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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喪神古道具店(共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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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傳說物品但凡能歷經九十九年靈魂就會覺醒幻化成妖,我們稱之為付喪神……

四百多年前的戰場上,殺戮成性的百目鬼正在大快朵頤,
遇上了一個渺小不起眼的人類,卻不料他開口提出一個不可思議的交易:
「我身體可以給你,但你要給我力量。」

淺草妖怪大騷亂、畫軸裡具現化的魑魅魍魎、啃食人類的百目鬼……
多線交織、曲折離奇的精采妖怪事件大長篇隆重登場

這些妖怪以非常妖怪的姿態,在字裡行間橫行無阻。正統的妖怪小說。──妖怪推理大師京極夏彥
茂呂美耶、銀色快手 好看推薦
系列作大受日本讀者歡迎,銷量超越15萬冊!

淺草的百年古道具店荻之屋裡住著一群付喪神,與一位貌似閻王的店主喜藏。
他們吵架鬥嘴卻也相安無事的平凡日常,卻因為出手闊綽的神秘男子多聞上門而崩解。
付喪神一個個被帶走,喜藏卻無法抵抗,眼睜睜看著這些妖怪的生命一點點流失……

同時,淺草附近出現大規模外表色彩濃厚豔麗、專向女人下手的妖怪作亂。
畫師一下筆繪就妖怪便躍於紙上,其實他畫的是內心的恐懼、懦弱與思慕,
沒想到這些栩栩如生的妖怪竟讓原本的妖怪世界也不得安生,
指派熟識人類世界的前貓妖小春下凡探案。

天狗、河童、硯台精、貓又、惡鬼,與一個鬼見愁人類喜藏,
正摩拳擦掌面對妖怪襲擊的大動亂!
多線交織、曲折離奇的精采妖怪事件大長篇隆重登場
濃濃的妖怪人情味 魑魅魍魎也為之感動

兩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 《一鬼夜行》專門解決妖怪疑難雜症拍檔再出擊!

作者簡介

小松艾梅兒

1984年出生於東京,外祖父是土耳其人,替她取了艾梅兒這個名字,在土耳其語中是「堅強、溫柔、美麗」之意。她畢業於日本國學院大學文學系史學組,專攻日本近代史。2008年,初次執筆寫下的《一鬼夜行》,在JIVE小說大賞中獲得淺野敦子、後藤龍二兩位評選委員的高度評價,也贏得了該獎項首度頒發的「大賞」。是一位想像充滿活力、人物描寫溫潤的文壇新銳。

譯者簡介
江裕真

輔大管研所、中央資管系畢。譯有《追想五斷章》、《算計》、《波上的魔術師》、《肅清之門》、《推理小說》、《不公平的月》等小說,
以及《噗哧噗哧逛馬雅(還有阿茲特克喔!)》、《手繪馬雅旅行(阿茲特克也要玩一下)》、
《史上最強哲學入門:解答你人生的疑惑》、《史上最強哲學入門:東方哲人》、《再貴也能賣到翻!提高客單價的黃金法則》等文史及商管書。

名人/編輯推薦

這些妖怪以非常妖怪的姿態,在字裡行間橫行無阻。正統的妖怪小說。
──京極夏彥

滑稽、唏噓、溫馨卻又寒氣逼人,美麗絕倫!《一鬼夜行》直通到了我們的心底。
──東雅夫,《幽》雜誌總編輯

這本小說裡沒有一個角色是壞蛋,讀完心都暖了起來。
──讀者nikorasu

解說
在有限的生命中,人類與妖怪交織成的溫情劇 三村美衣(書評家)

讓各位久等了。
本書是贏得第六屆JIVE小說大賞,去年由POPLAR發行的《一鬼夜行》續集。
獠牙鬼小春某天突然從天而降,打亂古道具店店主喜藏平靜的生活。而他回到百鬼夜行的同伴身邊後,轉眼已過了半年。在某個月明如水的夜晚,習慣仰望夜空的喜藏,在這節分之日(對了,以此當作標題的「驅鬼」,指的是撒豆驅逐獠牙鬼的儀式),決定「不再等小春回來了」。他就像斬斷心頭的依戀般,使勁朝明月撒出豆子,結果小春就此被擊落,重新回到這個世界。

小春說,是因為淺草一帶最近有奇怪的妖怪出沒,所以他才接受任務委託,到這裡視察。然而,從上次見面到現在已過了半年,喜藏的生活竟然完全沒半點改變,這令小春大為驚愕。喜藏那令真正的獠牙鬼都望之卻步的閻王臉以及赤口毒舌,改不了也就算了,但他與竹馬之友彥次,以及鄰居那位純真的大美人綾子,一樣保持距離,就連對好不容易以兄妹相稱的深雪,也一直是相敬如「冰」。連棲宿在古道具上的付喪神也覺得不可思議,說他「再怎麼木訥也要有個限度」。

然而,喜藏也有一項改變。他竟然也交起了朋友。不過,才第一次見面就很欣賞喜藏的多聞,也是個怪人。他有演員般的優雅氣質,以及深不見底的胃,他邀喜藏一起用餐,回去時還順道逛了喜藏的古道具店,偏偏選購的又都是有付喪神棲宿的古道具。

多聞到底是什麼來路,為什麼收購古道具,這與小春歸來又有什麼關聯?一開始看起來有點凌亂的事件,不久全匯聚在一起,形成一條主軸,故事就此展開,敬請期待。

近來,畠中惠的《娑婆氣》、綠川幸的漫畫《夏目友人帳》、峰守ひろかず的《放學後百物語》以及七飯宏隆的《座敷童子能做的事》等輕小說,這些描寫妖怪與人類交流的作品,備受矚目。這些作品的特色,在於它們著重的不是降妖伏魔,而是將重點放在人類與妖怪的交流、日常生活中的異文化接觸,以及人類與妖怪間的人情故事上。

本書也是延續這股潮流的作品,但它雖然將妖怪描寫成與人類很親近的角色,卻又沒將妖怪定位成是人類的朋友,這正是本書耐人尋味之處。

在《一鬼夜行》的故事尾聲,有一段關於百鬼夜行的妖怪們來到喜藏與小春面前的描寫。
夜行的隊伍,看起來並不絢爛華麗、光彩奪目,也沒有給人會帶來災禍的感覺。(中略)有綠光、紅光、紫光,還有三弦琴與古箏的聲音,已經近到震耳欲聾的地步。先是看到足長手長往前踏出長長的腳,接著,紫色的天空整片都是大、中、小的各種妖怪,看起來就好像是帶著身後的一片黑暗從高聳的月亮裡跑出來的一樣。

在閱讀這段文字的瞬間,我頓時明白,自己對妖怪所抱持的印象實在過於狹隘。這裡所描寫的,與恐怖、怨念、善惡這類的人類思維無關,而是驕傲地在夜空中遊行,自由奔放的生物。他們像孩子般充滿邪氣,順著自己的本能而行,快樂地過日子。

妖怪世界與人類世界相互重疊,卻又不是完全相同的世界。然而,只要有重疊處,就會衍生出相互間的關係。
與妖怪相比,人的一生無比短暫,人們急於想讓短暫的時間過得更好,不時會背叛他人,相反的,有時也能將全副的愛投注在周遭人身上。河童彌彌子、小春、硯台精、與深雪邂逅的天狗,也都是如此,但因為和人類的關係,他們就像人一樣,會對人寄予關心。就算人再怎麼健康,總有一天也會拋下妖怪,走入黃泉。而與人類有深厚情誼的妖怪們,由於擁有漫長的壽命,因而會與繼承前人血脈的子孫有所交集。

《一鬼夜行》系列增加了更多充滿魅力的登場人物,今後的故事推展令人期待,事實上,早在《一鬼夜行》發行前,便已在《朝日中學生WEEKLY》(全二十六回/二○一○年四月~九月)連載它的外傳故事「倉庫妖(くらぼっこ)」。這部作品的舞台是現代。描寫一名個性內向的男國中生健太郎(主角),與收藏在倉庫裡的古道具付喪神之間的交流。其實這位健太郎正是喜藏的子孫。雖然長得不像閻羅王,但生性木訥,個性率直到令人頭疼的地步,與他的祖先如出一轍。小春在開頭也有短暫的登場。雖是一部短篇作品,但喜藏有子孫,那表示喜藏日後會結婚生子嘍?還有,古道具屋在健太郎的曾祖父那一代便關門歇業,難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書中有許多令人好奇的描述。這部系列當然還會有續集,不過我也衷心期待有朝一日能欣賞到包括這部「倉庫妖」在內的其他衍生短篇集。

目次


一、驅鬼
二、高矮搭檔重新結合
三、傳說中的男子
四、沉默的麻雀
五、筆尖下的生命
六、墨色足跡
七、暫時居處
八、無數眼瞳訴說的故事
九、歸途
十、春日疾風
解說 三村美衣

書摘/試閱

烏雲籠罩的夜空。
有風雨欲來的不安氣息,偌大的一輪明月高懸夜空。一旁飄過的烏雲,仿如要避開明月般,快步溜走。喜藏仰望皎潔的金色明月,心中才剛想「像這樣的夜晚……」,旋即便打消念頭。因為他知道,今晚他的期待一樣會落空。他坐向通往庭院的外廊,定睛凝視,一味的等候──在月明如水的夜晚,他總是這麼做。喜藏是從半年前開始做這種蠢事。儘管心裡明白,這麼做只是白費力氣,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
(不過,我或許也該看開了……)

喜藏好不容易死了這條心,起身站起,在步入家中前,仍依依不捨地仰望夜空。黑壓壓的成群烏雲、又圓又大的金色明月、不時映入眼簾的柔弱星光──妝點夜空的就只有這些,再也沒有任何奇異之物。寧靜的夜空看起來也不像會有大排長龍的熱鬧隊伍出現。殘留他心中的畫面,難道只是一場虛幻?從那天起,喜藏便一直過著千篇一律的生活,甚至令他懷疑起這一切。
(沒錯……這一切全是虛幻。)

那令人眼花繚亂的一個月時間,他所感受到的喜怒哀愁,以及喧鬧的一鬼夜行,這一切全是虛幻。只要將它想作是一場虛構的夢,從腦中抹除即可。既然過去都這樣活過來了,今後應該也沒問題才對。喜藏如此說服自己,轉身面向家中。
然而……
要是再朝夜空多看幾秒,喜藏就能看到某個詭異之物。那雖不是喜藏朝思暮想的對象,卻是其同類。
沙沙沙沙……
一陣不平靜的風吹來,籠罩的烏雲立即散去,一群身形醒目的妖怪不約而同出現空中。一條翠綠色的飛龍,扭動細長的身軀,在天空縱橫飛馳;身上長有杜鵑色(紅紫)和菖蒲色(亮紅紫)肉疣的蛤蟆,以不像是陽間之物的聲音朗聲鳴叫。舞動著手腳,伸長舌頭朝搆不到的月亮作畫的,是長有一張獅子臉的天井嘗(※長有長舌,舔舐天花板灰塵的妖怪,常會在天花板上留下舔舐的痕跡。)。一旁是帶有紅色、翡翠色、琉璃色、金褐色的逃亡武士首級,像手球般穿破烏雲直往下沉,接著又彈跳而起。每個妖怪都以和黑夜極不相襯的華麗姿態照亮夜空。

這一行妖怪與井然有序的百鬼夜行相反,毫無秩序可言,輕飄飄地隨風搖蕩,在東方的天空逗留了半晌;而頭也不回地走進家中的喜藏,當然不可能知道發生在他頭頂上的這幕詭異光景。不過,喜藏不知道的事可不光只有這樣。
他不知道的其中一件事,是從明治五年歲末開始發生,據說有奇異的妖怪出沒,在淺草町鬧得沸沸揚揚,此事在街頭巷尾間已傳得人盡皆知,但喜藏卻完全沒聽人提過,要等到他自己捲入其中,才會知道那場風波。
而他不知道的另外一件事──是他自己會深深陷入那起妖怪事件中。

颼~

一陣強風吹來,飄浮在喜藏家上空的這群妖怪,也一同順勢離去。有的飛往西邊花街的妓院。有的飛往北邊布莊老闆娘的住處。有的飛往南邊町家姐妹所住的長屋。宛如被風吹跑般,隨風四散。
老舊的商家上空只留下一人,他是群妖當中體型最巨大的妖怪。這隻長著紅眼,全身毛茸茸的妖獸,吐出長長的舌頭,朝嘴邊舔舐。這動作與平時常見的小動物有幾分相似,但從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出一絲可愛。不管他再怎麼伸舌舔舐,仍舊無法清除沾染在他利牙上的鮮紅。

* * *

「今天客人真多。難道有特價?」
在走進店內之前,他便一直很在意此事。熊坂一直都生意興隆,但由於店內寬敞,就算是人多的午餐時間,也不至於一位難求。但這天中午大排長龍,一直排到與隔壁店家的交界處。喜藏並沒等太久,但每次店門一開,便聽見外頭喧鬧的聲音,看來排隊的人潮有增無減。
「不,我們還是和平常一樣。」
可是,座位擠滿了人,沒半點空位,店內情況顯得異於平時。在眾人散發的熱氣下,儘管是冬日,卻也微帶暖意。而且平時只占兩成左右的女客,今天竟占了七成以上。光這樣就已經很異常了。
「哥,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深雪似乎覺得有趣,如此向他問道,喜藏搖了搖頭。明明是他提出的話題,但他自己卻顯得興趣缺缺。細心的深雪早已看出,她將話題轉為平時的閒話家常,同時替喜藏處理火鍋。厚片牛肉先在鍋裡小炒幾下,然後加入切成半寸長的蔥,大致烤過後,再倒入以醬油、砂糖、味醂加水稀釋成的高湯,加以燒煮──喜藏固定到熊坂光顧的這兩年半,一直都是自己處理火鍋,但現在則是改由深雪在一旁伺候。這也是從那之後所發生的轉變。

當傳來令人食指大動的肉香與甘甜的砂糖醬油氣味時,深雪將筷子從鍋裡移出。雖然喜藏凡事都不喜歡麻煩別人,但現在他已改變想法,認為煮火鍋還是交由店裡夥計來處理方為上策。若是自己處理,會因為個性太急而沒煮透,不過深雪一面確認熟度,一面烹煮,處理得濃淡合宜。儘管喜藏的個性對吃不太講究,但既然要吃,當然就該吃得美味可口。
「來,請趁熱吃吧。」
喜藏乖乖聽從妹妹的建議。明明沒那麼餓,但這時卻頓感飢腸轆轆。他執起竹筷和小碟子,正準備大快朵頤時──坐在他四方的女人們,視線全往喜藏的方向匯聚。那是之前沒感覺過的熱情目光。而且這些女人們臉上全都露出神往的陶醉之色。
(怎麼回事?)
喜藏覺得怪異,以眼神向深雪詢問。
「你的答案來了。」

深雪抿嘴而笑,悄聲在喜藏耳邊低語道。深雪朝某處瞄了一眼,喜藏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發現有個人不知何時站在喜藏身後。他柔順的長髮在耳際下以紅繩綁成一束馬尾,狐毛色(※淡褐色)的衣服纏著一條墨綠色的網紋衣帶,外面披著一件藍錆色(※藍中帶紅的顏色。)的亂雪圖案外褂,一名裝扮華麗的男子。似乎是位風雅人士,木屐帶和頭髮的繫繩一樣都是紅色。雖是不照規矩的隨意穿搭法,但卻出奇地相襯。一陣甘甜香氣短暫地從鼻端飄過,應該是從男子手上剛熄火的菸桿傳出。
「嗨」
男子走上廂房,站在喜藏身旁,以他聽不慣的問候方式同他打招呼。喜藏一臉茫然地向他點頭回禮,不過,他覺得自己此時的表情和平時沒有兩樣,但看在別人眼中,那卻是臉上充滿威嚴的可怕面容,猶如閻羅王一般。那樣的表情,就算不是第一次見面,也會讓人望之膽寒,但這名男子卻笑咪咪地指著喜藏對面的位子問道「可以和您同坐嗎?」。包含喜藏在內的所有男人,全都聽到店內的女客以幾不成聲的尖叫聲喊著「咦~?!」。
「難得有此美食當前,希望能和人邊聊邊享用。」

喜藏還沒答話,男子已盤腿坐在喜藏面前。這時,聚集在男子身上的視線,改移向坐他對面的喜藏。那不是平時那畏怯的視線,也不是剛才那充滿愛意的視線。而是妒火熊熊的冷峻視線。就連向來少根筋的喜藏也心想「這樣火鍋就變難吃了」,感到如坐針氈。喜藏向對方投以責怪的目光,男子卻又朝他莞爾一笑,令喜藏無言以對,只好再次瞪視他。
「謝謝您平日的愛顧,多聞先生。」

深雪面帶微笑地將鍋子擺在陶爐上,男子也回以從容的微笑。深雪知道他的名字,那應該是店裡的常客。喜藏從兩年半前便開始到熊坂光顧,但他從沒見過這名男子。也是第一次覺得熊坂這麼令人感到坐立不安。
「他從十天前開始,每天中午都會到店裡來。」
深雪從喜藏的神色看出他心中想法,向他如此說道。
「因為這裡的牛肉鍋在東京無人能比。真想好好答謝你們呢。」
「說答謝也太誇張了……。我們才想向您道謝呢。託您的福,店裡每天都高朋滿座。」

朝火鍋點火的深雪,很難為情地露出苦笑。「才沒這回事呢」多聞謙虛道,但熊坂會如此盛況空前,確實全是託他的福。因為此時多聞仍聚店內所有女客的視線於一身。不同於多聞所承受的視線,向喜藏與深雪投射的,淨是冰冷的視線。看來,感到坐立難安的不僅是喜藏。
「……客人又多起來了,那我去忙了。」
哥,多聞先生,你們慢用──深雪說完後,逃也似地返回店內深處。看來,承受這麼多女人的妒火,就連深雪也吃不消。

「……如果你有事找她的話,別透過我,有話直接跟她說。」
多聞頻頻眨眼,露出略顯驚訝的表情,道出令喜藏意外的答案。
「你說的『她』是深雪小姐嗎?我才沒有要找她呢。其實我是有事找你。」
「找我?」

多聞以筷子輕戳漸漸煮熟的牛肉鍋表面,應了聲「嗯」,將下巴往內收,模樣像孩童般天真可愛。他似乎也和喜藏以前一樣,習慣自己煮火鍋,店裡的人都沒來幫忙。可能在前來熊坂之前,吃過其他店家的牛肉鍋,他煮火鍋的動作看起來有模有樣。
「聽說你家長年來都經營古道具店對吧?我的嗜好是收集稀奇古怪的古物。你那裡應該會有什麼好貨吧?」
「我們店裡沒有你說的那種稀奇古怪的古物……」
他能拍胸脯保證店內的物品保存狀況良好,但說到奇珍異品,店裡可就沒有了。當中雖然也有古董,但是都沒什麼價值。而且店裡泰半都是茶壺、甕、水桶、箱籠等日常用品。但多聞卻很肯定的說「應該有一、二十個才對」。
「她這樣說嗎?」
「深雪小姐是吧?不,不是她說的。」
(那到底是……算了,是誰說的不重要。)

喜藏旋即改變念頭,心想,我的工作就是做物品的買賣,只要對方要我賣他,大可不必問理由。多聞俐落地從火鍋裡夾出牛肉和蔬菜,也不放在小碟子裡,直接就往嘴裡送。相當豪爽的吃法。但重點是……
「……不會燙嗎?」

火鍋熱湯沸騰。喜藏之所以不假思索便出言詢問,是因為多聞和以前一位坐他對面吃火鍋的孩童形成強烈對比。那名孩童非常怕燙,常是等湯都涼了才朝鍋裡伸筷。那也是一幅奇妙的光景,不過,眼前這名青年急著從宛如地獄油鍋般滾燙的火鍋裡夾肉出來吃,這幅光景同樣古怪。本以為他可能是舌頭的感覺比較遲鈍,他卻點頭回答說「非常燙」。不過,嘴巴上這麼說,但他筷子裡的肉卻幾乎沒嚼便往肚裡吞。而且是直接從鍋裡送入口中。火鍋滋滋作響,拼命宣告自己有多麼滾燙,但多聞完全視若無睹,牛肉一口接一口往嘴裡塞。多聞見喜藏那看得目瞪口呆的表情,笑著說道:
「你臉上寫著,幹嘛不等會兒再吃呢?」
他似乎也自覺這樣有點奇怪,露出難為情的笑容。
「我是個急性子,要是不吃快點,就覺得渾身不對勁。因為以前我工作的地點,都沒空吃飯。邊跑邊拿著飯糰往嘴裡塞,是家常便飯,不過,這樣還吃得到飯,已經算萬幸了。現在我還是改不掉當時的習慣,不管多燙、多硬,全部往嘴裡囫圇吞。」

喜藏頗為詫異,不知他到底從事什麼工作,但多聞又以驚人的速度吃起牛肉鍋,所以喜藏最後還是沒能問個清楚。多聞果真如他自己所言,吃飯的速度是一般人的三倍快。喜藏的吃飯速度不快也不慢,不過最後先開動的喜藏,還是比多聞晚吃完。飯後送上的熱茶,多聞也是咕嘟咕嘟地一飲而盡。他手肘抵著彎曲的膝蓋,單手托腮,抬眼緊盯著仍在喝茶的喜藏瞧,這令喜藏感到說不出的尷尬。大部分人都因為害怕喜藏,而很容易避開他的目光,所以像這樣被人正面盯著瞧,恐怕是第一次。
「接下來你要回店裡對吧?我可以和你同行嗎?」
雖然沒理由拒絕,但喜藏卻沒馬上首肯。因為此人的毫無顧忌,令他暗暗吃驚。多聞可能是沒發現喜藏心中的猶豫,仍舊單手托腮,面露微笑。
「話說回來,今天的牛肉火鍋特別好吃呢。」

我倒是覺得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喜藏很認真地如此暗忖,這時,多聞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對他說道:
「和人一起吃飯,果然分外可口。我平時都是自己一個人來,真慶幸今天能遇見你。」
那是像孩童般不帶半點邪氣,表裡如一的笑容。面對這種過去從未遇過的人,令喜藏方寸大亂,他邊喝茶邊點頭。
「多聞先生為何要和那個長得像惡鬼的男人一起啊?要是我就受不了。長得那麼凶惡。」
「喏,一定是因為那個啦。想見識可怕的東西練膽。」
「但可怕也要有個限度啊。多聞先生……要小心,別被對方給吃了啊。」
女客們挑明指著喜藏說他壞話,喜藏在結帳時,耳邊不斷傳來她們的數落聲。他的眉頭就此皺得更緊了,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結完帳,領了鞋,喜藏就此步出店外。
「謝謝惠顧。」

* * *
喜藏與多聞離開熊坂約半個小時後,抵達了古道具店。
「我吃東西很快,但走路卻很慢。」
多聞如此說道,此話確實不假。與一般的男人相比,多聞走路並不算特別慢,不過他走路就像他的笑容一樣從容悠閒。與健步如飛的喜藏相比,他的步伐和動作當然形同牛步。喜藏不時會超前,然後停下來等他跟上,不過多聞倒是一點都不急。可能是因為他一面走,一面手持菸桿吞雲吐霧的姿態莫名好看,喜藏倒也不覺得心急,說來著實不可思議,不過每次兩人四目交接,多聞總是投以和善的微笑,這令喜藏有點吃不消。
「真是個好名字。」
多聞來到店門前,以菸桿指著寫有『荻之屋』的招牌。「荻之」二字,是取自喜藏的曾祖父老家的舊姓「荻野」。從外頭開門時,木門發出卡啦卡啦的吵雜聲,喜藏就此步入古道具店。多聞毫無忌憚地走進,就像來過很多次似的,喜藏還沒帶路,他已從自己喜歡的地方開始逛起。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裡頭的古物真多。」
多聞拿起一把茶勺仔細端詳,發出愉快的聲音。
「裡頭全是老舊又沒什麼價值的東西。」
喜藏似乎不當一回事,如此應道,多聞噗哧一笑。
「你可真不會做生意,和你妹妹一點都不像。你不喜歡討客人歡心對吧?」
「我只是不想說假話,不希望客人買回去之後,才又上門抱怨。」

原來如此,多聞笑著應道,朝他中意的物品細細打量。他逐一拿在手中,一會兒仔細端詳,一會兒靠向耳邊輕輕搖晃,確認有無聲響。那模樣與他在牛肉鍋店裡拿筷子的動作一樣熟練,明白自己沒必要在旁邊幫忙的喜藏,坐回他平時工作的位子,繼續修補店內的物品。古道具店不僅賣東西,也會向客人收購道具,修補之後再擺在店內販售。多聞很開心地自言自語道「這個再過十年,就可能會成為一項好東西了」,不過喜藏完全不在意。因為多聞的聲音聽起來猶如吟詠浪曲般舒服悅耳,輕柔如同鳥囀。可以確定比過去他聽過的任何人的聲音都還要好聽。
(他的長相和儀態普普通通,但聲音倒是很動聽。)
喜藏一面以鐵鎚敲打釘子,一面在腦中浮現這個很失禮的念頭。
「我就買這個吧。」
約莫二十分鐘後,多聞選了一把鎖。他會選這項物品,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喜藏不自主地停下手中的動作。
(竟然選上了這傢伙……)

他說「這傢伙」,聽起來就像有生命似的,不過,這把鎖確實有生命。因為有付喪神棲宿其中,入夜後便會變身。它是個沉默的妖怪,不太說話,但喜藏曾和它聊過幾句。付喪神所棲宿之物,都是已在人世間存在近百年的物品,外觀看來很老舊,而且處處斑駁。一般客人絕不會拿起來看。就算不小心誤拿,也會馬上放回原位。喜藏窺望那把鎖的表情,不過現在是白天,它似乎仍維持道具的原樣。現在它雖然是長方形,只有兩個手掌大,但入夜後便會長出毛茸茸的手腳,鑰匙孔會變成鼻子,上頭還冒出一對大眼,鑰匙孔底下則是長出像鱈魚子一樣厚的雙唇。就連熟知它夜晚真面目的喜藏,此時看到的也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老舊門鎖。
「這個多少錢?」

多聞從懷裡取出錢包,解開繫繩,遞出喜藏所說的金額。但喜藏並未馬上伸手收錢。因為他感到躊躇,不知這東西該不該賣。喜藏自己在半年前也完全不知道付喪神的存在,所以以前或許曾將有付喪神棲宿的物品賣給客人。但自從認識它們之後,他就不曾再賣過了。多聞見喜藏不收錢,側頭微感納悶,接著他突然叫了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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