤的光澤,肌膚柔嫩無瑕,根本沒有她形容的可怕的蚊子包。
“江玦哥哥,你什麼時候來探班啊?”祁阮睨了一眼林綿。大概是電話裡對方說了什麼,她小幅度地蹙眉,垂下嘴角,仍堅持要求道:“我不管,你要來探班。”
林綿無心偷聽,只是覺得好笑,迎上祁阮的目光,頓時明白祁阮對她的敵意大概是因為江玦。祁阮到底是小公主,心思單純得讓人覺得幼稚。
祁阮掛了電話後,轉過身來,面對著林綿,語氣倨傲不善地說道:“你真以為江玦會不知道你跟傅西池曖昧不清?”
林綿不在意,甚至沉默了幾秒,善意地提醒祁阮:“我跟傅西池上過熱搜,你說江玦知不知道?”
祁阮的臉色驟變,她狠狠地瞪著林綿,說道:“你能不能別纏著江玦?”
小公主就是小公主,找事也不分場合。林綿的表情淡然優雅,遞過去的眼神卻十分冰冷:“你有證據嗎?”
“什麼?”
林綿抬眼,向四周看了一眼:“如果你沒證據就詆毀我,這叫污蔑。”
“你在看什麼?”
林綿的薄唇裡吐出三個字:“攝像頭。”
她可不想再鬧出事情。
聽見“攝像頭”這三個字,祁阮面色一僵。林綿緩慢地說道:“要是這裡安裝了攝像頭,你今天說的這段話,不會讓我怎麼樣,倒會讓其他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祁阮被團隊保護得很好,從沒自己操心過口碑的事情,此時被林綿輕描淡寫的語氣嚇得小臉慘白。
效果達到了,林綿也不想跟同一個劇組的人鬧得很僵。她丟掉紙巾,越過祁阮,從容地離開。邵悅趕緊迎過來,像是聽見了她們的對話,小聲跟林綿說:“林綿姐,我錯了,我再也不喜歡祁阮了。”
林綿輕輕地抿唇,沒有發表意見。回到酒店後,突如其來地下起了暴雨,林綿坐在窗邊,看著泛起白霧的大雨,跟黎漾語音聊著天。
黎漾一心撲在實習生小弟弟的身上,過得快樂無邊,在聽到林綿無意間提起喻琛後,反應特別大,聲音提高了幾度:“別跟我提那個男人!晦氣!”
“嗯?”
黎漾問起江聿時,林綿這才意識到從她進組開始,跟江聿的聯繫頻率變低很多,好幾次看到江聿發來無關緊要的消息,都是只讀不回。就比如今天,江聿早晨八點發消息來問林綿品牌方寄來的贈品怎麼處理,她隔了大半天才回復他,讓他放在儲物間裡。
“你們剛同居就分開,小江總好可憐!”黎漾胳膊肘往江聿那邊拐,擺出一副責怪林綿不知好歹的樣子,還變著法地打聽他們在別墅裡那晚的細節,“你們上次……”
很可惜,林綿閉口不談。
忽然房門被叩響,聲音格外突兀。這個酒店被劇組包了,她以為是劇組工作人員或者邵悅,便掛了電話起身去開門。拖鞋踩在地毯上無聲無息,她拉開門,視線驀地頓住。
“江聿?”林綿下意識地朝走廊四周看,“你怎麼來了?”
江聿身上帶著雨水的潮氣,手中的黑色傘上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毯上。他輕啟薄唇,揶揄道:“你打算讓我在走廊裡丟人現眼?”
林綿給他讓出一條路。江聿進門,將傘交給林綿,脫掉外套,搭在沙發上。
深色外套不好分辨,等江聿脫到只剩一件白色的襯衫後,林綿才注意他的肩頭被淋濕了一片。察覺到他好像淋了雨,林綿提議道:“你要先去洗個澡嗎?”
江聿感到意外,抬起眼皮,眉梢隨之揚起。他語氣輕佻地說:“這麼急啊?”
林綿無視他的揶揄,走到窗邊,將窗簾拉上:“你不洗算了。”
江聿如一陣清冽的風向她走過來,用雙臂環住她,把她禁錮在胸膛之間:“洗,為什麼不洗呢?”
親昵來得突然,林綿有些緊張,肢體微微僵硬,睫毛呼扇的頻率加快。
江聿把下巴抵進林綿的肩窩裡,得寸進尺地試探道:“你陪我洗?”
雨水砸在玻璃窗上“劈啪”作響,水流蜿蜒而下。林綿目光追隨著水流流下的路徑,思緒像放空了一般:“我洗過了。”
“會解領帶嗎?”
林綿點頭。
江聿鬆開她,讓她轉過身來面向自己,命令她:“幫我解。”
林綿手生,跟領帶鬥爭了一會兒後,才順利地把領帶從江聿的脖頸上取下來。
“你把我上次的那條領帶藏哪兒去了?”
林綿沒敢告訴他丟了,從容地說:“我放自己家裡了。”
江聿勾著唇,淺色的眼眸裡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下次拿給我。”
林綿點點頭:“好。”
林綿解完領帶,江聿雙臂松松地環著她不動。
“你快去洗漱。”她不輕不重地推了一把江聿。江聿順勢往後退了兩步,把小腿抵在床沿上,輕輕地笑著撈起睡袍,進了浴室。
房間小,浴室更是逼仄,磨砂材質的門上印出他挺拔的身形。林綿不去看,耳朵卻躲不過水流的聲音。
“你這個房間這麼小,怎麼住人?”江聿洗漱完,頭髮濕漉漉地搭在額前,順毛的樣子比頭髮被打理後的樣子柔和許多。
江聿用毛巾隨意地擦了擦頭髮,低頭找手機:“我叫人給你換個房間。”
林綿虛虛地坐在床邊上,兩件式的絲質睡袍被她穿得整整齊齊,腰帶被系得規規矩矩,漂亮、修長的雙腿藏在被子裡,正經得令人發笑。她阻止他為她換房間的舉動,又問他:“你來酒店,張導知道嗎?”
“你被祁阮欺負了,你也沒告訴我啊。”
林綿問江聿是怎麼知道的,聽到江聿直言他在劇組裡遍佈眼線時,林綿開始擔心他們的關係可能會曝光。江聿漫不經心地說:“想要用‘大嫂’拉攏我的人還少嗎?”
是了,張導在開會時曾明示過林綿和江玦關係匪淺,江聿更是為了“大嫂”一擲千金讓編劇改劇本。
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氣,兩個人頭挨著頭躺著,靜靜地聽著雨聲,誰也沒有越過那條界限。
雨天特別適合助眠,但林綿睡不著。之前沒覺得,此時林綿感覺到她的腰隱隱作痛,顧及著江聿在身邊,想揉又不敢揉,早知道讓邵悅幫忙上點兒藥好了。她牽著被子輕輕地翻了個身,背對著江聿側躺,將手指悄無聲息地挪到腰上,小幅度地揉捏。
江聿安靜地平躺著,呼吸輕緩均勻,讓人看不出來睡沒睡著。
突然一道白光照亮房間,緊接著“轟隆”聲在天幕炸開,距離近得仿佛就在頭頂上,下一秒,屋子裡唯一的燈滅了。
停電了?
林綿聽見走廊裡有腳步聲、交談聲,大雨傾盆不停,一道閃電接著一道閃電。她下意識地拽了拽被子,把半張臉埋進被子裡。
聽到身邊的人翻動了一下,林綿以為他大概也是被驚雷嚇醒,模糊間感覺男人支起上半身,強勁的手臂撐在她的耳側,帶來的熱意將她包裹,即便是黑夜也無法藏匿男人的侵略氣息。
她用雙手抵住男人靠近的胸膛,聲音輕而發抖地說道:“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她偏頭,看見印在窗戶上的樹影被風刮得來回晃動,心跳比影子晃動得還快。熱意在蔓延,有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在倫敦的小公寓裡。
男人貼在林綿的耳畔,語調稍揚,說道:“當然是給家屬送關懷。”
林綿轉過臉,一雙烏眸睜得大大的,看清他眼裡的深深的笑意後,下意識拿手捂住了他的嘴。
男人輕鬆地扣住林綿的手腕,稍稍施力就能推走她,但他沒有這麼做,只虛虛地圈著,用偏高的體溫炙烤著她的腕骨,語氣越來越狎昵:“不要關懷,要別的?”
“我沒有不回你的消息。”她解釋道,“我拍戲,沒空看消息。”
“現在沒跟你說這個。”他把薄唇貼在林綿的手心上,目光一寸寸地從她的眼睛上轉移到唇上,“綿綿,你想要什麼?”
雨聲變得密集而洶湧,雷聲震耳欲聾。林綿別開視線,硬著頭皮說害怕打雷。
江聿嗅到她的手心上那縷與頸側相同的香氣,勾唇,拉開她的手,低下身子,把唇落在她的眉心上,用手在被子裡撫上她的腰肢。
聽到林綿“噝”了一聲,江聿用手搭著她的腰,皺著眉懷疑地問道:“我沒用力吧?”
林綿咬著唇,沒吭聲——江聿確實沒用力,只是她的腰實在太疼了,碰不得。
江聿察覺到林綿的異常,側身去按床頭燈。林綿提醒他:“停電了。”
江聿沉默著放開她,找到手機,打開手電筒,固執地要檢查她的腰,不講道理地掀開被子。入目的畫面讓他呼吸一滯——林綿的睡裙被撩高,很難遮住纖細修長的雙腿,她白皙的肌膚晃入眼中。
江聿的眸色深了些,他不動聲色地咽了下口水,咬著牙催她解開衣服。
林綿在江聿嚴厲的目光下,慢騰騰地拽開真絲帶子,偏過頭看向別處,臉色不自覺地染上一層緋紅。絲質睡袍輕輕地落在床上,她的身體輕輕地顫抖。手電筒的光晃得人心慌,最終定格在她纖細的腰肢上。
幸好足夠黑暗,江聿的眉眼被藏匿在黑暗中,她才沒覺得難堪。
估計是林綿在下午拍攝時被撞到卻並未察覺,她的腰上有一小塊瘀青,印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刺眼。
江聿湊近一些,用指尖在瘀青的周圍試探:“很痛?要不要去看醫生?”
林綿搖搖頭——這是能忍受的疼痛,沒有必要去。
江聿晃了下手機,放下真絲睡裙,下了床,趿拉著拖鞋在屋子裡走動。林綿看了一會兒,叫他:“你在找什麼?”
“藥。”江聿問,“你的助理沒有給你備常用藥?”
對演員來說,治療跌打損傷的藥是常備藥品,他們可以不吃飯,但不能不帶著藥。江聿翻了翻,沒找到藥,心裡有些煩躁地說道:“把你的助理的電話給我。”
“有藥。”林綿下床去床頭櫃邊找藥。黑燈瞎火,她只記得邵悅給她時是用紙盒包裝的,於是在電視機下摸索,感覺到指尖碰到一個盒子,便把它拿在手裡說,“找到了。”
江聿將光打到她的手上,忽地笑出聲,語調揚起,說道:“林綿,這就是你找的藥?”
江聿高大的身軀擋在林綿的眼前,睡袍松垮地掛在他的身上,腹肌若隱若現,男性的氣息不容忽視,他的淺瞳靠近時,語氣裡透著撩撥之意。
林綿順著光,看清盒子上的圖片後,瞬間將“藥”丟在電視櫃上,不淡定地解釋道:“我沒看清楚。”
“你猜我信不信?”江聿越過林綿,從被丟棄的盒子旁邊拿起差一點兒就被林綿找到的藥,命令她,“去床上躺好。”
林綿伸手去接,卻被江聿抬高手臂避開:“你不想今晚發生點兒什麼,就乖乖去躺好。”
林綿僵持著站在原地,看到江聿抬起眼皮看她,眼神裡滿是警告。紅花油刺鼻的氣味彌漫開,林綿被嗆得打了個噴嚏,抓著被子捂住口鼻。
江聿垂著眼,絲毫不在意似的倒了些在掌心裡揉搓,等到掌心完全被搓熱,才輕輕地按在她的瘀青上揉捏。
江聿的力道不輕不重,但熱辣的感覺透過她的肌膚傳遞到神經上,讓她很輕地躲了一下。江聿牢牢地扣住她:“你以前可沒這麼不耐疼。”
江聿低著身,睡衣大敞,漂亮的鎖骨聳立著,腹肌緊致,線條分明。林綿不著痕跡地多看了幾眼,偏頭看向窗外。
江聿停下動作,指尖被紅花油浸潤後泛著光,揶揄的眼神有些惡劣:“你在偷看什麼?”
林綿抿唇說沒什麼。江聿輕輕地笑,起身去盥洗室裡洗手。
只是在林綿道謝時,他才俯身湊過去,咬住她的下唇,頗為不滿地說道:“林綿,老公不是擺設,是拿來用的。”
林綿被江聿的視線緊追不放,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感受到他的觸碰變成溫柔的吻,便用手輕輕地推他,卻被壓了下去,她突然間碰到枕頭下的紙盒,頓時僵住。
這是喻琛送的嗎?江聿是什麼時候放在枕頭下的?
林綿的思緒神遊了幾秒。感受到江聿的掌心在她的腰上不輕不重地揉捏,她眨眨眼睛,示弱道:“我腰疼。”
偏冰冷的嗓音說出這樣柔和的語調像在撒嬌,勾纏著,繞到他的心裡。江聿無可奈何,本也沒打算在她腰疼時做什麼,但見她這樣膽小的樣子,便忍不住捉弄她:“第二次了,事不過三。我看你下次還能找什麼理由。”
在這個電閃雷鳴的夜晚,林綿陷在一個溫熱的懷抱裡,又夢見了倫敦。
一個暴雨如注的傍晚,林綿和Roy窩在沙發裡看一部黑白老電影。Roy只有發達的運動細胞,文藝細胞都被吞噬了。電影才開始十五分鐘,他已經倚在林綿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感受到他的頭一點點地往下垂,林綿放開抱枕,用手心及時托住他的額頭,慢慢地送回她的肩膀上。可是沒一會兒,他像是耍賴博取她的關注似的,又從她的肩膀上滑下來。
她偏頭看了一眼他安靜的睡顏。他緊閉雙目,濃黑細長的睫毛垂落,擋住了會蠱惑人的淺色眼瞳。
他的頭再次垂下來的時候,林綿用掌心接住,沒再推回她的肩頭上,就這麼托著,看了一整場電影。
看到字母從屏幕上閃過時,林綿感覺肩膀酸澀,手心裡的下巴動了動。Roy仰起頭看向她,睡眼惺忪,眼底滿是困倦:“酸不酸?”
林綿說酸,他便坐起來從後面抱住林綿,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閉上眼睛繼續醞釀睡意。
聽到手機在沙發上響起,林綿推他去接電話。他不情不願地拿過來,摁掉,用雙手捧住她的臉轉過來,與她對視,在她的唇上輕啄,用困倦的嗓音說:“下雨了。”
這個電影很奇怪,最後的感謝名單足足放了幾分鐘,名字表不斷地更新滾動,音樂繼續播放,清脆的雨聲清晰地灌入房間裡,開著的一角窗戶讓黏糊的濕氣一併湧了進來。
林綿回抱住他的肩膀。男人寬闊的脊背充滿了韌勁和力量,這是獅子成年的標誌。
“看電影還不如接吻,做點兒快樂的事情。”江聿低頭,不講道理地索吻,“看電影之前就想做了。”
快樂的事情延續了很久,變了很多個地點。
她撐在菱形的窗戶上俯瞰街區。雨點快且密集,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隔壁家的貴賓犬叫個不停,電影變成鋪墊。
一記炸雷猛地響徹頭頂。林綿猛地驚醒,意識混沌,黑暗中什麼都看不見,借著天際不斷掠過的閃電,勉強能分辨江聿側躺著的輪廓。
窗外大雨越來越大,而她被他擁在懷中,身後有源源不斷的熱意襲來,恍惚間覺得雷雨夜也沒那麼難熬。
江聿感知到懷裡的人睡得不安穩,便收緊手臂,把她往懷裡帶,用手心蓋住她的額頭,困倦的嗓音裡摻雜著一絲沙啞:“睡吧。”
很奇怪,江聿的手仿佛有種魔力,讓她竟然在這種近乎哄小孩的方式下再次睡了過去。
第二天暴雨轉中雨,天空被暴風清洗過一遍後,透亮了許多,周圍的環境顯出一片綠意盎然。
因為是下雨天,拍攝暫停。林綿早晨醒了一會兒,聽見雨聲沒停,又合眼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十點了。
她從被子裡探出手臂,打算伸個懶腰,再玩會兒手機,突然碰到一個溫熱的身體,猛地縮回手,悄無聲息地從江聿的懷中往外挪。她抓著手機的一角,拿過來按開屏鎖,倏地腰間被大手扣住,整個人像抱枕一樣被拖回江聿的懷中。
“江聿!”她的手機差點兒掉下來砸到臉上。
“嗯?”江聿還沒睡醒,聲音裡帶著很濃的鼻音,“你在看什麼?”
這一刻是溫情的,也是美好的。林綿盯著屏幕上的數字,問他:“今天是週三,你不用回去陪老江總吃飯嗎?”
江聿失笑,埋著頭,聲音很悶地說道:“想不到你對我還挺關心。”
“什麼?”
“我哪天該回家陪我爸吃飯,你記得比我還清楚。”
林綿無法證明想起這件事情純屬巧合,牽牽唇角,乾脆不說話了。
江聿起身喝水。林綿盯著他的膝蓋許久,等他轉身看她時,才抬眸問道:“你的腿怎麼了?”
一道顏色稍淺的疤痕橫在他的膝蓋和膝彎之間,猙獰的痕跡讓它看起來很嚴重。江聿臉上沒什麼表情,輕描淡寫地說道:“車禍刮的。”
林綿再往細了問時,江聿卻不想說,重新回到床頭懶懶地靠著,支起一條腿搭在床沿上,拿起手機來回點。
林綿估計這是觸及了江聿不好的回憶,他漂亮的眉頭一直緊鎖著。他不想說,林綿也不會主動找話題來緩和氣氛,於是點開漫畫軟件,把之前攢的漫畫看完後,切換到微博。難以計數的消息爭先恐後地湧入,瞬間手機屏幕上擠滿了誇張的數字提醒。
她沒清理消息,點開主頁往下拉。林綿關注的人不多,所以傅西池的那條微博顯眼地掛在前排。她點開圖片放大,認出來手指是她的,紅色指甲油是為了試鏡臨時塗的。
傅西池偷拍了她,又在微博上放一張局部圖做什麼?這種事情很微妙,她還沒辦法光明正大地去問對方,但是有人已經嗅出端倪,在傅西池的微博下問是不是林綿,是不是真的要第三次合作了。
傅西池挑了幾條評論回復,其中有一條比較明顯:“哥哥,哥哥,中指上有顆小痣,這是我的老婆林綿美女子的手無疑了。”
傅西池回復:“只是一張劇照。”
林綿隨便看了看,還沒來得及退出,一雙手便從背後環上來,目光落在她的手機屏幕上,臉上的表情喜怒難辨。
林綿下意識地想關閉手機,那雙手卻越過她的臉頰,先一步點開圖片,將它放大放大再放大。
林綿覺得這個姿勢太過親昵,很煎熬。江聿不覺得,用指尖將圖片縮小,輕啟薄唇,問道:“傅西池為什麼發你的圖片?”
林綿想問他是怎麼認出來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後頸就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江聿洩憤似的,嗓音沉悶地說道:“你太招人惦記了!”
忽然響起敲門聲,邵悅的聲音傳了進來:“林綿姐,我進來了啊!”
林綿忘了邵悅的手裡有她的房間的備用卡,隨時可以進出她的房間。她的腦子裡突然響起危險警報——邵悅下一秒就可能刷卡進來。
林綿繃緊神經,擁著被子坐起來,輕輕地抖著睫毛,沖著門口說:“你等一下,先別進來。”
話音還沒落,便聽到門口發出“滴滴”的電子提示聲,林綿近乎大喊道:“邵悅,你等等!”
房門那邊沒了動靜。邵悅可能是被林綿嚇到了,在門口問:“林綿姐,你怎麼了?”
林綿把雙腳放到拖鞋上,氣息不穩地對邵悅說:“你先站著別動,等我叫你時,你再進來。”
邵悅愣了幾秒:“好。”
江聿仰面躺著,從容地看著林綿,誰知下一秒,就被林綿拽著手腕被迫起身。他盯著林綿問道:“你的助理不知道我們結婚了?”
林綿沒時間多解釋:“新助理。”
江聿極不情願,還是被林綿以潦草的方式塞進了衣櫃裡,末了聽到林綿用腳踢上門,江聿直接被氣笑了——他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衣櫃有股常年不用的黴味,而且很狹窄,櫃子門脆弱得仿佛隨時會垮掉。
江聿聽到拖鞋聲越來越近,隨後看到櫃子門再次被拉開,林綿將他的襯衫和西褲無情地塞了進來。他抱著襯衫和西褲,啞然失笑,覺得自己現在特別像走投無路的姦夫。
邵悅站在門口,得到林綿的允許後才推門進來。
林綿還穿著睡袍,臉上有未睡醒的倦意,只不過看著好像剛做了什麼運動,頸間沁出了薄汗,幾縷髮絲纏繞,多了一絲淩亂的風情。這樣的林綿太漂亮了,導致邵悅不敢看她。
邵悅的視線亂飄,忽地定格在地板上的一條暗藍色的領帶上:“林綿姐——”
林綿也看見了,假裝不經意地走過去,隨手撿起來團了團,放到包裡,表情淡定從容,讓人沒辦法想其他的:“你手上拎的什麼?”
邵悅這才想起正事,將紙袋放到桌面上:“酒店的早餐。”
酒店早上供應早餐,只是林綿睡過頭了,錯過了時間。幸好邵悅是個貼心的人,提前幫她拿了一份。
“謝謝你。”林綿讓邵悅回去休息,不用待在她這兒。
突然被放了假,邵悅高興地離開,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來,指著角落問道:“林綿姐,這把傘是從哪兒來的?”
林綿面不改色地說道:“不是你拿回來的嗎?”
邵悅濛濛的,她記得昨天她來的時候沒瞧見過:“不是我的啊。”
林綿立刻說:“這樣啊,那過會兒我還給前臺吧。”
這種事情怎麼能讓林綿來呢?邵悅拿起黑傘,笑嘻嘻地說:“我去,我去。”
沒等林綿叫停,邵悅便帶著黑傘溜了。林綿扶著被關上的房門,緊張的情緒微微放鬆,但想到被邵悅拿走的那把傘,額頭又隱隱作痛。
站了幾秒鐘後,她看向衣櫃,裡面靜悄悄的,江聿這次倒挺配合。她走近衣櫃時,櫃門忽然被打開,裡面的人跨出來,將她拽進懷裡。江聿用雙臂箍緊她,像一隻巨大的笨重的無尾熊纏了上來,低沉的語氣裡頗有幾分不滿:“你打算一直讓你的助理不知情嗎?”
林綿眨眨眼睛,好像在問這樣有什麼不妥。本來就是隱婚,少一個知道的人,就少一份被曝光的危險,怎麼江聿反倒很期待被人知道?
江聿識破她的想法,目光嚴厲地盯著她,輕哂道:“以後你的助理來,我都要躲進衣櫃裡嗎?”
“這次是意外。”林綿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你也沒提前告訴我你要來。”
說完,她很認真地看了江聿一眼,只不過江聿的嘴角帶著笑,仿佛在忖度她這話的真假,而後咂摸出一點兒其他的意思,揶揄道:“你這是在責怪我沒提前通知你嗎?”
林綿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只是陳述一件事實而已,但江聿最擅長發散思維。果然,他篤定地說道:“下次一定提前讓你準備。”
還有下次?林綿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隨後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將江聿推遠了一些,快速地回到床邊,把被拽到了肩膀的睡裙重新穿好。
“你的傘被邵悅拿走了。”
“我聽見了。”
林綿說改天還他一把傘。江聿勾著唇角,散漫的語調響起:“林綿,你不覺得現在發生的每一幕,熟悉到像是被安排好的嗎?”
林綿一時沒反應過來,直直地望著他。
江聿的薄唇開開合合,他將最近發生的事情細數了一遍:“摸腹肌,借傘,你手機的鎖屏密碼是我當初給你設置的。”
所有的畫面忽然被串聯,林綿意識到他可能要說什麼,於是搶先一步開口道:“前面都是巧合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江聿逼視著她:“那鎖屏密碼怎麼說?”
林綿沉默,知道如果她說自己只不過是因為習慣了一件事情不想改變太沒說服力了,但不承認的話,江聿脫韁的思維可能立馬奔到外太空。
“上上下下左右。”林綿的聲音越來越小,江聿嘴角的笑意卻越來越大。當初兩個人看了電影,江聿說這個口號適合當密碼。
“有什麼問題嗎?我不能這麼設置嗎?”林綿聲音有一點點顫,底氣很不足。
“沒說不可以。”江聿得了便宜,也不打算把人逼得太緊,抬了抬嘴角,稍顯得意地說道,“我知道那一個月對你來說很難忘,畢竟我的服務可不止三千歐元。”
“……”這人好記仇。
兩個人拌嘴的同時,忽然聽到門鈴又響了,同時頓住。房間裡突然安靜,落針可聞。林綿跟江聿對視一秒,用平靜的眼神暗示他去衣櫃裡。
江聿讀懂了,但沒動,靜靜地站著,眼神仿佛在說“我不會進去第二次”。
林綿無奈地說道:“可能是邵悅回來了。”
與此同時,門鈴聲停止,傅西池的聲音傳進來:“林綿,起床了嗎?你還在睡覺嗎?”
大概是沒得到回應,傅西池開始打林綿的手機。聽到手機鈴聲響起,江聿眼含深意地注視著林綿,眼神分明就是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質問她為什麼傅西池會來敲門。
林綿的脊背發涼,一股冷風從腳底躥起來,順著脊樑往上爬——看吧,前男友果然是個會來索命的危險物種。
敲門聲斷斷續續,傅西池很執著,看樣子不打算輕易離開。之前他們在《潮生》劇組也這樣,傅西池深知林綿喜歡睡懶覺,所以幾乎每天準時准點來敲門,一直敲到她開門為止,再拖她一起去吃早餐。久而久之,這個習慣一直被延續到了他們下一次的合作。
林綿看看房門,又看看江聿,後者擺明瞭不怕傅西池敲門,大大方方地在床上坐下,儼然一副看熱鬧的樣子。林綿來到他的身邊,拽著他的手臂,說道:“你先躲躲。”
江聿就著她手上的力道,把人往懷裡帶,讓她穩穩地坐在他的腿上,而後牽動唇角,說道:“我就這麼見不得人?”
林綿怔了一秒,不顧他的無理取鬧,掙脫他的懷抱。江聿嘴上說著不配合,其實還是卸了力氣,被林綿拖拽著,再次回到衣櫃裡。
“林綿,第二次了。”江聿咬著牙,淺色的眸子裡透出克制不住的慍怒。
林綿扶著衣櫃門,拜託江聿委屈一下,剛要關上門,就被他勾著腰拉回懷裡,撞在櫃子上發出巨大的響聲。他溫熱地吻了上來,在她的唇角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下,語調含糊地說道:“最後一次。”
他用人格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下一次不管誰來敲門,他也不會躲。
林綿看著他高大的身軀卻彎著腰躲進衣櫃裡,腦子裡頓時浮現出委屈狗狗的樣子,莫名覺得很可愛。她用指尖撐著他的肩膀,起身時觸碰到他的耳朵,她淺淺的呼吸聲同說話的聲音一併落下:“謝謝你,江聿。”
櫃子門“砰”的一聲被關上,深處的燈光很亮。江聿藏匿在暗處的耳朵被照得通透,薄而透明的耳郭漫上一層血紅。林綿取了件風衣穿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才去開門。
傅西池看見林綿的裝扮,上下打量,愣了幾秒後說道:“你起來了啊,我還以為你沒醒呢。”
林綿扶著門,整個人幾乎藏在門口,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我在洗手間裡,沒聽見。”
傅西池點點頭,說道:“我問了前臺服務員,說附近有家好吃的米線店,幾分鐘就能到,要不要去?”
林綿表現出沒什麼興趣,客氣地回絕道:“不去了吧,邵悅從酒店裡給我拿了早餐。”
“酒店裡的早餐都涼了吧,怎麼吃啊?”傅西池說,“你要是下雨天不想出門,我去幫你帶吧。”
林綿再次回絕道:“不用了,你和你的助理去吧。”
傅西池提起他的助理的前任回來死纏爛打,不知道怎麼解決所以沒心情吃飯,順口問林綿:“你的前任有過這樣嗎?”
林綿神色一頓,臉上看不出破綻。她小聲地回道:“死了。”
“……”傅西池將信將疑。
林綿垂下眼皮,捂著嘴打了個哈欠,說自己想休息了。
終於等到傅西池消失在樓梯的轉角,江聿骨節分明的手指貼著她的臉頰,把她用力地按在門板上,房門和她被推著往前了一步。
“哢嗒”一聲,房門落鎖。她被江聿困在雙臂和門板之間,她不解地抬頭直視他:“你做——”後兩個字被碾碎在唇齒之間。
她被江聿摟著腰抱起來,小轉了半圈後來到電視桌前。
他一隻手托著林綿,另一隻手拂開桌上的雜物,問道:“林綿,你說誰死了?”
“我隨便編的。”林綿抬起水眸瞧他,冰冷、漂亮的瞳孔裡映著無奈。
江聿想氣又氣不了,只能壓低嗓音,說道:“所以我既要被迫當姦夫,還要死掉?”
“當然不是。”她反駁道。
“綿綿,死了三年又詐屍,這筆費用你打算怎麼支付?”男人用雙手托著她纖薄嶙峋的身體,輕易地將她放到電視桌上坐著,用強勁有力的手臂撐在她腿側的桌面上,低頭與她接吻。
一個幾經波折的早安吻姍姍來遲,林綿靠在他的肩頭上,氣息不穩,節節後退。林綿的手指不小心碰倒水瓶,導致蓋子飛出去,水在電視桌上漫延。
指尖被水浸濕,冰涼沁入皮膚裡,明明是水,卻像是有羽毛在撓動。她濕漉漉的手指離開桌面,下一秒就被大手按回水裡,掌心都被浸濕了。
十指相扣,嚴絲合縫。
接吻後,林綿心潮澎湃,多巴胺快速地分泌著過剩的快樂,她的腦子裡閃過黎漾說過的話:“合法夫妻,及時行樂。”
傍晚張導聽聞江聿前來探班的消息後,嚴陣以待,特地在下榻的酒店宴會廳裡安排了房間來招待江聿。
江聿衣冠楚楚,神色淡然地落座。張導笑眯眯地跟江聿介紹在場的人,看到江聿不經意地環顧全場後,心領神會,刻意低聲告訴江聿:“林綿昨天受了傷,我就讓她在房間裡休息。”
江聿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過了會兒,人來得差不多了。江聿把視線從手機上移到張導的身上,傾身詢問道:“酒店的堂食能外帶嗎?”
張導被嚇了一跳,一回頭先看見江聿的衣領下半遮半掩的吻痕,愣了一秒鐘,隨即笑著回答道:“小江總是擔心林綿沒有吃的嗎?”
江聿似笑非笑,沒有表態。張導作為過來人瞬間就懂了,一面吩咐人給林綿送食物過去,一面感慨道:“小江總對未來的大嫂真上心!”
察覺到這話說出來有歧義,張導又補充道:“你們兄弟的關係一定非常好,小江總愛屋及烏。”
江聿擺弄著指間的煙,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說道:“算是吧。”
對於江聿親自來探班這件事情,張導覺得面上有光,不禁多喝了兩杯,醉意染上眼角,喝得面紅耳赤,滿面紅光,說話有些昏昏然。他側過身來徵詢江聿的意見:“待會兒咱安排個地方玩玩?”
江聿沒怎麼碰面前的酒,倒是一杯茶先見了底。他把玩著杯盞,對這群人吃了飯出去玩的提議不予置評,輕描淡寫地說:“不了,我還有點兒事情。”
張導瞬間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眯著眼睛說:“那你去忙——”
話還沒說完,房門被推開,一股甜膩的香氣隨風被送了進來。祁阮站在門口張望,目光落在江聿的身上時,揚起了唇角:“江聿。”
對於祁阮的突然出現,張導遲鈍地眨了眨眼睛,視線在江聿和祁阮的身上逡巡,過後恍然大悟,眯著眼笑了起來——原來是這麼回事,他還真忽略了。
“祁阮啊,你快進來坐!”張導很貼心地讓服務員加位子,將自己的座椅往旁邊挪,愣是讓新添的椅子放到江聿的身邊。
江聿輕蹙著眉頭,繃著面容,坐直了身體。祁阮像一隻蝴蝶似的飛了過來,撲到他的身邊坐下,輕挑眉梢:“你怎麼來了啊?江玦哥哥沒有跟你一起嗎?”
她的瞳仁烏黑發亮,燈光從頭頂上傾瀉,照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說話時濃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稍顯天真。祁阮四處尋找,並沒有看到江玦的身影,於是用細軟的手指往江聿的手臂上搭,像小姑娘那樣嬌氣地說道:“他告訴我會來的。”
江玦一直很寵祁阮,但江聿不會。江聿不動聲色地挪開,避開祁阮有意無意的觸碰,語氣不大好地說道:“他來不來,我怎麼知道?”
祁阮有些失落,抿著紅唇抱怨道:“他半個小時前就告訴我他快到了,他該不會是騙我的吧?”
江聿稍感意外地問道:“江玦要來?”
“對啊,他來探班,不像你,來了也不找我。”
祁阮知道江聿是看在江玦和林綿的關係上才入資的,為此她耿耿於懷,找江玦好一番哭訴,果然得到了江玦送的兩個好資源。
張導一聽江玦要來眼睛都亮了——他這算是走運了,一個電影,兩個重量級的資方前來探班,吹出去他的面上都有光。他放下酒杯,叫來服務員收拾現場,準備迎接江玦。
江聿懶懶地坐了會兒,百無聊賴之際,起身對張導說:“你們慢慢喝,我家裡那位管得緊,我先回酒店了。”
張導足足愣了幾秒,才意識到江聿說的那位是他隱婚的妻子,於是跟著起身,說道:“那我送送你。”
江聿示意張導不用送。張導的腦子轉得快,他立刻對祁阮使眼色,說道:“你幫我去送送小江總。”
祁阮剛好也想找江聿說話,便起身跟著江聿出門。江聿在門口拿出一支煙點燃,放到唇上,目光望著遠處,像是在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背影融於夜色之中,門口一縷淡光打在他的眼睫上,他低垂著眼,用指尖很輕地敲了下煙灰,遊刃有餘的動作稍顯矜貴斯文。
“江聿,你為什麼要撤我的代言?”之前顧忌著一屋子的人,祁阮忍著沒說,現在四下無人,臉瞬間垮了下來。要知道,她可是星盛力捧的“親女兒”,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好的資源都該往她的身上傾斜。
但江聿回國後,不但搶奪了江玦的權利,還力排眾議簽下林綿,短短時間內,竟然不和她商量就撤了她的兩個代言,那兩個代言雖然不是藍血,但國際知名度高,影響力大。
江聿面對祁阮的質問波瀾不驚,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薄唇輕啟,用透著冷淡的語氣,說道:“你跟品牌方不契合。”
祁阮愣了一下,簡直聞所未聞——她就是品牌方的寵兒,從沒聽過她跟品牌方不契合。祁阮受不了這種委屈,她的眼眶裡瞬間溢滿淚水:“難道你打算從我這裡搶走代言給林綿?”
江聿態度微妙,指間的青煙嫋嫋環繞著。他似笑非笑地說道:“不給。”
祁阮震驚地抬眸。
“配不上。”他回答得幹脆利落,不給祁阮半分顏面,當然他也並非抬高林綿,只是因為這些品牌都襯托不了林綿的漂亮。林綿的代言他會精心挑選,絕不是從祁阮這裡隨便拿兩個過來。
“為什麼?”
江聿低眼,動了動嘴角:“偏袒需要理由嗎?”
當然不需要,如果偏袒需要理由的話,他還做這些幹什麼?
祁阮睜大黑眸,滿臉驚愕地看著江聿,像是從他的臉上讀懂了什麼,又像是很迷糊,認為他的做法不可思議。
一支煙燃完之際,江聿側頭對祁阮說:“你進去吧。”
他用手指捏著猩紅閃爍的煙頭,快步走進夜色裡。酒店距離餐廳不過幾百米的距離,他回到為他安排好的房間裡,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敲開林綿的房門。
室內暗香浮動,應該是她用過香水了,淡淡的玫瑰香氣不膩,隱約有些勾人。
林綿的睡袍掛在肩頭上,她開門後便趿拉著拖鞋往室內走,懶懶地走到床邊,掀被子要躺回去。
江聿拉住她的手腕,探了探體溫,看到張導叫人送來的飯菜沒怎麼動過,便問她怎麼不吃飯。
她沒睡醒似的,困倦地沒力氣說話:“我想睡覺。”
她抽回手,像貓一樣窩回被子裡,側躺著,把半張臉埋進枕頭裡,閉著眼睛很快便入睡。
三年了,她貪睡這個習慣還沒變。江聿無言輕笑,站了會兒,解開衣服丟在椅子上,掀開被子從林綿的背後擁住林綿。
她的身體很軟,靠在就像是為她量身打造的臂彎中。一米六八的身材,宛如一根骨頭鑲嵌在他一米八八的身體裡。
江聿的鼻息間縈繞著她散發的淡淡的香氣。他按滅了唯一的光源,盯著她的後頸看了半晌,用手指撩開她窩在頸側的頭髮,傾身印上一個吻。林綿的眼睫在沒人看見的地方輕輕地顫動。
江聿摟住她瘦削的肩背,微微勾起唇角,輕言輕語道:“腰還疼不疼?”
他也不等回答,把手搭在林綿的腰上心無旁騖地按摩,力氣不輕不重,按得她昏昏欲睡。
林綿起初感覺暖和,後來感覺越來越熱,像是被拽入一片熱海裡,手腳不能動彈,熱氣漫過臉,難以喘息。
她夢見自己坐在大圓桌上,周圍坐滿了人,大家有說有笑,推杯換盞,有人過來敬她,她推辭不掉,只好抿了一口,後來腦子越來越昏沉,身體不斷有熱意滲出。
她踩著虛浮的腳步去洗手間,忽然感覺到一雙手纏上來,酒氣隨之環繞過來。
“林綿,你醉了。”陌生男人貼過來的嘴臉十分醜陋,嘴角噙著噁心的笑。
林綿被嚇壞了,那一刻力量爆發,將男人用力地推開,忙不迭地往酒店大堂裡跑,往人多的地方跑。
那人如影隨形,很快追上來,嘴裡謾駡著刺耳難聽的話,伸手要拽她回去。
林綿忽然腳下一軟,摔倒之際,被一個服務員接住:“小姐,你沒事吧?”
林綿死死地抓著服務員的手說:“我……我胃疼,請你送我去醫院。”
她肌膚本就偏白,受了驚嚇後血色全失,一雙黑眸沁水,指甲都快嵌入服務員的肉裡。服務員被嚇壞了,趕緊連絡人送林綿去醫院。
也就在這時,林綿的背後深而黑的走廊裡突然爆發出一聲慘叫,繼而響起拳腳相加的聲音。
林綿的身體輕顫,她倏地睜開眼,眼底佈滿了恐懼,失神地望著天花板。過了很久很久,林綿潰散的意識逐漸回籠,胸口劇烈地起伏,她擁被坐起來,環顧四周,才辨別出自己是在劇組下榻的酒店裡。
枕邊冰涼,房內縈繞著淡淡的香氣。她記得昨晚江聿過來敲門,後來自己被他抱著睡了過去。現在房間裡已無男人來過的痕跡,她掀開被子,雙腳踩在拖鞋上,坐著愣了會兒。
她怎麼又會夢到那件事情?
林綿來不及多想,聞妃打電話過來,告訴她江玦來劇組探班,讓她有個心理準備。聞妃掛了電話後,噩夢帶來的不安情緒仍舊縈繞在林綿的心頭。她撥通黎漾的電話,用指尖無意識地在腿上輕敲——這是她緊張時才會做的小動作。
“綿綿寶貝,你好早啊!”黎漾拖著懶洋洋的腔調說,“今天不開工嗎?”
林綿說雨剛停,劇組沒辦法進山拍攝。
“江聿是不是去探班了?”黎漾又開始打探八卦消息。
林綿繞過了這件事情,將她做的夢講了一遍,好像找個人說出來,心裡就沒那麼慌張害怕。
“當年的那個壞人都被抓了,你怕什麼?”黎漾提起來就來氣。
其實那不是夢,而是林綿未拿獎之前的一段灰暗的經歷。那個人出事出得很蹊蹺,據爆料,他在被抓之前身上有嚴重的外傷,再結合夢裡的那聲慘叫,林綿不由得多想了幾分。
黎漾說:“你該不會還想找那個人吧?”
林綿沉默。
黎漾勸她:“當時那個點吃飯的人多,你又喝了酒,服務員都說沒有發生毆打事件,你再怎麼找也是白費力氣。”
大家都這麼說,林綿也覺得可能只是自己的記憶錯亂了。她突然聽到黎漾那頭傳來一陣說話聲,覺得耳熟:“黎漾,你跟誰在一起呢?”
“沒誰啊。”電話就被掐斷了。
過了十來分鐘,林綿沒見江聿回來,於是發消息問他是不是走了。
江聿很快回復:“沒有,醒了?”
林綿不知道自己睡了整整十幾個小時,伸了伸懶腰,想去洗個澡,剛解開睡衣的帶子,將睡衣脫至手肘時,房門發出“嘀嘀”的聲音。江聿推門進來,入目的便是她脫掉了睡袍,香肩半露。
她側過去,如蝶翼般的肩胛骨嶙峋聳起,勾勒出纖細的線條,骨感美也不過如此。
“我給你買了米線。”他放下食物,來到林綿的眼前,雙臂交纏著抱住她,帶著潮氣的身體貼過來。
“江玦來了。”他低眼,凝視著她脖頸瓷白的肌膚,總覺得她是在勾他,牙根隱隱發癢。
“江玦什麼時候來的?”
“昨晚。”
“別,還要拍戲。”感受到江聿的齒尖磨上肌膚,林綿呼吸一滯,出口阻止道。
江聿的喉間發出輕笑聲,他開玩笑地問她:“不拍戲就可以嗎?”
她躲了兩天了,還故意勾他。
林綿偏頭躲避他的親吻,卻被吻得更狠。他抱著她平息熱潮,良久開口道:“你收拾下,中午張導安排了飯局。”
中午的時候,張導安排飯局接待江玦,有意叫上林綿。
祁阮和林綿前後腳到。祁阮冷眼剜了林綿一眼,挑中江玦右手邊的位置,直接拉開椅子落座。
張導面露尷尬,給祁阮使了個眼色,但對方視而不見,反而緊貼著江玦。
江聿從外面進來,攜來淡淡的氣息,不著痕跡地拉開椅子,紳士地問林綿:“不坐嗎?”
林綿落座,江聿便自然不客氣地坐在林綿和江玦的中間。
江玦目光在兩個人的身上掃了一眼,見兩個人坐下後並無親昵的舉動,才落在林綿的身上。
“林綿,拍戲辛苦嗎?”江玦的聲音溫潤。他越過幾個人只同她一個人寒暄,目的有些過於明顯,但在場的人誰不心知肚明。
江聿忽然出聲,揚起好看的唇,調侃道:“要不,我跟你換個座位?”
江玦牽了牽嘴角,神情淡然,金絲鏡框眼鏡後的眼睛微動。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不用了,就這樣吧。”
祁阮不滿意了,小聲抱怨道:“江玦哥哥,你為什麼不問問我辛不辛苦?你看我的手都被磨紅了!”
她將手心攤開給江玦看,江聿掃了一眼,揶揄道:“快點兒給他看,再晚一會兒都看不見了。”
“江聿!”祁阮對江聿怨言頗多。
江聿不動聲色地拿了一瓶奶放到靠近林綿手邊的位置上。林綿愣了幾秒,默契似的拿起來擰開蓋子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上綻開,還挺好喝。
江聿用餘光瞥了她一眼,微微勾起了唇角。
這種商務性質的飯局沒什麼意思,也輪不到林綿插嘴,所以她只顧著低頭吃菜,偶爾抬頭對說話的人露出贊同的表情。
張導喜歡喝酒,偏巧江家的兩兄弟都不怎麼喝酒,他一身本事無處施展,只能連番拿茶水作陪。幾番下來,江玦緩聲對張導道謝,虛心的程度讓張導受寵若驚。張導自然也知道承了誰的情,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林綿的身上,笑呵呵地應著。
張導還沒坐下,江聿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起茶杯,也抬起來對張導表示感謝。江玦轉臉看向江聿,只見他嘴角帶著笑,慢條斯理地抿著茶。
席間大家不知怎麼就聊到了江聿早婚的事情上。江玦的目光越過江聿,落在林綿的身上,江玦刻意地強調江聿早婚,並且把對方藏得很好,連他們江家人都還沒見過,江聿看見後勾著唇笑。
“小江總這是金屋藏嬌啊!那我們更好奇您的太太是什麼天姿國色了。”有人起哄道。
林綿握著筷子,收緊指尖,再沒了食欲。
江聿的目光掃過林綿,他勾了勾唇角,語氣裡飽含抱怨地說道:“她可不是‘嬌’啊,我才是被藏起來的‘嬌’,我太太打了座金屋,我也不知道哪天才能被太太光明正大地公開?”
大家都說他跟太太的感情羨煞旁人。
江聿勾著唇,懶散地靠在椅子上,面上輕鬆愉悅,一隻手隨意地搭在桌面上,另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探入桌下。
林綿慢慢地抿茶,搭在腿上的手指忽然被握住。江聿寬大的手掌強勢地鑽入她的指縫間,不輕不重地捏住。兩個人掌心交握,江聿屈起的指尖刻意地在她的手心裡輕輕地撩撥,勾起密密麻麻的癢意。
林綿的手心裡像是捧了一簇會動的火苗,發熱發燙,還不老實。她下意識地攥住江聿勾動的手指,警告他不要再亂撩撥。
江聿笑出了聲,在安靜的室內過於突兀,導致大家同時看向他。
林綿慌亂地鬆開手,佯裝無事,抬手去找紙巾擦手。江玦轉過視線,凝在她的手上數秒,轉而看向江聿,眼神裡頗有幾分深意地問道:“阿聿有什麼高興的事?”
江聿壓了壓揚起的唇角:“我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
說起好玩的事情,江玦也突然想到一件讓自己對弟弟刮目相看的事,時間久遠,恐怕江聿都忘了。
“阿聿還是個癡情種!他剛結婚那會兒,婚戒差點兒被人偷了,他追了幾個街區把人抓到暴揍了一頓,自己還挨了一棍,差點兒腦震盪。”
江聿臉色稍變:“哥,陳年舊事有什麼好說的?!”
林綿的目光輕顫,她想起自己雖然嘴上說著幫他找,但也沒真盡心。這些日子她都沒回去,她還以為江聿忘了,沒想到在她家里弄丟的戒指那麼重要。
張導和其他人對江聿的情史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不相信看起來斯文的江聿會那麼凶。江玦扯唇笑笑:“他還為了太太做過更瘋狂的事情,他的兩枚婚戒,是他參加一個車賽獲得的獎品。他為了那個獎品,腿都摔骨折了,在醫院裡躺了一個多月。事情都這樣了,他也沒讓我們見到弟媳。”
林綿倏地抬眸看向江聿。江聿的眸色低沉,他捏著手機在桌上輕磕,打斷江玦的話:“你怎麼老說我?”
江玦淡淡地笑了笑,沒再繼續往下說。
祁阮被勾起了興趣,湊過來對江聿說:“你讓我看看你老婆的照片吧。”
江聿意味深長地勾唇,眼尾掃過林綿,刻意揚起聲音,說道:“我老婆是天仙,不給你看!怕你看了自卑!”
祁阮:“……”
林綿心事重重地輕蹙著眉頭,放下筷子,聽到放在手邊的手機連震了幾聲。江聿微低眼眸,看到來電之人的備註是“媽媽”。
林綿倏地緊繃起臉,拿著手機起身,江聿和江玦同時朝林綿看了一眼。她離開得很快,出了門後按下接聽鍵。
“綿綿,戲拍得怎麼樣?順利嗎?”女人說著隨口關心的話,仿佛有標準的模板。
林綿垂著眼睫說:“還行,這兩天下雨,劇組停工。”
“是嗎?”女人的聲音稍顯嚴厲,“難怪你的體重增加了0.3kg,你是不是又偷偷睡覺,吃了高熱量的食物?”
女人咄咄逼人的語氣,像是在責備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但實際上她只是多吃了一份米線。
“沒有。”
“你的助理不知道發胖對你來說有多嚴重嗎?”
林綿覺得自己的太陽穴跳著疼,語氣平淡地問道:“還有事情嗎?”
女人把林綿的體重上漲的事情當作一個重大的問題,喋喋不休,過後聽見林綿不說話了,又說:“過幾天,我和你爸去給你控制飲食。”
那邊直接下了通牒,不等林綿同意,隨即掛了電話。林綿靠在牆邊,用食指抵著太陽穴揉捏著,唇間擠出一聲嗤笑。
發胖……發胖,父母的嘴裡永遠只有這句話,他們關心的也只是她發沒發胖或者有沒有緋聞,甚至連她過得怎麼樣,是不是開心都沒有問過。
再說,發胖有那麼恐怖嗎?為什麼發胖對她來說就是世紀災難?她已經很嚴格地控制自己了,再瘦下去甚至懷疑自己會得厭食症。
腳步聲由遠及近,黑色的皮鞋出現在她的視野裡。林綿迅速地收拾好情緒,抬起眼眸。
江聿站在她的面前,目光凝視著她的臉:“遇到什麼事情了?”
林綿搖頭,眼裡的頹然之色卻藏不住。江聿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將她籠罩。從四面八方吹來的風,到了他的身邊就停下了。
林綿看起來很頹然,像是一朵漂亮的白玫瑰被抽走了養分,頓失光彩。
三年前,他見過她這樣。
在倫敦,第一次事後,他躺在床上養神時,林綿穿著單薄的睡裙,趴在窗戶邊,手裡舉著他的煙,沒點燃,就那麼夾在手指間,支著下巴,望著遠方發呆,她那雙漆黑潮濕的眼裡無神無焦點。
他低眼,看了看四周說:“這裡沒有監控,需要抱一下嗎?”
他很樂意做她的安撫劑。
林綿沉默了幾秒後,點點頭,隨後身體便被帶進溫熱的臂彎裡,她的鼻腔裡縈繞著好聞的氣息。她用臉頰輕輕地蹭了蹭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就當他是個安撫抱枕吧,暫時借用一下,林綿輕輕地告訴自己。
“誰打來的電話?”
“我媽。”
“說什麼了?”
林綿突然覺得委屈,想起那份米線是江聿買的,對他說:“我胖了,她嫌我不會管理身材。”
江聿蹙眉——林綿已經很瘦了,瘦得抱起來覺得硌手,肩背上能摸到嶙峋的骨架,甚至被風輕輕一吹可能就倒了,他們管這叫胖?
他覺得不可思議,突然想起來當初在倫敦時,那一個月她想吃不敢吃的樣子,心緒被狠狠地牽動,酸澀感漫過心頭:“這麼嚴格?”
林綿“嗯”了一聲,其實比這個嚴格多了,她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都要被嚴格控制。從國外回來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處於厭食的狀態裡。
江聿挺心疼她的,她明明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還被嫌胖,於是他把人抱緊了一些,像是在丈量。林綿漂亮的蝴蝶骨高聳著,纖薄如蝶翼,江聿的手從林綿的脊背上滑到腰肢上,林綿的腰很細,仿佛稍用力就能折斷。他收緊雙臂,低頭哄著:“我摸摸看,這不挺瘦的嗎?”
林綿嗅著熟悉的味道,掙扎了一下,可能是有人安慰的原因,心情沒那麼差。江聿把手心貼在林綿的耳後,迫使她抬起頭接吻。兩個人唇齒相貼,沒有什麼比接吻更能讓人忘掉不快樂的事情。
他把掌心覆在林綿的眼上,讓她享受接吻,不要看不要想別的,腦子裡只能印著他的影子,身上只能染上他的味道。感受到林綿柔軟的睫毛在手心上剮蹭,江聿收緊掌心,動作越發溫柔。
林綿很乖,簡直像個溫馴的小貓,靠在他的懷裡,任他索取。
江聿始終睜著眼,不經意間抬眸,瞥見不遠處的人影,怔了兩秒,隨即遞去挑釁的視線,帶著林綿躲入不起眼的角落裡,唇上的動作卻未收斂半分。
祁阮站在不遠處,睜大了漂亮的眼睛,驚愕地看著他倆。在她的身後走出一道身影,伴隨著好聽的嗓音響起:“祁阮。”
江玦來到祁阮的身後,順著她的視線看過來,沒想到看到江聿和林綿接吻。江玦目光頓了幾秒鐘,眼底湧起驚濤,只不過他善於隱藏,不過須臾便克制了下去。
林綿回過神來,從江聿的懷中掙開,梳理了一下淩亂的頭髮,表情始終淡定從容。
江聿和江玦四目相對,空氣裡彌漫著硝煙的味道。林綿突然睜大眼睛,瞳孔輕顫,臉色泛白,睫毛因為太過緊張頻率很快地呼扇,呼吸頓住。頭上被施加了一股力道,林綿被按進了江聿的懷裡,林綿的視線驟然被截斷,隔著一層皮肉,她清晰地感知著他快速律動的心臟,他的身體很熱。
周圍忽然一片安靜,誰也沒敢說話打破這片安靜。
林綿微微閉上眼睛,薄唇輕輕地抿成一線,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和江聿的關係會曝光得這麼快。
“江聿!”祁阮率先反應過來。下一秒,江玦伸手,捂住了祁阮的嘴唇,示意她不要將其他人引過來。
祁阮被氣瘋了,拿眼睛狠狠地瞪江聿。江玦的反應倒是淡定很多,他從容地安撫祁阮,抬起視線,朝江聿看過來時,體面又克制——他總不能讓人覺得,為了一個女人,江氏兄弟鬩牆。
江聿拉過衣服擋住林綿的上半身,輕扯嘴角嗎,說道:“她身體不舒服,我先送她回房間。”
彼此心照不宣。
江玦把視線移向祁阮,沉聲吩咐道:“小阮,你去告訴張導,我和江聿要臨時開個視頻會議,林綿不舒服要回房間裡休息。”
“那我呢?”祁阮眼睛通紅地看向江玦,“我要陪著你。”
江玦面不改色,摸摸她的頭頂:“乖,你先去陪張導吃完飯。記住,你今晚什麼都沒看到。”
祁阮憋屈不過,咬著唇,瞪著江玦,在確認江玦不會因為她要哭了而心軟後,踩著高跟鞋憤然離開。
江聿摟著林綿快步離開。
林綿被江聿推著,腳步淩亂地往前走:“江聿,接下來怎麼辦?”他們隱婚的秘密這麼快就被暴露了,江玦會不會將這件事公之於眾?
江聿語調輕鬆地說道:“你回酒店裡待著,我來解決。”
林綿怕他們兄弟起衝突,雖然不確定江玦到底是怎麼想的,但也不想讓兄弟倆起嫌隙,於是說:“我跟你一起去。”
“怎麼?怕我被欺負啊?”江聿抬了抬嘴角。
林綿抿唇,面色忐忑,一張小臉白得有些病態。到了酒店後,江聿刷開房門,扶著她的肩膀將人推進去,把手臂擋在門縫上,鎖住房門和走廊:“你要做的事情,就是乖乖地等我回來。”
說完,他不太放心,又補充一句:“不管誰敲門,都別管。”
林綿輕啟薄唇,心情有些低落地說道:“好。”
江聿鬆開手,跨進房門,來到她的跟前,抬起她的下頜,用指腹在她的下巴上摩挲,淺色的瞳孔往下看。他下達著命令:“不許胡思亂想!”
“好。”
江聿還是放心不下,不想離開:“之前你也沒吃什麼,要不我讓酒店服務員送一些吃的來?”
江聿安撫人的時候,清亮的嗓音偏柔和,給人一種踏實感。
林綿拉了下他的手:“不用了。”
江聿再三確認後,才緩步離開往外走,皮鞋在地板上踩出沉悶的聲音。他扶著門,再看了一眼林綿,而後帶上門離開。
林綿起身,來到窗邊,等待了幾分鐘,看見江聿單手夾著煙,邊打電話邊往外走。他低著頭,垂著眉眼,臉上也沒表情,不知道說了什麼,將煙送到唇上,一抹紅在唇上跳躍。
靜謐的茶室內,氣壓極低,明明天氣不熱,空調卻開得很足,冷風凜凜。江玦坐在桌前,手心裡一片濕紅,血順著指縫滴在桌面上,一滴、兩滴、三滴……匯成一小攤。
江玦棱角分明的臉上凝著絲絲寒霜,金絲鏡框眼鏡後的黑眸古井無波。江玦抿直薄唇,抽了一張紙巾按在滿是碎渣的手心上,用力地、慢條斯理地擦拭,像是在做什麼高雅的事情。
祁阮看著心驚肉跳,伸手幫忙卻被江玦抬手避開,她對上江玦投過來的銳利的目光,被嚇得縮回了手,聲音裡略帶哭腔地說道:“你受傷了,需要處理。”
她從沒見過江玦生氣,更沒見過他被氣得捏碎了茶杯。
江玦平靜無瀾,將手心精心地擦拭一番,看到紙巾被血跡染得通紅,將紙巾丟進垃圾桶裡,受傷的手隨意地搭在桌沿上,猙獰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彌漫。他牽動薄唇,說道:“死不了。”
江聿推門,抬起眼皮看向室內,率先聞到了一絲隱隱的血腥氣,挑了下眉。
祁阮猛地起身,帶動椅子在地上摩擦,發出巨大的聲響,對江聿的敵意拉滿:“江聿,你還有臉來?!”
“我怎麼你了?”江聿睨著她,疲于應付,態度很差。
祁阮好不容易抓住江聿的把柄,忍不住譏嘲道:“我說你怎麼突然偏袒林綿,原來是收小情人了,你這樣對得起你的老婆嗎?”
江聿目光幽幽地看向祁阮,語氣同樣懷有敵意,特別不客氣:“我們家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
祁阮被吼得瞳孔一顫,難以置信地瞪著江聿,幾秒後,從眼眶裡湧出委屈的淚水。
“阿聿!”江玦沉聲呵斥道,“給小阮道歉!”
江聿勾勾唇,繞過祁阮,來到茶桌旁坐下,慢條斯理地說:“我說得沒錯,難道你要娶祁阮啊?”
江玦緊繃著的臉倏地又冷了三分。
“你要娶她,那就是一家人。”江聿態度頑劣地說道,“那我便喊聲‘大嫂’,自當道歉。”
沉默了幾秒後,江玦啟唇說道:“祁阮,你先出去。”
祁阮的臉色難看,她睜大了黑眸,被氣得直跺腳。
江聿的神色懶懶的,他用指尖撥弄著茶杯,不經意間發現少了一個茶杯,隨後停下撥弄的指尖,按在一個茶杯上,抬起淺色的眼眸,定定地看著祁阮。
房門被帶上,室內終於歸於寧靜。江聿半起身拎過茶壺,拿杯子倒了一杯茶遞給江玦,隨後給自己也添了一杯,抿了一口。
江玦盯著茶杯未動,氣氛過於劍拔弩張,仿佛誰先開口,誰就會輸。江聿向四處看去,瞥見地上的一攤血跡,眼皮動了動,氣息迫人。
江玦把手懸在桌沿上,沒去管那些血跡,語氣很平靜也很犀利地說道:“我現在想揍人。”
江聿放下杯子,卸下防備似的看向江玦:“我給你揍,但是揍完之後,你不許再打林綿的主意。”
他語調輕鬆隨意,沒有開玩笑的成分,完全是陳述事實,仿佛江玦此刻真拎著他的衣領揍人,他也不會還手。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江玦的聲調略沉,猶如優雅的大提琴音,充滿了厚重的質感,他用兄長的口吻譴責道,“你結婚了還這麼胡鬧,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你的老婆嗎?”
江聿嗤笑一聲,徐徐地說道:“不是你告訴我,讓我悠著點兒,別被弟妹知道嗎?”
江玦的手心上沾滿血,他緊緊地握住拳,剛癒合的傷口瞬間崩開,滲出的血染濕指縫。
江聿摸到煙盒,抽出支煙叼在唇上,點燃,半眯著眼眸,睨著淡淡的煙霧散開,半開玩笑地說:“倒是大哥,完全打亂了我的計劃。”
對上江玦冰冷的目光,江聿把煙按滅,從口袋裡取出一張證書放在桌面上,斜了斜視線,示意江玦打開看看再說。
江玦審視幾秒後,用骨節分明的手拿起證書,徐徐展開,視線落在證書內頁上,目光一寸寸地冷了下去,半張臉隱在暗處,嘴角抿成一條線,即便他不說話,壓迫感也十足。
“三年前跟我結婚的人是林綿。”江聿下意識地去撥動婚戒,才發現手指上空著,於是收回手按在桌面上,不緊不慢地說明,“這件事跟林綿沒關係,當初我們在拉斯維加斯領完證,她就回國了。”
“我回來找她,倒貼她,她對我舊情未了,愛得無法自拔,於是我們就複合了。”他說,“至於何時公開,等我們感情穩定之後再說吧。”
他省略了細枝末節,故意將他們跨越時間和地點的感情說得盪氣迴腸,不知道江玦感動了沒有,反正自己感動了。
江玦的眼底醞釀著風暴,他靜靜地聽完,將證書輕飄飄地丟在桌面上,單手松了松領帶,克制的神色裡有了一絲慌亂的痕跡。
“上上周你和盛世資產的千金共進晚餐。”江聿從手機裡調出幾張照片,給江玦看,“上周銀行行長的千金過生日,你讓秘書送了禮物。”
且不說這些,江玦追林綿的時候,更像是身居高位的人對她進行一些可有可無的撩撥。當然這些也不奇怪,他的這位大哥更看重的是錢和權,簡直就是老江總的複製品。
江聿不疾不徐地說道:“這些人才對你穩握江氏有直接幫助。”
他的大哥看似被老江總培養成機器人一般,薄情寡欲,其實潛藏在表面之下的勃勃野心初見端倪。而林綿跟這些人不同,大概是長得漂亮,或者知情趣,所以他覺得可以把控,願意花些心思討好她。
真相被拆穿,江玦睨了一眼照片,扯出一抹淡笑,直截了當地說:“我要開盛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開盛是與星盛齊名的公司,但與星盛有所不同——星盛是江氏直接控股,而開盛是江聿全資建立的新公司,目前正在籌備B輪融資。
江聿唇角勾起弧度,譏嘲道:“林綿在你的心裡估值這個數?”
江玦輕彎唇角,等同於默認,此時江玦倒像撕掉了虛偽的面具,露出了作為商人精明果決的一面。他的嗓音極輕,卻隱約暴露出幾分野心:“我得不到女人,還不能得到金錢嗎?”
江聿意味深長地抬了抬嘴角,抽了張紙巾,示意江玦擦擦手。
江聿抽了不少煙,在樓下站了很久,等風吹得身上的煙味淡了,才轉身回酒店。
鋪著地毯的走廊裡靜悄悄的,江聿悄無聲息地走到房門口,偏頭嗅了嗅,又抖了抖衣服,這才拿卡刷門。
門鎖被打開,他推開門進去,站在門廊處沒著急往裡進,先脫掉外套,丟在換鞋凳上,才往裡走。室內靜悄悄的,像是沒人,江聿下意識地喚林綿。
林綿應了一聲,從飄窗上下來,快步來到他的身邊,蹙起漂亮的眉頭,用冰冷的眼神在他的身上上下打量,確認他們沒起衝突後,松了口氣,說道:“江玦為難你了嗎?”
江玦抬起下巴,示意她看看他的唇角,彎著唇說:“你看看,傷口是不是快癒合了?”
林綿:“……”
他的語調太過輕鬆,以至讓胡思亂想了很多的林綿將信將疑地問道:“真的?”
“不然呢?要不我現在回去找他打一架。”江聿用雙臂圈住她的腰,把人往懷裡帶,“林綿,你好像很遺憾。”
她把手臂松垮地搭在他的手臂上,想提醒他,又怕觸及他的逆鱗,最後還是決定暫時先不提了,輕輕地推開他,回到沙發邊上,拿起厚厚的劇本,一臉認真地說道:“我還要背臺詞。”
江聿坐到她的身邊,身上清苦的煙味飄到了她的鼻腔裡,很淡,不至於難聞。他懶散地靠在沙發上,支著雙腿,跟人發消息。
林律問他什麼時候回公司,接二連三地發了一堆接下來的行程。江聿一不高興,把跟林律的對話設置成免打擾模式。
林綿很快進入角色裡,沒工夫關注江聿在做什麼。江聿發完消息後,用手支著頭,靠在一邊看她。淡淡的燈光下,她發色被照得很淡,脖頸纖細白皙,猶如嬰兒的肌膚,滑膩得讓人心癢。
江聿喉結滾動,拿過抱枕壓在小腹上,垂下眼眸去看別的來轉移注意力。
林綿放下劇本,伸手到桌上去拿水杯。看到林綿坐著夠不著水杯,於是江聿摟著抱枕傾身,拿了水杯遞給她,順手接過她手上的劇本。
江聿用指尖撥弄頁面,隨意地翻動,發現女二號的臺詞不少,厚厚的劇本上,女二號的部分被林綿用熒光筆做了標記,有的旁邊還做了批註,可見用心程度之深。
他放下劇本,驀地想起《潮生》這部電影,是林綿跟他認識之前就拍了的,但在國外時林綿沒告訴過他,他是後來無意中知道的。那一個月的熱戀纏綿讓他難以忘懷,以至林綿突然走掉後,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很難熬。
他很多次點開保存的海報,卻沒有勇氣點開影片觀看,怕看見她跟別的男人纏綿。想到這裡,江聿從手機裡找出《潮生》,點擊播放。
林綿聽見聲音,轉臉看向他,眼底有一絲迷茫,也有一絲惶然。她起身,坐到他的身邊,伸手去奪他的手機:“江聿,不要看。”
然而視頻已經被打開,江聿抬手避開她的搶奪,審視著她:“林綿,你在怕什麼?”
林綿收回手,說:“沒怕什麼,我演得不好。”
這個藉口有些假,《潮生》斬獲了多項國際大獎,她怎麼會演得不好?江聿覺得林綿另有不想說的緣由,忍不住揶揄道:“你靠《潮生》拿了最佳新人獎,還說演得不好?”
他用清亮含笑的嗓音徐徐地陳述著事實,可越是這般自然,林綿越是心慌意亂,以至指尖碰倒了水杯,水灑在地毯上。
她欲起身收拾,卻被江聿按住了,聽到他說:“綿綿,你是不是過於謙虛了?”
要是每個演員都有她這種謙虛的精神,影視界早就百花齊放了。
他瞥了一眼林綿,看到她是真的不想讓他看《潮生》,不像是含羞作態,反而被勾起了探索欲:“該不會是你跟傅西池有很多吻戲,不想讓我看?”
第六章 婚後焦慮
林綿別開視線,說:“不是。”
其實電影早就在放映中了,她這會兒阻止江聿已經遲了,也顯得有些矯情,但真要當著她的面重播一次,她還是無法接受。
江聿剛開始也沒那麼想看,但被林綿的態度勾起了好奇心,就想一探究竟。他一隻手摟住林綿,不讓她搗亂,另一隻手抬高了手機,用拇指在進度條上撥弄。
影片被他隨意地調到一個節點開始播放,故事湊巧地進展到林綿和傅西池第一次約會這一段。由傅西池扮演的小酷哥有著漆黑的眼眸和白皙的肌膚,穿著黑色的夾克和褲子站在大堤上,被海風卷得露出飽滿的額頭。
天空昏暗,烏雲懸在天邊,空氣悶熱又潮濕,他寬大的T恤被風吹得鼓起來,露出緊實的腰。
從傅西池的角度看去,觀眾能看見林綿的小船屋,也能看見整片沉悶的海和從小船屋裡跑過來的林綿,以及她那被風吹散的頭髮。她亮晶晶的眼睛裡寫滿了憧憬,劉海被風吹亂,面上懊惱沒有梳個更利落的髮型。
傅西池丟下煙頭踩滅,從堤上跑下去迎接林綿,兩個人站在一起,林綿比畫著手語。她手腕纖細,不堪一握,加上眼神和動作,讓江聿繃緊了面龐。
“你演的是聾啞人?”江聿把手搭在她的腰上輕撫。
林綿“嗯”了一聲,說道:“小啞女。”
江聿的心緒被牽動了一下,他按住林綿的臉頰,低下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劇情繼續,傅西池和林綿並排往堤上走,兩個人靠得近,來回地擺動的手臂,將觸未觸,風很大,兩個人的神色羞怯不自然,悸動在兩個人的手指觸碰間產生,猶如夏天的橘子汽水,在“咕嘟咕嘟”地冒泡。
下一次兩個人的指尖擦過時,傅西池鼓起勇氣,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指。林綿紅著臉偏過頭,慢慢地勾起唇角,把初戀的嬌羞和小心翼翼拿捏得剛好。
傅西池炫耀他的高大的摩托車,純黑的漆身猶如一匹駿馬。林綿睜大了眼睛,激動地比畫著手語。
“你喜歡嗎?今天我帶你抓風!”傅西池扶著車頭,輕鬆地跨上摩托車,穩住後用手拍了拍車身。
林綿傻傻地戴著頭盔,不知道該怎麼辦。傅西池用一條腿支著地,伸手扶她:“別害怕,我扶著你。”
林綿握著他的手,艱難地爬上了車,雙手不知道怎麼擺放。摩托車驟然被啟動,她重心不穩,傾身往前,整個人抱住傅西池,看到傅西池得逞地回頭沖她笑時,她又把臉頰貼在他的後背上,嘴角揚起漂亮的弧度。
畫面戛然而止。
林綿漂亮的臉被江聿抬起來,眼睛被迫望向他。江聿的語氣嚴肅又危險:“林綿,傅西池的腹肌好摸嗎?”
林綿忽然想起在黎漾的生日那天,有人問她傅西池的吻技好不好,無論她回答什麼,都讓江聿不舒服。林綿下意識地抬手摸上後頸,感覺上面懸了一把刀,要落不落,於是隨口敷衍道:“當時在拍戲,我根本沒注意。”
“看來你還挺遺憾?”江聿咬著牙說道。
林綿否認,江聿卻不信林綿,抓著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腹肌上,任由她遊走、丈量,江聿把呼吸灑在她的臉頰一側:“手感有沒有變?”
林綿傾著身,一隻手按在他的腹肌上,另一隻手撐在沙發上,半個背被他圈在雙臂之間。
林綿掌下的皮膚溫度偏高,隨著他的呼吸起伏收縮,仿佛下一秒就要變成融化的巧克力,沾滿她的指尖,弄髒她的手心。
林綿快速地收回手,佯裝鎮定,起身後用手撩起頭髮,不自然地說:“我……先去洗澡了。”
江聿被她推倒在沙發上,看著她慌忙離開的背影,勾起唇角——膽子這麼小,當初她怎麼第一次見面就敢勾他?
林綿洗漱完,身上帶著一縷水霧蒸騰時散發的香氣。浴室裡的熱氣爭先恐後地飄入房間裡,導致房間裡彌漫著沐浴露的玫瑰香味。
林綿回到床邊,拽掉發箍,坐在鏡子前倒騰瓶瓶罐罐。江聿之前見過這些東西,也幫她塗抹過。幽幽的香氣從她的手裡散開,猶如一縷煙鑽進了他的喉嚨裡。
江聿看了會兒,找到水猛灌了一口,隨後拿著睡衣進了浴室裡。
林綿很注重護膚,做完複雜的保養後,回到床上,特地翻了一下江聿那邊的枕頭,看到之前喻琛送的兩盒禮物被放在下面,隨後悄無聲息地放下,拉過被子躺下,閉上眼睛,清晰地聽到浴室裡砸在地板上的水聲,還挺助眠。
江聿出來時,林綿已經窩在被子裡睡著了。她的睡姿一向很乖——半張臉埋進枕頭裡,烏黑的頭發散在身側,睡顏柔和,睫毛垂下,在鼻翼打下兩道淺淺的陰影。
江聿簡單地擦了擦潮濕的頭髮,發尖的水滴落在他的鎖骨上,順著胸腹一路往下滑,沒入鬆散的睡袍裡。他走到林綿那邊,低頭盯著林綿,看到她呼吸溫熱且均勻,眼皮一動不動,覺得好玩,便伸手撥弄她的睫毛,發現她還是沒反應後,從喉間發出輕輕的笑聲。
他認真地欣賞了幾分鐘後,慢條斯理地回到自己那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被子裡帶著香氣的溫熱氣息瞬間將他包裹,讓某些被壓抑的念頭迅速地重現,進而變得越來越強烈。
床墊下陷的動靜都沒能吵醒林綿,可見她是真睡著了。
江聿按滅了最後一抹光亮,穿過被子,將林綿帶入懷中,嗅到一縷清甜的氣息,隱秘的心思便越發不可收拾。
“綿綿。”他用下巴抵在林綿的頸間,讓她的髮絲軟軟地貼在他的臉上,無意識地輕蹭著,發覺懷裡的人輕輕地顫抖後,突然僵住。
他探起上半身,將林綿轉過來,對上一雙泛著瀲灩水光的眼眸,視線從林綿的眼睛上往下轉移陣地。
她鼻尖上的小痣猶如勾人的火種,特地挑選這一刻灼燒,讓室內緩慢流通的空氣也浸染上一層旖旎的緋色。
“沒睡著?”江聿把雙臂撐在她的臉側,雙臂皮下的青色血管鼓起,就連脖頸的血管也鼓起一道道痕跡,凸起的喉結上下躥動,男性氣息快溢出來了。
林綿抿唇,假裝閉上眼眸,拽著被子,嗓音乾澀地說道:“我困了,睡覺吧。”
江聿抓著林綿的手指按進枕頭裡,好聽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伴隨著低沉的蠱惑:“綿綿,今晚還躲嗎?”
林綿的眼皮動了動,傳遞著她的緊張情緒:“你不睡,我要睡了。”
“你也不許睡。”男人從枕頭下摸出小包裝塞到她的手裡,淺色的瞳孔閃著微光,一如三年前。
他放低姿態,蠱惑道:“綿綿,幫我。”
林綿的指尖顫抖,屋外雨聲“滴答”,一束光線順著遮光的窗簾透進來,幾乎將室內照得明亮。
江聿目光如炬,深深地凝視著她,噙著笑意的聲音仿佛一把鑰匙,打開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縱情生,沉溺死。
第二天一早,窗外放晴。林綿動了動酸痛的身體,腰上的傷像是又加重了一些,每一個關節都變得僵硬。
窗簾被拉開了一些,屋內散去旖旎,沒有江聿來過的痕跡。聽到邵悅來敲門,林綿下床,發現垃圾已經被處理了,便撿了睡袍穿上,拖著疲憊的身子去開門。
“綿綿姐,你的皮膚好好啊!”邵悅覺得今天的林綿格外不一樣,好像冰冷的神顏有了一些女人的嬌柔之美。
林綿對著被放在門廊處的大鏡子看了一眼自己,偏白的肌膚細膩又透亮,眼尾綴著一抹胭脂色,清秀的臉蛋兒即便不化妝也讓人暗歎。
昨晚江聿顧忌著林綿今天開工,沒弄出印子。林綿洗完澡穿衣服時,才發覺江聿沒那麼好說話——他仍舊固執地在她隱秘的肌膚上咬下一枚印記,像是凶獸在獵物的身上留下的標記。
聽到邵悅敲浴室門催促,她快速地穿上了衣服,想到一會兒要做造型,便把散在背後的頭髮隨意地攏在一起,露出脖頸處大片白皙的肌膚。
邵悅聽到手機振動的聲音,提醒林綿Roy打電話來了,Roy是江聿這件事情,她的身邊沒幾個人知道。林綿拿起手機走到窗邊,用手指撥開窗簾,雨後的天空碧藍透亮,看得人心情很好。
“醒了?”江聿語調輕鬆地問道,“腰還疼嗎?”
林綿垂眸,礙于邵悅還在房間裡,便沒回應,轉而問他:“你回去了?”
江聿說:“沒有,跟張導約好了出來晨跑,正在回程的路上。”
林綿在窗邊站得有些久,也沒看到江聿和張導出現在視野裡,便說要出發去片場了,掛了電話。
在山裡的拍攝被分成A、B兩組。林綿出門時遇到了傅西池,兩個人便一起站在酒店門口等保姆車過來。林綿望著車來的方向,傅西池則拿著手機發消息,過後收起手機,看向林綿。
她沒化妝,但兩腮透著粉色,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真是好看。
“昨天江總來探班了,你知道嗎?”傅西池隨口一提,“張導一直陪著,半夜才回酒店。我估計張導這兩天開心得要死。”
林綿興致不高,動了動嘴角,說道:“江總是投資人,張導估計很高興。”
傅西池點頭,低聲問道:“江總是不是來探望你的啊?”
畢竟江總喜歡林綿這件事情被傳得沸沸揚揚,起初傅西池也不信,但看到江總真到劇組來探班了,才將信將疑。
林綿語氣不大好地說道:“當然不是。”
傅西池見林綿不高興了,便閉了嘴,看向一輛駛來的保姆車,再往後看,沒看到自己的車,便撥通助理的電話,聽到助理在那邊急得快哭了,說他們的車車胎爆了,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
傅西池覺得離譜,叮囑了兩句後掛了電話,叫住林綿:“林綿,我的保姆車壞了,你介意載我一程嗎?”
他們本來就在一個地方拍攝,林綿不好拒絕,只能讓他上車,跟他並排坐著,中間隔了一道走廊。
林綿能感受到傅西池好幾次轉頭看向她,但她不知道該跟他聊什麼,加之昨晚太勞累了,索性拉過小毯子,閉上眼睛補覺。車子搖搖晃晃,林綿歪著頭,把半張臉埋進深色的毯子裡,拿過手機放在腿上。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伴隨著一陣陣振動聲,但林綿睡得太沉,沒聽見動靜。屏幕從亮起到熄滅,全部落在傅西池的眼裡,他看到打電話給林綿的人叫Roy,他在心裡嘀咕著“Roy”這個名字,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
到了拍攝地點,車子停下。林綿緩緩睜開眼,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窗外,這才轉過頭看向傅西池。
“你的手機響了很久,你快看看。”傅西池提醒著,先一步跨下車。
林綿疲倦地點點頭,舉起手機,半眯著眼睛點開,發現Roy打了四個電話給她,於是她點開微信,發消息給江聿:“我睡著了,怎麼了?”
林綿沒有得到江聿的回復,下了車,把手機交給邵悅,直接去了片場。她穿上威亞衣,又讓工作人員幫忙穿上鋼絲保護繩後,比了個準備好的手勢,整個人突然騰空而起。
今天要拍攝的是“蕩位”,為了拍攝出的畫面漂亮,她需要從很遠的地方蕩過去。由於飛的跨度比較遠,非常考驗演員的心理素質,幸虧她提前去培訓過一個月。
江聿下了車,跟著張導派來的工作人員一起往裡走。
太陽太烈了,片場鬧哄哄的,不少群眾演員蹲在陰涼處聊天,幾個抱著相機的女孩兒湊在一起,大概是在翻找圖片,時不時拿紙扇風,你一言,我一語,聊得興高采烈的。
江聿經過時,剛好聽見那幾個女孩兒在提林綿,於是放緩了腳步,往前走。
“今天傅西池和林綿從同一輛保姆車上下來,你們知道嗎?”
“他倆真甜,我要死了!這種隱晦的曖昧,比光明正大地互動有意思多了。”
“就是,就是,我就喜歡他倆那種若有若無的氛圍感,要瘋了!”
其中一個女孩兒看了一眼江聿,驚訝地捂住嘴。江聿來到她們的面前,客客氣氣地說:“你們好!能不能把傅西池和林綿的圖片發我?”
女孩兒大概沒想到劇組裡除了演員還有這麼帥的人,笑眯眯地找圖片分享,末了,還問他:“你也喜歡傅西池和林綿嗎?”
江聿接收了女孩兒傳來的圖片,用指尖拉著圖片放大,看到了傅西池站在林綿的保姆車門口,剛好林綿的視線落在傅西池的側臉上,顯得情意綿綿。
江聿冷冷地笑,回應女孩兒:“喜歡。”
女孩兒們驚訝不已,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帥的男性支持者,瞬間把江聿當寶貝供著,激動地問他有沒有看過倆人的名場面,喧鬧得引來不少人往這邊看。
女孩兒們聽到江聿說因為關注得晚沒有看到後直呼可惜,又說現在還不算晚,大方地將圖片傳給江聿。其中一個女孩兒說:“你一定要把林綿入戲的那張發給他,讓他品鑒品鑒。”
江聿暗暗咬牙,接收著一張張畫風唯美、角度曖昧的圖片,連自己都要相信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我加你個好友吧,拉你進我們的群裡,好多作者‘產糧’,超厲害的!”女孩兒很熱情,拿起手機讓江聿掃碼,“你這麼帥,又是男孩子,簡直就是我們群裡的寶貝!”
江聿沒接受加好友的提議,蹙著眉問女孩兒:“‘產糧’是什麼意思?”
女孩兒笑得高深莫測,捂著嘴說:“就是寫一些關於他們的小故事,你看過就知道了。”
江聿點頭:“除了加群,哪裡還能看到‘產糧’?”
女孩兒立馬從手機上打開一個軟件,又教他如何精確查找,在他還沒確定要不要看時,熱情地幫他點了關注。
江聿聽得似懂非懂,看了眼時間,跟女孩兒道別,快速地離開。
女孩兒們低頭打字,速度飛快:“啊啊啊!我們今天碰到一位超帥的男性支持者,他真的好帥好帥!”
群成員都沸騰起來,紛紛表示要看圖片。
江聿回到休息室裡,交疊雙腿,慵懶地靠在椅子上,用手點著圖片,一張張放大後,再滑過,發現每一張都好看到以假亂真的地步,隨後點開女孩兒重點強調要看的那張。
圖片上,兩個人目光相交,薄唇貼近,近在咫尺時停住。林綿垂著眼,睫毛隨之覆下,光打在半張臉上,凝視著愛人一般看著傅西池,懵懂的眼神裡露出直白的渴望。恐怕連林綿都沒意識到這張圖片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江聿忽然想到在倫敦時,林綿也會用這種眼神看他——冰冷中充滿了渴望和眷戀。這種眼神對他來說太受用了,他喜歡得不行。這時他的腦子裡忽然跳出女孩兒用過的一個詞語,但他很快又打消了念頭。
江聿不想看,但手指忍不住點開,挨個欣賞完了,又順著女孩兒教的步驟,摸索到一個叫“吃面”的話題主頁裡。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便血壓飆升,他抿著唇,撥通了江斂的電話。
江斂接到江聿的電話時很意外:“哥,你終於想起你離家出走半個月快睡橋洞的弟弟了嗎?”
江聿一聽到他的語氣,太陽穴有些疼:“少貧嘴!”
“哥,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人了?”江斂繼續問道。
江聿把手機拿遠了些,緊皺著眉頭,等江斂安靜下來後,緩聲開口道:“問你個事情。”
江斂聽江聿的語氣嚴肅,當即收斂:“哥,你問吧,我最近很乖,沒做壞事。”
江聿不好意思直說自己去看了話題,委婉地問江斂:“那種發了圖片,下面一群人感謝‘太太’的,‘太太’是什麼意思?”
江斂安靜了幾秒鐘後,問道:“哥,你也關注這個?”
“不是。”江聿催他,“你就說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江斂也一知半解,解釋道:“大概是對一個人的愛稱吧。”
“你幫我註冊一個賬號。”江聿說。
江斂哀號了一聲:“哥,我沒多餘的手機號碼綁定了,我的號碼全拿去註冊小號了。”
“你幹什麼了?”江聿不解——在他看來,江斂每天不幹正經事。
江斂冤枉,解釋道:“還不是因為我喜歡的職業選手因病退役,我跟罵他的人講道理被舉報了。”
江聿不懂江斂為什麼每天在網上那麼激動。敲門聲驟然響起,將江聿拉回現實。敲門的人看到江聿的臉色不太好,以為惹他不高興了,拼命地降低存在感。
江聿收起手機,悠閒地跟著那人去了片場。張導將江聿接到監視器前坐下,又吩咐人拿了瓶水給他。
江聿接過水瓶握在手裡,抬頭往半空中看了一眼。林綿被吊在半空中,時不時活動著手腕,衣服被風吹得飄起來,手裡的劍在空中晃著。
因為距離太遠,江聿只能透過被推近的鏡頭看林綿的表情。她沉浸在戲裡,輕蹙眉頭,顯得冷血甚至還有些偏執。
他看過劇本,瞭解到林綿這個角色本就是個冰冷的大美人的人設。她本來可以獨自美麗,非要沾染愛情,最後落得個淒慘的下場。今天的戲,就是大美人和渣男對峙的那一幕,也是整部影片情感爆發最強、矛盾最強、最難的一場戲。
林綿重新醞釀情緒,舉起劍朝渣男刺過去,幾個招式後摔倒在地,被渣男的劍直指面門。林綿漂亮的眼睛裡寫滿了悲憤與不甘,眼睛被仇恨燒得通紅,劍早在空中被折斷,如今的大美人,手無寸鐵,節節敗退,最後一抹紅在白衣間綻開。
畫面美則美矣,就是太虐了。美人傲骨,如寒梅,如雪松,如霜天明月,不該沾染塵世半分。
林綿的情緒帶入很足,讓在現場的人都屏息,一時周圍安靜得只剩下機器運轉的聲音。
“Cut(停止拍攝)——”大家聽到導演一聲令下,同時松了口氣,拍手。
張導興奮地沖江聿炫耀道:“林綿的演技不錯吧!”
江聿若有所思地勾唇,通過監視器看過去。邵悅正圍在林綿的身邊,幫她處理身上的泥土。林綿抬起頭,視線越過眾人,如星辰一般璀璨地落入江聿的眼中,林綿冰冷的眼睛裡冰霜退去,只剩下春風和煦般的柔情,紅唇彎出淺淺的弧度,頭髮在臉頰邊拂動。她用手指壓住亂飛的髮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江聿。
江聿確信,此時林綿的笑容是屬�他一個人的。
林綿被邵悅扶著回到休息區裡,撐著腰坐下,接過邵悅遞來的水瓶,慢慢地喝了一口水。
邵悅聽到手機突然響起,找出手機,說:“聞妃姐打來的。”
邵悅看到林綿接過手機按下接聽鍵後,識趣地走到一邊。
“小祖宗,我聽說昨晚江總去探班了?”聞妃的反射弧過長,人都走了她才來問。
林綿簡單地交代了昨晚的事情,又叮囑聞妃不要告訴邵悅以及自己的父母。
聞妃提起林綿的父母就來氣:“你的那個媽又打電話給我了,你就重了0.3千克她就跟要了命似的,說話難聽死了。”
林綿垂眸,聽聞妃吐槽完,緩慢開口道:“她也打電話訓斥我了,還說過段時間要跟組。”
聞妃一聽就害怕,忍不住地說道:“別了吧,他們來會逼瘋人的。”
林綿也不想他們來,但是她的媽媽太強勢了,誰也控制不住。早些年,林綿接的戲全是她的媽媽一手操辦,什麼角色接什麼角色不接,全是她的媽媽一錘定音。
林綿的媽媽嚴格管控林綿的生活,大到接戲小到吃穿用度,一手包攬,根本不需要經紀人,後來也是因為林綿的爸爸生病住院,加上經紀人行業的崛起,林綿的媽媽才慢慢放權,將林綿交給經紀人管理。
聞妃是林綿的第一個職業經紀人,跟林綿的媽媽打了不少交道,好幾次被氣得差點兒甩手不幹了,但聞妃心地善良,好幾次抱著林綿說:“我說不幹就不幹,但是你呢?我走之後,你又回到你的媽媽的手裡了。”
林綿歎了口氣,有個強勢的媽媽,自己也沒辦法。林綿聽到休息室的門被推開的聲音,以為邵悅回來了,抬眸看過去,看到江聿站在門口,低著頭反鎖上了門。
林綿倉促地掛了電話,問他:“邵悅在外面嗎?”
江聿將林綿打量了個遍,又想起話題裡的那些人對她的讚美,裡面用“仙姿玉骨”來形容她。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玉骨”,但深知她是讓人沉溺其中的溫香軟玉。
“傅西池請大家喝水,邵悅也去了。”江聿緩緩靠近,停在林綿的面前,低下身,把手撐在椅背上,將她圈在自己的手臂和胸膛之間。
林綿感受到江聿溫熱的呼吸拂過自己的耳畔,稍稍往後躲,最後躲不掉了,只能抬起雙手撐在他的胸口上,抬起頭說:“你靠得太近了。”
一聲輕輕的笑在胸腔漾開,江聿用微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用指腹在她的耳下輕蹭。許是他的動作太逼迫人,指腹壓得有些重,林綿的睫毛輕輕地扇動,在鼻翼投下兩道陰影。
江聿沒忍住,伸手觸碰,感受到林綿柔軟的睫毛從自己的指尖上掃過,猶如撓在自己的心口上一般癢:“腰疼不疼?”
林綿被他抬著臉,背部繃成一條線,酸痛感襲上來,感覺有些坐不住了。
江聿把寬大的手掌壓下來,隔著她的衣服輕輕地揉捏,為她緩解著酸痛感:“昨晚是我不好,沒輕沒重,下次我注意一些。”
走廊裡有人在來回走動,腳步聲起起伏伏,室內卻如另外一個空間。她迎上他含笑的視線,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融化在他的手心裡,於是偏過頭說:“沒有下次了。”
突兀的敲門聲打破安靜,林綿倏地睜開眼,雙手去推江聿。江聿先她一秒鬆開,用淺色的瞳孔望著她笑,漫不經心又得意揚揚。
“門怎麼被反鎖了?”邵悅在門口說話,緊接著敲了幾下門,“林綿姐,你在裡面嗎?”
江聿抬起眼眸,饒有興趣地欣賞她不知所措的樣子。
“我——”
江聿沒等她說完,再次扣住她的下巴,將最後一個字碾碎在唇齒間,隨後心滿意足地放開她。林綿被嗆得咳嗽,艱難地對邵悅說:“我在。”
邵悅松了口氣,說道:“林綿姐,你在裡面啊,怎麼反鎖門了?我給你拿水回來了。”
“這次想讓我躲到哪裡?”休息室本就巴掌大,唯一能藏人的地方也只有更衣區,他很自覺地起身,往更衣區去。
說是更衣區,也只是用一塊布圍起來的簡易區域,對於江聿這種身高腿長的人來說著實委屈。
林綿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往門旁走去時,江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將人帶到跟前,用指腹壓在她的唇角上,不輕不重地蹭了一下。
林綿睫毛輕顫,冰冷的臉上浮起一絲怒氣。她壓低了聲音提醒江聿:“邵悅就在門外。”
江聿不在乎似的,勾唇揶揄道:“你的口紅花了。”
林綿抿抿唇,問他:“擦乾淨了嗎?”
“還沒有。”
“那你幫我擦一下。”林綿抬起下巴,往江聿的手心裡湊,這個無意識的動作讓江聿咬牙。江聿的指腹從林綿的唇角上揉到了唇瓣上,手法越來越變味。
林綿抬手拍掉江聿的手指後,他又輕輕地扣住她的後頸,把她拉回來,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江聿看到林綿漂亮的臉頰染上緋色,得意地退回到布簾的後面,隱遁了一般。
“林綿姐,你很熱嗎?”邵悅好奇地問道,“你的臉好紅!”
林綿說可能是沒開窗戶憋的。邵悅心領神會地去開窗,回頭看見散在地上的服裝,皺起小臉,作勢走過去。
“邵悅!”
邵悅被嚇了一跳,猛地抬頭看向林綿,張了張嘴,問道:“林綿姐,怎麼了?”
“我腰有些疼,你去幫我問問醫生有沒有跌打藥膏。”林綿吩咐道。
他們有隨組的醫生,日常用藥在醫生那邊都能拿到。邵悅尋思把衣服收起來就是順手的事情,於是往布簾那邊挪了一步。風從門口捲進來,帶起布簾的一角。
驀地,一隻鞋尖闖入邵悅的眼簾,她僵在原地看了幾秒,等布簾飄下來後又看不見了。
“邵悅,”林綿喚她,“快去!”
邵悅滿腹疑慮地跑著去隨組的醫生那裡拿了藥膏,又匆匆地趕回來,看到服裝還散在地上,過去收拾時卻沒再看見鞋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是眼花了。
另一邊,江聿回到車裡,懶散地靠在座椅上,用指尖滑動屏幕,將視線凝在上面,看到自己剛註冊的賬號收到了不少消息,慢條斯理地點開微博,入眼的便是一條不太和諧的評論。
shshsga:“林綿是我的老婆。”
傅西池什麼時候娶林綿:“姐妹們快來抬走他,這裡又瘋了一個人。”
與此同時,車窗被敲響,江聿抬眸看過去,發現祁阮正站在車門外。
江聿指間夾著煙,嘴角的笑意未退,視線從手機上懶懶地移到祁阮的身上,他自認為跟祁阮沒什麼可聊的。
祁阮坐上車後,江聿唇角勾起,嘲諷道:“外面有狗仔隊蹲嗎?”
祁阮很快意識到江聿懷疑她想炒作,於是奚落他:“要是有狗仔隊,早就曝光了你跟林綿的關係。”
江聿往嘴裡送了一口煙,隨後將煙按滅,嗓音冷冷淡淡地說道:“你管好你的嘴,不然解約,我掏違約費。”
本來祁阮還想來感謝江聿解決了她的情敵,現在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你瘋了吧?你為了她,連我都不簽了?”
“你知道她……她跟傅西池……”祁阮迎上江聿銳利的目光,有些說不下去了。
“她跟傅西池怎麼了?”
祁阮不敢把捕風捉影的事情抖出來,抿唇,趾高氣揚地說道:“你就那麼喜歡林綿,非她不可?”
與祁阮氣急敗壞的樣子不同,江聿表情淡,嗓音也淡,像不摻雜任何情緒似的。他聽到之後勾唇嗎,說道:“是啊,我非她不可,沒她會死。”
祁阮愣愣地看了江聿十幾秒,覺得他現在的行為不可理喻,無法溝通,推開車門,踩著高跟鞋氣衝衝地離開。
車內重新歸於安靜,祁阮身上膩人的玫瑰香水味卻久久不散。
江聿忽然想起林綿,她不怎麼用香水,但身上總有股淡淡的獨特的味道,剛開始他還以為是沐浴露的味道,後來發現不是,是她獨有的清淡的味道,比任何香水的味道都要高級、迷人。
林綿收工時,天色已晚,群眾演員坐大巴離開了,現場只有幾個人在走動。江聿坐在車內,遠遠地看著林綿跟著邵悅走向保姆車,林綿彎著唇在聽邵悅興奮地說著什麼。
看到江聿跨下車,司機探出頭問道:“江總,我們不回去嗎?”
江聿淡聲道:“回,請個客人過來。”
林綿坐下後,邵悅彎著腰邊說話邊收拾東西,聽見叩門聲後,二人同時看向門口。
江聿站在門口,背後擋了一點兒光,面容被一道光線分割,藏了一半在陰影裡,尤為矜貴。他喚她,視線裡帶了一點兒不容拒絕的意味:“林綿,下來。”
邵悅回頭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這是誰。
林綿把毯子放在座椅上,踩著臺階下了車。江聿伸手握住林綿的手腕,動作親昵自然,接收到林綿警告的眼神後才收回手,領著林綿回到車上。司機看見後座上的客人,趕緊收回視線,專心致志地開車。
林綿在空中拍了一整天,又累又困。車上的溫度適宜,座椅柔軟,她沒多久便合上眼,歪著額頭貼在車窗上,皺著眉,睡得不太安穩。
江聿看了會兒,不動聲色地往林綿那邊挪,用手掌扶著她的頭,把她挪到自己的肩上,讓她靠著。林綿還是醒了,緩慢地睜開眼,恍惚了幾秒,才察覺靠在了江聿的肩膀上。
“江聿。”她低聲喚著他的名字。
“嗯。”江聿側過頭,垂下眼眸看她,等待著她的下一句,可等了十幾秒也沒聽見她往下說,便伸過手撫摩她的臉頰,“做噩夢了?”
林綿扯開他的手,輕輕地抓在手裡,搖搖頭,意識有些恍惚地說道:“我夢見倫敦了。”
“夢見什麼了?”
“你帶我騎車抓風。”林綿調整了一下動作,放輕呼吸,說道,“你的車真的全處理了嗎?”
江聿之前跟喻琛他們聊天時,看到了地上的影子就猜測是林綿偷聽了。他以為她不在乎,沒想到她還記著,應了一聲:“嗯。”
“你不是很喜歡,還說它們都是你的老婆嗎?你還全處理了?”林綿想到那些車,有一段時間,她趴在窗戶上,只需要聽著發動機的轟鳴聲,就能斷定是不是江聿來了。在她的眼裡,江聿又帥又張揚。
江聿的嗓音傳過來:“老婆都跑了,還留著那些做什麼?”
他們各自默契地把當初的倉促分開當作禁忌,不敢輕易地提起。江聿的大手包裹住她敏感的手指根,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一陣酥麻感順著神經蔓延開,林綿的掌心微微發麻。她挪動身體,不小心扭到了脖子,疼得淚水瞬間湧了出來。
江聿側過身,馬上查看,問道:“碰到哪兒了?怎麼還哭了?”
林綿眼底漫著水光,脖子因為被扭到而僵硬著不能動,眼尾垂下,看起來有些可憐。她的聲音像貓叫一樣:“脖子不能動了。”
江聿覺得好笑又心疼,扶著林綿:“你先別動,我看看。”
江聿用手指按開頂燈,傾身貼過來,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水的味道隨之環繞過來。
“江聿,你換香水了?”
“這會兒你知道關注我了?”江聿揶揄她,隨後又漫不經心地解釋道,“之前祁阮過來坐了會兒。”
“她說什麼了嗎?”
“沒說什麼,被我氣跑了。”江聿側過臉,唇瓣剛好碰到她的耳朵,“你的老公給你出氣了,棒不棒?”
林綿感覺耳朵都麻了,奈何支著脖子沒辦法避開。江聿占夠了便宜,扶著她的肩膀退開,笑著說:“估計跟落枕差不多,你躺到我的腿上,我給你按按。”
林綿想拒絕,耳邊一道聲音傳來:“你是不信任我的手藝嗎?”
面對他揶揄的視線,林綿只好側身靠在江聿的肩膀上,感受著他用雙手不輕不重地從她的肩膀捏到脖頸,如此反復,極有耐心。
林綿緩解了不少,被按得昏昏欲睡,眼皮上下碰了碰,忍不住要合上。
“你跟傅西池在《潮生》裡的吻戲……”以前他不認識林綿,自然也沒辦法干涉她演戲。
林綿睜著困倦的眼,理解了江聿的意思,啟唇說道:“是借位。”
當時她的年紀小,父母不允許她拍吻戲,所以只能借位拍攝。
江聿挑了下眉,籠罩在眉宇間的愁緒散去,雖說之前他做好了不計較林綿的熒幕初吻的心理準備,但聽見她親口否認後渾身暢快了不少。他問林綿:“傅西池今天怎麼會從你的保姆車上下來?”
林綿抬眸看他:“你怎麼知道?”
江聿含糊地說聽助理們說的。當時現場那麼多人看見,林綿便沒多想,想到他們要保持穩定的關係也包括消除不必要的誤會,便說道:“傅西池的車胎壞掉了,我順便載他一程。”
江聿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微微勾起嘴角,換了只手給她揉捏。林綿貼在他的懷裡,溫軟的香氣直往他的懷裡鑽。
江聿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在她的唇邊蓋上一個吻,動作不太溫柔地撕咬,小心翼翼地侵略。
林綿吃痛,用瀲灩的水眸瞪著他。江聿笑了笑,又恢復了幫林綿按摩時的正經模樣,但只有林綿知道,他正經的外表下藏著多少不正經的想法。
司機輕咳兩聲,提醒他們快到酒店了。江聿從扶手箱裡取出口罩,遞給林綿,說道:“我先把你送到酒店的門口。”
林綿用手指勾著口罩戴上,看向他:“你呢?”
江聿替她把一縷頭髮掖到耳後,說道:“我開出去繞一圈再回來。”
江聿回來時,林綿已經洗了澡,穿著睡衣坐在沙發上看劇本。
窗戶被打開了一道縫,窗簾被涼風卷起,很輕很輕地晃蕩著。林綿半幹的頭發散在頸側,眉眼如黛,卸了妝也是極漂亮的,她倚在沙發邊上,夜風帶起短短的睡袍,白皙的長腿優雅地交疊,漂亮的腳趾緊貼著小腿。
江聿脫掉外套,解開襯衫的領口,露出喉結下面的大片肌膚,就連平時不太容易看見的小痣也尤為顯眼。他隨口一提:“我剛在酒店門口遇到了曲導。”
“曲導也來影視城了?”林綿把劇本放在腿上,看著江聿解扣子。
“聽說他是來探班的,他出品的一個小成本電影正在這邊拍。”江聿解開襯衫,露出肌肉緊繃的後背、窄而強勁的腰和長腿,他沒來纏林綿,拿著睡衣進了浴室。十幾秒後,“嘩嘩”的水聲響起。
林綿抬起眼,看了一眼時間,打起精神看明天要拍的部分。
聽到手機振動了一聲,她點開,看到了曲導發過來的消息:“聽小江總說,你也在影視城裡拍戲,明天中午咱們一起吃個飯?”
林綿用指尖輕點屏幕,回復:“好的,曲導。”
林綿剛發送出去消息,江聿拉開門走出來,身上還沒擦乾,眉峰上掛著的水滴順著鼻樑骨滑下來。他用毛巾擦了擦,隨手丟在椅子上。
林綿端著劇本目不斜視,忽地看到劇本被抽走,她仰頭看向江聿,眼角掃過他修長的大腿時,頓了一下:“你的腿,是比賽時受的傷?”
江聿“嗯”了一聲。
林綿想起江玦說江聿為了戒指都摔骨折了,但印象中江聿賽車戰無不勝:“你怎麼會摔倒?”
江聿不想多說過去的事,便輕描淡寫地帶過:“下雨天,後面摔車,被碰到了車輪。”
“是之前我約好陪你參加的那場?”林綿勉強從記憶裡找出一些細枝末節,但話音剛落,她就被勾著膝彎抱了起來,她下意識地纏住他的脖頸,“江聿——”
後面的話被埋進被子裡,洇在唇齒間,變成低泣。
第二天江聿送林綿去片場,坐在車內時,江聿接到了喻琛打來的電話。江聿看在他貢獻了工具的分上,臉色稍微好些:“喻總很閑?”
喻琛沒想到江聿說話噎死人,拿出老本事,說道:“小江總還在追妻?”
江聿按下車窗,往窗外瞥了一眼,看到那幾個抱著相機的女孩兒換了陰涼處,聊得不亦樂乎,便收回視線:“你的小模特追到了?”
喻琛說別提了,語氣裡透著出師不利的無奈,這副苦惱的樣子倒是讓江聿幸災樂禍。
“不過我聽說件事兒。”喻琛不想聊自己,話鋒一轉,說道,“我聽黎漾說,林綿之前跟劇組裡的人吃飯,被人灌酒差點兒出事,你知道嗎?”
江聿沒說知道,也沒說不知道,神情微妙,淡聲說道:“然後呢?”
“有人給林綿灌醉了,還好林綿跑了。後來那人被抓,聽說驗傷查出被人揍過。”
江聿薄唇牽成一線,傾身拿起煙盒,單手敲出一支煙,遞到唇上咬著,低垂著眉眼。
“我聽說林綿當時一直在找揍人的人,不過好像一直沒進展,黎漾覺得林綿肯定是當時記錯了,哪有那麼巧的事情?”喻琛也是聽黎漾提了一嘴,喻琛等了半天沒聽見動靜,以為江聿不感興趣,“你聽沒聽?”
江聿咬著煙點上,仰起頭,脖間的肌膚泛著不正常的紅,眉眼被籠罩在青煙間。他輕啟薄唇,說道:“你怎麼跟黎漾搞一起了?”
“說來話長,回去再說。”喻琛支支吾吾,頓了一下又問道,“黎漾讓我幫忙查,你說我幫不幫?”
江聿摘了煙,把它夾在手裡,懸在車窗上,微屈指節,輕敲煙灰,沉默了十幾秒後,說道:“幫。”
江聿掛了電話後,林律的消息跳出來:“老闆,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
江聿自從有了微博後,就泡在林綿和傅西池的話題討論裡,想看看她們能寫出什麼東西來。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挖掘出一篇人氣頗高的小作文,滿懷好奇地準備欣賞一番。
掃過寥寥幾行後,他發現畫風越來越不對,內容比他的生活還精彩,接著往下看,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他輕哂,切換到主頁,從圖庫裡找出三年前贏來的披頭士的簽名唱片圖片,編輯發送。
配文:“給她贏來玩的。”
江聿收起手機,看向窗外。他沒下車露面,收到林綿的消息說快收工了,便讓司機把車停到另外一個門口,沒一會兒,看到林綿緩緩走過來。
她沒有卸掉妝發,面上戴了一個白色的口罩,坐上車後,她摘下口罩,露出精緻得無須雕琢的臉蛋兒,問江聿:“你每天待在這兒不耽誤工作嗎?”
江聿臉色不太好地說道:“這麼想趕我走?”
林綿:“……”她哪裡是這個意思啊?
看到江聿突然不說話了,林綿知道江聿又誤會了,沉默了幾秒後,在口袋裡找出一顆糖遞給江聿。
江聿垂眸,意外地挑起眉,說道:“哄小孩兒?”
林綿很快反悔,攥住糖果,說道:“你不要算了。”這是邵悅給她的,只不過被她裝起來忘了吃。
江聿把糖果奪去,順勢拉著林綿輕輕一拽,看到林綿投懷送抱似的栽進他的懷裡,很滿意地說道:“今天你這麼主動?”
林綿推著他起身,卻被他箍著腰按回懷裡。江聿低頭,氣息靠近,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這種求和的方式我很喜歡,謝謝江太太!”
“曲導訂好了房間,我們直接過去就行,你這樣可以嗎?”江聿放開手,起身拿了水瓶遞給她。
林綿穿著白色的T恤,更顯面容清麗。她怔了幾秒,喝了一小口水,擰上瓶蓋,嗓子還有些沙啞,說道:“可以。”
江聿握住她的手腕不放,幾秒後乾脆將她的整只手握住,將臉轉向窗外,勾著唇角。
曲導訂的餐廳比較雅致安靜,距離他們的酒店也不遠。其實曲導打算單獨請林綿和傅西池的,但江聿提了一嘴,他便猜到了江聿的意思,於是順口說叫上林綿,這樣他們兩個大男人也不至於尷尬。
上了二樓包房,林綿客客氣氣地跟曲導打招呼。
曲導一如既往地欣賞林綿,對她讚不絕口,說就等著《逐雲盛夏》開拍。
三個人落座後,江聿跟曲導慢條斯理地閒聊,忽然問及劇組還缺不缺出品人。
曲導當即明白了江聿的意思——江聿這是對《逐雲盛夏》感興趣想投資。經費充沛和經費短缺拍攝出來的效果完全不同,更何況江聿的背後還是星盛,到時候星盛絕對要出力來宣傳,票房就有保障了。曲導高興壞了,笑得臉上起褶子:“這還不是小江總一句話的事。”
江聿抬了抬嘴角,說道:“不過我有個條件。”
曲導和林綿同時看向江聿。江聿帶著不容拒絕的架勢,慢慢地用詞微妙地說道:“我們林綿不拍吻戲。”
曲導呆滯了兩秒,眼珠子轉了一下,似懂非懂,幾秒後笑道:“林綿不拍吻戲,到時候借位也行,不過……”
江聿用指尖輕點桌面,報了個價位。曲導當即睜大眼睛,驀地笑了:“小江總,爽快!”
林綿聽得心驚,江聿明知道曲導坐地起價,卻為了不讓她拍吻戲敗壞家風而一擲千金。她無法淡定,低頭抿了一口茶水。
曲導的目光在江聿和林綿的身上徘徊。他做夢也沒想到吃個飯的工夫,就談下一筆鉅款投資。
席間,林綿沒怎麼說話,全是曲導在引導話題。中途林綿去衛生間,看到江聿目光追隨,曲導心知肚明地笑著說:“這家飯店的隱秘性很好。”
江聿收回視線,點點頭。沒了林綿在,曲導覺得江聿這人有點兒冷淡,江聿緊閉嘴角,表情很淡,慢條斯理地喝茶,對聊的話題也沒表現出興趣。
曲導停了幾秒鐘,腦子靈光一閃,話題繞回林綿的身上,果然看到江聿抬眸看過來。曲導眉開眼笑地說道:“其實,林綿剛開始不想接《逐雲盛夏》,我們聯繫了三四次她才同意來試鏡。她是真的太適合……”
江聿捕捉到重點,淡聲問道:“為什麼?她不是擅長演文藝片嗎?”
林綿怎麼會不想接?
曲導停頓了一秒後,重新組織語言,這次有些賣弄似的說:“小江總可能不知道,圈裡也沒幾個人知道,林綿拍完《潮生》後去英國待了一段時間是有原因的。”
江聿放下杯子,轉過臉看著曲導,等待著他繼續往下說。
曲導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門,確認林綿沒回來,傾身湊近了一些,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聽說她拍完《潮生》之後入戲了。”
曲導說完,還做了個“你懂”的表情,暗示江聿這件事情不簡單。本來就當閒聊,他也沒覺得江聿聽了有什麼影響,況且這件事情都過了很久了,《潮生》該拿獎的拿獎,該封神的封神,也沒有媒體大做文章,全當茶餘飯後的談資,聽個響兒。
江聿終於知道,為什麼曲導在說之前要看下林綿回來了沒有。
見江聿的臉色沒什麼變化,曲導還以為這個八卦消息勾不起江聿的興趣,張了張嘴,結果被江聿打斷。
“曲導,道聽途說的事情怎麼能當真?演員入戲不是正好說明她專業嗎?”江聿收緊手指,嗓音一併冷下去,過於用力攥緊的指尖微微泛白。他端起茶杯,在曲導的茶杯上碰了一下。
曲導愣住,望向江聿那帶著壓迫感的眼眸,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可能自己的某句話得罪了江聿,但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件事情始終跟他沒關係,怎麼會惹他不快?
曲導立刻察言觀色地說道:“是是是,當事人都沒承認的事情,他們確實是在胡傳。你看我喝了酒就愛胡說,小江總見諒。”
曲導放低了姿態來討好江聿,給江聿倒茶,江聿卻興致不高,低垂著眉眼,恢復了方才漠不關心的態度,用手蓋住杯口,意思是不用了。
林綿回來時,感覺氣氛不太對,偷偷看了一眼訕笑的曲導和冷著臉的江聿。江聿垂著眼,周身的氣壓很低。這頓飯的後半程,一向熱情的曲導都沒怎麼說話,江聿更是沉默寡言。
林綿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全程態度冷淡,吃了幾筷子菜後,就沒胃口了。
江聿見她沒怎麼動筷子,又想到她為了保持體重去控制飲食,天天拍高難度的戲,又餓又疲乏,於是暫時將不快放到一邊,叫來服務生,吩咐道:“來一份雞絲米線,少油不要加辣。”
林綿喜歡吃米線,但害怕被媽媽責駡,立刻阻止他:“不用了,我不能吃。”
江聿在桌子下握住她的手,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狀似懲罰地說道:“你想吃就吃,大不了我陪你運動。”
林綿搖頭,江聿卻直接吩咐服務員下單。曲導看到這一幕大為駭然,摸了摸額頭上的汗,低頭,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服務員送來米線後,江聿更是將好脾氣發揮到極致,親自將米線分到小碗裡,遞給林綿。
林綿不知道江聿跟曲導說了什麼,擔心他們的關係曝光,始終客氣地拘謹著,但江聿鐵了心似的要跟林綿在人前秀恩愛,見她半天不動筷子,聲音略沉地說道:“不愛吃?不合胃口?”
江聿看著她,取過濕毛巾,慢條斯理地擦完手,拿起筷子,作勢要喂她。
林綿知道江聿真的做得出來這種事,於是配合地握著筷子往嘴裡送了一口,細嚼慢嚥,香味在唇齒間散開。
“好吃嗎?”江聿今天表現得格外耐心。
林綿緩慢地吃了一小碗,放下筷子,抽紙巾擦了擦嘴唇,說道:“吃不下了。”
江聿知道她的胃口小,也就沒要求她再吃。
兩個人從飯店回到酒店後,江聿一直沉默著,不似之前動不動就要和林綿牽手貼貼。林綿見他坐著沒動,便問道:“江聿,你不下車嗎?”
江聿聽見林綿關心他,扯著嘴角笑道:“你先進去,我抽煙。”
酒店裡人多眼雜,林綿想了一秒鐘,便從車上下來,快步朝大堂走去。車門被關上後,江聿將車掉頭,直接往酒店外開去。
林綿在二樓的窗邊向下看,看到黑色轎車的尾燈在門口閃了閃就不見了,林綿站了很久,思緒一直放空,忽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靠近,趕忙戴好口罩,快步回到了房間裡。
剛關上門,林綿的手機便響了。她摘掉口罩,將它丟進垃圾桶裡,瞥了一眼來電是個陌生號碼,思索著要不要接。
電話被自動掛斷,沒一會兒,又打了過來。
林綿想到她的私人電話號碼沒幾個人知道,最近也沒什麼緋聞讓媒體關注,緩了口氣,按下接聽鍵。
“林綿?”一個不太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是……?”
“林綿,我是宋連笙,你不會忘了我吧?”對方確認她是林綿後,稍揚語調,繼續熱情地說,“趙阿姨把你的電話號碼給了我,說你最近在劇組裡拍戲。”
趙阿姨是林綿的母親趙紅雲。
林綿乍一聽宋連笙這個名字覺得很陌生,在接觸的劇組裡面的人中篩選了一下,發現好像沒有這號人物,也不好意思說不記得了,便淡聲回應道:“你好,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我要回老家辦喜酒,你有空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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