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簡介
《黑暗時代的抗爭者》系列是一部記錄當代中國抗爭者的心靈史。即使在這至暗時刻,仍有一群抗爭者挺身而出,不甘接受「韭菜」或「人礦」的命運。他們猶如神話中的西西弗斯,推著巨石奮力前行;他們更如同普羅米修斯,在黑暗中燃起火焰,印證了法國思想家卡繆(Albert Camus)所說:「反抗,讓人擺脫孤獨狀態,奠定人類首要價值的共通點。我反抗,故我們存在。」
《永不屈服》是《黑暗時代的抗爭者》系列的第三卷,記錄了五十位抗爭者的故事,涵蓋了中國本土、香港、台灣、圖博、維吾爾族及其他少數族裔,包括:茅于軾、章詒和、朱耀明、何清漣、富察等。這些抗爭者具有各種不同的專業及背景,有教授、作家、導演、出版人、律師,也有農夫、工人。他們跨越世代,年長者與年輕者相差七十二歲,信仰各異,他們都心懷赤子之心並愛人如己、追求民主自由而輕視權力。
這些抗爭者以多種形式反抗中共極權政府,卻遭受不同形式的迫害,包括取消教職、吊銷律師執業資格、剝奪工作機會,甚至遭受監控、拘留、折磨和判刑入獄等。他們的生命或許只是滄海一粟,但他們的存在讓中國的未來有走向民主自由的希望,成為一民主自由,重視人權的國家。本書希望成為一座橋梁,連接中國本土和海外的「抗爭者」,讓他們得以相互激勵,更讓這些勇士得到廣大讀者的肯定與支持。
作者簡介
余杰
1998年出版處女作《火與冰》,在世紀之交死水般寂靜的文壇掀起一陣旋風,短短數月間暢銷百萬冊,有如魯迅和柏楊般的批判性文字和思想影響了整整一代中國青年。
2012年1月,攜妻兒赴美,定居華盛頓郊區,潛心讀書思考、著書立說。2018年12月,入籍美國,拒絕鄉愁,享受孤獨。
以寫作為職業和志業,著作多達八十餘種,1500萬字,涵蓋當代中國政治、東方極權主義、近代思想史、民國歷史、台灣民主運動史、美國政治、保守主義政治哲學等諸多領域。致力於用文字顛覆馬列毛習極權主義、解構中華大一統觀念、批判西方左派意識形態,進而在華語文化圈推廣英美清教秩序與保守主義政治哲學,即獨樹一幟的「右獨」理念。
多次入選「最具影響力的百名華人公共知識分子」名單,並獲頒「湯清基督教文藝獎」、「亞洲出版協會最佳評論獎」、「公民勇氣奬」、「廖述宗教授紀念獎」、「國史館台灣文獻館推廣類佳作獎」等獎項。
以華語文化圈唯一擁有言論自由和新聞出版自由的台灣為精神故鄉。相信文字可以穿越漫長的時間與廣袤的空間,相信讀書這一古典的愛好能帶來巨大的快樂,祈願以書為媒,結識更多自由而勇敢的心靈。
2025年任台灣國立成功大學駐校作家及訪問學人。
序
序/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群才
在這個非人的地方,想有自由和尊嚴只剩反抗一途
在《永不屈服:黑暗時代的抗爭者(第三卷)》所寫的五十位抗爭者中,所有人都遭受過或正在遭受來自中共極權暴政各式各樣的迫害,從最年長的茅于軾到最年輕的方藝融(他們相差七十二歲),無一例外。
為了尋求自由,而不得不失去自由,或許是人類的宿命,正如劉曉波所說:「在我們這個非人的地方,想有尊嚴只剩反抗一途,所以坐牢只是人的尊嚴的必不可少的部分,沒有什麼可炫耀的。」然而,我們還是要努力記載和表彰每一個「以監獄為家」的勇敢者,因為自由的力量、榜樣的力量是可以傳染的。
在本卷書寫和出版之際,這五十個人物當中,仍身處監獄、看守所、精神病院及其他祕密拘押之地的有:高兟、毛孟靜、王剛、史庭福、李新德、趙海通、黃琦、余文生、許那、帕爾哈提.吐爾遜、楊紹政、鍾沛權、吳敏兒、張海濤、昝愛宗、富察、謝陽、郝志娓、果.喜饒嘉措、古麗尼莎.依敏、陸輝煌、呂智恆、吳亞楠、宋澤、鄒家成、方藝融等二十六人,總計超過一半以上。而書中的其他人,大都也是「出了小監獄,又進大監獄」,或者正走在前往監獄的路上。
本卷所寫的抗爭者中,有不少曾身處體制內。他們是官員、議員、社會名流、大學或學術機構的高級知識分子、媒體主管、律師、商人、海歸等,比如茅于軾、毛孟靜、田奇莊、何清漣、楊紹政、王喻平、李長青、陳用林、胡新成、鍾沛權、吳亞楠、權平⋯⋯他們原本享有「食有魚,出有車」的優渥生活,如果明哲保身、對社會不公不義保持沉默,可以繼續生於安樂、歲月靜好。他們卻挺身而出,像索忍尼辛那樣「牛犢頂橡樹」,為此失去了此前擁有的一切,包括社會地位、財富、安全、自由乃至美好的家庭生活。他們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沉重,九十二歲的茅于軾離開中國,自我放逐於加拿大,成為最高齡的「潤學」實踐者,就是其中最典型的案例。他們中的很多人遭到警察、祕密警察和司法機構構陷,遭到中共御用宣傳機構攻擊、誹謗和妖魔化,成為罪犯,成為賤民,成為「不可接觸之人」,成為媒體上的禁忌和「時代的失蹤者」。
然而,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少有人走的路」和「自由的窄門」。王剛說:「願捨此頭顱,自由花燦爛!」趙海通說:「如果能推動民主政治的進步,我死而無憾。」黃琦說:「當我被判刑的時候,你們的罪行就板上釘釘了。」余文生說:「我的付出和努力,只為一個自由、民主、人權、法治的世界。」楊紹政說:「一個正常的社會需要有無數堅守正義的人的努力和奮鬥。」鍾沛權說:「為了新聞工作者不可逃避的責任,不惜失去一己自由。」吳敏兒說:「放棄只需一秒,堅持卻需要一世。」張海濤說:「我用鍵盤和鼠標發出了自己的聲音,我無悔於這個時代。」謝陽說:「勇敢是中國律師最重要也最稀缺的品質。」呂智恆說:「每一次抗爭,我都在挑戰我的極限。」吳亞楠說:「殺人不過點頭地,我不怕!」方藝融說:「與魔鬼是沒有任何妥協餘地的。」他們的宣誓,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可比擬一百多年前秋瑾女俠的詠嘆—「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金甌已缺總須補,為國犧牲敢惜身!」
哪裡存在著最嚴酷的逼迫,哪裡就會誕生最堅韌的反抗
鑒於中國正在無聲發生的種族滅絕、文化滅絕和信仰滅絕事件,在本卷中,重點凸顯中共在某些特定區域、種族及信仰群體中實施的暴政,以及受逼迫者可歌可泣、前赴後繼的反抗。
目前,中共官方意識形態包括三足鼎立的三個部分:無神論的馬列主義和毛澤東思想、民族主義(漢族中心主義)、大一統的中央集權。所以,只要不認同、不服從此三大原則的個體、族群和文化及信仰群體,都是中共眼中除之而後快的對象。但是,哪裡存在著最嚴酷的逼迫,哪裡就會誕生最堅韌的反抗。
以少數族裔而論,作為維吾爾族的帕爾哈提.吐爾遜、古麗尼莎.依敏、塔依爾.哈穆特.伊茲格爾,作為哈薩克族的薩拉古.薩吾提拜,作為藏族的洛桑丹增、果.喜饒嘉措,作為滿族的富察,作為壯族的陸輝煌,作為朝鮮族的權平,他們的反抗通常是「雙重反抗」—既反抗中共政權對普世人權價值的踐踏,又反對中共政權對其生而有之的族群身份的「定向」迫害。他們既爭取作為一個人應當享有的基本自由和人權,也爭取所屬少數族群的身份認同。因此,他們所受之打壓數倍於其他抗爭者。
以宗教信仰而論,作為牧師或基督徒的朱耀明、曹三強、李長青、史庭福、昝愛宗、郝志娓、蕭育輝等人,作為穆斯林的帕爾哈提.吐爾遜、古麗尼莎.依敏、塔依爾.哈穆特.伊茲格爾、薩拉古.薩吾提拜等人,作為藏傳佛教僧侶或信徒的洛桑丹增、果.喜饒嘉措等人,作為法輪功修煉者的許那等人,他們的反抗同樣是「雙重反抗」—他們既是為能自由地信奉其宗教而戰,也是為其他方面的自由和人權而戰(如言論自由、新聞自由、集會自由等),因為宗教信仰自由與其他方面的自由和人權不可分割、水乳交融。
以區域而論,與前兩卷一樣,本卷高度重視人權狀況慘不忍睹的「重災區」—新疆(東突厥斯坦)和西藏(圖博),也對淪陷於「警察城市」的香港予以更多同情、關注和聲援。香港不是緩慢地「內地化」,而是一步就邁向「新疆化」。本卷中收入的香港抗爭者有朱耀明、毛孟靜、鍾沛權、吳敏兒、呂智恆、鄒家成等六人,接近全書五十個人物的八分之一。多人僅僅因為參與民主派初選就被逮捕、長期關押,法治和人權保障蕩然無存。香港遭遇中共劣質、橫暴的再殖民,是自由民主世界在二十一世紀最大的挫敗。這個惡果不應當由香港一個城市的數百萬市民單獨承受,喪鐘不單單為香港而鳴,中共的魔爪不會止步於香港。自由民主世界理應支持香港人的反抗,幫助香港人「時代革命,光復香港」。
進入二十世紀以來,中國的維權運動此起彼伏,本卷中記錄的很多抗爭者都是在維權運動中湧現出來的。其中,維權律師有:李昱函、余文生、藺其磊、謝陽等人;維權人士有:李新德、趙海通、黃琦、胡新成、張海濤、蕭育輝、宋澤、符海陸、鄧玉嬌、夏巢川、方藝融等人。近年來,在習近平政權的瘋狂打壓下,維權運動式微,但絕不會泯滅,它如同魯迅筆下的「死火」,「有炎炎的形,但毫不搖動,全體冰結,像珊瑚枝」,終有一天,會如同「紅彗星」一般「突然躍起」。
中國古語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法國作家卡繆說,「我們只希望得到憐憫與鼓勵」。因此,本卷特別表彰幾位並非中國公民卻熱情為中國的民主自由鼓與呼國際友人:創作六四「國殤」雕塑的丹麥雕塑家高志活、用音樂對抗極權中國的英國鋼琴家布倫丹.卡瓦納、以自由出版瓦解「大中華」偽歷史敘事的臺灣(中華民國)出版家富察、用流行音樂解構「龍國」皇權文化的馬來西亞歌手黃明志。史諾和季辛吉不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上述人物才是「中國人民肝膽相照的好朋友」。
共產極權主義是幽靈,我們每個人都是驅魔師
學者康正果在評論先鋒藝術家高氏兄弟的一系列反毛作品時,形容高氏兄弟是「驅魔師」。
共產極權主義是幽靈,是魔鬼。這是共產黨「老祖宗」馬克思自己說的,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寫道:「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游蕩。」這裡,馬克思使用的德文原文是Gespenst,德文《杜登詞典》對該詞如此釋義:意為「引起恐懼的鬼魂之物(以人的形態出現)」,也就是「鬼,鬼怪,鬼神,鬼魂,幽靈」,或(貶義)令人不可思的可怕的事情。該詞典援引《共產黨宣言》首句作為Gespenst一詞的名句。該詞典以下兩個詞條亦頗具啟發性—Gespensterschi_(幽靈船):「傳說中載著死人漂浮在海上的船隻。」Gespensterstude(幽靈時間):「午夜和一點之間的時間。」德文《布羅克豪斯百科詞典》對Gespenst的解釋是:「民間和迷信中預示不祥、總是引起恐懼的鬼魂形象,大都以人形出現,不可與神話形象、神靈或女巫相等同。」
序/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群才
在這個非人的地方,想有自由和尊嚴只剩反抗一途
在《永不屈服:黑暗時代的抗爭者(第三卷)》所寫的五十位抗爭者中,所有人都遭受過或正在遭受來自中共極權暴政各式各樣的迫害,從最年長的茅于軾到最年輕的方藝融(他們相差七十二歲),無一例外。
為了尋求自由,而不得不失去自由,或許是人類的宿命,正如劉曉波所說:「在我們這個非人的地方,想有尊嚴只剩反抗一途,所以坐牢只是人的尊嚴的必不可少的部分,沒有什麼可炫耀的。」然而,我們還是要努力記載和表彰每一個「以監獄為家」的勇敢者,因為自由的力量、榜樣的力量是可以傳染的。
在本卷書寫和出版之際,這五十個人物當中,仍身處監獄、看守所、精神病院及其他祕密拘押之地的有:高兟、毛孟靜、王剛、史庭福、李新德、趙海通、黃琦、余文生、許那、帕爾哈提.吐爾遜、楊紹政、鍾沛權、吳敏兒、張海濤、昝愛宗、富察、謝陽、郝志娓、果.喜饒嘉措、古麗尼莎.依敏、陸輝煌、呂智恆、吳亞楠、宋澤、鄒家成、方藝融等二十六人,總計超過一半以上。而書中的其他人,大都也是「出了小監獄,又進大監獄」,或者正走在前往監獄的路上。
本卷所寫的抗爭者中,有不少曾身處體制內。他們是官員、議員、社會名流、大學或學術機構的高級知識分子、媒體主管、律師、商人、海歸等,比如茅于軾、毛孟靜、田奇莊、何清漣、楊紹政、王喻平、李長青、陳用林、胡新成、鍾沛權、吳亞楠、權平⋯⋯他們原本享有「食有魚,出有車」的優渥生活,如果明哲保身、對社會不公不義保持沉默,可以繼續生於安樂、歲月靜好。他們卻挺身而出,像索忍尼辛那樣「牛犢頂橡樹」,為此失去了此前擁有的一切,包括社會地位、財富、安全、自由乃至美好的家庭生活。他們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沉重,九十二歲的茅于軾離開中國,自我放逐於加拿大,成為最高齡的「潤學」實踐者,就是其中最典型的案例。他們中的很多人遭到警察、祕密警察和司法機構構陷,遭到中共御用宣傳機構攻擊、誹謗和妖魔化,成為罪犯,成為賤民,成為「不可接觸之人」,成為媒體上的禁忌和「時代的失蹤者」。
然而,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少有人走的路」和「自由的窄門」。王剛說:「願捨此頭顱,自由花燦爛!」趙海通說:「如果能推動民主政治的進步,我死而無憾。」黃琦說:「當我被判刑的時候,你們的罪行就板上釘釘了。」余文生說:「我的付出和努力,只為一個自由、民主、人權、法治的世界。」楊紹政說:「一個正常的社會需要有無數堅守正義的人的努力和奮鬥。」鍾沛權說:「為了新聞工作者不可逃避的責任,不惜失去一己自由。」吳敏兒說:「放棄只需一秒,堅持卻需要一世。」張海濤說:「我用鍵盤和鼠標發出了自己的聲音,我無悔於這個時代。」謝陽說:「勇敢是中國律師最重要也最稀缺的品質。」呂智恆說:「每一次抗爭,我都在挑戰我的極限。」吳亞楠說:「殺人不過點頭地,我不怕!」方藝融說:「與魔鬼是沒有任何妥協餘地的。」他們的宣誓,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可比擬一百多年前秋瑾女俠的詠嘆—「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金甌已缺總須補,為國犧牲敢惜身!」
哪裡存在著最嚴酷的逼迫,哪裡就會誕生最堅韌的反抗
鑒於中國正在無聲發生的種族滅絕、文化滅絕和信仰滅絕事件,在本卷中,重點凸顯中共在某些特定區域、種族及信仰群體中實施的暴政,以及受逼迫者可歌可泣、前赴後繼的反抗。
目前,中共官方意識形態包括三足鼎立的三個部分:無神論的馬列主義和毛澤東思想、民族主義(漢族中心主義)、大一統的中央集權。所以,只要不認同、不服從此三大原則的個體、族群和文化及信仰群體,都是中共眼中除之而後快的對象。但是,哪裡存在著最嚴酷的逼迫,哪裡就會誕生最堅韌的反抗。
以少數族裔而論,作為維吾爾族的帕爾哈提.吐爾遜、古麗尼莎.依敏、塔依爾.哈穆特.伊茲格爾,作為哈薩克族的薩拉古.薩吾提拜,作為藏族的洛桑丹增、果.喜饒嘉措,作為滿族的富察,作為壯族的陸輝煌,作為朝鮮族的權平,他們的反抗通常是「雙重反抗」—既反抗中共政權對普世人權價值的踐踏,又反對中共政權對其生而有之的族群身份的「定向」迫害。他們既爭取作為一個人應當享有的基本自由和人權,也爭取所屬少數族群的身份認同。因此,他們所受之打壓數倍於其他抗爭者。
以宗教信仰而論,作為牧師或基督徒的朱耀明、曹三強、李長青、史庭福、昝愛宗、郝志娓、蕭育輝等人,作為穆斯林的帕爾哈提.吐爾遜、古麗尼莎.依敏、塔依爾.哈穆特.伊茲格爾、薩拉古.薩吾提拜等人,作為藏傳佛教僧侶或信徒的洛桑丹增、果.喜饒嘉措等人,作為法輪功修煉者的許那等人,他們的反抗同樣是「雙重反抗」—他們既是為能自由地信奉其宗教而戰,也是為其他方面的自由和人權而戰(如言論自由、新聞自由、集會自由等),因為宗教信仰自由與其他方面的自由和人權不可分割、水乳交融。
以區域而論,與前兩卷一樣,本卷高度重視人權狀況慘不忍睹的「重災區」—新疆(東突厥斯坦)和西藏(圖博),也對淪陷於「警察城市」的香港予以更多同情、關注和聲援。香港不是緩慢地「內地化」,而是一步就邁向「新疆化」。本卷中收入的香港抗爭者有朱耀明、毛孟靜、鍾沛權、吳敏兒、呂智恆、鄒家成等六人,接近全書五十個人物的八分之一。多人僅僅因為參與民主派初選就被逮捕、長期關押,法治和人權保障蕩然無存。香港遭遇中共劣質、橫暴的再殖民,是自由民主世界在二十一世紀最大的挫敗。這個惡果不應當由香港一個城市的數百萬市民單獨承受,喪鐘不單單為香港而鳴,中共的魔爪不會止步於香港。自由民主世界理應支持香港人的反抗,幫助香港人「時代革命,光復香港」。
進入二十世紀以來,中國的維權運動此起彼伏,本卷中記錄的很多抗爭者都是在維權運動中湧現出來的。其中,維權律師有:李昱函、余文生、藺其磊、謝陽等人;維權人士有:李新德、趙海通、黃琦、胡新成、張海濤、蕭育輝、宋澤、符海陸、鄧玉嬌、夏巢川、方藝融等人。近年來,在習近平政權的瘋狂打壓下,維權運動式微,但絕不會泯滅,它如同魯迅筆下的「死火」,「有炎炎的形,但毫不搖動,全體冰結,像珊瑚枝」,終有一天,會如同「紅彗星」一般「突然躍起」。
中國古語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法國作家卡繆說,「我們只希望得到憐憫與鼓勵」。因此,本卷特別表彰幾位並非中國公民卻熱情為中國的民主自由鼓與呼國際友人:創作六四「國殤」雕塑的丹麥雕塑家高志活、用音樂對抗極權中國的英國鋼琴家布倫丹.卡瓦納、以自由出版瓦解「大中華」偽歷史敘事的臺灣(中華民國)出版家富察、用流行音樂解構「龍國」皇權文化的馬來西亞歌手黃明志。史諾和季辛吉不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上述人物才是「中國人民肝膽相照的好朋友」。
共產極權主義是幽靈,我們每個人都是驅魔師
學者康正果在評論先鋒藝術家高氏兄弟的一系列反毛作品時,形容高氏兄弟是「驅魔師」。
共產極權主義是幽靈,是魔鬼。這是共產黨「老祖宗」馬克思自己說的,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寫道:「一個幽靈,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游蕩。」這裡,馬克思使用的德文原文是Gespenst,德文《杜登詞典》對該詞如此釋義:意為「引起恐懼的鬼魂之物(以人的形態出現)」,也就是「鬼,鬼怪,鬼神,鬼魂,幽靈」,或(貶義)令人不可思的可怕的事情。該詞典援引《共產黨宣言》首句作為Gespenst一詞的名句。該詞典以下兩個詞條亦頗具啟發性—Gespensterschi_(幽靈船):「傳說中載著死人漂浮在海上的船隻。」Gespensterstude(幽靈時間):「午夜和一點之間的時間。」德文《布羅克豪斯百科詞典》對Gespenst的解釋是:「民間和迷信中預示不祥、總是引起恐懼的鬼魂形象,大都以人形出現,不可與神話形象、神靈或女巫相等同。」
從二十世紀初有人用中文節譯《共產黨宣言》開始,《共產黨宣言》第一句話大致有以下幾種譯法:民鳴本(1908):「歐洲諸國。有異物流行於其間。即共產主義是也。」陳望道本(1920):「有一個怪物,在歐洲徘徊著,這怪物就是共產主義。」華崗本(1930):「有一個怪物正在歐洲徘徊著—這怪物就是共產主義。」博古本(1943):「一個幽靈在歐羅巴躑躅著—共產主義底幽靈。」果然,這些譯者中有好幾位,雖然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卻仍被中國共產黨迫害致死。
與共產黨和共產主義的抗爭,不是一場比賽蠻力和技巧的拳擊賽。我們的敵人,不單單是毛澤東或習近平這樣的獨裁者個體,也不單單是像絞肉機一樣的政黨組織和政權機器,而是共產主義意識形態。歸根結底,這是一場心靈、精神和思想領域的鬥爭,這是最高層次的鬥爭。正如經濟學家和政治哲學家米塞斯(Ludwig Von Mises)在《社會主義》一書中的大聲疾呼:「只有觀念能夠打敗觀念。」如果我們相信「真理只存在於大砲的射程之內」,就會崇尚成王敗寇的叢林法則,就會匍匐於共產暴政之下自願為奴;如果我們相信上帝賦予人類神聖的、不可被剝奪的自由和權利,就不會輕易放棄這寶貴的自由權利,當惡魔來誘騙或掠奪時,我們就會睜大眼睛、握緊拳頭,像驅魔師那樣,與惡魔抗爭到底。
如果說中國的東方專制主義是龍,那麼從西方傳入中國並實現「中國化」的共產極權主義就是惡魔。毫無疑問,驅魔比屠龍更難。但文字可以驅魔,繪畫可以驅魔,音樂也可以驅魔,每個人都可以找到自己在這場驅魔之戰中的位置和使命。在本卷中,許多身為學者、作家和藝術家的抗爭者,用思想、文字、藝術和影音作品參與到這場偉大的驅魔行動之中:茅于軾從經濟學入手得出結論:「唯有自由市場經濟才能讓中國人過上好日子。」章詒和以文字對抗遺忘,句句都是斷腸聲,凝聚成一句真相:「近現代中國最大的災難,是對每個人天性和自由的剝奪。」高志活和高兟的雕塑,布倫丹.卡瓦納和黃明志的音樂,以及王利波的紀錄片,也都是驅魔的法寶。即便你成不了他們那樣的原創者,你至少可以充當驅魔術的傳播者和推介者。
政治哲學家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提出「平庸之惡」或「惡之平庸」的概念,以此解釋極權主義何以擁有龐大的「群眾基礎」。她呈現了一部分的事實與真相,這是令人沮喪、悲觀的事實與真相。然而,在上帝所造之人類身上,除了這一部分以外,還有與之對應的「平凡之善」—這正是我們在「抗爭者系列」和「民主英烈傳系列」中不斷發掘的「隱藏在黑色煤炭中的閃亮鑽石」。劉曉波說過,中國需要道義上的巨人,但我們認為,中國更需要無數「平凡之善」的持有者和捍衛者。在本卷中,有超過一半主人公是平凡的抗爭者,很多人的名字,恐怕那些對中國民主人權運動多有關注的讀者也聞所未聞。這毫不奇怪,中共以舉國之力開動鋪天蓋地的宣傳機器,幾乎實現了對這些抗爭者的「二次謀殺」,讓人們以為他們的抗爭行為彷彿從未出現過。因此,我們奮力將他們發掘出來,激活他們的生命和精神,使之傳播,使之傳承,使之發揚光大。比如,身為失業工人的史庭福,在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外大聲疾呼,讓民眾不要忘記六四屠殺;身為富士康工人的陸輝煌,「位卑未敢忘憂國」,以一己之力寫出一份類似於《零八憲章》的中國民主轉型方案;身為普通大學生的方藝融,受四通橋勇士彭立發的激勵,以殉道者的勇氣在街頭再度上演類似壯舉。他們都為之付出了巨大代價,我們不能讓他們被中共像蛛絲般輕輕抹去。
馬克思沒有想到,一個半世紀後,共產主義的幽靈在歐洲被擊敗,這個幽靈卻盤踞在東方的中國殘民以逞。每一個熱愛自由的抗爭者,都是驅魔師,當驅魔師的數量超過魑魅魍魎時,中國必將迎來自由之光普照的那一天。
目次
序: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群才 9
1920年代 17
01|茅于軾(1929-):唯有自由市場經濟才能讓中國人過上好日子 18
1930年代 29
02|洛桑丹增(1939-):正義和非暴力的力量一定能讓藏人勝利 30
1940年代 41
03|章詒和(1942-): 近現代中國最大的災難,是對每個人天性和自由的剝奪 42
04|朱耀明(1944-):法庭的被告欄,是一生牧職最崇高的講壇 53
05|李昱函(1949-): 受冤屈者還沒有得到自由,我怎麼能休息呢? 63
1950年代 73
06|田奇莊(1953-):反對個人崇拜,我將生死置之度外 74
07|高志活(1954-):帝國滅亡,藝術永存 84
08|何清漣(1956-):我的批判精神來自對公平正義的信仰 95
09|高兟(1956-):在極權中國,藝術家同時也是驅魔師 106
10|毛孟靜(1957-):我可能會跌倒,但不會失敗 118
11|王剛(1958-):願捨此頭顱,自由花燦爛! 129
12|曹三強(1959-): 你可以對我施以重刑,卻囚禁不了我的心靈 138
13|史庭福(1959-):不要忘記六四這個痛苦的日子 149
1960年代 159
14|李新德(1960-):單刀孤雁走天涯,敢把貪官拉下馬 160
15|趙海通(1961-):如果能推動民主政治的進步,我死而無憾 169
16|黃琦(1963-): 當我被判刑的時候,你們的罪行就板上釘釘了 178
17|王喻平(1964-):我已捨情求道,隨時捨生取義 188
18|李長青(1965-): 揭露公共衛生危機的真相,就是拯救人的生命 195
19|余文生(1967-): 我的付出和努力,只為一個自由、民主、人權、法治的世界 204
20|布倫丹.卡瓦納(1967-): 我必須反擊中國共產黨的跨國侵犯 215
21|陳用林(1968-):我很榮幸成為反共的典型 226
22|許那(1968-):當恐怖侵入日常生活,講真相要付多大代價 237
23|帕爾哈提.吐爾遜(1969-):槍口下的舞者,依然翩翩起舞 248
24|楊紹政(1969-): 一個正常的社會需要有無數堅守正義的人的努力和奮鬥 257
25|胡新成(1969-):大病免費醫療,你我每日一呼 266
26|鍾沛權(1969-): 為了新聞工作者不可逃避的責任,不惜失去一己自由 274
27|塔依爾.哈穆特.伊茲格爾(1969-): 我額頭上的靶子,也無法讓我下跪 284
1970年代 293
28|藺其磊(1960-):不為公權唱讚歌,誓為蒼生扶正義 294
29|吳敏兒(1970-):放棄只需一秒,堅持卻需要一世 307
30|張海濤(1971-): 我用鍵盤和鼠標發出了自己的聲音,我無悔於這個時代 317
31|昝愛宗(1971-):我要自由而行,不再被奴僕的軛轄制 327
32|富察(1971-):專掌圖書無過地,遍尋山水自由身 337
33|謝陽(1972-):勇敢是中國律師最重要也最稀缺的品質 348
34|郝志娓(1972-):惟願荊棘蒺藜與我交戰,我就勇往直前 358
35|王利波(1973-):我只是想通過我的影片,盡量接近真相 367
36|果.喜饒嘉措(1976-): 外來的紅風無法摧毀雪域的文化和信仰 377
37|古麗尼莎.依敏(1976-): 我們以眼睛交談,以免黑暗發現我們 385
38|薩拉古.薩吾提拜(1977-): 我要堅強,我要為集中營裡的無辜者發聲 392
39|陸輝煌(1978-):掃除個人崇拜陰霾,促進憲政民主轉型 399
1980年代 409
40|蕭育輝(1980-):穿越怒海,奔向自由 410
41|呂智恆(1982-):每一次抗爭,我都在挑戰我的極限 420
42|黃明志(1983-): 我要讓站著的人看到希望,讓跪著的人難看 432
43|吳亞楠(1984-):殺人不過點頭地,我不怕! 442
44|宋澤(1986-):不讓天下有不平之事和不申之理 451
45|符海陸(1986-): 我們再不說話,再不坐牢,他們會毀了更年輕的一代 461
46|鄧玉嬌(1987-):乍逢強暴拔刀起,天下惡官應喪魂 471
47|權平(1988-):以推翻共產主義為己任 480
1990年代 491
48|鄒家成(1997-):拒絕殖民,民族抗暴 492
49|夏巢川(1997-):他們在教我變成石頭,但請變成水,夥伴 504
2000年代 517
50|方藝融(2001-):與魔鬼是沒有任何妥協餘地的 518
書摘/試閱
章詒和:近現代中國最大的災難,是對每個人天性和自由的剝奪
章詒和:祖籍安徽桐城,生於抗戰期間的重慶。國共內戰期間,章詒和被父親章伯鈞安置在香港灣仔與旺角的親戚家生活三年,在香港培正小學讀書,這是她一生中難得的安定祥和的時光。近年來,香港的自由和法治被中共破壞殆盡,章詒和多次為香港發聲。
中共政權建立前夕,章詒和隨家人遷到北京定居。中共建政之初,作為民盟領導人的章伯鈞一度出任中央人民政府委員、交通部長。章詒和後來寫道:「留在大陸的知識分子滿心以為未來的道路通向天堂,大家邁著歡快的步伐,一齊走進了地獄。希望而來,絕望而去,原來人家許諾的民主、自由和幸福原本就不存在。」
1954年起,章詒和就讀於北京師範大學附屬女子中學。
1957年,章伯鈞在反右運動中被打成頭號右派,受到嚴厲批判,並禍及家人。
1960年,中學畢業的章詒和原本立志考入北大歷史系,但由於出身問題,只能考中國戲曲研究院戲曲文學系。因為在日記中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遭人發現,得罪了江青,1963年大學畢業後,被放逐到四川省川劇團藝術室工作,「每天只是寫字幕、賣票」。
1966年,文革爆發,紅衛兵運動抄家打人,章伯鈞告訴女兒,「這是老毛湖南農民運動的那一套⋯⋯小愚啊,中國近代史上最黑暗的一頁就要開始了」。章詒和在北京家中養病,與家人一起遭到批鬥,紅衛兵將他們手上戴的手錶和桌子上的紅糖統統抄走,這是一種「合法」的掠奪,正符合共產黨之名稱。
1968年,章詒和被勒令回到成都原單位,接受批鬥,病重的父親再也無力保護女兒。1969年5月,章伯鈞在恐懼和憂患中去世。此前,章詒和逃跑到北京,父女見了最後一面。父親對她說:「你可以什麼都不做,但是要活著!」
1970年,章詒和因批評江青,被四川省革命委員會、四川省公檢法軍事管制委員會以「現行反革命」的罪名判刑二十年。
章詒和被送到採茶場勞動改造,過了十年「永遠處於饑餓狀態」的牢獄生活。「我學會了扯謊、罵人、偷東西—這是監獄生存必需的能力。打架罵人,是犯人之間流通的公共語言。我能像原始人那樣用拳頭撕扯扭打;像老潑婦那樣當眾罵街。偷,專偷吃的,是因為餓。餓是什麼?是一種關乎生命的本質性痛苦。說句不好聽的,除了廁所裡撈出來的,不吃,我什麼都吃。」
章詒和曾被迫從事掩埋其它囚徒屍體的可怕工作。有一次,在風雨交加的荒野中,她幾乎決心撲到死去的難友的墓穴裡,以死亡來終結邪惡勢力所給予她的一切淩辱。但她還是堅韌地活下來,她記得父親臨終前的告誡—父親希望女兒成為時代的見證人,父親叮囑女兒把整個時代的光榮與恥辱都記錄下來。
章詒和看到無數年輕女囚的旺盛求生欲,善良懵懂的本性,同性群體裡滋生的爭鬥、互陷、愛欲和憎恨,以及在厚重高牆之下綿延不斷的絕望。她曾經接受管教幹事派下的任務,和其他幾個罪犯一起監聽記錄一名女囚的反革命言論,以此立功減刑。任務完成後,女犯被判槍決。她不原諒自己,自判有罪,感覺自己正在變成最醜惡的人。「監獄裡蹲了十年,從二十八歲到三十八歲。出獄後噩夢十載。白天奔波勞碌,夜晚被人追逐殘害。夢中驚魂不定,醒後大汗淋漓,再多的安眠藥也是無效。」
入獄前,章詒和與劇團樂師唐良友談戀愛,向政府申請結婚,也因家庭成分遲遲不准。唐良友陪她逃到了北京,又在鐵窗外等了她十年。某天,這對有情人一時興起跑去登記結婚,終成眷屬。半年後的1979年5月,唐良友卻因急性膽囊炎猝逝。「半夜裡他突然大叫,我開燈,將他抱在懷裡,他已經斷氣了,右眼角緩緩流出一滴淚。」
1979年秋,章詒和回到北京,母親設席慶賀,親朋好友都來了,在王府井東來順,章詒和一言不發,獨自吃完六盤羊肉片。
女兒是章詒和另一個痛。她在獄中產下和唐良友的愛情結晶,卻只能將她交給娘家撫養。出獄後,母女如同兩個世界的人。一生以父親遺志為己任的章詒和,卻有一個老死不相往來的女兒。
此後二十多年,章詒和在文化部下屬的中國藝術研究院戲曲研究所從事戲曲研究,雲淡風輕,默默無聞。工作之餘,她無師自通地嘗試寫作。她後來受訪時說:「章伯鈞、羅隆基、儲安平等父輩一個個含冤而去,羅隆基還沒有子女,他的親戚到北京,拿走了他的藏品,獨獨不要他的骨灰。簡直悲涼入骨!文革中的我就暗中發誓:一定要活著走出監獄,一定要講述他們的故事。這是我寫作的動機,同時也是我寫作的意義。」
1992年,章詒和完成第一篇文章〈憶張伯駒〉,但要到2002年,她把〈史良:正在有情無思之間〉登在《老照片》月刊,這才舉座皆驚。
2004年,章詒和將這些「老故事」結集成《往事並不如煙》一書出版,儘管簡體版被刪去數萬字(後來,該書完整版以《最後的貴族》之名在香港和臺灣出版),但一出場便豔驚四座。章詒和足足練筆了二十年,應了梨園俗諺:「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
2004年10月30日,獨立中文作家筆會在北京郊區舉行頒獎典禮,向章詒和頒發「自由寫作獎」。有六十二位筆會會員及各界友人出席這場盛會。獨立中文筆會秘書長王怡主持會議,會長劉曉波作了發言—這是六四之後劉曉波在聽眾最多的場合的講話。
獨立中文筆會理事余杰起草並宣讀了頒獎詞。頒獎詞指出:「章詒和以三十年的苦難和血淚凝聚而成的文字,賦予了淪為權力和金錢的奴隸的當代漢語寫作以嶄新的質地—這種寫作不僅僅是對黑暗時代的控訴,更重要的是申明了對不可摧抑的人性尊嚴的肯定和破壞這一尊嚴的所有企圖的否定。」
頒獎詞認為,章詒和的作品顯示了當代中國作家中少有的捍衛人的自由、尊嚴和歷史記憶的勇氣。「章詒和的作品既是文學,也是歷史,是記憶,也是現實。章詒和用文字完成了對時間的超越,為讀者展示了毛澤東時代以消滅知識份子為目標的反右運動的真相。在她那冷靜而不乏溫情的筆下,那些身處備受屈辱的狀態卻努力保持人格尊嚴的知識份子們獲得了復活。」
頒獎詞還說,「章詒和的寫作根植於中國源遠流長的史官傳統,乃是《史記》作者司馬遷在屈辱中秉筆直書的遙遠響應。章詒和的寫作也得益於她作為一位優秀的戲曲研究者的身份,她從古代沉淪在社會底層卻寫透人情世故的偉大的戲曲家身上獲得了悲情的力量。她的寫作重現了中國知識份子在黑暗時代的心靈劇痛,並清晰地傳達了這樣的信念—儘管毛澤東及其所代表的意識形態竭力羞辱、貶低和蔑視文化和知識的價值,但是文明將如同壓傷的蘆葦那樣永不折斷,人類的良知也必將戰勝那些一度看似無比強大的邪惡力量。」
頒獎詞最後總結說:「獨立中文作家筆會相信,章詒和女士以她的生命和寫作表明,她是一位嚴肅的歷史見證人和讓人尊敬的自由事業的發言人。她給當代漢語寫作注入了活力,帶來了一種標竿性的尺度。」
章詒和在會上宣讀了〈答謝辭〉。她說:「我從少年而青年,從青年而壯年,從壯年而中年,其間貫穿始終的一件事,是不間斷地寫檢查,寫交代,寫總結,寫彙報。由中年而鬢髮皆斑,才開始了寫作。如今,因寫作而獲獎。悲耶?喜耶?但無論是喜是悲,我都要感謝國際筆會獨立中文作家筆會授予我2004年度自由寫作獎。」
章詒和表示:「如果有人問:近現代中國最大的災難是什麼?我會回答:是對每個人天性與自由的剝奪。⋯⋯《最後的貴族》說的都是陳年舊事。這些事浸透著父輩的血淚,而我的筆並不出色,只是字字來得辛苦。有朋友問:『你寫作的訣竅,是不是由於記憶力特好?』我說:『我不過是有些經歷,並對經歷有些認識罷了。』日出月落,絮果蘭因。從至大的動靜到至微的氣息,淺薄的我是永遠寫不出的。」
最後,章詒和指出:「獎項是獎勵,於我也是一種戒懼。一者,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幾天的活頭。命是個定數,誰也難以預料。二者,本人能力水準極其有限,未來的寫作很可能是個虎頭蛇尾的結局。像徐志摩在〈「詩刊」弁言〉中所言。再次感謝國際筆會獨立中文作家筆會。」
與在民間得到的讚譽相反,中共當局將章詒和的文字視為洪水猛獸。2006年12月下旬,國家新聞出版總署傳出消息,包括章詒和的《伶人往事》等十一本書被列為「重大出版違規書」,禁止繼續發行、再版,已發行的緊急收回,收回的全部銷毀。
2007年1月11日,全國圖書定貨會開幕前,國家新聞出版總署副署長鄔書林在通報會議上宣佈,章詒和的《伶人往事》等八本書,因其題材「越線」而被列入作為「掃黃打非」的對象禁止繼續發行。
2007年1月19日,章詒和發表公開聲明,強烈譴責新聞出版署的封禁行為違反憲法。聲明最後,她大聲疾呼:「祝英台能以生命維護她的愛情,我就能以生命維護我的文字。」她還樂觀地表示:「只要你的文字好,官府是禁不了的!」
章詒和的抗爭得到數百名作家、學者、律師和公共知識分子簽名聯署支持。
4月18日,章詒和在張思之律師的陪同下,向北京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提交狀告新聞出版總署的起訴書。但法院拒絕受理此案。
儘管在中國發表和出版作品越來越困難,章詒和仍然堅持寫作,不斷有新作問世,如「回憶」系列:《一陣風,留下了千古絕唱》、《伶人往事—寫給不看戲的人看》、《順長江,水流殘月》、《雲山幾盤,江流幾灣》、《總是淒涼調》等。
章詒和還寫了《劉氏女》、《楊氏女》、《鄒氏女》、《錢氏女》等四部「女囚」系列小說,她計畫一共寫十部。她接受媒體訪問時說:「女人犯罪,經過法律的懲處,開始服刑。在漫長的刑期裡,她們絕不是窮凶極惡,天天歹毒,處處殘忍。在嚴加看管和求生欲望雙重作用下,人性的裡面另外一些東西就顯露出來。尤其是長刑期的,都比較踏實,肯勞動,很多人心靈手巧。雖然互相揭發檢舉,但當同室的犯人重病不起,或上大刑的時候,她們的同情心就表現出來。女囚們個個在暗中追求美,並在難以覺察之處表現出來。犯人相處,是不許產生感情的。其實,情況恰恰相反,獄中有不少同性戀,原來她們不是,進了監獄才成了同性戀。⋯⋯進了監獄,我深深地感到:人性是永遠琢磨不透的,也是永遠變化的。監獄泯滅不了人性。」
章詒和表示,對她而言,寫作是最大的欲望。除此之外,人活著的最大的樂趣就是,「有事可做,有飯可吃,還有幾個朋友。事,有意義又有興趣的事。飯,是好吃的家常飯。友,是過心的朋友。」她交往的朋友全是所謂的敏感人士:鮑彤、蔣彥永、張思之、浦志強等。她認為,屈從政治和屈從金錢,從人性角度看,兩者是一脈相通的。「至於我,在壓力面前我不會後退一步。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是這樣。理由也簡單:我老了,無家無後,大牢坐過,加之,早就不想活。可以說,我是個特例。比較好的選擇是—堅持下去,智慧生存。」
章詒和謙虛地表示,自己不是史家,也不是作家,寫的東西屬於「非文非史」。她在微博的自我介紹裡講得很清楚:「自己是一個講老故事的老人。朋友們願意聽就聽,不想聽就別聽。」她還說:「我的經歷和我所知道的故事,一輩子也寫不完。所謂表達的技巧,我以為能把內心的東西寫出來,就是最好的表達技巧。我所寫的東西當然存在著許多毛病和缺陷,我一直缺乏自信,從不覺得自己的東西有多好。」
章詒和一直呼籲要在民盟中央的大院裡,建立一個右派碑—儘管她作為民盟成員,連民盟的大門都進不去,更不能參加會議—「碑的正面是一個向右拐的箭頭,背後鐫刻著民盟反右史,後面應該有一面牆,5,173塊磚,每塊鐫刻著民盟右派分子的姓名。這是民盟的苦難史,也是民盟的光榮史。」章詒和認為,「中國未來想要走得更好,必須清算,『去毛化』。沒有『去毛化』,就像資中筠講的,一百年了,上面還是慈禧,下面還是義和團。」
2006年,反右運動五十年,章詒和等五名作家出版《五十年無祭而祭》。在書中,她強調說:「受害者跟著加害者走,一步一步地喪失人性,每次運動都是這樣,豈止一個反右⋯⋯我們既要從政治體制上追究歷史的罪責,同時還要從人性的深層拷問民族、群體及個人的責任。」
同年,章詒和也推出新書《花自飄零鳥自呼》,繼續聚焦反右與知識分子:「我寫得很慢,為許多人和事傷感⋯⋯似乎每個人都在沿途顛仆掙扎,身上千瘡百孔」。她如此解釋新書名:「一位在人民日報社的朋友告訴我,『大姐,妳這輩子是看不到中國憲政了。』咱們不是老了嗎,不斷在衰退,但還要不斷發出聲音,鳥應該啼,我再往上提一點,呼。」
2022年2月16日,章詒和在臉書上貼出一頁自己的書法作品:「中國是有悲哀傳統的,過分的樂觀只存在於想像之中。」
5月3日,章詒和在臉書上說:「今天是世界新聞自由日。人還是要敢言,什麼都別怕,無非命一條。大多數人不敢講,有人敢講,就行!」
5月11日,章詒和的微信帳號被無預警「永久性限群限圈」,無法使用「群聊」和「朋友圈」兩項功能,使其在疫情期間的日常社交和個人生活受阻。她在臉書上披露:「微信基本被封,只能在這裡說話。無數次打擊,甚至前不久與同事在滬江香滿飯莊吃飯也被監聽。但我不會屈服,不會沉默,除非習先生殺了我。當然,絕大多數老百姓不會站出來講話,以表達自己的看法,但外表的妥協絕不等於內心的接受。」
當時,她告訴《明報》,她的微信被封或許與她數週前轉發的一則朋友圈內容有關,該則貼文內含有「『他』應該『不再連任』」等字眼。對於這個「他」,章詒和始終不願提及名字。
5月13日,章詒和在臉書上說:「喝茶,好端端的一個詞兒,居然成了大陸官府隨意侵犯公民的一種手段,還有『請』到派出所去喝茶的。如果請我喝茶,我一定帶上菜刀。拚了!」
5月25日,章詒和在臉書上說:「剛接到中國藝術研究院電話,通知我接受境外媒體採訪,要向機關報告,求得批准。我立即回覆:絕不服從!這是對公民個人權利的侵犯,是違法的!」
6月14日,章詒和在臉書上留言:「中國藝術研究院領導跟我的每個一同事和學生都單獨談話,明確要求不與我往來(包括交談,吃飯)。這叫什麼?這是對我的有組織迫害。我想:還是把我押回監獄好了。」
7月4日,章詒和在臉書上留下驚心動魄的一行字:「清晨六時,國安就派了兩個人來關照我。我動手打了他們,因為我坐了十年大牢,受到侵害會手癢,明天我準備持刀自衛。」
8月10日,章詒和又在臉書上憤怒譴責說:「奉勸北京建國門外派出所,要想知道章詒和讀什麼,寫什麼,說什麼,交往什麼人,請直接找我。別今天找這個鄰居,明天找那個鄰居,居然三個警察穿著警服找到鄰居子女的所在單位。這是什麼做派?合乎憲法嗎?!」
9月19日,章詒和再次在臉書上說:「昨天被官府通知:章詒和不許請客吃飯!包括節假日在內,包括不能請幾十年的同事。不吃就不吃!我會把所有的非法打壓化作寫作動力。這不剛完成小說《女扒手》。」
11月5日,章詒和在臉書上寫道:「中國藝術研究院領導還給我的每一個學生談話,叫他們遠離我。用孤立之法製造精神壓力。有十年大牢墊底,我什麼都不怕。除非殺了我!」
12月16日,章詒和在臉書上寫道:「今晨接受外媒採訪,問:對江澤民的看法。答:在大陸體制下,所有領導人都是一樣的。」
2023年6月9日,章詒和在臉書等社群媒體上披露,她被中國當局禁止出境,淪為「國家囚徒」。她原訂7月2日和家人一起飛赴瑞典探親,簽證、往返機票均已備妥。6月8日前往退休前所在的中國藝術研究院參加活動時,該院和文化部的高層先是對她捐贈物品給圖書館、博物館表示贊許,還發給她獎狀,但「兩個小時的閒談完之後,輕描淡寫地對我說:『您不能出境。』」
曾有媒體詢問:「有沒有想過寫一本自傳去講自己的故事?」章詒和回答說:「我的一生太痛苦了,現在還沒有勇氣提筆。我現在寫作,常常是淚流不止;將來若寫自己,則很可能哭死過去。所以,至今沒有勇氣說:章詒和會講自己的故事。」章詒和說,自傳將是此生「最後一本書」。
章詒和告訴朋友:每天一如既往,三小時寫作、三小時閱讀。她說榜樣是楊絳,可以寫到一百歲。不過又說,做不到楊絳那樣好像機器人一樣平靜,因為她寫作常常調動了大量的情感。她從未「太上忘情」,在社交媒體上為烏魯木齊火災的死難者致哀,為富士康工人的抗爭鼓勁。
在經歷了如此多的風雨之後,死亡對章詒和來說,是生的一部分,是生命的最後形式。「等我把所有該寫的都寫完,寫完就去死,死很幸福!我好到天堂見父母,這個世界不值得留戀。我沒有墓誌銘。」章詒和不需要墓誌銘,她的墓誌銘就是她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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