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贍養人類(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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贍養人類(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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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三體》作者劉慈欣2016年重磅圖書作品《贍養人類》、《超新星紀元》和《流浪地球》。人類科幻史上極具代表性的作品,綻放“中國想像力”。
一個職業殺手的經歷,一個看似荒謬的故事。
財富和技術向著少數人集中,各個方面的貧富差距變大。突發的狀況,使得富人開始向窮人抛灑財富,甚至需要 “雇傭殺手來消除不願拿錢的人”的地步。 是什麼使他們拋棄自己的財富?
劉慈欣有著跳躍的想像力與驚人的定位敘事能力,同時對人類的政治頭腦、仇恨的力量和人性中的荒謬具有敏銳的洞察。他的作品喚起了人們對探索和宏觀之美的興奮感,是對於人類終極問題的思考。

作者簡介

劉慈欣

中國科幻文學的領軍人物,其作品場面宏大,描寫細膩,富有人文情懷。代表作《三體》被譽為迄今為止中國當代十分傑出的科幻小說,並榮獲第73屆世界科幻大會頒發的“雨果獎”長篇小說獎,為亞洲首次獲獎。

 

名人/編輯推薦

★ 極具想像力的科幻寓言。

★ 劉慈欣2016年重磅作品,人類科幻史上極具代表性的作品,綻放“中國想像力”。

★ 大劉傾情作序——《寫給女兒的信:200年後的世界》,給女兒寫信大膽暢想200年後的世界。

★ 蟬聯九屆銀河獎,拿下亞洲首座“雨果獎”;《三體》作者,劉慈欣代表作品。財富和技術向著少數人集中,各個方面的貧富差距變大。突發的狀況,使得富人開始向窮人拋灑財富,甚至需要“僱傭殺手來消除不願拿錢的人”的地步……

★ 除了《贍養人類》,還將陸續上市另外兩部正版授權作品,《流浪地球》和《超新星紀元》。

 

“臉書”創始人扎克伯格、“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美國總統奧巴馬等海內外名人都在閱讀劉慈欣的小說。走進劉慈欣的腦洞世界,領略中國科幻的強悍!

 

劉慈欣的小說,有非常深厚的修養和準備。他利用深厚的科學知識作為想像力的基礎,把人間的生活、想像的生活,融合在一起,產生獨特的趣味。

——莫言

 

科幻漸漸由一種文學體裁,變成一種思維方式,滲透到社會、政治、經濟的方方面面。

——劉慈欣

目次

目錄

 

地火

鯨歌

鏡子

人和吞食者

太原詛咒

贍養上帝

贍養人類

坍縮

天使時代

鄉村教師

 

書摘/試閱

贍養人類

 

 

業務就是業務,與別的無關。這是滑膛所遵循的鐵的原則,但這一次他遇到了一些困惑。

首先客戶的委託方式不對,他要與自己面談,在這個行業中,這可是件很稀奇的事。三年前,滑膛聽教官不止一次地說過,他們與客戶的關係,應該是前額與後腦勺的關係,永世不得見面,這當然是為了雙方的利益考慮。見面的地點更令滑膛吃驚,是在這座大城市中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中最豪華的總統大廳裡,那可是世界上最不適合委託這種業務的地方。據對方透露,這次委託加工的工件有三個,這倒無所謂,再多些他也不在乎。

服務生拉開了總統大廳包金的大門,滑膛在走進去前,不為人察覺地把手向夾克里探了一下,輕輕拉開了左腋下槍套的暗扣。其實這沒有必要,沒人會在這種地方對他幹太意外的事。

大廳金碧輝煌,彷彿是與外面現實毫無關係的另一個世界,巨型水晶吊燈就是這個世界的太陽,猩紅色的地毯就是這個世界的草原。這裡初看很空曠,但滑膛還是很快發現了人,他們圍在大廳一角的兩個落地窗前,撩開厚重的窗簾向外面的天空看,滑膛掃了一眼,立刻數出竟有13個人。客戶是他們而不是他,也出乎滑膛的預料,教官說過,客戶與他們還像情人關係——儘管可能有多個,但每次只能與他們中的一人接觸。

滑膛知道他們在看什麼:哥哥飛船又移到南半球上空了,現在可以清晰地看到。上帝文明離開地球已經三年了,那次來自宇宙的大規模造訪,使人類對外星文明的心理承受能力增強了許多,況且,上帝文明有鋪天蓋地的兩萬多艘飛船,而這次到來的哥哥飛船隻有一艘。它的形狀也沒有上帝文明的飛船那麼奇特,只是一個兩頭圓的柱體,像是宇宙中的一粒感冒膠囊。

看到滑膛進來,那13個人都離開窗子,回到了大廳中央的大圓桌旁。滑膛認出了他們中的大部分,立刻感覺這間華麗的大廳變得寒陋了。這些人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朱漢揚,他的華軟集團的“東方3000”操作系統正在全球範圍內取代老朽的Windows。其他的人,也都在福布斯財富500排行的前50內,這些人每年的收益,可能相當於一個中等國家的GDP,滑膛處於一個小型版的全球財富論壇中。

這些人與齒哥是絕對不一樣的,滑堂暗想,齒哥是一夜的富豪,他們則是三代修成的貴族,雖然真正的時間遠沒有那麼長,但他們確實是貴族,財富在他們這裡已轉化成內斂的高貴,就像朱漢揚手上的那枚鑽戒,纖細精緻,在他修長的手指上若隱若現,只是偶爾閃一下溫潤的柔光,但它的價值,也許能買幾十個齒哥手指上那顆核桃大小金光四射的玩意兒。

但現在,這13名高貴的財富精英聚在這裡,卻是要雇職業殺手殺人,而且要殺三個人,據首次聯繫的人說,這還只是第一批。

其實滑膛並沒有去注意那枚鑽戒,他看的是朱漢揚手上的那三張照片,那顯然就是委託加工的工件了。朱漢揚起身越過圓桌,將三張照片推到他面前。掃了一眼後,滑膛又有微微的挫折感。教官曾說過,對於自己開展業務的地區,要預先熟悉那些有可能被委託加工的工件,至少在這個大城市,滑膛做到了。但照片上這三個人,滑膛是絕對不認識的。這三張照片顯然是用長焦距鏡頭拍的,上面的臉孔蓬頭垢面,與眼前這群高貴的人簡直不是一個物種。細看後才發現,其中有一個是女性,還很年輕,與其他兩人相比她要整潔些,頭髮雖然落著塵土,但細心地梳過。她的眼神很特別,滑膛很注意人的眼神,他這個專業的人都這樣,他平時看到的眼神分為兩類:充滿慾望焦慮的和麻木的,但這雙眼睛充滿少見的平靜。滑膛的心微微動了一下,但轉瞬即逝,像一縷隨風飄散的輕霧。

“這樁業務,是社會財富液化委員會委託給你的,這裡是委員會的全體常委,我是委員會的主席。”朱漢揚說。

社會財富液化委員會?奇怪的名字,滑膛只明白了它是一個由頂級富豪構成的組織,並沒有去思考它名稱的含義,他知道這是屬於那類如果沒有提示不可能想像出其真實含義的名稱。

“他們的地址都在背面寫著,不太固定,只是一個大概範圍,你得去找,應該不難找到的。錢已經匯到你的賬戶上,先核實一下吧。”朱漢揚說,滑膛抬頭看看他,發現他的眼神並不高貴,屬於充滿焦虛的那一類,但令他微微驚奇的是,其中的慾望已經無影無踪了。

滑膛拿出手機,查詢了賬戶,數清了那串數字後面零的個數後,他冷冷地說:“第一,沒有這麼多,按我的出價付就可以;第二,預付一半,完工後付清。”

“就這樣吧。”朱漢揚不以為然地說。

滑膛按了一陣手機後說:“已經把多餘款項退回去了,您核實一下吧,先生,我們也有自己的職業準則。”

“其實現在做這種業務的很多,我們看重的就是您的這種敬業和榮譽感。”許雪萍說,這個女人的笑很動人,她是遠源集團的總裁,遠源是電力市場完全放開後誕生的亞洲最大的能源開發實體。

“這是第一批,請做得利索些。”海上石油巨頭薛桐說。

“快冷卻還是慢冷卻?”滑膛問,同時加了一句,“需要的話我可以解釋。”

“我們懂,這些無所謂,你看著做吧。”朱漢揚回答。

“驗收方式?錄像還是實物樣本?”

“都不需要,你做完就行,我們自己驗收。”

“我想就這些了吧?”

“是,您可以走了。”

滑膛走出酒店,看到高廈間狹窄的天空中,哥哥飛船正在緩緩移過。飛船的體積大了許多,運行的速度也更快了,顯然降低了軌道高度。它光滑的表面湧現著絢麗的花紋,那花紋在不斷地緩緩變化,看久了對人有一種催眠作用。其實飛船表面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層全反射鏡面,人們看到的花紋,只是地球變形的映像。滑膛覺得它像一塊鈍銀,覺得它很美,他喜歡銀,不喜歡金,銀很靜,很冷。

三年前,上帝文明在離去時告訴人類,他們共創造了6個地球,現在還有4個存在,都在距地球200光年的範圍內。上帝敦促地球人類全力發展技術,必須先去消滅那三個兄弟,免得他們來消滅自己。但這信息來得晚了。

那三個遙遠地球世界中的一個:第一地球,在上帝船隊走後不久就來到了太陽系,他們的飛船泊入地球軌道。他們的文明的歷史比太陽係人類長兩倍,所以這個地球上的人類應該叫他們哥哥。

滑膛拿出手機,又看了一下賬戶中的金額,齒哥,我現在的錢和你一樣多了,但總還是覺得少什麼,而你,總好像是認為自己已經得到了一切,所做的就是竭力避免它們失去……滑膛搖搖頭,想把頭腦中的影子甩掉,這時候想起齒哥,不吉利。

齒哥得名,源自他從不離身的一把鋸,那鋸薄而柔軟,但極其鋒利,鋸柄是堅硬的海柳做的,有著美麗的浮世繪風格的花紋。他總是將鋸像腰帶似的繞在腰上,沒事兒時取下來,拿一把提琴弓在鋸背上劃動,借助於鋸身不同寬度產生的音差,加上將鋸身適當的彎曲,居然能奏出音樂來,樂聲飄忽不定,音色憂鬱而陰森,像一個幽靈的嗚咽。這把利鋸的其他用途滑膛當然聽說過,但只有一次看到過齒哥以第二種方式使用它。那是在一間舊倉庫中的一場豪賭,一個叫半頭磚的二老大輸了個精光,連他父母的房子都輸掉了,眼紅得冒血,要把自己的兩隻胳膊押上翻本。齒哥手中玩著骰子對他微笑了一下,說胳膊不能押的,來日方長啊,沒了手,以後咱們兄弟不就沒法玩了嗎?押腿吧。於是半頭磚就把兩條腿押上了。他再次輸光後,齒哥當場就用那條鋸把他的兩條小腿齊膝鋸了下來。滑膛清楚地記得利鋸劃過肌腱和骨胳時的聲音,當時齒哥一腳踩著半頭磚的脖子,所以他的慘叫聲發不出來,寬闊陰冷的大倉庫中只迴盪著鋸拉過骨肉的聲音,像歡快的歌唱,在鋸到膝蓋的不同部分時呈現出豐富的音色層次,雪白雪白的骨末撒在鮮紅的血泊上,形成的構圖呈現出一種妖豔的美。滑膛當時被這種美震撼了,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加入了鋸和血肉的歌唱,這他媽的才叫生活!那天是他18歲生日,絕好的成年禮。完事後,齒哥把心愛的鋸擦了擦纏回腰間,指著已被抬走的半頭磚和兩根斷腿留下的血跡說:告訴磚兒,後半輩子我養活他。

滑膛雖年輕,也是自幼隨齒哥打天下的元老之一,見血的差事每月都有。當齒哥終於在血腥的社會陰溝裡完成了原始積累,由黑道轉向白道時,一直跟追著他的人都被封了副董事長、副總裁之類的,唯有滑膛只落得給齒哥當保鏢。但知情的人都明白,這種信任非同小可。齒哥是個非常小心的人,這可能是出於他乾爹的命運。齒哥的干爹也是非常小心的,用齒哥的話說恨不得把自己用一塊鐵包起來。許多年的平安無事後,那次乾爹乘飛機,帶了兩個最可靠的保鏢,在一排座位上他坐在兩個保鏢中間。在珠海降落後,空姐發現這排座上的三個人沒有起身,坐在那裡若有所思的樣子,接著發現他們的血已淌過了十多排座位。有許多根極細的長鋼針從後排座位透過靠背穿過來,兩個保鏢每人的心臟都穿過了3根,至於乾爹,足足被14根鋼針穿透,像一個被精心釘牢的蝴蝶標本。這14肯定是有說頭的,也許暗示著他不合規則吞下的1400萬,也許是複仇者14年的等待……與乾爹一樣,齒哥出道的征途,使得整個社會對於他除了暗刃的森林就是陷阱的沼澤,他實際上是將自己的命交到了滑膛手上。

但很快,滑膛的地位就受到了老克的威脅。老克是俄羅斯人,那時,在富人們中有一個時髦的做法:聘請前克格勃人員做保鏢,有這樣一位保鏢,與擁有一個影視明星情人一樣值得炫耀。齒哥周圍的人叫不慣那個繞口的俄羅斯名,就叫這人克格勃,時間一長就叫老克了。其實老克與克格勃沒什麼關係,真正的前克格勃機構中,大部分人不過是坐辦公室的文職人員,即使是那些處於秘密戰最前沿的,對安全保衛也都是外行。老克是前蘇共中央警衛局的保衛人員,曾是葛羅米克的警衛之一,是這個領域貨真價實的精英,而齒哥以相當於公司副董事長的高薪聘請他,完全不是為了炫耀,真的是出於對自身安全的考慮。老克一出現,立刻顯出了他與普通保鏢的不同。這之前那些富豪的保鏢們,在飯桌上比他們的雇主還能吃能喝,還喜歡在主人談生意時亂插嘴,真正出現危險情況時,他們要么像街頭打群架那樣胡來,要么溜得比主人還快。而老克,不論是在宴席還是談判時,都靜靜地站在齒哥身後,他那魁梧的身軀像一堵厚實堅穩的牆,隨時準備擋開一切威脅。老克並沒有機會遇到威脅他保護對象的危險情況,但他的敬業和專業使人們都相信,一旦那種情況出現時,他將是絕對稱職的。雖然與別的保鏢相比,滑膛更敬業一些,也沒有那些壞毛病,但他從老克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差距。過了好長時間他才知道,老克不分晝夜地戴著墨鏡,並非是扮酷而是為了掩藏自己的視線。

雖然老克的漢語學得很快,但他和包括自己雇主在內的周圍人都沒什麼交往,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把滑膛請到自己簡樸的房間裡,給他和自己倒上一杯伏特加後,用生硬的漢語說:“我,想教你說話。”

“說話?”

“說外國話。”

於是滑膛就跟老克學外國話,幾天后他才知道老克教自己的不是俄語而是英語。滑膛也學得很快,當他們能用英語和漢語交流後,有一天老克對滑膛說:“你和別人不一樣。”

“這我也感覺到了。”滑膛點點頭。

“三十年的職業經驗,使我能夠從人群中準確地識別出具有那種潛質的人,這種人很稀少,但你就是,看到你第一眼時我就打了個寒戰。冷血一下並不難,但冷下去的血再溫不起來就很難了,你會成為那一行的精英,可別埋沒了自己。”

“我能做什麼呢?”

“先去留學。”

齒哥聽到老克的建議後,倒是滿口答應,並許諾費用的事他完全負責。其實有了老克後,他一直想擺脫滑膛,但公司中又沒有空位子了。

於是,在一個冬夜,一架噴氣客機載著這個自幼失去父母,從最底層黑社會中成長起來的孩子,飛向遙遠的陌生國度。

開著一輛很舊的桑塔納,滑膛按照片上的地址去踩點。他首先去的是春花廣場,沒費多少勁就找到了照片上的人,那個流浪漢正在垃圾桶中翻找著,然後提著一個鼓鼓的垃圾袋走到一個長椅處。他的收穫頗豐,一盒幾乎沒怎麼動的盒飯,還是菜飯分放的那種大盒;一根只咬了一口的火腿腸,幾塊基本完好的麵包,還有大半瓶可樂。滑膛本以為流浪漢會用手抓著盒飯吃,但看到他從這初夏仍穿著的髒大衣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小鋁勺。他慢慢地吃完晚餐,把剩下的東西又扔回垃圾桶中。滑膛四下看看,廣場四周的城市華燈初上,他很熟悉這裡,但現在覺得有些異樣。很快,他弄明白了這個流浪漢輕易填飽肚子的原因。這裡原是城市流浪者聚集的地方,但現在他們都不見了,只剩下他的這個目標。他們去哪裡了?都被委託“加工”了嗎?

滑膛接著找到了第二張照片上的地址。在城市邊緣一座交通橋的橋孔下,有一個用廢瓦楞和紙箱搭起來的窩棚,裡面透出昏黃的燈光。滑膛將窩棚的破門小心地推開一道縫,探進頭去,出乎意料,他竟進入了一個色彩斑斕的世界,原來窩棚裡掛滿了大小不一的油畫,形成了另一層牆壁。順著一團煙霧,滑膛看到了那個流浪畫家,他像一頭冬眠的熊一般躺在一個破畫架下,頭髮很長,穿著一件塗滿油彩像長袍般肥大的破T恤衫,抽著5毛一盒的玉蝶煙。他的眼睛在自己的作品間游移,目光充滿了驚奇和迷惘,彷彿他才是第一次到這裡來的人,他的大部分時光大概都是在這種對自己作品的自戀中度過的。這種窮困潦倒的畫家在二十世紀世紀九十年代曾有過很多,但現在不多見了。

“沒關係,進來吧。”畫家說,眼睛仍掃視著那些畫,沒朝門口看一眼,聽他的口氣,就像這裡是一座帝王宮殿似的。在滑膛走進來之後,他又問:“喜歡我的畫嗎?”

滑膛四下看了看,發現大部分的畫只是一堆零亂的色彩,就是隨意將油彩潑到畫布上都比它們顯得有理性。但有幾幅畫面卻很寫實,滑膛的目光很快被其中的一幅吸引了:佔滿整幅畫面的是一片乾裂的黃土地,從裂縫間伸出幾枝乾枯的植物,彷彿已經枯死了幾個世紀,而在這個世界上,水也似乎從來就沒有存在過。在這乾旱的土地上,放著一個骷髏頭,它也乾得發白,表面佈滿裂紋,但從它的口洞和一個眼窩中居然長出了兩株活生生的綠色植物,它們青翠欲滴,與周圍的酷旱和死亡形成鮮明對比,其中一株植物的頂部,還開著一朵嬌豔的小花。這個骷髏頭的另一個眼窩中,有一隻活著的眼睛,清澈的眸子瞪著天空,目光就像畫家的眼睛一樣,充滿驚奇和迷惘。

“我喜歡這幅。”滑膛指指那幅畫說。

“這是《貧瘠》系列之二,你買嗎?”

“多少錢?”

“看著給吧。”

滑膛掏出皮夾,將裡面所有的百元鈔票都取了出來,遞給畫家,但後者只從中抽了兩張。

“只值這麼多,畫是你的了。”

滑膛發動了車子,然後拿起第三張照片看上面的地址,旋即將車熄了火,因為這個地方就在橋旁邊,是這座城市最大的一個垃圾場。滑膛取出望遠鏡,透過擋風玻璃從垃圾場上那一群拾荒者中尋找著目標。

這座大都市中靠垃圾為生的拾荒者有30萬人,已形成了一個階層,而他們內部也有分明的等級。最高等級的拾荒者能夠進入高檔別墅區,在那裡如藝術雕塑般精緻的垃圾桶中,每天都能拾到只穿用過一次的新襯衣、襪子和床單,這些東西在這裡是一次性用品;垃圾桶中還常常出現只有輕微損壞的高檔皮鞋和腰帶,以及只抽了三分之一的哈瓦納雪茄和只吃了一角的高級巧克力……但進入這裡揀垃圾要重金賄賂社區保安,所以能來的只是少數人,他們是拾荒者中的貴族。拾荒者的中間階層都集中在城市中眾多的垃圾中轉站裡,那是城市垃圾的第一次集中地,在那裡,垃圾中最值錢的部分:廢舊電器、金屬、完整的紙製品、廢棄的醫療器械、被丟棄的過期藥品等,都被揀拾得差不多了。那裡也不是隨便就能進來的,每個垃圾中轉站都是某個垃圾把頭控制的地盤,其他拾荒者擅自進入,輕者被暴打一頓趕走,重者可能丟了命。經過中轉站被送往城市外面的大型堆放和填埋場的垃圾已經沒有多少“營養”了,但靠它生存的人數量最多,他們是拾荒者中的最底層,就是滑膛現在看到的這些人。留給這些最底層拾荒者的,都是不值錢又回收困難的碎塑料、碎紙等,再就是垃圾中的腐爛食品,可以以每公斤1分的價格賣給附近農民當豬飼料。在不遠處,大都市如一塊璀璨的巨大寶石閃爍著,它的光芒傳到這裡,給惡臭的垃圾山鍍上了一層變幻的光昏。其實,就是從拾到的東西中,拾荒者們也能體會到那不遠處大都市的奢華:在他們收集到的腐爛食品中,常常能依稀認出只吃了四條腿的烤乳豬、只動了一筷子的石斑魚、完整的雞……最近整隻烏骨雞多了起來,這源自一道剛時興的名叫烏雞白玉的菜,這道菜是把豆腐放進烏骨雞的肚子裡燉出來的,真正的菜就是那幾片豆腐,雞雖然美味但只是包裝,如果不知道吃了,就如同吃棕子連蘆葦葉一起吃一樣,會成為有品位的食客的笑柄……

這時,當天最後一趟運垃圾的環衛車來了,當自卸車箱傾斜著升起時,一群拾荒者迎著山崩似的垃圾衝上來,很快在飛揚的塵土中與垃圾山融為一位。這些人似乎完成了新的進化,垃圾山的惡臭、毒菌和灰塵似乎對他們都不產生影響,當然,這是只看到他們如何生存而沒見到他們如何死亡的普通人產生的印象,正像普通人平時見不到蟲子和老鼠的屍體,因而也不關心它們如何死去一樣。事實上,這個大垃圾場多次發現拾荒者的屍體,他們靜悄悄地死在這裡,然後被新的垃圾掩埋了。

在場邊一盞泛光燈昏暗的燈光中,拾荒者們只是一群灰塵中模糊的影子,但滑膛還是很快在他們中發現了自己尋找的目標。這麼快找到她,滑膛除了借助自己銳利的目光外,還有一個原因:與春花廣場上的流浪者一樣,今天垃圾場上的拾荒者人數明顯減少了,這是為什麼?

滑膛在望遠鏡中觀察著目標,她初看上去與其他的拾荒者沒有太大區別,腰間束著一根繩子,手裡拿著大編織袋和頂端裝著耙勺的長桿,只是她看上去比別人瘦弱,擠不到前面去,只能在其他拾荒者的圈外揀拾著,她翻找的,已經是垃圾的垃圾了。

滑膛放下望遠鏡,沉思片刻,輕輕搖搖頭。世界上最離奇的事正在他的眼前發生:一個城市流浪者、一個窮得居無定所的畫家、加上一個靠拾垃圾為生的女孩子,這三個世界上最貧窮、最弱勢的人,有可能在什麼地方威脅到那些處於世界財富之巔的超級財閥們呢,這種威脅甚至於迫使他們僱用殺手置之於死地?!

後座上放著那幅《貧瘠》系列之二,骷髏頭上的那隻眼睛在黑暗中凝視著滑膛,令他如芒刺在背。

垃圾場那邊發出了一陣驚叫聲,滑膛看到,車外的世界籠罩在一片藍光中,藍光來自東方地平線,那裡,一輪藍太陽正在快速升起,那是運行到南半球的哥哥飛船。飛船一般是不發光的,晚上,自身反射的陽光使它看上去像一輪小月亮,但有時它也會突然發出照亮整個世界的藍光,這總是令人們陷入莫名的恐懼之中。這一次飛船發出的光比以往都亮,可能是軌道更低的緣故。藍太陽從城市後面升起,使高樓群的影子一直拖到這裡,像一群巨人的手臂,但隨著飛船的快速上升,影子漸漸縮回去了。

在哥哥飛船的光芒中,垃圾場上那個拾荒女孩能看得更清楚了,滑膛再次舉起望遠鏡,證實了自己剛才的觀察,就是她,她蹲在那裡,編織袋放在膝頭,仰望的眼睛有一絲驚恐,但更多的還是他在照片上看到的平靜。滑膛的心又動了一下,但像上次一樣這觸動轉瞬即逝,他知道這漣漪來自心靈深處的某個地方,為再次失去它而懊悔。

飛船很快劃過長空,在西方地平線落下,在西天留下了一片詭異的藍色晚霞,然後,一切又沒入昏暗的夜色中,遠方的城市之光又燦爛起來。

滑膛的思想又回到那個謎上來:世界最富有的十三個人要殺死最窮的三個人,這不是一般的荒唐,這真是對他的想像力最大的挑戰。但思路沒走多遠就猛地剎住,滑膛自責地拍了一下方向盤,他突然想到自己已經違反了這個行業的最高精神準則,校長的那句話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這是行業的座右銘:

瞄準誰,與槍無關。

…………

以上文字節選自劉慈欣作品《贍養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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