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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的二三事:張曼娟最異色短篇小說【妖物誌全新插畫增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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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的二三事:張曼娟最異色短篇小說【妖物誌全新插畫增訂版】

定  價:NT$ 430 元
優惠價:79339
團購優惠券B
8本以上且滿1500元
再享95折,單本省下17元
庫存:7
可得紅利積點:10 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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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 張曼娟 ❞
最異色短篇小說

8篇人妖迷途的新品種志怪故事。
妖呀妖,究竟是妖言惑眾,還是妖亦有情?

◤妖物誌全新插畫增訂版◢
收錄新版序文.讀者問答錄


我往更古老的時代去召喚,將這些妖轉世生在現代,
穿上高跟鞋,乘坐摩天輪,趕搭捷運,
就在我們的身邊,妖物自在的生活著,與我們一同呼吸吐納。
寫著寫著,有時候我都忍不住要愛上妖物了,
因為他們太純粹,不像人類那麼複雜。
這應該是一本什麼樣的書呢?
既然是講妖物的故事,當然就是妖言妖語了。
如果正在閱讀的你,也能被漫天的花雨迷惑;
被奔馳的迅捷迷惑;被高處的旋轉迷惑;
被渴望迷惑;被喜悅迷惑;
被擁抱和離散迷惑;被接受愛與付出愛迷惑。
那麼,這迷惑應該就是快樂的。
──張曼娟


༄ 最讓娟派讀者魂牽夢縈的妖物經典
「這是我最異色的小說,從人們心靈誕生的這些妖物的二、三事,也是我們內在的欲望與渴求。於是,決定將這本書名改為《妖的二三事》,可暱稱為『妖二三』,如果你喜歡,妖在轉瞬之間,都能千姿百態;如果你閱讀,寫作者就不孤獨了。」——張曼娟(節錄自增訂版新序)

༄ 收錄新版序文及讀者問答錄
花仙的故事是為誰而寫?聳動的人馬戀情背後想說的是?妖究竟是善物抑或是惡物?愛真的能超越性別與物種嗎?張曼娟向讀者募集問題,並將回答收錄書中,揭露撰寫小說時的所思所想。

༄ 8個短篇,8種甘之如飴的迷惑

{ 被渴望迷惑 }
他把琴盒打開,準備將琴收進去,盒蓋一開,卻驚詫得差點叫出聲來。那是一個女孩,蜷在琴盒中。他聽見枯竭的靈感,再次響了起來。
──〈小小的芭蕾舞步〉少女豬

{ 被旋轉迷惑 }
他忽然覺得魚缸的方向有一雙窺探的眼睛。只見一顆血紅色的螺,在水的表面緩緩滑行。他看得有些癡了,就要伸手去碰那隻螺。「爸!」他轉頭,對上兒子從未如此炯亮的雙眼。
──〈永恆遺失〉女螺

{ 被花雨迷惑 }
當人們從他身邊逃走,只有那棵紫藤對他說:照顧我,我不嫌你醜;當人們從這座城逃走,只有那棵紫藤對他說:我給你一整座城的自由。
──〈後來,花都開了〉花仙

{ 被離散迷惑 }
鏡頭中的女人站在捷運月臺邊緣,彷彿試探著什麼,測試風速,或是自己的重量。這些年來,我以為她已離開人間,而不是此刻在我眼前,失去重力往下墜。
──〈雨後〉虹精

{ 被擁抱迷惑 }
他負責的轄區,小孩一個接一個失蹤。該不會是傳說中專偷小孩的羽衣娘吧?只要是被羽衣娘做了記號的小孩,不管藏得多密實,最後都會掉入她們的懷抱之中。
──〈星星傾巢,而出的夏日〉羽衣娘

{ 被迅捷迷惑 }
她與從小一起長大的白馬,一人一馬形影不離。身陷火海暈過去之前,她看見白馬向她奔來。醒來時,身旁是一位高大的男人。「我的馬呢?」「我在這裡。」
──〈永夜的奔馳〉馬男

{ 被喜悅迷惑 }
一場意外,讓他無法再做討海人,只能看守魚池和花圃。某日魚池住進一隻人魚,他和她,成為無法回歸大海的亡命之徒……
──〈尾巴的誕生〉人魚

{ 被愛意迷惑 }
他見到十七歲那年,在瀑布下赤裸上身的少年。為什麼他會為一個男人,起這樣微妙的反應?為什麼他會想起,小時候餵養過的狐狸?
──〈不太遠的遠方〉狐妖

作者簡介

張曼娟

一支筆穿梭古今中外,接二連三寫出精采作品。
古典文學帶她遊歷四海五洲,俯瞰六道輪迴。
說故事成為她開門七件事之外的,第八件事。

傳說中讓人魂散九霄,現實裡卻是八面玲瓏。
少了牛鬼蛇神的毛骨悚然,多了俗世人間的七情六欲。
徘徊五更,蟄伏四季,她寫下這些妖的二三事,
一窺這些妖言、妖事、妖情、妖意。

張曼娟官方網站:www.prock.com.tw
張曼娟Facebook:https://www.facebook.com/manchuan320

關於妖的二三事
——二○二四年增訂版新序(節錄)

二○○五年《張曼娟妖物誌》出版,在此之前,因為工作關係,我在香港經歷了禽流感,幾年之後又體驗了SARS,雖然不是戰爭,那種恐懼、孤獨、猜疑,卻讓我們深深體驗到被隔絕的寂寞。怎麼也想不到,十幾年後,更大規模的疫情再起,經歷了警戒、封鎖、社交距離……將我們驅逐到更深更暗的所在,獨自面對一切——面對自己的孤獨。
在書中我創作了〈後來,花都開了〉這樣的小說,描寫瘟疫籠罩之中,人們的逃離與畏懼,也寫出一個異於常人的病患,面對家人棄絕與驚駭的眼神,如何自處的故事。在新冠侵襲全球之際,我曾想將這個故事在粉絲團連載,取得一種時代的共鳴,然而,一個念頭升起,使我沒有付諸實行——這個時代,誰還想看小說?
這個想法也讓愛寫小說的我,感到孤獨。
小說不只是虛構的故事,它是作者對人情世故嫻熟理解後的譬喻;它是對人類共同命運的預言;它是一種理想與憧憬的永恆印記;它是你的和我的生命映照,照出我們的軟弱與勇氣,困頓與追求,照出我們深深隱藏的欲望。
這次有機會在皇冠出版社增訂再版,讓這些妖與人轉世重生,特別設計了一個環節,請讀者在粉絲團針對每篇作品提問,而由作者回答。
因為向讀者徵求問題,我才更明白大家對這些篇章的感受是怎樣的。這次的重新出版加入了與讀者的互動,更為豐富,也更有意義。
這是我最異色的小說,從人們心靈誕生的這些妖物的二、三事,也是我們內在的欲望與渴求。於是,決定將這本書名改為《妖的二三事》,可暱稱為「妖二三」,如果你喜歡,妖在轉瞬之間,都能千姿百態;如果你閱讀,寫作者就不孤獨了。

張曼娟
謹識於二○二四年二月二十一日
台北春陽



妖言惑眾
——二○○五年初版原序

妖,這個字肯定不是好字。
妖異、妖怪、妖魅、妖精、妖裡妖氣、妖言惑眾……
不是好字,就一定是壞字嗎?
有些人懷裡揣著照妖鏡,天天想收妖,可是,那些被妖精魅住了的,那些聽得妖言而迷惑了神志的,當他們籠罩在一團妖氣之中,其實是很快樂的啊。收妖人用照妖鏡驅趕了妖物,蒙受最大損失的,正是那些快樂的人們。他們從此以後,再也得不到這樣的快樂了。
然而,不管是什麼樣玄奇的妖物,都是被人創造出來的,從他們內心最深層的意識與需求裡誕生。
《妖物誌》裡的八篇小說,也是這樣發生的。
從人類的本能和欲求中誕生。

第一個對我展露妖魅笑容的是人魚,古老的傳說中,人魚渾身生滿五彩細絨毛,身長與人差不多,住在海邊的鰥夫和寡婦常常將她豢養在池沼中,她能溫柔的與男人或女人交合,這不是未來世界最理想的性寵物?美麗、溫馴、熱情、性感,我們還能有更奢侈的想望嗎?
就這樣,我往更古老的時代去召喚,將這些妖轉世生在現代,穿上高跟鞋,乘坐摩天輪,趕搭捷運,就在我們的身邊,妖物自在的生活著,與我們一同呼吸吐納。寫著寫著,有時候我都忍不住要愛上妖物了,因為他們太純粹,不像人類那麼複雜。
這應該是一本什麼樣的書呢?既然是講妖物的故事,當然就是妖言妖語了。如果正在閱讀的你,也能被漫天的花雨迷惑;被奔馳的迅捷迷惑;被高處的旋轉迷惑,被渴望迷惑,被喜悅迷惑,被擁抱和離散迷惑,被接受愛與付出愛迷惑,那麼,這迷惑應該就是快樂的。

妖,這個字到底是好字還是壞字,有什麼重要的呢?
說到底,見過妖物的人少,渴想妖物的人多,被妖物魅惑的就更多了。


張曼娟
謹識於二○○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台北城

目次

新序 關於妖的二三事
原序 妖言惑眾
卷一 小小的芭蕾舞步 少女豬
卷二 永恆遺失 女螺
卷三 後來,花都開了 花仙
卷四 雨後 虹精
卷五 星星傾巢,而出的夏日 羽衣娘
卷六 永夜的奔馳 馬男
卷七 尾巴的誕生 人魚
卷八 不太遠的遠方 狐妖

書摘/試閱

卷三〈後來,花都開了〉

當人們都從城裡逃走之後,
搬進來的是什麼呢?

這年輕的巡警近來睡不著的時候,常常想著這個問題。他生活了二、三十年的繁華熱鬧的城,忽然變為一座空城。幾乎是在一夜之間,人們都搬走了。

瘟疫來臨,危城將傾。

他記得最後一天讀到的報紙頭條,就是這樣的標題。
局裡抽籤,決定每個人的去留,他打開籤團,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他是必須留守的人員,十分之一的機率,他這一輩子從沒有這麼好的手氣。
天上的飛鳥,原本是他最喜愛的動物,他現在卻見到翅膀就開槍,把那些禽鳥當成電玩上的靶子,砰砰砰!砰砰!
屠殺鳥類,已經持續了一陣子,卻仍不能抑制疫情。
比槍擊要犯、恐怖分子、搶匪和綁匪更該死的,格殺勿論的,就是這些飛翔的鳥類。是牠們傳布了病菌。
入冬以來,直到開春四月,天空都是灰撲撲的,人們在灰色的天空下迅速死亡。
留下來已經第三天了,他吃不下也睡不著,心中篤定的知覺著,自己注定要在這城裡犧牲。
有一次,開車經過寥落的鴿子廣場,原本聚集著許多可愛的飛鳥,如今,水泥地泛著冰冷的慘白色。身邊的學長忽然說:「看見沒?等到將來,瘟疫過去,這裡會有一個紀念碑,我們的名字都刻在上面。」
「是喔?幹嘛刻我們的名字?」
他的學長不可置信的看著他,掏出酒罐來喝了一口:
「因為我們死啦!笨蛋!」
犧牲,是不可避免的了。
長官還給他們精神喊話:「這是我們的榮譽!一個偉大的時代,就是要有人付出,要有人犧牲——」
這是一個偉大的時代嗎?一個偉大的人都沒有的時代,能稱為一個偉大的時代嗎?值得我犧牲嗎?
年輕巡警的對講機響起,叫他迅速前往鴿子廣場,說是那裡有個形跡可疑的人徘徊不去,已經吸引了不少鴿子,屬於高度危險狀況,他必須前往排除。
巡警一下車,就看見那個穿著風衣的壯碩的背影,正坐在廣場的椅子上,看起來是個男性。似乎是在餵食著鴿子,數以百計的鴿子圍繞著他。這景象,看在巡警眼裡,簡直是恐怖極了。他雖然已經穿好防護面罩,仍下意識的停止呼吸。
「先生。」他打開面罩上的小麥克風:「這位先生!請你馬上離開,你在幹什麼?你這樣是犯法的!妨害市民人身安全!趕快離開!聽見沒有?我叫你馬上離開——」
這個男人起碼有他兩倍寬大,在椅子上晃了晃,並沒有起身或離開的樣子。巡警戒慎恐懼的靠近,以他的經驗,這個人八成是精神有點狀況。他的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一步步走過去。男人似乎是在躲避著他,把頭轉到另一邊。巡警隱隱覺著不對勁,一股強大的壓迫感襲擊而來,發自這個男人的身體,這異常龐大臃腫的身體。
巡警感到內在想要逃走,卻不容許自己軟弱,如果廣場上將鐫刻他的名字,如果這城市的人將要紀念他……
「啊——」他淒厲的喊聲,使得群鴿振翅飛起,受驚散逸。
這不是一張人類的面孔啊!男人扭曲變形的臉上,一邊垂掛著肉瘤,紫青色的大肉球晃動著,另一邊面頰腫起,連眼睛也被擠壓消失了。
那簡直是一張象臉啊。那人也被驚嚇了,他站起來往前走,襟裡的鳥飼料噴灑一地,金黃色的穀物。
「站住!不准動!」
巡警的槍已經掏了出來,指著蹣跚肥厚的身軀,不能遏止的顫抖:
「你得了什麼怪病?你,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那人停住,似乎像是嘆了一口氣,搖搖頭,繼續他的步伐。
「我叫你站住!否則我要開槍了!」
那個背影竟是如此執意,巡警的血氣湧上來,這個怪物,這個可怕又可惡的怪物,絕不能讓他離開——
他開了槍。像是格斃一隻鳥雀那樣的。
砰!
那個龐然大物倒下去,咕嚕咕嚕,許多鴿子飛回來,繞在他身邊,雪白的羽翅,將地上浸染開來的鮮血,襯得更豔紅。
巡警喘息得很厲害,他靠近,聽見那變形的怪物,喃喃的說話:
「花,要開了。花……要,開,了。」

為什麼他們都不跟我玩?
因為你跟別人不一樣。他們不瞭解你。

偉傑倒下來的時候,有種終於解脫了的鬆弛感。
向來沉重的身軀變得好輕盈,就像又回到了童年時,還沒有發病的那個時候。他有個好名字,偉傑。是祖父為他取的。
還沒生病的時候,他是個聰明清秀的小男孩,誰見了都喜歡。他搶走了大家對姊姊的寵愛,也奪走了眾人對弟弟的注意。
直到那一年夏天,他和爺爺去城外的古園子裡過暑假。那座古園子到底有多古,誰也說不準。爺爺負責看守,從年輕的時候開始,他滋養了許多奇花異卉,這座園子有點像是他的實驗場。而在更深的園子裡,平常不許孩子們進去的地方,偉傑知道,那裡有棵好大的樹,他聽大人偶爾提起過,說是千年紫藤。
住在爺爺那裡,有一天午覺醒來,滿身都是汗,他赤著腳,滿園找爺爺,就這樣帶著幾分懵,撞進了最深的園子裡。
陰涼。是最先擁有的感覺。
這分明是一棵已經枯槁的樹,卻是如此巨大,盤桓著遮蔽了天,許多木架子把樹撐起來。只有幾片綠葉,宣告著它還有生命。他忽然覺得害怕,這樹似乎是會移動的,他跑來跑去,為什麼跑不出樹的籠罩?
然後,他看見一個女孩子,倚著架子,蹲坐在地上。
他走過去,問她:「妳是誰?我沒見過妳。」
「你在做夢哪。」女孩子說,她身上有好聞的清香。
原來是在做夢啊。他放了心,在女孩身旁坐下。
「妳在我夢裡做什麼?」他問。
「我有事要請你幫忙啊。」
「什麼事?」
「你看這棵紫藤,已經有一千歲了。它快死啦!」
「怎麼會呢?我爺爺一直照顧它。」
「你爺爺沒專心,沒專心是不成的,它就要死了。得有人專心的照顧它,只照顧它,它才能活,它還能開花呢。」
「開花?它不能吧……」
「當然可以。它一開花,整個城都好了。」
「妳說什麼?我聽不懂。」
「夢裡的話,當然都是聽不懂的啊。」女孩提醒他。
「你願意嗎?」
「什麼事?」
「照顧它,讓它開花。」
「我不知道,得問我爺爺。」
「你知道它開花的樣子有多美嗎?」
女孩伸手蓋住他的眼睛。偉傑感覺到地下似乎有了動靜,泥土好像都鬆動起來,有什麼力量從根部往上衝,嘩嘩嘩,許多細微的聲響聚在一起,就成了轟然。他睜開眼睛,看見這古老的如同化石的樹,垂掛著滿樹紫色的花串。這是他從未經驗過的美麗,使他渾身顫慄。
「你願意照顧它,讓它開花嗎?」女孩問。
偉傑被催眠似的點頭,再點頭。
腳下忽然一空,他栽進深深的洞穴裡。
病,從那天開始的。爺爺說找不到午睡的他,卻是在古樹下找到的,他睡在泥地上,淋了一陣雨。先是發燒,嘔吐,接著開始長出腫瘤來,整張臉都變形了。他沒辦法去學校,甚至不能住在家裡。父母親將他送到爺爺的古園來,他那時候一直昏昏欲睡,還不太懂得悲傷,等他昏睡了將近一年,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成了人類社會裡的怪物。
看見他的人,都免不了要尖叫,逃跑,歇斯底里。
爺爺砸碎了所有的鏡子,他看不見自己的樣貌有多恐怖,但是,從爺爺把他藏在古園深處,交代他不要隨便走動,他就明白了。他撫觸自己臉孔,也因那些贅瘤而縮手。
然而,有時候他會感覺自己的腫脹已經消退了,他樂觀的換上體面的衣服,走到爺爺的溫室裡,那裡有些顧客,帶著孩子來賞花。一個小女孩,原本正彎著腰把一株紫色芙蓉花採下來,忽然看見了他,整個人像被急速冷凍似的僵住了。
「妳不可以採這個花喔。」偉傑微笑著對她說。
啊——女孩子恐怖的尖叫聲令人暈眩。
「妖怪!妖怪——」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都掩面狂奔。
偉傑知道自己闖了禍,他逃回古園深處。等候著他的,是千年古藤,俯著身子,枝幹低垂著,像是要擁他入懷。他的雙手攀在枝幹上,那枝幹彷彿握住他的手似的,他騰身坐上樹枝。一陣冷一陣熱,發著抖。
爺爺找到了這裡來,卻沒看見偉傑。
「小傑!」爺爺呼喚著他:「別怕啊。沒事了,沒事的……」
「爺爺。」偉傑雙腿垂下來,他低聲說:「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
再也不會給爺爺惹麻煩了;再也不會幻想自己是個正常人了;再也不會了。只有在這裡是安全的,只有這棵紫藤木,完全接納了他。

再沒有別的事了,除了照顧這棵樹。
你知道,它還活著,還能再開花。

偉傑後來習慣性的在樹上做很多事,在樹上吃飯,在樹上睡覺,在樹上閱讀,他讀完了爺爺找來的《鐘樓怪人》、《美女與野獸》,但他並不相信這些童話。不可能會有人愛上他的,連他自己的親人也不愛他。
他們都知道這病症來得古怪,卻不會傳染,可是,他們仍不願接近他。父母親曾經帶著姊姊和弟弟來看他,母親一見他便潸潸淚下,無法遏止。弟弟的眼光一直迴避著他,至於美麗的姊姊雖然努力微笑著,但,他看見姊姊在憋氣,憋氣使得她的臉色蒼白。他很想念他們,想念著三姊弟在柔軟的床墊上午睡醒來,打枕頭仗的時光,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他們的臉頰閃著光,都是天使的臉龐。這些影像仍那麼鮮明,可是,他現在面對著他們,像是陌生人。愛是什麼東西啊?他不相信這東西。
「爺爺。等你死去之後,我會到哪裡去呢?」他問過爺爺這個問題。
「你想去哪裡呢?」
「我想跟你死。」偉傑想了想:「等我死去之後,會恢復以前的樣子嗎?」
「你不該死的。小傑。你要好好照顧這棵樹呢,你知道,它經過這麼多年還活著,它是一棵神奇的樹,它有一天會開花。」
「是啊!」偉傑興奮起來:「我看過它開花的樣子。好多好多,不可思議,真的是美極了!太厲害了!」
「是嗎?你看過?」
「我看過,在我的夢裡,就像真的一樣。」
「那是真的,好好照顧它,你會看見的。」
他已經把照顧紫藤的工作接過來了,鬆土、施肥、澆水,可是,老樹還是以一種化石的姿態出現,不為所動。一點也沒有蓬勃的生氣,他學到了「枯木逢春」這句成語,立即到老樹下嘲弄一番:「怎麼你一點也沒有逢春的樣子啊?」
那一夜,他夢見自己在樹下又遇見了那個女孩,幾年不見,女孩已經成了少女。半裸的少女,身上披掛著花瓣,正倚著樹幹,將腿舉高,像在練舞。她柔軟的身子往後仰,柔軟得像是沒有骨頭一般,那些花瓣幾乎遮不住她圓熟的胸乳。偉傑的心卜卜的,沉重的跳動著。即使在夢裡,他也不敢靠近,他怕少女受到驚嚇。少女的腳著地,往後翻了個身,與他面對面,氣息相通,站立著,一點也沒有驚訝的樣子。
「你長大了。」她說。
「妳也是。」偉傑謹慎的說著,少女的胸還差兩公分,就要抵住他了。
「妳在做什麼?」他問。
「看你啊。」少女圓亮亮的眼珠子轉動著。
「妳不覺得……我很可怕嗎?」
「哪裡可怕?」少女忽而轉到他的身後,只引起一陣小小的微風:「你很強壯啊……」她纖細的手指攀住他的肩,慢慢往下滑,滑過他的胸膛,他渾身起一種莫名的悚慄。
「這是夢。」他喃喃的說。
「人的一生,就是做夢啊……」少女格格的笑著,忽而又轉到他面前,整個人貼在他身上,他承受不住,向後傾倒,老樹的枝幹溫柔的托住他。
「你說過要好好照顧我的……你可別忘記了。」
「我不會,忘記的。」他的話語變得粗濁,呼吸也顯得滯重了。
少女的身子往下滑,漸漸消融,成一灘潮溼的花香氣味,包裹住他,纏繞著他,鑽進他的每一個毛細孔,那種酥醉的快意,充滿全身,他咬著牙呻吟出聲。
他醒來的時候,確切感受到潮溼。
坐起身,他望著窗外的古樹,光滑的花架被月光映照成銀白色,夜露的顆粒像水鑽一樣亮著。宛如激情之後,初初平息的女體。
那年冬天,他的生命起了變化,一位剛剛回國的醫生宣布他有最新的醫藥,可以醫治偉傑的怪病。
「你真的要去試嗎?你可能會受更多苦。」爺爺捨不得,他知道小偉傑當年治療受了很多苦。
「我要去試。」沒有什麼能阻止他,他已經十七歲了,他不甘心永遠被囚禁在這裡,一輩子見不得人。只要有一絲希望,就是他的重生機會。
住進醫院裡的那段日子,應該是偉傑懷抱最美好期望的一段日子,父母在醫院裡幫他慶生,弟弟同他許下約定,等他痊癒了,哥兒倆要一起去環遊世界。姊姊為他演奏了一首樂曲,說是為偉傑作的曲子,然後,姊姊握著他的手,說了一段很感性的話:
「小傑。不管你在哪裡,變成什麼樣子,永遠都是我的好弟弟,我永遠牽掛著你,永遠愛著你,這是絕不會改變的。」
講這話的時候,姊姊哭了,偉傑哭了,父母親也哭了,連一旁的醫護人員都掉下眼淚。
接著,一連串的治療展開了,他不斷的被切開、被縫合、許多藥液注入身體,許多體液流出來,到後來,他覺得自己的每個細胞都充滿了藥液,都是藥液衝鼻的氣味。
「很痛苦嗎?」在昏迷之中,他聽見有人這麼問。
睜開眼,看見紫藤少女站在床邊,看起來很憂傷。
「妳怎麼來了?」
「你走了,沒人照顧我了。」
「有爺爺在,他會照顧妳的。」
「他不能了。」
他在清醒的時刻,看見戴著孝的弟弟走進來。
「發生什麼事?」
「爺爺心臟病,走了。」
偉傑轉過頭,陷入昏迷中,好像只有這樣,才能保護他,使他不受傷害,免於悲傷。
三個月之後,他獨自回到古園裡。
醫生宣布他已經盡了力,偉傑的病太險怪了,目前的醫學發展,還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他的顏面下垂得更嚴重,一隻眼睛已經完全被腫瘤遮掩了。
他覺得自責,如果他在這裡,爺爺發病也不會死的。而他的病,就像爺爺說的一樣,並沒有一點起色,許多藥物進入身體,他變得遲緩沉重了。
老樹的綠葉已經脫落,看起來完全是一棵枯木了。
可是,偉傑知道,樹還活著,他的手按在樹幹上,還能感覺它的心跳與體溫。從今以後,他只有這棵老紫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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