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時光偷走的情書(全2冊)（簡體書）

1.高口碑娛樂圈小說，晉江金榜作品，非典型雙向救贖文，被收藏數10萬+，網絡名《作死女配掉線了》。主人公車禍後醒來，記憶錯亂；懸念迭起，溫馨催淚；衝破迷霧，重圓破鏡。
2.颯爽灑脫的演技派複出影星×沉穩冷靜的沉澱式高人氣演員，上演“麥琪的禮物”式娛樂圈愛情。
3.新增兩篇獨家出版番外。

周西跟陸北堯談著一場她單方面付出的戀愛，卻因太高調而屢遭人身攻擊……遭遇意外後，周西意識紊亂，懷疑自己其實活在一本小說中。她註定愛而不得，下場淒慘，就連此時她住院，緋聞纏身的陸北堯也沒有出現。
“已分手。”在發佈微博時，她心臟驟痛——原來的周西愛慘了陸北堯，一愛就是七年，怎會甘願分手？但那種愛太瘋狂了，她決定戒掉，復出專心發展事業，改寫命運。
陸北堯眼眶泛紅，問她：“你不要我了？”
“要不起。”

無論如何，陸北堯都會繼續守護她，等誤會消除，等他們在踏過流言的荊棘後再度相擁，在聚光燈下，為彼此獻上虔誠的一吻。

周沅

晉江文學城新晉人氣作家，文風輕鬆詼諧，對描寫人物的情感與成長有獨到見解。筆下的故事酸甜參半，情節曲折動人，設定推陳出新。

第一章 不愛了，沒結果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病房，整個病房被光映得更白。醫療器械發 出細微的聲響，醫生、護士的聲音遙遙傳來。
周西的大腦嗡鳴，記憶開始復蘇。
她叫周西，今年二十六歲，就像一本書中的女配角， 覺得愛情至上， 只為了男主角而活。在上大一時她對男主角陸北堯一見鍾情，狂追三年。 陸北堯被星探挖掘進了娛樂圈，她也跟著進了娛樂圈，靠著死纏爛打和財 大氣粗成為他的正牌女朋友，至今已經四年。
陸北堯只在公開戀情的當天跟周西在微博上互動過，之後再也沒有在 公共場合提過她。而周西在這四年中瘋狂地刷存在感——單方面秀恩愛。
因為有周西這個喜歡刷存在感的女朋友，陸北堯原本火爆的人氣直線 下降，跌到普通演員行列。在她秀了幾年恩愛之後，陸北堯的經紀人找到 她，希望她能少秀恩愛，這樣的行為給陸北堯造成了很大的困擾。
她放棄了演藝事業，克制住了秀恩愛的欲望，專心致志地等陸北堯娶 她，做全職陸太太。
但陸北堯並沒有娶她。
去年，他因古裝劇《帝業》翻紅，和劇裡女主角的扮演者成了大熱搭 檔，紅遍大江南北。半個月前，周西的爸爸破產並中風這件事上了熱搜。 周西低調了兩年，陸北堯龐大的粉絲群體可以當她不存在，但周家的事上 了熱搜，周西就被帶出來了，頓時被他的粉絲噴成了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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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知道接下來的劇情——她白富美的身份沒了，越來越沒有安全 感，開始瘋狂地作死。最後陸北堯忍無可忍，跟她提出了分手。至此，女 配角周西永久“下線”。
醫生俯身拍了拍周西的臉。她的眼睛是典型的杏眼， 本應是秋水無 痕、楚楚動人的樣子，此刻眼裡卻一片空洞。
“醒了嗎？”
周西的眼睛動了一下，呆呆地看著醫生。
“瞳孔正常，心跳正常，呼吸也正常，按理說——”
“醒了。”周西開口道，嗓音沙啞，然後狠狠地咳嗽起來。
“你的手機密碼是多少？你家人的聯繫方式是什麼？”旁邊的護士連忙問。
周西抿了抿嘴唇，轉頭避開窗外射進來的光，未經思考，便脫口而 出：“920311。”
周西的話音剛落，眩暈和嘔吐感席捲而來，她捂著嘴幹噦。
“你別動了，撞到頭了，知道嗎？趕緊躺好。”護士把周西按到病床 上，說道，“你剛剛說的數字是什麼？”
“密碼。”這串數字是陸北堯的生日，早已刻在周西的骨子裡了。
周西在頭暈目眩中看到護士拿著玫瑰金色的超薄手機，手機的攝像頭 旁貼著亮鑽，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她感覺手機有些眼熟。
“你好，你的太太出車禍了，在第一人民醫院急診科，請你儘快過來。”
周西突然清醒過來，護士拿的是她的手機。
“太太？”
周西立刻伸手想拿回手機，但再次幹噦。護士迅速把一個塑料盆放到 她的面前：“吐在這裡面。”
周西又不覺得噁心了，腦袋裡嗡嗡響。
護士把她的手機放到了床邊。她伸手夠了一下，沒夠到。
“老實躺著吧，等你老公來。你需要住院觀察，讓他去辦住院手續。”
周西眨眨眼，想解釋說沒有老公，但一張口就覺得頭暈，於是徹底死心了。
她拼命地回憶之前發生的事，未果。但她的腦子裡多了一段小說裡的 劇情——她這個惡毒女配角下場淒慘。
周西拿到手機，看到通訊錄裡的第一個人是：A. 老公。
通訊錄默認按字母順序給連絡人排序，A 排在第一位。而周西一直想嫁 給陸北堯，所以給他的備註是老公。剛剛通話了五十六秒，護士打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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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錄裡備註為“老公”的人不一定是老公，周西和陸北堯這對貌合 神離的情侶即將結束關係， 她再叫他老公也是有點兒過分了。她把“老公” 改成了“陸北堯”——陸北堯不是她的老公，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她看著改好的通訊錄， L 排在後面。一下子將七年的感情連根拔起， 到底還是有些難受。
等到手機屏幕暗下去，她把手機放回鉑金包裡。
周西在急診室裡待了兩個小時， 沒等到陸北堯。她身上的傷並無大 礙，只是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是空了一塊。
她仿佛置身于荒野，天地之間只有她一個人。她有些心慌，又不知道 要幹什麼，在這種焦慮中起身。醫護人員並沒有注意到她走出了急診室。
穿過長長的走廊，便是醫院的門診大廳。夜幕降臨，門診大廳的人越 來越少，最後只剩下藥房前零零散散站著的幾個人。
周西心裡平靜了，坐到了門診大廳的長椅上。
晚上八點，陸北堯的助理趕到了。助理叫小飛，體形偏胖，戴著巨大 的墨鏡、鴨舌帽及黑色口罩，從外面直沖過來停在周西的面前。忽然看到 面色慘白的周西，小飛嚇了一跳。
周西一直都是明豔動人的，穿著十釐米的高跟鞋，一身名牌，開著一 輛火紅色的阿斯頓•馬丁，身上像是帶風帶電，唯獨沒有柔弱感。此刻她 目光黯淡，唇色蒼白，巴掌大的臉一半藏在散下來的長髮裡，往日濃豔的 妝容此刻全無，額頭上還有一片擦傷，細碎的傷口癒合成褐色斑點。
難怪別人沒認出周西，就這個模樣，陸北堯來了都不一定認得出來。
小飛摘下墨鏡，上下打量著周西：“你是西姐？”
周西的裙子破了，淩亂地掛在身上，露出的膝蓋上有傷，傷口已經生 成血痂，暗黑一片。她掀開眼皮看向小飛，眼睛裡有了光，陡然銳利起來。
這是周西本人沒錯了，這囂張跋扈的眼神，還是原來的“配方”。小 飛立刻上前扶起周西：“怎麼會出車禍？要住院嗎？傷到哪裡了？”
“不用。”
“我接你回家，北哥今晚有工作，實在回不來。”小飛扶著周西說，“車 停在後面。”
黑色的奔馳越野車停在住院部，是陸北堯的車。準確來說，是周西送 給陸北堯的車——他們在一起第一年時，她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們在 一起四年，每一年她都絞盡腦汁為每一個節日、紀念日準備禮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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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情人節、三月陸北堯的生日、四月他們在一起的紀念日、五月網絡情人 節……一直到春節，因為每一個節日、紀念日的意義不同。但終究只是她 一廂情願，陸北堯對所有禮物都沒有回應。她當年為了買這輛車，特意跑 到德國原廠花重金定制，在車上藏了很多心思，估計他這輩子都不會發現。
愛情讓人卑微。
周西把臉埋進臂彎裡，女配角始終是女配角，她的存在就是為了推進 男女主角感情的。陸北堯在 B 市，江喬也在 B 市。江喬就是陸北堯的“白 月光”，《帝業》女主角的扮演者。
現在江喬的戲份上線，周西的表演可以結束了。
小飛拉開車門讓周西上車，然後快步繞到駕駛座上，一打方向盤把車 開了出去：“北哥忙完就會回來，他也很擔心你的。”
周西閉上眼睛，暗自冷笑——在感情中放下尊嚴，單方面付出的人， 註定沒有好下場。她的膝蓋疼得厲害，頭也疼。
車子緩緩地開進玫瑰園。玫瑰園的面積有八百多平方米， 是陸北堯前 年購買的，購入價為九千萬元。
陸北堯花錢謹慎，善於理財，買房是他花過最大的一筆錢，買房子沒 有貸款，是全款一次性付清的。曾經有八卦記者跟蹤他，曝光了玫瑰園的 價格，後來他接受採訪時坦然稱這是婚房，自然要最好的。當時周西興奮 不已，以為他要跟她求婚了——沒想到這是他跟別人結婚的婚房。
車進入車庫，小飛快步跑過來打開後排座位的車門，伸手要扶周西。 她抬手示意小飛退開，才緩慢地下車。
她膝蓋腫得厲害，不能打彎，拖著兩條沉重的腿緩緩地往別墅正 門走。
白色歐式三層別墅花園裡的玫瑰正開得熱烈濃豔，大片大片地簇擁 著。巨大的玫瑰園延綿到了夜色深處。初夏的暖風裹著花香撲鼻而來，香 得濃烈霸道，極具侵略性。
周西拖著沉重的腿邁上臺階，按下指紋鎖，門應聲而開。家裡的保姆 飛快跑來，突然看到她的狼狽相，連忙扶住她。
“這是怎麼了？”
“車禍。”周西頭疼得厲害，沒有多餘的精力應付其他事，“扶我回 房間。”
“陸先生知道嗎？怎麼摔成這樣？去醫院了嗎？ ”許阿姨一邊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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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扶著周西到房間，又去拿藥箱，“身上的傷處理了嗎？”
“不用了，我剛從醫院回來。頭疼，想睡覺。”周西扶著家具往床邊 走，“出去時把門帶上。”
“啊？好，你休息，我給陸先生打電話。”
周西在醫院門診大廳等待時， 想著今晚就搬離這裡， 放陸北堯一條 “生路”，可現在她實在太頭疼了，挪到床上就起不來了。她掀開被子把自 己裹住，鬆軟的羽絨被蓋過脖子，閉上眼睛，黑暗鋪天蓋地壓下來，一瞬 間就被拉扯進深度睡眠中。
周西是在劇痛中清醒的，想縮回腿時，男人低啞的嗓音響起：“別動。”
周西睜開眼睛，房間裡亮著燈，十分刺眼，一時間還沒分清夢境與現 實，隱約看見床邊高大模糊的身影。她膝蓋刺痛，用力縮回腿，淚也流了 出來。男人俯下身來，她的視線徹底清晰了。
陸北堯生得極英俊，劍眉之下的眸子深沉，鼻樑又直又高，光從他的 鼻尖打下來，落到薄唇上。他撐在周西上方，修長的手指握住周西的腳 踝。他最近在拍打戲，指腹有薄繭，刺痛了周西柔嫩的肌膚，問道：“怎 麼沒處理膝蓋的傷口？”
陸北堯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眼睛黑得純粹，燈光映入其中，亮如星 辰。周西這才看清陸北堯在給她膝蓋上的傷口做清理，睫毛無意識地動了 下。陸北堯抬手用力地擦拭她的臉，她頓時疼得眼淚滾下來，這是往她的 傷口上撒鹽？她用力地推開陸北堯：“你幹什麼？”
“臉上的是傷？”寂靜的深夜裡，他嗓音沙啞，透出一股疲倦感。
周西抱著膝蓋坐在床頭，眼睛直直地看著陸北堯，微卷的黑色長髮披 散著，漂亮的杏眸黑白分明，眼中有著陌生的審視的神色。
陸北堯不知道她又要幹什麼：“怎麼搞的？”
周西抿著唇沉默不語，她的臉頰處還有污漬，在白皙的肌膚上十分明 顯。剛剛陸北堯以為是髒東西，現在看來應該是血痂。陸北堯注視她許 久，退回原處拿起酒精棉，握住她纖細的腿拉到懷裡。
“傷口不處理會發炎的。”
他的手指有力，緊緊地扣著周西的腳踝。
陸北堯因為拍戲剪了頭髮，低頭時，五官落入陰暗之中。娛樂圈裡不 缺好看的人，但他的好看是獨一無二的。
周西初見他時，他才十九歲，穿著非常土氣的黑色 T 恤和一條洗到泛 • 5 •

白的藍色牛仔褲，身高一米八五，高高瘦瘦的。在陽光下，他的皮膚白 皙，站在校門口，給人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周西多看了他一眼，恰在這 時他回頭，周西的目光徹底停住。那一瞬間，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從 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男生，乾淨俊秀，一塵不染。烈日之下，燥熱的氣 息與年輕的男生們身上散發的汗臭味交織，讓人覺得煩躁。唯獨他，猶如 覆蓋著白雪的高山，清冷地矗立著。
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周西就徹底淪陷了。
酒精棉擦到傷口上，她疼得猶如被火燒。她再次想縮回腿，陸北堯看 了她一眼：“知道疼了？以後別再做這種蠢事了。”
周西的頭疼得厲害，又開始犯噁心，說不了太多話，不能辯解，只能 在心裡吐槽，這說的是人話嗎？出車禍是她願意的嗎？她是個笨蛋，自己 往車上撞嗎？什麼叫她做蠢事？
周西捂著嘴仰頭躺到柔軟的枕頭上， 一陣眩暈，暈得她什麼話都說不 出來，閉上眼睛想大學時期的陸北堯。她是在新生大會上真正認識陸北堯 的，他是從全國經濟倒數的貧困縣考上來的，因為 S 大獎學金最高，才選 擇 S 大。而周西，是因為她爸給 S 大捐了一座圖書館，以特長生被特招進 S 大的。開學第二天，她在餐廳一樓堵住陸北堯要電話號碼，他眼神冷漠， 蹙眉看了她許久，轉身走了……
周西的頭疼得幾乎要炸開，覺得想這些卑微的往事沒有意義。陸北堯 就像是這個世界的男主角，他就應該屬�女主角的，而周西只是個惡毒的 女配角。
陸北堯清理完周西膝蓋處的傷口，起身走進洗手間，取下毛巾，然後彎 腰拉開櫃子拿水盆，又直起身打開水龍頭清洗毛巾，擰乾，拿著毛巾走出來。
周西的裙子破了，露出筆直的腿。陸北堯移開視線，俯身細緻地擦她 額頭上的污漬。
“把手拿開。”
周西把手拿開，抿了下唇：“陸北堯，我們分手吧。”
空氣仿佛凝固。陸北堯濃密纖長的睫毛動了一下，抬頭，黑眸盯著周 西，劍眉微動，片刻後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繼續給周西擦臉：“又看上 哪款包了？”
“我不需要包，只是要跟你分手。”
“手。”陸北堯不接她的話，抓起她的手擦掉上面的污漬，“這部戲還 • 6 •

有一個月就拍完了，拍完陪你去國外購物。”
“我說了， 我不是為了買東西。”周西一激動就頭暈目眩，忍著噁心 道，“我要跟你分手。”
她和陸北堯分手是早晚的事，周家破產，媒體、二人的粉絲、不追星 的網友都在等著看周西被甩，先提出分手還能保留一絲尊嚴。
陸北堯給她擦乾淨手， 冷冷地看著她， 然後直起身邁開長腿走向洗 手間。
她躺在床上看頭頂的水晶燈，燈光太亮了，十分刺眼。片刻後，她聽 到腳步聲響起，用餘光去看陸北堯，看他走進了衣帽間。
她打開手機一看，淩晨三點，手機推送的新聞躺在屏幕上：“微博之 夜，帝后搭檔在線發糖，網友直呼糖量超標。據知情人爆料，兩人疑似合 作新戲，再續帝后搭檔。”
在陸北堯的上一部戲中， 他和江喬在劇裡是一對情侶， 被網友稱為 “帝后搭檔”。
周西點開鏈接，聲音立刻響起，竟然是視頻，連忙按關機鍵返回。寂 靜的房間裡，剛才發出的那一聲非常響亮，不知道陸北堯有沒有聽見。片 刻後，陸北堯走了出來，穿著牛仔褲，勾勒出腿部修長筆直的輪廓。短髮 讓他的五官更清晰，較之少年期，現在的他身上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的魅 力。粉色睡裙搭在他深藍色的睡衣上，他走過來把睡裙放到床邊，淡淡地 道：“把身上的衣服換掉，我去洗澡。”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也沒有跟你鬧。”周西把手機放到枕頭下面，鄭 重地道，“我確實要跟你分手。”
陸北堯抬起手，用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按了下眉心：“明天再談，先 換衣服。”
他言罷，沒有再看周西，邁開長腿大步走向浴室。浴室的門被重重地 關上。跟誰發脾氣呢？什麼男人？周西也嫌身上的衣服噁心，強撐著坐起 來換上睡裙，把髒衣服扔進垃圾桶，然後重新拿起手機，在視頻加載出來 之前，迅速退出微博——沒什麼好看的，都與她無關。她將手機放回去， 側躺著想事情，有些事想不起來，空落落的感覺非常難受。
許久，浴室的開門聲響起，他沉悶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周西閉著眼 睛，但神經緊繃著，特別清醒。床的另一邊微動，男人身上的柑橘香氣傳 了過來，裹挾著洗澡後的潮熱氣息。她睜開眼睛，轉頭看過去。燈光下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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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臉上的神色冷峻，穿著深藍色的襯衫式睡衣，扣子扣得整整齊齊，從下 頜到脖頸，線條流暢，在燈下泛著光。他握著黑色手機，手指滑動手機屏 幕，調完鬧鐘後，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伸手關掉房間主燈，轉頭，猝不 及防地跟周西對上視線。
周西不折騰的時候看上去十分無害， 像某種小動物， 大眼睛水靈靈 的，楚楚動人。陸北堯躺下去，要關床頭燈的時候，周西開口了：“我們 要分手了，睡在一起合適嗎？”
陸北堯不看周西，關掉床頭燈，房間陷入黑暗，於是閉上眼睛。
“你應該睡隔壁的客房。”
陸北堯霍然起身，俯身朝她壓下去。她悶哼出聲——他碰到了她的傷口。 陸北堯用指尖輕撫她的臉，動作停住，將身體撐在她的上方。房間黑暗，他 看不清她的面孔，但能感受到她的氣息，短暫地停頓後，又躺了回去。
“睡吧。”
“我明天搬走。”周西說。
“想搬去哪裡？ ”陸北堯問了一句，問得很隨意，甚至沒有想到她這句 話背後的深意。他昨天拍大夜戲，白天又連著拍戲，只休息了三個小時， 晚上又參加了微博之夜，結束後立刻飛回 S 市，現在已經被困倦席捲。
周西轉頭看向陸北堯，他已經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他睡著了。
周西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黑暗，腦子裡的劇情更加完整了。陸北堯提出 分手，她這個偏執的人自然是不同意的，會瘋狂地糾纏陸北堯，一哭二鬧 三上吊， 結果真的失手——被車撞死了。她的死是陸北堯和江喬的感情催 化劑，陸北堯內疚，江喬安慰他，兩個人一來二去就相愛了，他們郎才女 貌，成為娛樂圈的模範夫妻。她這個糾纏陸北堯七年的惡毒女配角徹底消 失了，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了。
惡毒女配角嘛，這是本該得到的下場。可她是活生生的人。她不想消 失，這個女配角她不當了，要活著走出劇情。
陸北堯早上七點接到了經紀人陳舟的電話，拿著手機快步走向洗手 間：“十分鐘。”
“好。”
他洗漱、換衣服後，看著埋在被子裡睡覺的女人，腳步稍稍停頓。手 機突然振動起來，他邁開腿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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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點十分，陽光已經普照，白色的光透過一樓巨大的落地窗灑進 來，鋪滿客廳，窗外玫瑰鋪滿花園。他快步走出門，門前的香檳玫瑰含苞 待放。除了車庫方向，其餘地方都種滿了鮮花——周西喜歡這樣的環境。
陳舟把黑色的保姆車開了進來，陸北堯拉開車門坐進去，壓低帽檐， 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劇本翻看。
“嫂子怎麼樣？”
“沒事。”陸北堯的語氣平淡。周西的鬧騰是分週期的，一年四次，一 次三個月。
“嫂子好像是真的出車禍了。”陳舟把車開出院子，單手握著方向盤， 另一隻手把早餐遞給陸北堯，“今天論壇上有人扒出昨晚 S 市《晚間新聞》 上一個交通事故的受傷者很像嫂子。”
“把新聞壓下去，不要讓人往下扒。”陸北堯根本沒看新聞，周西所有 的把戲都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他們認識七年，她花樣百出地作死，他對 這些戲碼已經麻木了。他一邊看劇本一邊打開早餐包裝，“跟江喬的團隊 打個招呼，炒作適可而止，我有女朋友。”
周西睡到下午兩點才醒，房間裡很安靜，床的另一邊空蕩蕩的，被子 整整齊齊地擺放著，枕頭規規矩矩地放在原來的位置，跟她這邊的淩亂涇 渭分明。
陸北堯離開了。
房間裡有些涼，她把臉埋在枕頭裡。房門被敲響，她不想動彈，繼續 趴著。陸北堯睡覺永遠佔據大床的邊角，以前租房住時，租的房子便宜， 裡面只有一張一米二的小床，她故意擠他，他寧願半邊身子懸空，也堅 決跟她保持距離。有些事，很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她不甘心。女追男隔層 紗，那是因為兩情相悅；單方面有感情的女追男，中間隔著的是鐵絲網， 這輩子她都不可能穿過那層網。
“陸太太，醒了嗎？該起床吃飯了。”許阿姨進門，柔聲道，“窗簾打 開一些好不好，留個紗簾？”
“嗯。”周西從枕頭裡發出聲音，轉頭看向許阿姨模糊的身影，“以後 叫我周西。”
許阿姨打開窗簾，金色的陽光從右側窗戶照進來，鋪到柔軟厚實的地 毯上，晃得周西眯起了眼。
“那把窗戶也打開，通通風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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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又嗯了一聲，聲音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
“你不是喜歡我叫你陸太太嗎？怎麼又改主意了？ ”許阿姨打開窗戶， 讓暖風進來，窗戶是內開的，窗櫺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我和陸北堯又沒結婚，叫什麼陸太太？ ”周西重新把臉埋進枕頭裡。 她之前以陸北堯的太太自居，就逼所有人叫她陸太太，現在想來，實在是 過分。
“就差一張證書，你早晚都是陸太太。”許阿姨說，“吃餛飩怎麼樣？ 早上吊的土雞湯，味道好著呢。皮兒我已經做好了，是你喜歡吃的薄紙皮 兒。剛起床喝點兒熱湯對身體好。”
周西沒有饑餓感，就是頭暈。
“嗯。”
“那我下去了，你趕快起床。”
許阿姨離開後，周西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起床找到拖鞋走進浴室。 身上疼得厲害，頭也疼，她洗完澡換上舒服的裙子下樓。餛飩的香氣飄蕩 在空氣中，午後的陽光柔和，她的心情好了些，饑餓感席捲而來，鋪天蓋 地地把她吞噬了。她剛到廚房門口，許阿姨就端著盤子出來了，盤子上放 著白釉湯碗，裡面盛著熱氣騰騰的餛飩，許阿姨道：“去吃飯，別待在廚 房門口。”
周西拉開椅子坐下，許阿姨把木湯勺放到盤子上：“你吃著，我去給 你榨一杯果蔬汁。”
餛飩餡大，湯頭鮮香，周西吃得鼻酸，眼睛也發脹。片刻後，許阿姨 過來把果汁放到她手邊，說道：“陸先生交代了，最近兩天你就別出門了， 在家好好養你的腿。”
餛飩裡有蝦仁和馬蹄碎，是周西喜歡的口味。
“他幾點走的？”
“我過來時陸先生就走了，早上七點半之前吧。”許阿姨邊收拾廚房， 邊說道，“先生還是很疼你的，知道你受傷了，連夜趕回來的。”
果蔬汁裡有少量蜂蜜， 淡淡的花香蓋住了蔬菜原本的味道， 清爽微 甜。一碗餛飩吃完，周西的額頭沁出了汗，身體也舒服很多。
“你和陸先生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快了吧？ ”許阿姨過來收拾碗筷， 隨口問了一句。
“我們不結婚，要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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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許阿姨倏地抬頭，驚得手裡的盤子都差點兒掉了，盯著周西 看了半晌，上前用手探她的體溫，“你發燒了？”
“沒有。”周西揚起下巴，杏眸清澈，“是真的，以後我可能吃不到你 做的餛飩了。”
“真發燒了？燒得都說胡話了？ ”許阿姨連忙去拿體溫計，“要不要去 醫院？夏天傷口很容易感染，傷口感染就會發燒。”
周西聽到手機響了一聲，拿起來看到微博推送：“周西和陸北堯疑似 分手”。
這些營銷號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 她剛想分手， 那邊就把這事公開 了？她點開推送鏈接——
昨天， S 市《晚間新聞》上播出了一則事故新聞。一個穿著黑色裙子、 高跟鞋的女人，不看紅綠燈，也不看車流，仿佛碰瓷，徑直迎著車流走過 去，一輛福特刹車不及時直接撞了上去，汽車司機下來扶起女人。正在路 邊做節目的《晚間新聞》交通欄目的工作人員上前採訪，女人的額頭有擦 傷，一臉茫然地看著鏡頭。
“你怎麼迎著車走？知不知道這是機動車道？ ”主持人問，“為什麼還 要往前面走？多危險啊！”
女人臉上有灰，裙子也破了，顯得很狼狽，似乎沒聽清記者在說什 麼，偏了下頭，大眼睛非常明亮：“什麼？”
“你知不知道行人是不能走機動車道的？ ”主持人犀利地追問，“你對 交通規則知道多少？ 《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明確規定：‘交通事 故的損失是由非機動車駕駛人、行人故意碰撞機動車造成的，機動車一方 不承擔賠償責任。’這個你知道嗎？”
女人低著頭擦臉上的灰塵，陷入沉默。交警登記事故雙方信息，讓汽 車司機先走，帶著女人到路邊繼續進行口頭教育。
新聞播出之後，有網友說這個女人長得像周西。
網友在討論組扒，東拼西湊，扒出來這真的是周西。周西怎麼成這樣 了？難道她失戀了，跟陸北堯分手了？
這是大喜事啊！
…………
把這件事發到微博上的博主叫“陸北堯、周西今天分手了嗎”，這個 博主微博賬號的註冊時間是陸北堯和周西公開戀情的當天。博主每天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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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北堯和周西什麼時候分手，這次一看是她失戀的消息，喜出望外，迅速 在微博上搞了個一千元錢的抽獎。
這一抽獎，牛鬼神蛇就來了。
營銷號轉發了這條微博，最後總結：周西和陸北堯分手了，她大受打 擊才會做出失去理智的事。
周西和陸北堯分手就這樣上了熱搜，這條微博下已經有一萬多條評論了。
“北哥在劇組裡好好拍戲呢，至於某人是演戲還是碰瓷都跟我們北哥 沒有關係。”
“西娘娘和北哥分沒分手都和營銷號無關，西娘娘做的事也和北哥無 關，請不要給敬業的演員潑髒水。”
“請關注北哥的新作《將軍》。”
事情已經被壓了下去。周西對他的粉絲諷刺她這件事沒有什麼反應， 常年被這群人諷刺，已經麻木了。可出車禍這段是怎麼回事？她重新看了 一遍視頻。
今天的氣溫高達三十攝氏度，周西還坐在陽光下，但後背一陣發寒。 她的記憶裡沒有這段，她是失憶了？
她找到完整的新聞，看到自己跟交警認錯，隨後前往醫院。這個過程 有一個小時，但她完全處於失憶狀態。
她還忘記了什麼？這種感覺非常奇怪，仿佛生命裡缺失了一段，記憶 是浮在空中的，上不接天，下不著地。
手機響了起來，她看見來電的是董阿姨，接通了電話。
“西西，你爸清醒了，你趕快來醫院。”
周西起身拿起一件外套穿上，又去找車鑰匙，發現自己常用的車鑰匙 不見了。
“量體溫了，你幹什麼去？”許阿姨終於找到了體溫計，快步走過來。
“我去醫院，你見到我的車鑰匙了嗎？ ”周西拉開放車鑰匙的抽屜一 通翻找。
“你就沒帶回來，昨天回來就拎著一個包。”
周西抬頭看著許阿姨。
許阿姨說：“你現在這樣的情況怎麼開車？要不打車去？你去醫院幹 什麼？”
周西的車鑰匙呢？她拼命地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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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醫院看我爸，那我打車去。”周西穿上運動鞋，拎起包往外面走。
“晚上回來吃飯嗎？”
“不回來。”
周西打車到醫院，死活想不起那輛紅色的阿斯頓•馬丁去哪裡了，車 庫裡只有陸北堯的黑色奔馳。
出租車到達醫院門口，她下車，燥熱的空氣直面撲過來。她壓低帽檐 遮住大半邊臉，快步往病房走去。這時手機發出叮的一聲響，她拿出來看 到到賬提醒信息：“×× 銀行到賬兩百三十萬元，餘額兩百三十一萬元。”
這是什麼錢？周西翻看手機，微信上一條消息傳過來，來自她從小玩 到大的閨密孟曉：“買家把車款給你打過去了，你查下有沒有到賬。”
周西把阿斯頓•馬丁給賣了？她停住腳步，迅速拿起手機找到孟曉的 電話號碼撥過去，那邊接得很快。
“寶貝，房子幫你找好了，就在我家隔壁。剛要給你發微信，你就打 電話過來了。”孟曉風風火火的聲音傳過來，“車款收到了嗎？”
“我委託你賣車？”周西說話的語氣裡有幾分疑惑。
“什麼意思？你昨天火急火燎地讓我幫你賣車，現在是不是後悔了？ 我就說你會後悔，這輛車是限量款，以這麼低的價格賣出去，以後肯定買 不回來了。”
“不是，我沒有後悔。”周西不能說自己出車禍的事，主要是太丟人 了，希望現實中沒人把昨天的新聞往她頭上猜，“你現在忙嗎？”
“不忙，怎麼了？”
“我請你吃飯，我現在在醫院，你來接我。”
“今晚跟我吃飯？周西，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 ”周西徑直往住院部走，說道，“我請你吃飯，有什 麼問題？”
孟曉噝的一聲，說道：“昨晚 S 市《晚間新聞》上那個在機動車道碰 瓷的人不會真的是你吧？你是傻了還是失憶了？今天是你和陸北堯在一起 四周年紀念日，你不是去找陸北堯了嗎？”
周西沉默了一會兒， 把墨鏡緊緊地壓到鼻樑上， 整張臉遮得嚴嚴實 實：“那個人是我。”
她一頓，說道：“我和陸北堯分手了。”
陸北堯真是個人渣，他大紅大紫賺得盆滿缽滿，周西卻窮到賣車。周
• 13 •

西之前以為失去的是一個小時的記憶，現在看來，應該是失去了很長一段 時間的記憶，具體多長時間還不清楚，但他的“渣”不需要記憶，靠邏輯 推理就能推出來。
“陸北堯真不是人！竟然在這個時候跟你分手，我去弄死他。”孟曉提 高聲音，氣急敗壞地道，“渣男！”
“是我甩了他，是我跟他提的分手。”周西卑微了七年，在分手這件事 上一定不能落下風，“我清醒了，不喜歡他了。”
周西話說出口的瞬間，心臟忽然疼了一下。遙遠的黑暗深處，仿佛有 什麼被生生地撕裂了。呼吸無端地開始不暢，於是她小幅度地接連呼吸了 幾次才緩過來。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到處都是，我何必在他這一棵 歪脖子樹上吊死？累了，不愛了。”
“我這就過去，見面再說。”孟曉更惶恐了，說道，“你可千萬別做傻 事，周西，你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還有我。”
“我還能做什麼更傻的事？ ”周西聽出了孟曉話裡的意思，“我不會因 為陸北堯做傻事。”
周西知道全部劇情後， 對陸北堯已經沒有任何留戀了。可悲的單相 思，哪有命尊貴？
“你等我。”孟曉對周西說道。

周啟宇因為周氏傳媒的破產被氣得腦出血，在 ICU（重症加強護理病 房）住了一周，又在普通病房住了一周，現在他清醒了。
周啟宇確實醒了，瞪著眼哇哇地叫，聽上去似乎是在叫西西。他臉上 的肉都跟著喊聲顫抖。周西跟董阿姨打了招呼後，上前盯著他看了半晌， 道 :“你認識我嗎？”
“西——”
周西捏了一下周啟宇的臉：“這次病好了，趕緊減肥。胖子很容易得 病，你就是胖、‘三高’，才得腦出血的。”
周啟宇又激動起來，滿臉通紅。董阿姨連忙過來撫著他的胸口順氣， 看了周西一眼，斥道：“你刺激你爸幹什麼？他好不容易清醒，被你一刺 激，再腦出血怎麼辦？”
董阿姨在他們家做了很多年的保姆， 看著周西長大的，周西還是很聽
• 14 •

她的話的。
“醫生有沒有說什麼時候能出院？ ”周啟宇的頭髮亂了，周西給他理 順，又摸了摸他的額頭。
周啟宇冷靜下來，躺在病床上看著她。周西十歲的時候，周啟宇跟她 媽離婚了，她媽去了德國，再沒有回來過。她一直認為家庭破裂是周啟宇 的責任，對他絲毫不客氣。
“再做一次檢查就可以了。”董阿姨拿濕毛巾給周啟宇擦了手和臉，又 碰了一下周西的肩膀，說道，“你出來一下。”
周西又捏了捏周啟宇的胖臉，引得周啟宇一陣哇哇亂叫。然後她起身 跟董阿姨出去，帶上病房的門，轉頭看向董阿姨：“怎麼了？”
“你這額頭是怎麼弄的？”董阿姨這才看清周西額頭上的血痂，“哎喲， 怎麼回事啊？去醫院了嗎？”
“沒事，我昨天下樓梯不小心滑倒了，摔的。”
“你真是粗心大意。”
周西也不辯駁，說道：“怎麼了？”
“房子找好了嗎？”
周西點頭。
“你爸爸不是不能去你那裡住，但你和小北畢竟沒結婚，他住過去不 合適，也會多想，不利於康復。”
原來房子是董阿姨讓周西找的，這段記憶她也沒有。
“我明白。”
“小北最近還好嗎？”
陸北堯處於事業巔峰，有美人在懷，沒有人比他更好了。周西根本不 想談他，說道：“你比我想得周到，謝謝阿姨。”
董阿姨一愣，伸手就去探周西的額頭：“你沒發燒吧？怎麼突然這麼反常？”
周西任性跋扈、不說人話的形象真是深入人心。
“我還不能長大嗎？哪能一輩子都是小孩兒？ ”周西抬手抱住董阿姨， 自己的腦子裡確實多了很多劇情，關於董阿姨的，關於她爸的，他們是真 的愛她。
“謝謝。”
董阿姨被她說得眼眶一熱，張著手不知所措：“謝什麼啊，這都是我 應該做的。”
• 15 •

周西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起手機看到來電是孟曉，便接通了。
“我到了，你在哪裡？”孟曉氣喘吁吁的聲音傳過來。
“我在我爸的病房裡。”周西說，“你慢點兒。”
“誰打的電話？”
“孟曉。”周西把手機裝進背包，轉身往病房走去，“她幫我找的房子， 一會兒我要去看房子。”
“你可別跟你爸說房子是租的，他心裡不好受。”
周家破產，所有的固定資產都被查封了，周西和她爸現在身無分文。
“我知道。”
“辛苦你了。”董阿姨看著周西。周西偏瘦，長髮柔順地披散在單薄的 肩膀上，在凝脂般的肌膚上，有褐色疤痕。
周西從小就愛漂亮， 臉上被蚊子叮一下都要大叫， 現在摔得這麼嚴 重，卻不聲不響的。周家破產了，她也不再是千嬌百寵的小公主，被迫長 大。被嬌寵的寶貝長大了，要面臨風雨了。
周西剛喂周啟宇喝了兩口水， 孟曉就風風火火地到了。她穿著高跟 鞋，火箭似的沖進門，突然對上周啟宇的視線，點頭道：“周叔好。”
“泥——泥——嚎。”周啟宇艱難地發出聲音，周西放下勺子。
“別泥了，好好休息，晚會兒我再來看你。”
周啟宇的眼睛又紅了，跟個小孩兒似的。周西用餘光瞥到孟曉在抽搐 似的給她使眼色，握了一下周啟宇的手：“爸爸，我先走了。”
周西鬆開周啟宇的手，轉身跟孟曉出去，剛出病房門就被孟曉直接撲 過來按到牆上。
周西瞪大眼睛：“強搶民女？”
孟曉上下端詳周西的臉，突然看到她額頭上的傷，頓時炸了：“那個 男人打你了？”
周西扯了一下唇角：“陸北堯會打人嗎？”
孟曉鳳眸上揚，這倒是，陸北堯雖然不愛說話，但確實是不會動手的 人：“怎麼回事？你頭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摔到綠化帶裡蹭的。”周西推開孟曉，整理自己的衣領，抬起漂亮精 致的下巴，杏眸明亮顯出些許銳利，“我們去看房，我要儘快搬出來。”
“你真的是周西嗎？”
“不然呢？天底下還有跟我一樣美的臉嗎？”
• 16 •

周西的自戀勁還是原汁原味，孟曉快步跟上她：“陸北堯和江喬的事 是真的？陸北堯敢負你，我找人廢了他。”
周西停住腳步，轉身看著孟曉。
“怎麼了？看我幹什麼？你這麼看人很可怕。”
周西抱住孟曉，把臉埋在她的肩膀上深呼吸：“我跟他分手了，從今 往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什麼都不要問，沒有誰負誰，只是結束了。”
他們得罪不起男主角，根據周西多年看書的經驗，男主角帶著主角光 環，孟曉大大咧咧的，真的惹了陸北堯，她肯定會淪為炮灰。
“啊？ ”孟曉沒見過這樣的周西——理智通透，不知道為什麼，她的 眼睛酸澀，有些想哭，“你們在一起七年，就這麼結束了？”
“我才二十六歲，我的餘生還有幾十年。”周西鬆開孟曉，杏眸清澈通 透，“就算我活到七十歲，我的餘生還有四十四年，七年算什麼？”
孟曉怔怔地看著周西。
“在四十四年面前，七年只是一瞬間。”周西笑了一下，迎著夕陽往走 廊另一頭走去，“走了，看房子去，合適的話我今天就搬家。我的人生重 新開始了。”
周西走進電梯，孟曉也跟進了電梯。孟曉緊攥著包，看著周西的側 臉，她的漂亮是奪目的，具有侵略性。她們自幼兒園相識，如今已有二十 多年，孟曉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她。
“你昨天真的出車禍了？”
聽孟曉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周西回頭，道：“是啊，我還進了醫院。” 她唇角上揚，笑著道，“我被撞毀容了。你這是什麼表情？”
電梯裡廣告屏幕閃動，藍色的光映入周西眼中，亮得有幾分冷意。
孟曉一把抱住周西：“你真的決定分手了？永遠不回頭？”
周西又不想死，為什麼要回頭？
“明天我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讓陸北堯獨自好好發展去吧。”
“周西，我永遠愛你。”孟曉朝著周西的臉狠狠地親了一口，親出了響 聲。周西一腳踹開她，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孟曉攬住周西的肩膀：“姐們兒是你堅強的後盾，無論你做什麼選擇， 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房子是疊墅戶型，一樓，帶花園，四室兩廳，租金一個月三萬元，一 次性付半年的租金。
• 17 •

“雖然沒有你們家之前的房子好，可好歹也有花園，還有樓梯，落差不 是很大。這裡離松海醫院近，交通也發達，叔叔做康復訓練什麼的都方便， 你們家現在——”孟曉想說車也賣了，但沒說出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周西看著比他們家之前房子裡窄一半的樓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什麼時候能簽合同？”
“等會兒，我給房東打個電話。”
“謝謝。”
院子裡有個小水塘，種著睡蓮，小片的葉子浮在水面上碧綠茂盛。周 西走過去蹲下，小水塘裡的水清澈，還養著幾條錦鯉。她以前從來沒有考 慮過生計問題，但收到兩百三十萬元的車款之後，她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一年房租三十多萬元，不能坐吃山空。
周西在大學讀的是哲學專業，但只是有了個學歷而已。她和陸北堯都 沒有從事與所學專業相關的工作，他進了娛樂圈，她也跟著進了娛樂圈。 她的影視作品只有一部，是她爸投資的。劇裡講的是一個校園愛情故事， 她和陸北堯本色出演男女主角。電視劇播出後收視率還不錯，劇情的設定 就是男主角不喜歡女主角，但女主角死皮賴臉地倒貼。可惜沒等熱度發 酵，他們就公開了戀情。
當時陸北堯的事業正如日中天，公開戀情後，他的粉絲當場就把周西 噴成了篩子，她在演藝之路上還沒“起飛”就“墜機”了，之後她只參加 過幾次綜藝節目，但參加一次就被狂噴一次。後來被陸北堯的經紀人勸說 退出，她的演藝事業就結束了。
房東阿姨很快就到了，跟周西簽完合同後，盯著她看了又看：“你是 不是明星？”
周西頓時頭皮一緊——她沒戴口罩， 被認出來了？她現在的狀態這麼 差，傳出去又是負面消息。
“我想起來了！ ”房東阿姨一拍合同，指著周西篤定地道，“你是《西 宮傳》裡被毒死的齊貴人的扮演者。”
《西宮傳》裡被毒死的齊貴人是江喬扮演的。
周西的一顆心瞬間跌入穀底。她揚了下唇，諷刺地笑著說道：“我長 了一張大眾臉嗎？”
“你不是齊貴人的扮演者？眼睛有點兒像。”房東阿姨笑著說，“你長 了一張明星臉。”
• 18 •

孟曉嘖了一聲，道：“我們西西可比那個江喬的整容臉好看多了，阿 姨，你該去配一副眼鏡了。”
房東阿姨被損了一通，臉上有點兒掛不住：“齊貴人的扮演者整過容？”
“江喬整容之前可醜了，大鼻子、短下巴。”孟曉似笑非笑，“你看她 現在的鼻子，尖得能戳死人。”
“我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的事，不懂什麼整容，反正我就看電視劇，那 個女演員挺火的。合同簽完了，我拿走了。”
孟曉簡直想翻白眼，因為周西，她跟江喬勢不兩立，說：“就算像， 也是江喬像我們西西。”
周西紅的時候，江喬還不知道在哪裡“打醬油”（跑龍套、走過場）呢？
“房子有什麼問題，直接在微信上跟我聯繫就行。”房東阿姨懶得跟孟 曉這個“杠精”掰扯，收起合同裝進手提包，“我先走了。”
孟曉還想說什麼，周西握住她的手腕。她心中驚訝，回頭看過去，周 西的目光很平靜，靜得有幾分溫婉。
“謝謝阿姨了。”周西很輕地捏了一下孟曉的手腕後鬆開，拉開門送房 東阿姨，說道，“麻煩您了。”
周西送走房東阿姨，重新設置入戶門密碼。
“周西，你竟然沒有窮追猛打地吐槽江喬？ ”孟曉覺得周西的變化太 大了，一夜之間仿佛換了個人，“江喬的整容臉跟你的臉沒法比，你比她 好看幾十萬倍。”
“可江喬比我紅。”
孟曉眨眨眼，沉默了幾秒，開口道：“這還是你嗎？”
以前的周西每次提及江喬，就要瘋狂地吐槽她是炒作女王。周西一直討 厭她，今天是怎麼了，竟然會承認她比自己紅，也沒有吐槽她長得醜？
“要不是你退出娛樂圈，能輪得到江喬？”
周西還是周西，是拿到了他們這個世界的劇本的周西。
“那我現在重新進娛樂圈怎麼樣？”周西設置好密碼，抬頭道。
“你瘋了吧？現在進娛樂圈是給人當墊腳石嗎？還會被人嘲笑，你現 在肯定不能再回去了，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
“可我能做什麼？”
周圍一片寂靜，午後的陽光穿過院子裡的樹木，落到周西的身上。她 長髮披散，在陽光下的側臉漂亮清秀，浮塵緩緩地下沉，窗外池塘裡的金
• 19 •

魚吐著泡泡。孟曉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我家破產了，我做什麼工作能付得起這一年三十六萬元的房租？”
周西的個性一直都是驕傲、飛揚跋扈的。孟曉總認為她一輩子都會這 樣，即便周家破產，她依舊會背最新款的限量包，買高定禮服，吃穿都是 最好的。現在她變了，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小公主，而是變得越加通 透、成熟，但這種成熟是要付出代價的，她付出了什麼？
“我想重回娛樂圈，不是玩兒票，是認真地謀生。”周西進門，說道， “我總要生存下去的。”
“你還有經紀人嗎？ ”孟曉抿了下唇，說道，“還有經紀公司嗎？你現 在什麼都沒有，要想清楚，現在重回娛樂圈等著你的只有大量噴你的人。”
“就算不回娛樂圈，他們每天也都蹲著噴我。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收 他們一點兒錢呢？我原本就一無所有。”
周西沒簽過正經的經紀合約，之前進娛樂圈是玩兒票的，在周氏傳媒 旗下。後來她的經紀人跟周氏傳媒解約了，她就成了自由人。她的風評很 差，想重新簽經紀公司，怕是有些難。
周西跟孟曉一起吃完晚飯，孟曉接了個電話，說工作室有事，就匆匆 忙忙地走了。
周西在網上找了搬家公司，他們答應今晚八點半過來搬家。她現在迫 不及待地想離開陸北堯，儘快脫身。因為她是個惜命的人，怕再住下去命 喪於此。
周西打車到玫瑰園，出租車不能進小區，只能在門口下車步行進小區。
夜晚靜謐，空氣中彌漫著香氣，她以為會在這裡住一輩子，沒想到這 麼快就要搬走了。她穿過林蔭小路，走進唯一的一棟三層別墅。院子裡亮 著一盞燈，但房間裡是暗的。她晚上不在這裡吃飯，許阿姨以為她也不過 來住，就回家了。
滿園鮮花，香氣逼人。
周西穿過花門走上臺階。
以前她喜歡玫瑰，現在忽然覺得玫瑰太過於嬌豔，浮誇又張揚，香得 很沒有自知之明。她進門後打開燈，巨大的水晶燈從三樓垂下，亮得刺 目。搬家公司的人還沒到，她站在客廳裡，心裡驀然覺得空蕩蕩的。
七年時間，雖然她嘴上說得輕描淡寫——只是生命的十分之一， 但七 年的感情還是深入骨髓的。這裡的一切，終將成為過去式。
• 20 •

她轉頭看到一樓落地窗邊的薔薇，隨風拂動，花香四溢。
她原本不喜歡薔薇，但有一次在電視上看到粉紅色薔薇的花語是“我 要和你過一輩子”，就非要拉著陸北堯一起種。陸北堯自然不會參與這麼 無聊的活動，當場拒絕。她就買來花苗，把他騙來，一起把花種了進去。 她想跟陸北堯過一輩子，從初戀到白頭。
周西一個“空盆道長”為了這個美好的嚮往，學養花比高考前複習都 認真，把這棵薔薇養得枝葉茂盛。
周西打開櫃子，從工具箱底部拿出花剪拎著出門。薔薇長了兩年，枝 頭攀起兩米多高，根莖肥碩。她蹲下用盡全力去剪，手心發麻，根莖卻紋 絲不動。養花難，毀花也不容易。她把工具箱搬出去，挨個兒試都沒把這 棵花弄斷，手背上還紮了刺。電話鈴聲在屋內響起，她放下工具起身去 接，搬家公司的人到了。
周西的東西又多又亂，兩個衣帽間裡的衣服、鞋子裝了滿滿一車還沒 裝下，搬家公司的人又臨時找了一輛車來。
孟曉的黑色保時捷從夜色中開進小區，橫到車庫入口，穿著高跟鞋下 車，關上車門大步走向周西：“還沒好？”
“已經搬過去一車了，還有一部分東西。”
孟曉往客廳裡看了一眼，被周西的東西的數量驚到了——客廳裡堆滿 了箱子：“你真是個購物狂魔。”
“已經整理出來了，就剩下搬了，讓搬家公司的人搬，你來幫我一個忙。”
“幹什麼？”
“你幫我把這棵薔薇剪掉。”周西指著院子裡最大、最豔麗的薔薇，“把 根也除掉。”
“你大半夜的剪花，沒病吧？ ”孟曉話雖然這麼說，但還是走過去接 過剪刀，一擼袖子猛地用力，剪刀嘎巴一聲斷了，薔薇根莖紋絲不動。
兩人四目相對，周西看著孟曉手裡的半截剪刀：“這剪刀質量真差。”
孟曉道：“非常差。”
要是在古代， 孟曉都能上陣殺敵了——作為力大無窮的女將軍。孟曉 保證只用了三分力氣，剪刀斷了實在不能怪她：“緣分讓這棵花繼續生存， 沒辦法。”
“這棵花是我跟陸北堯一起種的。”周西把剪刀扔進垃圾桶，“剪不斷， 那就讓它長著吧！”
• 21 •

“你等著， 我去借個鏟車過來。”孟曉短髮一甩，拿起手機就開始撥 號，“我就不信了，這世界上還有除不掉的花。”
“鏟車？”
周西蒙了，這是什麼操作？
“太興師動眾了吧？真的不用。”
孟曉抬手打斷了周西的話，跟電話那邊的人說道：“馬上把鏟車開過 來，我現在就要用，十萬火急，人命關天。今天我見不到鏟車，三哥，你 就來給我收屍吧。”
孟曉快速地說完掛斷電話，然後單手插兜，抬高下巴道：“十分鐘後 鏟車開過來。”她手一揮，“我可以把這片玫瑰全部鏟掉，把花園鏟平，不 能留給陸北堯和其他女人欣賞。”
對於陸北堯和周西分手這件事，孟曉比周西還憤怒。如果可以，她還 想鏟掉陸北堯的腦袋。周西只覺得頭皮發麻，她太“優秀”了。
“需要把房子鏟平嗎？”
“九千萬元。”周西拿出濕巾擦手，順便遞給孟曉一張，“這兩年房價 飛漲，可能上億元了。”
“算了，只鏟花。”孟曉雖然家裡不窮，但九千萬元的房子可鏟不起。
“也別鏟花了，東西快搬完了，搬完我們就走，這裡我以後也不會再 過來了。”周西注視著身後的別墅，夜幕之下，別墅孤獨矗立著，這裡的 一切，都和她沒有關係了，“鏟車也開不進小區吧？”
“只要想開，火箭都能開進來。”

孟曉是個猛人，周西這輩子第一次見到用鏟車鏟花的，聲勢浩大，誇 張得像是在拍電影。
小區裡的保安站了一排，但在看到周西後又默默地退了回去。主人都 在這裡，他們也不敢攔著，只能提醒她聲音小點兒，不要影響鄰居。鏟車 威力十足，所到之處寸草不留，連草皮都能鏟掉。淩晨一點，鏟車卷走了 全部花枝，浩浩蕩蕩地開走了，一切徹底結束。
周西把東西全部搬到了新家。新家太亂了，還不能入住，晚上要睡孟 曉那邊，孟曉家是疊墅。洗完澡，周西穿著吊帶長裙趴在二樓的欄杆上， 夜涼如水，萬物被黑夜籠出輪廓。風拂過高大的樹木，樹影晃動。
她的身後有腳步聲響起，片刻後旁邊出現一道身影。她回頭，孟曉把
• 22 •

一杯紅酒遞給她，說道：“你決定了嗎？一切重新開始？”
“嗯。”周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忽然覺得有些頭疼，用修長漂亮的手 指拿著紅酒杯，眺望遠處的黑暗。
“那我聯繫我大哥，他那邊應該能幫你。”
“謝謝。”
周西的臉生得極漂亮，又小又精緻。長髮披散，她轉頭時露出單薄白 皙的肩頭。
她很美，從小美到大。陸北堯眼瞎，才會這麼對待她。
“單身快樂！”孟曉舉起酒杯碰了一下周西的空杯，一飲而盡。
周西伸手像是在撫摸風，抬起下巴，長髮在風中飄舞，又美又豔，風 華正茂，笑得明豔，許久才轉頭看向孟曉：“我一直怕陸北堯離開，害怕 失去他。現在，我再也不用怕了。”
周西醒來後，腦子裡多出了一段劇情，原來陸北堯從頭到尾都不屬� 她。她忽然釋懷了，再也不用怕失去了，因為不曾擁有過。
周西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眼睛未睜開，思緒還在夢裡跟周公大戰， 迷糊著在枕頭下面摸到手機並接通。
“喂？”
“你在什麼地方？ ”男人冷冷的聲音傳過來，清楚地叫周西的名字， 帶著幾分寒意，“周西。”
“有什麼事？ ”周西徹底清醒了，睜開眼睛，見天光大亮，陽光穿過 半透明的窗簾鋪灑進來，照耀在她裸露的手臂上。
“醒了，是嗎？ ”陸北堯冷聲道，“醒了，那我要跟你談談。我現在需 要一個正當而充分的理由，接受家裡被搞成偷盜現場這件事。”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帶走屬�我的東西，理由夠充分嗎？”
“我們什麼時候分手的？ ”在剛剛拍戲時陸北堯的手指上濺到了血漿， 他接過小飛遞過來的水後，先沖洗手指，才仰頭灌了一大口。陽光下，他 喉結滑動，非常性感，說：“我怎麼不知道？”
“前天晚上。”
陸北堯的外形非常好，拍古裝戲比大多數人更有優勢——挺拔修長的 身姿，完美的身材比例，黑色的勁裝勾勒出窄腰、長腿的輪廓，劍眉、星 目、高鼻樑、薄唇，膚色偏白但不顯陰柔，整個人又瀟灑又俊美。
“所以你把花園鏟了？ ”陸北堯把水遞給小飛，往另一邊樹蔭下走去，
• 23 •

“你把東西搬到哪裡去了？”
“房子是你的，我搬走。花是我種的，我鏟掉。”周西起床，道，“我沒有 直接發微博是考慮到你的職業特殊性，你選個時間，我們同時發分手聲明。”
電話那頭沉默了，周西不想和陸北堯過多糾纏：“好聚好散。”
“周西。”陸北堯冷冷的聲音傳過來，“我非常不喜歡你用分手威脅我， 這不是好的溝通方式。”
周西蹙眉：“陸北堯，我通知你，我們結束了，以後各走各路。”
陸北堯永遠這樣。過去他們也吵過架，無論她的情緒有多崩潰，陸北 堯都是如此——冷冷地旁觀。如果她憤怒地摔門而去，陸北堯也不會追， 畢竟以她的性格撐不了半天就會回來。等她回來後，陸北堯會理智地告訴 她這些行為有多麼幼稚。他不會追她，她總是會自己回來。
“我不知道你又看到了什麼，產生了這樣激烈的情緒。”陸北堯語氣平 靜地道，“我希望你能理智點兒，能成熟一點兒。拔掉的花，我不會再幫 你種；搬出去的東西，我也不會再幫你搬回來。”
這時有人喊道：“北哥，準備開工了。”
“我在拍戲，不能離組，你再怎麼鬧，我也回不去，這是事實。”陸北堯 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我們都是成年人，做事要考慮後果。周西，你不能 做一輩子小孩兒。我會處理熱搜的事，你好好反省一下你最近的行為。”
陸北堯幹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周西的心情難以言喻，成年人就不能 提分手了？陸北堯的話什麼時候這麼多了？她要分手，還陸北堯自由不是 兩全其美？
她的手機發出叮的一聲響，收到了來自陸北堯的消息：“禮物沒了。”
周西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禮物，反正什麼禮物都不重要了。她已經跟 陸北堯沒有關係了，回復：“請你的團隊儘快發佈分手聲明。”
周西發完消息後，迅速把陸北堯拉黑，看時間已經中午了，轉身走向 洗手間，洗漱完換上衣服往租的房子走。豔陽高照，曬在皮膚上有一些刺 痛。她一邊走一邊刷微博，陸北堯剛才說熱搜，她上熱搜了？
熱搜第六位：“陸北堯和周西疑似感情破裂”。
周西點進熱搜，第一條微博是營銷號發的：“闖紅燈和機動車比頭 ‘鐵’，深夜鏟花高調炒作。陸北堯什麼時候和她分手？能不能有個准話？”
深夜鏟花這事源自今天早上的一個熱搜話題：“人類迷惑行為大賞”。 其中有一個搞笑博主發了個視頻， 今天淩晨他們小區的一位業主開鏟車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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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花園裡的花給鏟平了。搞笑博主也是無聊，還配上了講解。網友都在 猜測是什麼狗血劇情，因為鏟車旁邊站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女生，大家想像 出女生遭分手怒鏟渣男花園的戲碼。
配文實在太搞笑，大家哄笑起來，視頻因此上了熱搜，有兩萬多條轉 發。突然有網友提出疑問：視頻裡的別墅，怎麼那麼像陸北堯的房子？這 麼一聯想，大家就熱切地扒了起來，還真是他的房子。放大視頻，鏟車旁 邊站著的女人似乎是周西，網友頓時炸鍋了。周西又想幹什麼？是蹭熱度 還是瘋了？為什麼半夜鏟花園？網友在評論裡已經罵瘋了。
“西娘娘總是出人意料地作死，人間迷惑行為，求北哥趕緊跟她分手， 這對情侶分手了，我把全城的鞭炮都買回來慶祝。”
“西娘娘能不能放過北哥？真沒見過比西娘娘更能作死的嫂子，說話 辦事不帶上北哥是不是就不能活？求西娘娘獨立行走。”
“分手鏟花是嗎？趕緊分，西娘娘不分就是炒作了。”
“這件事是真噁心，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北哥又被坑了。西娘娘熱搜一 上，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北哥同居。北哥剛翻紅，手裡的影視資源剛好一點 兒，西娘娘就來作死了。”
“北哥倒了八輩子黴才遇到你。”
“北哥應該告西娘娘毀壞私人財產。”
沒人相信周西和陸北堯真的分手， 網友只覺得她在炒作。她那麼愛陸 北堯，愛得發瘋，怎麼會分手？在他們眼裡，她這輩子都會像水蛭一樣貼 在陸北堯身上吸血。
周西把幾個熱搜看完，再返回首頁，“陸北堯和周西疑似感情破裂” 已經從熱搜榜上消失了。
哪裡是疑似？陸北堯和周西真的分手了。
藝人分手和普通人分手不太一樣，分手聲明關係到分手產生的是正面影 響還是負面影響。這會影響藝人以後的發展，陸北堯出道以來最大的黑點就 是跟周西的感情， 所以他們分手的影響是正面的， 但雙方也需要正面的措辭， 才能維護他的形象。周西只是想跟他分手，並不想毀了他，所以分手聲明還 是會尊重他團隊的意見，和對方共同發佈。
新家裡堆了滿滿當當的東西， 全是紙箱， 周西剛要打電話給保潔公 司，董阿姨就打電話過來了。她走到窗邊接通電話。
“阿姨。”
• 25 •

“下午你爸就可以出院了，房子收拾好了嗎？”
“我正要找人收拾，快了。”
“不用找外人了，我過去給你收拾，不要浪費錢。”董阿姨頓了一下， 說道，“我說句話你不要嫌難聽，今非昔比，能省則省。”
“我會賺到錢的。”周西肯定地說道。
“等你賺到錢後，再考慮大手大腳地過日子。”
董阿姨來得很快，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她做事麻利，整個房間很快 就井井有條了，邊整理紙箱，邊說道：“你去醫院接你爸，我把房間打掃 乾淨後去買菜。”
“謝謝阿姨。”
“快去吧。”
周西出門後才反應過來車已經賣了， 那怎麼接爸爸？ 她打電話給孟 曉，五分鐘後孟曉趕到小區門口，還換了一輛奧迪 Q7。
“上車。”
周西坐上車，孟曉看了她一眼：“你怎麼不把送出去的奔馳大 G 要回來？”
周西從車上找到一瓶水擰開喝了一口：“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來 的道理？姐沒那麼窮酸。”
“得了吧，你現在還不夠窮酸嗎？ ”孟曉單手握著方向盤，把車開上 主道，另一隻手把一張紙遞給周西，“要不你先找個戲拍？蹭點兒觀眾緣， 再簽經紀公司，你身價會高一點兒。”
孟曉找到她大哥，讓他以後簽周西，他當場就拒絕了。周西是個燙手 山芋，商業價值不高，但跟孟曉是好朋友，他不給好的影視資源，沒法對 孟曉這邊交差；他給好的影視資源，實在不值，不如直接拒絕。
孟曉氣得發了一通脾氣，但也無濟於事。孟庭深鐵面無私，反正這爛 攤子他不收。孟曉退而求其次，讓他給周西介紹影視資源。
孟曉死纏爛打一中午，加上一頓飯的賄賂，他才賞了一個劇本。
周西看著手裡《深宮亂》劇組發佈的通告——招募演員，主要角色都定 了，現在招的都是一些配角和龍套，以前這種東西怎麼可能落到她手裡？
“女四號，宮女青黛？”
“我看不上青黛這個角色，就替你選了皇帝的白月光。”孟曉看著前方 的馬路，“整部劇最高光聖潔的女神，形象比青黛好，但戲份沒青黛多。”
周西從最下角找到皇帝的白月光，看起來戲份是不多。
• 26 •

“你準備一份資料，配一張照片，然後把電子版發給我，我幫你交到 劇組。還有一件事我跟你說一下，你先不要奓毛。”
“嗯？”
“這部劇演女主角的是江喬。”
周西後頸一麻，但很快平靜下來。
“我也不喜歡江喬，不想要這個劇本，但最近沒有其他好劇本。這個 劇的導演是鄭榮飛，你演鄭榮飛的劇會鍍層金，我覺得這是個機會，你演 白月光的話，跟江喬沒有對手戲。青黛也能爭取到，可這個角色是女主角 身邊的貼身宮女，你明白了吧？”
“明白，可我還是想試試演青黛這個角色。”
前方紅燈，孟曉轉頭看向周西。
《深宮亂》這個劇是小說改編的，宮鬥戲，周西看過原著，拍完《小 暗戀》時，這個劇的劇組還找過她，當時導演是另一個人，想讓她演女主 角，順便拉周氏傳媒的投資。當時她對演戲沒有任何興趣，當場就拒絕 了。兜兜轉轉，這個劇本又回來了，如今導演已經換成了炙手可熱的人， 讓她高攀不起了。
青黛這個角色更有角色衝突， 是惡毒女配角， 前期一直跟在外表高 潔、內心陰暗的女主角身邊，為女主角辦事，後期趁皇帝喝醉爬上龍床， 成功懷上皇子上位。
“為什麼？你願意去看江喬的臉色？她‘踩’你這麼多年，你給她 ‘抬轎子’，她肯定折騰死你。”
“青黛的戲份多。”
“嗯？”
“片酬也高吧？”
前方直行早變成了綠燈，後面車的喇叭聲響徹天際。孟曉連忙發動車 開出去，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下：“青黛的戲份是多，但是吧，畢竟是女 四號，需要細膩的演技。如果你執意要這個角色，那得按流程來了。”
“什麼流程？”
“投簡歷試鏡，和其他演員一樣去競爭這個角色，讓導演來選擇你。” 孟曉盡可能地把話說得委婉，“其實白月光挺好的，你只管美就好了，美 不需要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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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記憶裡的深情

“你看不起我的演技？ ”周西把招募海報放回去，喝了一口水，唇角 一揚。陽光下，她的長髮柔順，杏眸微微上揚，透著一股清透的驕傲。
“你的演技非常好，只是這麼多年不拍戲了，起點這麼高，我怕你摔 了。”孟曉諂媚地道，“我當然希望你選擇更穩妥、演起來更輕鬆的角色， 演白月光的話，你站在那裡就是白月光本人。”
以周西的演技，去試鏡青黛這個角色可能會被鄭榮飛導演打出去，他 對演員演技的要求格外嚴苛。
“其實我的演技很好。”周西把水瓶蓋緩緩擰上，到最後一下，用盡全 力把瓶蓋擰死，“只是我不想演而已。”
孟曉從孟庭深那裡要一個試鏡的機會還是很容易的。
他毫不猶豫地就把劇組的聯繫方式給孟曉了：“週五讓周西過去試鏡， 鄭導這邊會公事公辦。周西選沒選上與我無關，不要提我。”
孟曉狠狠地翻了個白眼，但周西在旁邊，不好多說。孟庭深一直看不 上周西，嫌她是娛樂圈的一顆老鼠屎。孟曉非常想吐槽：一顆珍珠掉進老 鼠屎裡，那些老鼠屎沒見過世面，就高貴起來了，自以為珍珠低人一等。
孟曉掛斷電話，把劇組的聯繫方式給了周西：“週五，中城大廈，鯨 魚傳媒。你看看原著，我不知道你們演戲的事，但我希望你成功。”
“謝謝。”周西微微偏頭，唇角噙著笑，嗓音清越，“我鈕祜祿氏•周 西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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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美起來是帶著鋒芒的——漂亮、冷厲，只是這幾年一直壓抑著本 性。此刻她本性暴露，是沒有認識陸北堯時的樣子——驕傲、自信。
週五，試鏡地點是中城大廈十七樓的鯨魚傳媒。
周西第一次試鏡，以前是她挑劇本、挑編劇，因為她有爹、有資本， 現在只剩下爹了，還是生病的爹。
周西首次沒有化濃妝，試鏡的規矩是化淡妝，這樣導演能看清演員真 實的五官和表情。
她跟陸北堯在一起時一直對自己的長相不自信，每次出門必須妝容精 致，從頭偽裝到腳，生怕因為自己不好看，讓陸北堯丟臉。她畫完眉毛 後，從那堆浮誇奢華的小裙子裡找到唯一的一套 T 恤、牛仔褲，把鬈髮夾 直，黑長的頭發散在身後。
第一次不化濃妝出門使她有種在裸奔的感覺，於是從櫃子裡拿出一副 窄邊平光鏡戴上，是自我安慰的偽裝。她的唇本就是粉紅的櫻花色，倒不 需要過多的點綴。
周西拎著包走出房間，周啟宇正在客廳看《小豬佩奇》，乍一看到周 西，他的一雙小眼睛像是要從橫肉裡瞪出來，直直地看著周西。
“寶——寶？”
董阿姨從廚房出來，腳步一頓，震驚地看向周西，張了張嘴發出聲音 道：“你就這麼出門？”
“不好看？”
董阿姨迅速搖頭，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
周西不化妝時，令人眼前一亮，是清澈乾淨的美，如同新春樹木發出 的嫩芽，清新裡透著一塵不染的嫩。她化妝時是七月烈陽下的紅玫瑰，不 化妝時是三月冰雪消融破土而出的野百合。她的皮膚原本就白，漂亮的杏 眸黑白分明，高鼻樑下是水潤的唇。
董阿姨有一瞬間想哭，周西終於不化那些不合適的妝了。
“好看。”董阿姨回過神，連連點頭，“特別好看，你不化妝比化妝還 要好看。”
這誇獎周西很喜歡。
周西打車去的鯨魚傳媒。早上九點， 十七樓的走廊裡已經站了不少 人，她去找工作人員領號碼牌。工作人員沒認出周西，看了她一眼，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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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頓了一下才開口道：“幾號試鏡廳？”
“二號。”
工作人員扯了一下唇角，這個人長得挺漂亮，但今天的試戲結果已經 出來了，二號試鏡廳的角色早就內定了。
“這是你的號碼牌。”
鄭榮飛的戲，女四號也是搶手的香餑餑，周西走到二號試鏡廳前，看 到三個戴著墨鏡和口罩的女星已經在等待。為首的女人是皇家娛樂的鄭 秀，前幾年在 X 市混電影圈，爆紅過一段時間，最近到這邊發展了。她 竟然來競選女四號？周西還沒看仔細，房門就打開了，工作人員恭敬地把 她請進了二號試鏡廳。另外兩個人，一個人是今年剛火起來的小花叫陳希 圓，另一個人周西沒認出來，但這個人帶了一堆工作人員鞍前馬後地伺 候著。
周西站在樓道最末端繼續看劇本。劇本改動不大，主要劇情還是按照 原著走。
青黛的形象很複雜，她和女主角一樣是選秀進宮。女主角上位了，她 卻成了宮女。她沒有女主角的好運氣，在宮中舉步維艱，曾為了保護女主 角差點兒被皇后打死，剩最後一口氣時被女主角抬回去，別人道女主角是 她的救命恩人，可到底是誰救了誰的命呢？後來青黛的哥哥慘死，她跪求 女主角幫忙，女主角並不想為她丟掉即將到手的貴妃之位，便拒絕了。她 憤怒地跟女主角決裂，開始咬牙往上爬，懷上皇子，步步為營，處處與女 主角為敵。女配角沒有主角光環——兒子夭折，惡毒面孔被女主角揭穿， 青黛被打入天牢，最後自盡，噴了女主角一臉血，成為女主角餘生的噩 夢。她委屈了一輩子，只剛烈這一回，卻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周西第一次看《深宮亂》這本書就很喜歡青黛這個角色，這是為了襯 托女主角、為了推進劇情而存在的角色。可她有血有肉、有靈魂，活著也 有爭取的權利。
片刻後，陳希圓也被叫了進去。走廊裡只剩下周西和另一個女孩兒， 那個女孩兒乜斜著她，用傲慢的語氣道：“素人也敢來爭青黛這個角色，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周西懶得跟那個女孩兒說話。
周西的手機響了一聲，收到了來自孟曉的微信：“剛剛得到一個消息， 青黛這個角色內定由鄭秀扮演，今天所有人都是陪跑。抱歉，我也是剛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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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這事，你到了嗎？我去接你，中午請你吃飯賠罪！”
青黛由鄭秀扮演？那這個內定也合理，人家畢竟是老演員，地位和人 氣都擺在那裡。周西看著手機，抿了下唇。
“周西、徐亞飛，你們進來。”房間門打開，工作人員面無表情地道。
徐亞飛倏地回頭，拿下墨鏡，圓眼睛裡帶著探究：“你是周西？陸北 堯的女朋友周西？”
周西看了徐亞飛一眼，越過她徑直往裡面走。周西不施粉黛，只戴著 平光眼鏡，膚白貌美，眼神清澈又冷厲。
她心驚，周西上新聞時都是化著精緻的妝，穿著華貴的衣服，戴著 誇張的鑽石首飾，開著張揚的跑車。誰能想到，她能在這裡見到素顏的 周西！
周西走進試鏡廳便拿下了眼鏡，穿著白色 T 恤、淺藍色牛仔褲，細腰 長腿，腳上穿著一雙黑色運動鞋。
鄭榮飛收拾文件正打算離開。鄭秀的團隊強勢地進入《深宮亂》劇 組，鄭秀自降片酬，演技好，觀眾緣也很好，有一定的人氣，他沒有不用 鄭秀的理由，今天沒有挑選的意義了。但他一抬頭，目光停住了——陽光 穿過玻璃窗落進試鏡廳，清瘦的女孩兒站在金光裡，膚白如雪，黑白分明 的杏眼如同一汪清水。
“導演好，大家好，我是周西。”周西的嗓音清越，如同珠落玉盤，動 聽至極。
周西不施粉黛，臉是原裝的，身上的氣質古典優雅，這種漂亮很 難得。
鄭榮飛又坐了回去， 翻看眼前的演員資料。周西的演員履歷一塌糊 塗，在緋聞方面，她倒是戰績赫赫，可以說是聲名狼藉。他看看眼前這張 臉，又看看履歷，實在難以想像這是同一個人，有這麼一張臉的周西會做 出那麼多傻事？
“鄭導？ ”一同過來的製片人低聲道，“周西不行，就是個草包，這種 人，進不了我們的劇組。”
鄭榮飛從文件夾裡取出一頁劇本遞給他的助理，身子往後倚靠，重新 戴上耳機，手一抬：“讓周西試演這一段戲。”
周西離得遠，聽不清鄭榮飛說什麼， 但很快他的助理就過來把劇本遞 給她：“導演讓你演這一段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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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旁邊的徐亞飛愣了一下，說道，“我沒有劇本嗎？”
鄭榮飛的助理看了一眼徐亞飛，毫不客氣地冷聲道：“去洗手間把妝 卸了再過來。”
“啊？”
“或者轉身出去，鄭導的戲試鏡時不能帶妝。”
徐亞飛的臉漲得通紅，轉身快步走向洗手間。周西看著手裡的劇本， 這是青黛的最後一場戲——牢中噴血，自盡身亡，是最慘也最華麗的一 場戲。
鄭榮飛讓周西試戲了，不管有沒有內定，這都是她的機會。
時隔四年，她重新演戲，沒有人搭戲，也沒有表演老師跟在她後面手 把手地教了。她現在不是曾經的周西了，沒有什麼機會，錯過這一次，不 知道下一次機會在什麼地方。她看完劇本後，把劇本放到地上，摘下包壓 著，活動手腕，沖鄭榮飛點頭示意。她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肌 膚上映出陰影，再抬頭，她的目光陡然變了，妖嬈地往前走了一步。
“姐姐，您來看我了。”
周西的話一出口，整個房間瞬間寂靜。她臺詞說得太穩了，把這句話 裡欣喜、嬌嗔的感覺拿捏得非常到位，分毫不差。
“我就知道，姐姐不會忘記我。”
坐在旁邊的鄭秀臉色變了，周西不是傻瓜、草包嗎？什麼時候臺詞功 底這麼好了？
沒有人跟周西搭戲， 她一個人演全部情緒。鄭榮飛把手裡的劇本放 下，抱臂看著她。
周西穿的這個白 T 恤很有講究，演員不能讓自身搶了角色的戲，這點 她做到了。她的第一句話說出口，所有人都與她演的角色感同身受。
劇情變了，女主角告訴青黛即將奔赴刑場，要為自己犯的罪付出 代價。
周西也變了，突然往前沖了一步。鄭榮飛看著屏幕，只見她目光狠 厲，似乎要衝出屏幕，一把抓住前方不存在的人，唇角上揚，眼尾也揚 起，露出癲狂絕望的表情，仰頭大笑。
“我們同進儲秀宮，結為姐妹。你說我們同生死、共富貴，我為你出 生入死時，你在哪裡？我伏地乞求磕破頭時，你何曾看過我一眼？趙淩 雪，你說我貪慕虛榮忘了初心，你呢？又何嘗不是？只不過你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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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你有資格高高在上。”青黛笑中帶著哭腔，悲戚絕望中更多的是嘲 諷，“這吃人的皇宮，白骨累累。上位者高談闊論，跪伏在底下的奴才苟 且偷生。”
“尊嚴和夢想被踩在腳下，可命運依舊不放過我。我與天搏，我輸 了。”青黛幽怨的嗓音字字泣血。她往前走了一步，纖瘦的身姿搖晃，又 緩緩地退回去。她笑，笑這世間荒唐，“一敗塗地。”
周西知道，青黛和她一樣，始終是配角，不能成為主角。
“我命不好，搏不過天，我認。趙淩雪，你沒資格在我面前高談仁義 道德，你不配。”青黛長髮披散，尖翹的下巴微揚，似瘋似癲，聲音嘶啞 淒厲，“我咒你，永世孤獨， 無愛、無信、無忠、無孝。趙淩雪， 我以命 詛咒你永遠噩夢纏身。”
沒有特效，沒有服裝、道具，周西把一場血淚交織的戲演繹得淋漓盡 致。整個試鏡廳寂靜無聲，纖弱的女人如海藻般的長髮披散著，遮住了絕 美而瘋狂的臉。
青黛猶如煙花，綻放在黑暗當中，最燦爛、最奪目的時刻便是死亡之 時。她是配角，沒有主角的光環，鬥不過命運。
在場的所有人都沉浸在青黛死亡的悲傷當中，久久不能平息。鄭榮飛 情緒激動，青黛的個性就該這麼剛烈鮮明，如果有顏色，青黛應該是太陽 底下浸滿血的白衣上的鮮紅色，血淋淋的。鄭榮飛身體裡的血液在沸騰， 青黛這個角色活了。鄭秀的演技也很好，是個合格的演員，但周西是青黛 本人。
大約過了一分鐘， 鄭榮飛拿下眼鏡捏著眉心。製片人狠狠地咳嗽起 來，後頸發麻。
周西的演技好得驚人，現在製片人簡直想將剛剛對她的評價吃回去： “周西的演技什麼時候這麼好了？還是她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鄭榮飛拿起另一頁劇本遞給他的助理，手指輕點，吩咐道：“讓周西 試演這一段戲。”
鄭榮飛的助理看到劇本的內容後倏地抬頭。鄭榮飛把眼鏡戴上，抱臂 看著屏幕。
周西已經站起來，眼睛泛紅，但整個人的氣質已經變成了內斂沉靜。 她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水，喝了一口，看向鄭榮飛的方向。劉製片人和 鯨魚傳媒的許總都眉頭緊蹙，一言不發。冰涼的水滑過她的喉嚨落入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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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房間裡的冷氣開得非常低，寒氣擴散到四肢，她的手指擦了一下水瓶 邊緣。
周西忽然想到很多年前陪陸北堯試鏡的情景。那時候他們都還小，陸 北堯剛紅就因為性格得罪了當時的經紀公司，被公司半雪藏。他的性格傲 氣，不想動用周西家的關係，也不會求人，但新藝人或存在感低的藝人一 不小心就會徹底失去人氣，沒人會主動來找他。周西只好一個個劇組遞簡 曆，一家家公司求人讓他試鏡，周西的臉皮因為他才練得厚如城牆。之前 為了一部劇，她前前後後找了導演五次，堵著導演家的門堅持遞上他表演 的錄像帶。最後導演讓他試鏡，並用了他，使他紅遍大江南北。
周西在這方面很有韌性。不到最後一刻，所有人就都有機會，只要導 演沒把她趕出去，她就能把這戲演下去。
見鄭榮飛的助理快步走過來，周西的心猛地提起來，把水瓶蓋擰上放 到腳邊：“你好。”
“導演讓你試演這一段戲。”鄭榮飛的助理把一頁劇本遞給周西，說 道，“皇后的戲。”
女二號？周西驚訝了幾秒，抿了下唇迅速反應過來，雙手接過劇本說 道：“謝謝。”
女四號定了，可女二號也定了，這是什麼意思？給她演女二號的機 會？可這很不合規矩，沒有人會這麼試鏡。她看向鄭榮飛，見他沒有任何 表情。
“我有多少準備的時間？”
“二十分鐘。”
周西迅速地看劇本，這段戲是皇后跟女主角的對手戲。
皇后是劇裡唯一愛皇帝的人，也是劇裡最大的反派。她嫉妒女主角得 到皇帝的寵愛，設計陷害女主角，卻被聰明的女主角躲了過去，為了洩憤 打了女主角的貼身宮女青黛，因此和女主角結仇，鬥到最後不敵女主角光 環慘死在冷宮裡。
“鄭老師，你跟周西搭個戲可以嗎？ ”鄭榮飛冷不丁地把話遞給了鄭 秀。她張了下嘴，臉色有些難看。
“不合適吧？”劉製片人碰了一下鄭榮飛的手臂，低聲說。
“不方便就算了。”鄭榮飛收回目光，可意思很明顯——鄭秀不搭戲就 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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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啊，我沒問題。”鄭秀霍然起身，自己一個前輩會輸給晚輩？她 把外套遞給助理，走向鏡頭。周西剛剛占了長相的便宜，皇后這個角色就 太考驗演技了。
“可以了嗎？ ”鄭秀笑著看向周西。走近看，她的臉嫩嫩的，沒有化 妝，是為了青黛這個角色而來。這是一張非常年輕的臉，很難壓住皇后這 個角色。
周西放下劇本，看了一圈，大步走向另一邊，從角落拉出一把椅子放 到中間，然後打開包，從裡面取出一支眉筆把頭髮綰起來，使得整張臉都 露出來。
周西欠身跟鄭秀握手，道：“您要看劇本嗎？”
“不用，我就兩句臺詞。”鄭秀笑得疏離，姿態有些高高在上，鬆開手 說道，“不需要。”
周西往後退了兩步，坐到椅子上，身子輕輕一歪，抬頭，用修長的手 指緩緩地點了下椅子的扶手，那股威嚴的氣勢盡顯，房間裡靜下來，只有 拍攝的機器發出輕微的聲響。鄭榮飛放下手，摸了下劇本邊緣，身子微微 前傾盯著屏幕。
“皇后這個角色李薇可不會讓，也換不掉。”劉製片人低聲道，“鄭導， 你怎麼想的？”
“噓。”鄭榮飛專注地看著屏幕，聲音壓得極低，怕打擾正在演戲的 人，“看著。”
周西只不過是把頭髮綰起來，現場多了一把椅子，整個氣場就變了。 皇后就應該這樣，莊嚴霸氣，哪怕是嫉妒也得體優雅、一絲不苟。她是皇 後，絕不是蠢人。
周西的表演非常到位，一顰一笑都帶著高高在上的氣勢。剛剛不甘、 憤怒的青黛，眼中盡是對老天不公的憤恨，現在的皇后身上沒有一絲一毫 青黛的痕跡，她就是皇后。周西並沒有被鄭秀壓戲，她的演技淩駕于鄭秀 的演技之上。
周西對皇后這個角色的感情不深， 這段戲演完心裡並沒有底，最後一 句臺詞結束，習慣性地停頓了幾秒，起身走向鄭秀。鄭秀是半蹲著的，表 情怔了一下才移開視線，並沒有與她握手，而是轉身離開。
周西朝鄭榮飛方向鞠躬，站直等結果，遲遲沒有得到回應。大約過了 兩分鐘，鄭榮飛起身和劉製片人快步從另一邊離開，根本沒有過來。什麼
• 35 •

情況？
“怎麼回事？試戲結束了？ ”徐亞飛頂著濕漉漉的臉剛到現場，可是 現場已經沒人了，愣愣地看向周西。
工作人員快步走過來，說道：“你們可以回去了，等通知。”
“等通知”三個字就等於沒戲。徐亞飛一句髒話差點兒脫口而出，旁 邊大概是她的經紀人，狠狠地戳了她一下。她戴上口罩和墨鏡轉身大步走 了出去。
周西想發揮死皮賴臉的精神上前詢問結果，剛剛演青黛時太賣力，最 後一下膝蓋上剛剛長好的傷口再次受到重創，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她不甘 心就這樣離開，還沒上前，就見鄭榮飛的助理抱著文件路過，看了她一 眼：“最近把檔期空出來，等通知。”
青黛還是皇后？ 周西的話還沒問出口， 鄭榮飛的助理已經快步離開 了。這是有戲了？
周西撿起地上的包和沒有水的瓶子往外面走，路過垃圾桶將瓶子扔進 去。走廊裡突然哢嚓一聲響，她抬頭，看到一個拿著手機的男人。男人 愣了一下，但還是用手機哢嚓一聲拍了一張她的正面照，然後轉身快步 走遠。
她什麼時候紅到了要被跟拍的地步？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周西從包裡拿出口罩戴上，手機響了起來，來電的是孟曉。她接通電 話並按下電梯按鈕：“今天這個試鏡成不成都是一個學習的機會，畢竟我 已經很多年沒有演戲了，多試幾場戲不是壞事，不成在情理當中，你不用 覺得內疚。”
電梯門即將合上時，一隻長手伸了進來，周西連忙去按開門鍵，一個 穿條紋西裝的男人快步往裡走，兩人目光突然對上，男人腳步一頓，原地 一百八十度轉彎，邁開長腿疾步走出去。她深吸一口氣，鬆開手，電梯門 緩緩地合上。
周西的電話裡傳出孟曉的聲音：“我已經到了，我叫我大哥中午一起 吃飯，讓他再幫你找個好的劇本，要比這個劇本好幾百倍。”
“你大哥已經被我嚇跑了。”周西一想到剛剛孟庭深跑路的樣子，就想 送他一萬句祝福。他毫不掩飾嫌棄之意，讓周西懷疑是不是自己夢游時挖 過他家的祖墳，就這麼招他恨？
“啊？”
• 36 •

“剛剛你大哥要進電梯，看到我掉頭就走了。”
“這個男人怎麼這麼現實？ ！ ”孟曉嘶吼道，“我不用他，這輩子都不 用他。周西，你一定要大紅大紫，讓他們後悔得痛哭流涕！”
周西想去橫店跑龍套了。
周西的手機又有一個電話進來，來電的是陳舟。
“我接個電話，等會兒跟你聊。”
“我在門口，你出來找我，中午一起吃飯。”
“好。”
周西掛斷電話，接通陳舟的來電。難道是分手聲明寫好了？
“陳——”
“西姐，作為多年的朋友，我勸你一句，這麼作死下去，你和北哥的 關係不會拉近，只會越來越遠。”
“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你有這樣的言論，但你這番話中有 兩個錯誤，我糾正一下。第一，我和你不是朋友。第二，我和陸北堯已經 分手了。我早就通知過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通知他的團隊。希望你們 儘快統一口徑，你們不發佈分手聲明，那我只好單方面發佈了，對於可能 造成的影響，我不負責。”
“你們分手了？ ”陳舟停頓了幾秒，語氣嚴肅下來，“西姐，我不知道 你是跟北哥賭氣還是怎麼的，我這邊沒有接到他的通知，我想北哥應該沒 有分手的意思。你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走到現在不容易，我勸你三思， 分手一旦鬧到明面上，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你也知道你的形象在公眾眼 裡並不那麼正面，鬧分手其實威脅不了北哥什麼。”
“不需要三思，我也不是以退為進，只是想跟陸北堯分手。既然不會 影響他的名譽，我會儘快發佈分手聲明，跟他劃清界限，往後我們沒有任 何關係，他不必再受我負面新聞的拖累，我也不用再顧及他。”
“你是想複出？ ”陳舟突然問，“你簽了哪家經紀公司，給你出了這麼 不專業的餿點子？”
周西皺眉直接掛斷電話。陸北堯的團隊是不是有問題？ 老怕她蹭熱 度，她要是想蹭熱度，當初退出娛樂圈幹什麼？不過這些很快都跟她沒有 關係了，她只是一個毫無感情的女配角。
電梯門在一樓打開，周西一邊往外走一邊打開微博搜索周西，看到詞 條“周西複出”。
• 37 •

第一條微博是半個小時前發的，有人爆料在《深宮亂》的試鏡現場見 到了周西，併發了一張她很模糊的背影照。博主當場被網友噴成了篩子， 稱這個爆料太假了，以周西的演技去試鏡鄭榮飛的戲，簡直是天方夜譚。 以鄭榮飛對演技要求的嚴苛程度，她是去自取其辱嗎？雖然大眾都討厭 她，但這麼扯淡的爆料，也很讓人鄙視。
五分鐘前，這位博主又發了一張周西的正面照。
“真的是周西，我看到她了，她試鏡《深宮亂》的青黛這個角色。這 是周西吧？如果不是的話我刪微博道歉。”
照片裡的人未施粉黛，素面朝天，穿著樸素的 T 恤、牛仔褲，看上去 面色有幾分蒼白，正看向鏡頭，雖然跟平時的濃妝豔抹有差別，可也確確 實實是周西。立刻有營銷號轉載，並配文：“周西面容憔悴地出現在《深 宮亂》的試鏡現場，疑似分手後複出，之前的所有動作都是為複出做鋪 墊？有網友稱她不可能分手，只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吸陸北堯的血，大家怎 麼看？”
陸北堯的粉絲立刻炸了，他們怎麼看？他們想炸了周西。周西素面朝 天的，是演給誰看呢？估計是想引導人們往分手上猜，她現在沒有熱度， 沒有影視資源，周家也倒了，只能拼命地抱住陸北堯的大腿，瘋狂蹭熱 度，蹭上就有機會上大導演的戲。
“求西娘娘趕緊和北哥分手！正面照片拍得這麼清晰，一看就是擺拍， 真受夠了她。”
“試鄭導的戲，西娘娘是有多不自量力？”
“我就知道西娘娘要複出。”
下面回復：“西娘娘沒有心，只會炒作‘吸血’。北哥再這樣，我真的 愛不起了，想脫粉（不再做某人的粉絲），喜歡陸北堯真累。”
陸北堯的粉絲罵罵咧咧，競爭對手的粉絲也不甘示弱，陰陽怪氣，兩 邊激火，把周西推上了熱搜。
原來陳舟打電話來是因為這個熱搜，周西不想上熱搜也沒有擺拍。 但沒有人相信。她跟陸北堯在一起，仿佛連呼吸都是錯的，就沒有對的 時候。
周西返回自己的微博，編輯好內容：“已分手。”
她將手指對準發送鍵，心口仿佛被堵上了厚厚的棉絮，喘不過氣。其 實這個分手聲明前幾天就應該發佈，他們分手不會對陸北堯有絲毫影響，
• 38 •

陸北堯的粉絲都在等著他們分手。
周西的手指落下去，她以為自己會特別輕鬆，但並沒有。手指按下的 那一刻，她的心臟驟然一痛，那種痛感尖銳得如同被寒冬臘月零下幾十攝 氏度的風雪裹挾著的冰碴兒直擊心臟。她捂著胸口蹲下去。
“西西，你怎麼了？ ”孟曉的聲音由遠而近。周西抬起頭，模糊的視 線漸漸清晰，看到孟曉關切的眼神，想說沒事，一開口卻哽咽了。
“不就是沒面試上嗎， 怎麼還哭了？不是什麼大事，我大哥不幫忙， 我還有其他的辦法。”孟曉拉周西起來，“走，請你吃日料，先吃飽我們再 想其他的辦法。”
周西看著孟曉許久，腦子清醒過來，她不愛陸北堯了，他們分手了， 就覺得心裡莫名地空了一塊。
“怎麼了？ ”孟曉擦掉周西臉上的淚，左右看了看，說道，“你是公眾 人物，不要在大庭廣眾下哭。會有人借題發揮，給你寫‘小作文’的。”
周西心臟的痛感漸漸地消失，恢復如初，只是心裡還有些空虛。她刻 意忽略了這種感覺，站起來，擦了一把臉，把手機遞給孟曉，說道：“我 公開分手的消息了。”
“啊？”
孟曉剛接過周西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嚇得她差點兒把手機扔出 去，連忙還回去：“你的電話。”
來電的是陳舟，周西調整好情緒，拉著孟曉朝路邊的保時捷走去，等 電話響到第二遍才接通：“陳先生。”
“西姐，你這就發佈了？西姐，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你為什麼這 麼衝動？”
“我通知過你。”周西系上安全帶，嗓音清越，乾乾淨淨，“我複出了， 也需要獨立的宣傳，我並不想跟陸北堯捆綁在一起。”
“你的團隊讓你這麼做的？太瘋狂了，除非你不想跟陸北堯繼續在 一起！”
“我們已經結束了，還有其他的事嗎？”
“你能不能清醒點兒，發佈分手聲明是最後一步，一旦走出去，你們 就回不了頭了，後期公關很難做。你們有什麼事不能私底下解決，非要走 到這個地步？”
“再見。”周西不想跟聽不懂人話的人繼續聊天，那是浪費她的時間。 • 39 •

她幹脆利落地掛斷電話，把陳舟拉黑，將手機放進背包，轉身從後面拿了 一瓶水，拉下口罩，唇角上揚，笑得有些諷刺。
“誰打的電話？”
“陳舟。”
“給老闆的前女友打什麼電話？請陸老闆獨立行走，勿提其他人。”孟 曉把化妝包遞給周西，說道，“趕緊把妝補上，你素顏我看不習慣。”
“看久了就習慣了。”周西找到一支口紅，把唇塗成了豔紅色，合上口 紅蓋子，“我素顏又不醜。”
“是不醜，我就是看慣了你化妝。這年頭，不化妝有種——”孟曉斟 酌用詞，說道，“裸奔的感覺。而且你和陸北堯分手，他風風光光的，憑 什麼你灰頭土臉的？你也要風光。套路玩得深，誰把誰當真？”
“誰說素顏就是灰頭土臉？試鏡時要素顏，導演才能看清演員的真實 五官，這是行內規矩，我並不是因為誰墮落。”周西把化妝包還回去，拿 出手機刷論壇查看各地群眾演員招募情況。最近兩年影視行業不景氣，下 層演員沒飯吃的比比皆是。
“今天這個事很抱歉，我是早上才收到消息的，孟庭深辦事不靠譜。” 孟曉說著就瘋狂地甩起了“鍋”，“都怪他。”
周西存了幾個招募演員的聯繫方式， 現在本就一無所有， 也沒什麼 可失去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賺片酬。孟曉提到這個事，她就 想到了剛剛孟庭深跑路的情景：“我什麼時候得罪過你大哥？讓他避我如 蛇蠍？”
“我也想知道你什麼時候得罪過我大哥，他真是有毛病。算了，不聊 他，他是狗眼看人低。”
周西看了孟曉一眼。孟曉真狠，為了她連自家大哥都罵。不過最後一 句話她聽明白了，大概是孟庭深看不起她，怕她強行貼上去蹭關係。她演 技不好、愛炒作盡人皆知，如今周家又落魄了，沒人願意跟她沾上關係。
“我會有那麼一天的。”
“晚上我二哥開遊艇派對，你要不要過去玩？我給你介紹個比陸北堯 更帥的男人。你的新形象是敢愛敢恨，又美又颯爽的禦姐（氣質成熟的年 輕女性）西西殺回來了。”
周西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來電是個陌生號碼。她遲疑了片刻才接 通，電話那頭沒有立刻說話——熟悉的沉默開頭。
• 40 •

她蹙眉，剛要掛斷電話，陸北堯冷冷的聲音傳過來：“我晚上回去， 你把微博刪了。”
陸北堯這是命令誰呢？
“我為什麼要刪微博？ ”周西降下車窗的玻璃，讓風灌進來，迎風握 著手機說道，“陸北堯，我們結束了。”
“我今晚九點到家，我們談談，你先把微博刪了。”陸北堯喉結滑動， 臉色陰沉地大步往宮殿外走去。
小飛迎上來提醒陸北堯補妝， 他看都沒看小飛一眼， 兩三步走下臺 階，走到宮殿第二層漢白玉欄杆處。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暗紋在燈光 下顯出形狀，腰帶勾勒出腰部的輪廓。
“或者我讓小飛回去接你，你來劇組，我們當面談談。”陸北堯劍眉微 蹙，眼簾低垂，睫毛在肌膚上投下陰影。
“我們沒什麼好談的。”周西的聲音很輕，說道，“我們結束了，我不 會刪微博，你那邊怎麼發佈分手聲明是你的問題，不用再打電話過來，也 不用回來，我不會見你。”
夏天的中午，豔陽高照，橫店影視城的氣溫直逼四十攝氏度，但陸北 堯一瞬間感到身體徹骨的寒，皮膚上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他靜靜地看著 大殿前的花樹，花香濃郁。他一直很討厭各種花，又不能吃，種那麼多浪 費土地。
“周西，你可以跟我鬧、跟我吵架，我們私底下怎麼吵都行。”陸北堯 的喉結再一次滑動，站得筆直，修長的手指抬了一下，滑過眉心，但沒撫 平眉心的痕跡，手再次垂落，敞開腿，腳尖抵在漢白玉欄杆底部邊緣，“但 鬧到微博上，周西，你過分了。”
“我們不適合在一起，分手互相成全，陸北堯，我不是跟你鬧。”周西 的聲音前所未有地冷靜，讓陸北堯感到陌生。
她很平靜地說：“陸北堯，我們分手了，我不愛你了。我會把你的所 有聯繫方式拉黑，江湖不見。”
周西不等他回應，迅速掛斷電話，松了一口氣。人搏不過命運，女配 角也不會變成女主角。
周西把他的電話號碼拉黑，喝了一口水，轉頭對上孟曉探究的目光。
周西把水咽下去：“你看什麼？”她抬手一指前面的信號燈，“綠燈了， 姐們兒。”
• 41 •

孟曉把車開出去，嘖了一聲：“剛剛是陸北堯打的電話？”
“嗯。”
“你們兩個徹底分手了？”
“哪裡像假的？ ”周西喝完水，將水瓶放到一邊，抽了張紙擦手上的 水漬。
孟曉幽幽地歎氣：“我第一次見你在陸北堯面前說這麼硬氣的話，挺 不可思議的。”
“我以前到底有多卑微？”
“就是你被氣到火冒三丈，揚言馬上跟陸北堯分手，但他來一個電話， 甚至都不是道歉，輕飄飄地說一句話，你就會屁顛屁顛地跑回去。”
“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周西同志，採訪一下，你是怎麼想通的？”
周西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在手機上翻到一個廣告頁面遞到孟曉面前， 說道：“我參加這個節目怎麼樣？”
孟曉看了一眼，群“星”璀璨，廣告頁面的右上角寫著巨大的三個 字：“演技派”。
孟曉嗤笑出聲：“你能挑戰點兒低難度、適合你的嗎？”
“你為什麼會認為我的演技差？”
“我沒有認為你的演技差，就是這個節目中評委的嘴特別‘毒’，舞臺 劇會放大演技的瑕疵。別人拿放大鏡找你的碴兒，我怕你受不了。”
“我的演技可是無懈可擊的。”
“我再幫你打聽打聽，看哪個劇組要人，再幫你找試鏡的機會。這種 綜藝節目就不要參加了，現在節目組就算找你去，也會千方百計地整你。 他們知道觀眾想看什麼，會放大你的缺點，把你剪輯成傻子。”
過去的幾年，周西的形象非常差，現在就算《演技派》節目組答應讓 她去，也是為了讓她出糗炒熱度，絕對不會安什麼好心。她本身演技也不 行，再加上惡意剪輯，真的會臭名昭著的。
“無所謂，我現在還不夠傻嗎？ ”周西打開通訊錄，找《演技派》節 目組導演的電話，“我查了一下，普通藝人參加一期節目給很多通告費。”
“你什麼時候缺這點兒錢了？ ”孟曉沒想到周西會為通告費折腰，雖 然周家破產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怎麼都不會淪落到為了通告費簽訂 不平等的條約。
• 42 •

“我缺。”周西唇角上揚，笑起來有幾分陌生的冷厲。
“你——”孟曉氣得差點兒原地爆炸，狠狠地瞪了周西一眼，“你有點 兒出息好吧！”
“娛樂圈更新換代非常快，我退出三年了，這裡早沒了我的位置。現 在我跟陸北堯分手的新聞還有餘熱，罵也好， 抹黑也罷，都能提高關注 度。我趁著熱度參加綜藝節目，混身價，再進組演戲至少不用從跑龍套 開始。”
“那你不就成了陸北堯的粉絲罵的那種人了？”
陽光穿過擋風玻璃落入車廂，映在周西白皙的肌膚上。她嫺靜如水， 唇角噙著笑，纖細的手指滑過手機屏幕，打開微博，對孟曉說道：“罵了 我這麼多年，我還不能收點兒利息？”
周西這條分手微博下的評論已經五萬條了，這熱度都趕上當年她跟 陸北堯公開戀情了。她沒有看評論，而是直接點開熱搜榜。熱搜第一位： “陸北堯分手”。後面跟著深紅色的“爆”字。
“晚上的派對你去嗎？”
“不去。”如果周西去了，被八卦記者拍到，一定會被貼上為愛墮落的 標簽。她不墮落，只是跟陸北堯分手了。
周西點開陸北堯分手的熱搜鏈接，第一條就是陸北堯的一個大粉絲公 開在微博上抽獎，十個六百六十六元。
陸北堯的分手熱搜沒有帶周西。詞條下面全是慶祝他們分手的抽獎微 博，普天同慶，鼓樂齊鳴，喜氣洋洋，堪比過年。
周西預想的辱駡沒有出現，返回自己的微博，已經有八萬條評論了， 前排全是謝謝成全、謝謝放過、謝謝陪伴、各自安好，往下才有幾條不一 樣的評論。
北哥的保溫杯：“請一定要履行承諾，分得乾淨，別回頭，外面有大 好的世界等著你，不要再回頭找北哥。”
今天陸北堯和周西分手了嗎：“周西，請你一定要履行承諾，我以後 不罵你了。”
一路向南：“有生之年系列，蹭蹭喜氣，希望我的偶像也早日分手。”
“周西追了陸北堯三年，他們在一起四年，整整七年時間，現在分手 了。那還有什麼不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
八萬條評論，周西翻到底都沒看到自己的粉絲，自己是徹底沒粉
• 43 •

絲了。
娛樂圈不成文的規則：高人氣男明星的女朋友最好保持沉默。周西就 是跳得比誰都高，越跳陸北堯的粉絲就越罵她，他的粉絲越罵，她就越沒 有安全感，漸漸地雙方都失控。她沒有關評論，這些評論會讓她清醒。
周西和孟曉吃完飯就分開了。
周西沒有立刻回家， 打車去了最近的汽車城看車， 她爸的腿腳不方 便，必須得有一輛代步車，不能每次都麻煩孟曉。豔陽高照，周西下車後 差點兒窒息在熱浪中，迅速拿出口罩戴上，又戴上了墨鏡。一輛黑色的路 虎停到周西身後，車喇叭嘀地響了一聲。她回頭看了一眼，走上臺階，打 算就近找個 4S 店隨便買一輛車。
“周西？ ”路虎的車窗降下來，一個男人微低頭，目光越過車窗看向 路邊的周西。
孟辰——孟曉的三哥，怎麼在這裡？
“你怎麼在這裡？”孟辰先開口道。
“買車。”
“買車還用你親自跑一趟？ ”孟辰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孟家 的男人都是高個子，他穿著煙灰色的襯衣，沒有系領帶，襯衣下擺利落地 放在西裝長褲裡，“曉曉打個電話，就能辦了。”
周西沉默了幾秒，只知道孟辰是做車行生意的，這裡不會是孟辰的地 盤吧？
“就隨便看看。”周西跟孟辰不算熟，孟辰是孟曉三叔家的孩子，比孟 曉大一歲。她和孟辰只是高中在一個學校讀書，沒怎麼說過話。
“想看什麼車？上車，我帶你去看。”孟辰走到周西身邊，手指抬了一 下，“孟家這邊的 4S 店是我在管理，比較瞭解。”
果然是孟家的產業。
“不麻煩了，我隨便看看。”
“我下午沒什麼事，不麻煩。”孟辰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長手搭在車 門上，“車這方面，我可能懂得多一些，我幫你介紹，你是曉曉的朋友， 不用客氣。”
“那謝謝了。”周西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孟辰，話說到這個地步，再推 辭就顯得難看了。
周西上車，孟辰繞到另一邊上車，發動引擎：“想買什麼牌子的車？
• 44 •

什麼價位？”
“二三十萬元錢的就行。”周西現在的處境盡人皆知，沒必要掩飾她的 落魄。她摘掉眼鏡說道，“讓我爸出行方便點兒。”
周西的車是通過孟曉賣的，這事孟辰肯定知道。
“明白。”孟辰對她的話沒有過多評價，甚至表情都沒變化，握著方向 盤開車，說道，“你最近怎麼樣？”
“還可以。”
“聽說你又開始演戲了？ ”孟辰說完，覺得詞用得不太精准，改口道， “就是，又進娛樂圈了？”
“嗯。”
孟辰把車停到一家中檔價位的 4S 店前，轉身從後排冰箱裡取出一瓶 水，擰開瓶蓋遞給周西：“挺好。”
孟辰明明只比她大一歲，但說話沉著穩重，每次一開口，周西都覺得 是在跟長輩說話。
“謝謝。”
“這家店剛出了一款車，車廂大，開起來也可以。”孟辰推開車門下 車，說道，“你可以試試，現在折扣很大，打完折加稅三十萬元左右，性 價比很高。”
孟辰認真地介紹起了車。周西握著冰涼的水瓶也下了車。
店員迎了上來：“孟總。”
“我陪朋友看車，你們忙。”孟辰把人打發走，帶周西去看車。
這款車原價四十六萬元，熱款。不知道孟辰打的是什麼折扣，竟然能 折下去二十萬元？周西原本不想麻煩孟辰，也不想佔便宜，看看就算了。 可他實在太能說了，周西就沒有插話的機會，等回過神來，已經付完錢、 辦完手續了。
今天沒有現車，新車明天才能到。
“你明天過來提車，住得離這裡遠嗎？ ”孟辰帶著周西往外面走，說 道，“太遠的話，我明天安排人給你送過去。”
“不用，不遠。”周西連忙拒絕，“我和孟曉住一個小區。”
“那是挺近的。”孟辰拉開車門說道，“上車，我去曉曉那邊拿點兒東 西，順便帶你過去。”
這可真夠順便的，周西想拒絕都沒有理由。
• 45 •

“晚上請你吃飯，你有時間嗎？”這麼麻煩他，她實在不好意思。
“好啊。”孟辰毫不客氣，坐上車，唇角一揚，“去哪家飯店？”
周西頓時有種掉坑裡的感覺，但孟辰實在太正經了，買車就是買車， 吃飯就是吃飯，仿佛只是一個熱心的大哥。他們吃完飯已經晚上七點了， 城市被華燈環繞，夜晚降臨了。孟辰說了要去孟曉那邊取東西，自然跟周 西一路。他跟孟曉關係好，車綁定了小區通行系統，刷牌就能進入，直接 把周西送到了家門口。
“今天謝謝了。”周西下車道。
“客氣。”孟辰擺擺手，“再見。”
“再見。”
孟辰的車開走，周西轉頭，猝不及防看到門前站著一個男人。他穿著 黑色襯衣、黑色長褲，挺拔修長的身材格外引人注目，站在樓道入口的陰 影中，臉色陰沉，眼睛注視著周西。
陸北堯？他來幹什麼？
周西皺了一下眉，穿過花園走上臺階。陸北堯筆挺地站著，看著她走 過來，抬手插兜，眼珠微動，目光落到她身上。
陸北堯站在這裡，不會是路過。
她踩上最後一個臺階，停住腳步：“怎麼找到這裡的？”
周西的眼神很冷，顯得有些陌生。
陸北堯蹙眉，喉結滑動，轉身拉開門往裡走，嗓音壓得極沉：“晚飯 做好了，先吃飯。”
“誰讓你來我家的？誰放你進來的？ ”周西上前要攔陸北堯，他長手 一撈，直接把她帶進了門。
他身材高大，抬手間就把周西帶入懷裡，身上的氣息直逼而來。周西 很不爽，抬頭，視線撞入他的眼睛，他微蹙眉：“你鬧夠了嗎？當著叔叔 的面也這麼鬧？”
周西的話卡在喉嚨裡，她爸不能生氣。
清脆的一聲響，陸北堯反手關上了門，打開櫃子取出拖鞋放到周西面 前：“洗手吃飯。”
“西西回來了。”董阿姨從廚房裡出來，說道，“趕快去洗手，飯做 好了。”
“我在外面吃過了。”周西沒有換拖鞋，轉身拉開門往外面走，“你和 • 46 •

爸爸先吃，我和陸北堯有事要談，他不在這裡吃飯。”
董阿姨看向陸北堯。陸北堯換鞋，拿起車鑰匙轉身大步走出門。
疊墅很不好的一點是入戶門公用， 人來人往的，陸北堯和周西都是公 眾人物，在這裡說話很不方便。周西走出院子，陸北堯在她身後開口道： “車停在外面。”
周西霍然回頭，往後退了半步，看著陸北堯道：“我在電話裡說得不 夠清楚嗎？”
陸北堯拿出口罩戴上， 劍眉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眼神仿佛淬了 冰，沉沉地道：“不是很清楚，你重複一遍。”
“我們分手了。”
陸北堯蹙眉：“理由？”
“我不愛你了。”
夜幕降臨，天暗得發沉。小區裡樹木高聳，走道另一邊的湖中月開得 燦爛，香味濃郁，夜風微暖，拂著花瓣與枝葉。
周西穿著簡單，斜挎著包，長髮鬆散地落在消瘦的肩頭，杏眸清澈， 在路燈的映照下，看上去有幾分陌生的寒意。
“我累了，不想愛你了，我們的關係徹底結束了。”
有人牽著狗出來，看到陸北堯堵著路，低聲說：“能讓讓嗎？謝謝。”
陸北堯抬手整了一下口罩，退到花圃邊緣。牽狗的人看向周西，她眼 神冷厲地看了回去，那人連忙收回視線離開。
“我們也沒什麼東西可分，我搬走，其他的東西屬�你。我們的關係 到此結束，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周西頓了一下，說道， “反正我走我的……”
她才不要走獨木橋，要走就走“星光大道”，一路鮮花，一路燦爛。
陸北堯的手指動了一下，他的手很長，指腹滑過褲子，眉頭皺得更 緊。他抬手按著眉心，手指在臉上籠出陰影，閉眼，隨即放下手，目光落 在她的臉上：“現在把你所說的話收回去，你想要的東西我照單全收。全 部，包括你去年看上的兩百萬元的包。”
陸北堯抬起手腕看時間。今天他是請假過來的，晚上還要拍夜戲。
“我說了，不是威脅，也不是跟你要東西。”周西直直地看著陸北堯。
讀書時，陸北堯是眾星捧月的校草，追他的女生排成隊；現在，他是 男神，微博上他的粉絲有千萬人。他發一條微博，轉發評論直奔百萬條，
• 47 •

是頂級明星，各大品牌的寵兒。他耀眼奪目，事業如日中天，集萬千寵愛 於一身，追他的人更多，周西算什麼？
周西揚了一下唇角：“我確實是跟你分手了，放你一條‘生路’，也放 我自己一條‘生路’。你那邊儘快發佈分手聲明，你要‘甩鍋’給我，我 也接受，不會在外面詆毀你。這是最後一次交集，以後我們沒有任何關 系了。”
周西越過陸北堯往裡走，手腕一緊，那個力道非常大。她回身條件反 射地抬手抽到陸北堯的臉上，隔著口罩並沒有太大的聲響，只是感覺非常 奇怪，心痛了一下，但很快就清醒了。
“你幹什麼？”
陸北堯沒有鬆手，緊緊地攥著周西的手腕。周西偏瘦，手腕纖細柔 弱。他非常用力地咬了一下牙，眯眼，聲音又沉又啞：“我倒是不知道， 你還會打人。”
“喜歡你的時候，我願意放下尊嚴，單方面付出； 不喜歡你的時候， 你什麼都不是，我為什麼還要偽裝？我不僅會打人、罵人，還會報警。你 繼續抓著我，我就報警。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一個明星會損失多少就 不清楚了，我不會再對你負責。”
周西急不可待地想跟陸北堯撇清關係，認清自己的處境後，陸北堯就 是她生命中的過客。
“鬆手。”
陸北堯的手機響了，他垂下眼簾並沒有鬆開周西，調整好情緒才從口 袋裡拿出電話。來電的是陳舟，他接通電話放到耳邊。
“你去哪兒了？”
“S 市。”面前的女人很漂亮，卸掉了濃妝，仿若初見。她漂亮是一直 都很漂亮，就是氣人。
陳舟氣急敗壞地道：“北哥，你知道陳導有多討厭私自離組，你想什 麼呢？現在你私自離組要是被陳導知道了，往後陳導的戲你就別想上了， 還會被抹黑，蘇晨嚴那邊等著抓你的小辮子呢，你怎麼這麼不謹慎。”
手背突然劇痛，他低頭，看到周西溫熱的唇貼著他的手背，唇倒是柔 軟，可不是親他。
她鋒利的牙齒咬破了他的皮肉，血已經湧了出來。
她奪不回手，就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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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第一次咬陸北堯是大二那年， 喝多了哭著給他打電話。深夜十一 點，陸北堯用全部的生活費結清了周西的酒錢，沒錢打車了只能步行回 去。周西嬌滴滴的，走兩步就喊腳疼，陸北堯背著她回學校。不知道她是 喝多了耍酒瘋，還是故意的，到了學校門口，一口咬到他的後頸上，結結 實實地咬出了一個牙印。那個牙印在他的後頸上留了一個月，好在是冬 天，他可以拿圍巾遮住。
手不能遮，他拍戲時必須露出手。
他鬆開手，周西抬手狠狠地擦了一下殷紅的嘴唇，看都沒看他，轉 身快步走向臺階，徑直走回去，狠狠地摔上門。他看著那扇門，心裡堵 得慌。
“北哥？北哥，你還在嗎？ ”陳舟在電話裡叫道，“陸北堯，你在幹什 麼？你真的不用著急回去，嫂子那麼愛你，不會輕易跟你分手的。”
周西把客廳的窗簾拉上，遮住了客廳。陸北堯在濃郁的花香中，抬頭 看向二樓，站得筆直，後背繃成一條直線。周西的房間在二樓，燈光亮 了，隨即窗簾也拉上了。
“你們大一就認識了吧？到現在都七八年了，能有什麼事讓周西堅決 分手？沒有吧？你沒有出軌，也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她有什麼理由跟你 分手？”
陸北堯抬手看著手背，牙印清晰可見，有幾處滲血嚴重，血珠順著牙 印往下滾。
“趕緊回劇組，不要給競爭對手‘踩’你的機會。”
主演們在劇組裡拍戲，在劇裡是搭檔，在劇外是競爭對手。
每一部戲都或多或少存在明爭暗鬥，這次跟陸北堯搭戲的是蘇晨嚴。 其實這部戲的定位是雙男主。但雙男主也有講究，演員表裡誰的名字在前 面誰就是一番，兩個名字又不能摞著放。雙方較勁了幾個月，最後蘇晨嚴 一方敗給了陸北堯一方。
蘇晨嚴和陸北堯表面上是好兄弟， 在微博上秀友誼，私底下蘇晨嚴千 方百計地給陸北堯找麻煩，恨不得立刻“踩”死他。這次陸北堯離組，如 果被蘇晨嚴知道，他不敬業的新聞很快就會上熱搜。
陸北堯收回視線，轉身邁著長腿往外面走：“我這就開車回來，沒人 會知道，現在回去能趕上拍夜戲。”
“北哥，我想到一件事，既然西姐鬧大了，要不我們真炒作你們分 • 49 •

手？你的人氣肯定能上漲，過一兩年你們再公開複合。免費的熱搜，我們 不吃虧。”
“我們不可能分手，我不會跟她分手，也不可能這麼炒作。”陸北堯走 出小區，拉開車門坐進去，抽出濕紙巾擦手背上的血，“微博那邊先不回 應，把微博熱度壓下去，媒體記者的電話不接，等她冷靜下來會刪除微博 內容的。”
“那讓西姐儘快冷靜下來，我先去處理一下。這都什麼事呀？”
陸北堯看著窗外的燈光恍惚了片刻， 繼續擦手，用了兩張濕紙巾才把 手背擦乾淨，插上耳機把手機放到一邊：“你有朋友在法國嗎？”
“有啊，什麼事？”
“幫我買個包，我把圖片發給你，這款包國內買不到，我這周就要， 讓你朋友快一點兒。”
陸北堯掛斷電話，把圖片發給陳舟。
陳舟：“北哥，你瘋了？這款包現在都炒到三百萬元了，三百萬元 啊！這是金子做的嗎？！這麼貴！能吃還是能喝？”
陳舟跟陸北堯都是窮苦家庭出身，現在合夥開公司，“臭味相投”—— 都很摳。陸北堯身上若是出現奢侈品，一定是借的或者品牌方送的。
陸北堯解開襯衣袖扣，露出腕骨，單手握方向盤把車開出去，另一隻 手隔著口罩摩挲唇，片刻後拿起手機回復：“‘包’治百病。”
周西不會不愛他。

“我們已經分手了。”周西打開水龍頭洗手，眸子清澈，眼神沒有絲毫 波瀾，“以後不要再讓陸北堯進來了。”
董阿姨一臉茫然，張著嘴半天才發出聲音：“你們又鬧彆扭了？這回 是因為什麼？”
“我們不是鬧彆扭，是真的分手了，徹底沒有關係了，我不喜歡他 了。”周西抽了張紙擦手，眉梢眼角秀氣中透著冷漠。
“啊？”
“再讓他進門，我很尷尬。”周西把紙巾扔進垃圾桶，看向董阿姨： “你去吃飯吧，不要操心我的事，我有分寸。”
“你有什麼分寸？你就是個傻子。你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了，哪能說分 就分？回頭跟人家好好聊聊。”周家現在破產了，周啟宇半癱瘓，周西被
• 50 •

養成了不諳世事的人，怎麼撐起這個家？董阿姨繼續道，“兩個人在一起， 發生矛盾是難免的，但不能一有矛盾就說分手，多傷人啊？陸北堯又沒有 犯什麼原則性的錯誤。今天人家這麼有誠意地來了，對你也有心——”
“他只不過是接受不了我先提出分手，我們之間的矛盾不是一時半會 兒產生的，很久了。”陸北堯那麼驕傲的人，周西提前結束了劇情——先 一步提出分手，他當然不能接受了。
“我打算複出，有他在，對我複出也不利。”周西不能告訴別人，其實 她是這個世界的女配角，知道所有的劇情，不分手就會死得很慘，“我們 家破產了，而他越走越高，我們之間失去了平衡，分手是早晚的事，現 在不分手，以後分手我會更慘。娛樂圈靠臉吃飯，趁著年輕還有飯吃，再 拖幾年，他是男人什麼都不耽誤，而我只能去演別人的媽媽了。不要想太 多，我是權衡過利弊才做的決定，並不是恣意妄為。”
周西攬住董阿姨的肩膀，撒嬌似的抵了一下她的頭，董阿姨在他們家 很久了，周西跟她有很深的感情。周西道：“阿姨，先不要告訴爸爸，他 身體不好，容易胡思亂想。我會把周家扛起來，以前有多輝煌，以後就有 多輝煌。”
董阿姨忽然覺得鼻酸：“你不要想太多，這都是暫時的。”
周啟宇出院時，董阿姨就有這方面的考量。畢竟周西和陸北堯沒有結 婚，如果周啟宇住進陸北堯的房子，將來周西和陸北堯相處時，恐怕會低 人一等。周西敏感脆弱，又非常驕傲。
只是董阿姨沒想到，兩個人分得這麼快。
“都是暫時的。”周西鬆開董阿姨，下巴微抬，燈光落到她漂亮的眼睛 中，閃爍著晶瑩的光，“我會東山再起。”
董阿姨抱住周西哭出了聲，周西什麼時候在乎過這個？她一直都是無 憂無慮的大小姐。
“別哭。”周西知道董阿姨為什麼哭，抬手擦掉她臉上的淚，認真地解 釋道，“我很好，感情會很好，事業也會很好。”
董阿姨哭得更大聲了。

第二天陸北堯那邊還沒發佈分手聲明，大概是在思索怎麼發佈，不過 關於她說分手的熱搜已經沒了。周西搜了一下，現在她的名字掛在熱搜尾 巴上，隨手翻了翻，發現也沒什麼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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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營銷號出來說陸北堯在這個時候跟周西分手，就是落井下石。
她懶得搭理這群人，起床洗漱，然後走到窗邊翻通訊錄。
《演技派》的導演是柳琴，三年前周西上的最後一檔綜藝節目，就是 跟她合作的。雖然合作得不是很愉快，可出於禮貌她還留著周西的電話 號碼。
電話號碼撥出去，鈴聲響到第二遍那邊接起來，一個冷硬的女聲傳過 來：“你好。”
“您好，柳導，我是周西，您——”
電話裡的聲音戛然而止，周西看著手機屏幕，沉默了幾秒，再次撥通 柳琴的電話。只要柳琴沒有拉黑她，一切皆有可能。
這回電話很快被接起來，周西徑直自我介紹道：“導演，您好，我 是演員周西，《小暗戀》裡女主角的扮演者，三年前我們合作過《美好 時光》……”
“陸北堯的女朋友？你有什麼事？ ”柳琴想立刻掛斷周西的電話。當 年周西目中無人，性格張狂，簽好的合同說毀約就毀約，周家有錢付得起 違約金，只是她這個人被柳琴拉黑了。
柳琴沒想到周西會給她打電話，第一次接電話時根本沒聽清楚電話那 邊說的是什麼。柳琴的助理把新一期的演員名單送過來，她翻看著，握著 手機聽到周西的聲音，發現沒有了記憶中的飛揚跋扈。
“打擾您了，我最近看了您的節目，非常優秀。柳老師，《演技派》接 不接受自薦？參加節目需要準備什麼？我最近……”
“不要你。”柳琴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放到一邊，搖頭 嗤笑。
“柳姐，怎麼了？”
“周西打電話自薦，她也有今天，真是稀奇。”柳琴翻看著名單，不屑 一顧地道，“周西，我這輩子都不會跟她合作，演技不行，只會耍橫毀約。”
“周西？陸北堯的前女友？最近這麼能作死，原來是為了複出。”柳琴 的助理也跟著笑，說道，“西娘娘名不虛傳，真是要榨幹陸北堯身上的最 後一滴血，分手也能成為她的助力，真是個營銷鬼才。”
柳琴抬頭道：“陸北堯跟周西分手了？”
“分了，上了熱搜。”助理打開手機遞給柳琴，“周西發佈了分手聲 明，陸北堯那邊還沒回應，不過應該也快了。因為她，陸北堯被罵了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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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人氣大跌。他們終於分手了，大快人心，陸北堯的團隊應該迫不及 待了……”
柳琴看了自己的助理一眼，翻看熱搜。
“讓周西參加也好，她那個演技，自帶熱搜，省宣傳費了。”
這件事有很高的熱度，目前排在熱搜第十六位。周西最新的微博評論 有十萬條，轉發三萬條。這熱度，一如她退出娛樂圈前。
柳琴滑動手機屏幕，大致看了一遍評論，把手機還回去，打開電腦查 詢周西的資料。周西這個退出娛樂圈幾年沒有作品的人，竟然還進了某大 型搜索引擎網站指數半年女星前二十，這個月上了五次微博熱搜，都是實 打實地上去的。
“周西現在簽的哪家公司？”柳琴抬頭道。
“沒有簽吧？沒聽說哪家公司跟她簽約。”
柳琴若有所思地道：“找找周西的資料，發給我。”

周西握著手機，聽著裡面的嘟嘟聲，再一次撥號，這回對方非常有禮 貌——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她放下手 機，董阿姨正在廚房裡做早餐，護工在給周啟宇喂藥，周啟宇歪著脖子看 客廳裡的電視，終於換了個節目，開始看《喜羊羊與灰太狼》了。
《深宮亂》那邊的機會不大，畢竟跟周西競爭的人是鄭秀。周西還得 找其他機會，找誰呢？
周西走到廚房，董阿姨遞給她一杯果蔬汁。她端著杯子喝了一口： “早上吃什麼？”
“蔬菜蛋餅，低脂。你去餐廳等著吧，快好了，廚房有味兒。”
周西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看到來電的是孟曉，走到餐廳接通。
“你什麼時候跟我三哥見面了？”
“昨天，我去買車時碰到的。”周西又喝了一口，無糖果蔬汁的味道有 些奇怪，“恰好碰到，他就幫忙了。”
“哇，你買車了？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幫你買，拿最低折扣。”孟曉 生怕周西吃虧，“我三哥給你什麼折扣？”
孟辰就差把車白送給周西了，周西放下杯子：“非常非常低，‘白 菜價’。”
“那就好，哎，我找你有什麼事來著？哦，想起來了，我三哥要你的 • 53 •

電話號碼，我問問你，要不要給他？”
“可能是買車的事，你把你三哥的電話號碼給我，我跟他聯繫。”昨天 他們竟然沒有互留電話號碼，是周西考慮不周。
“你覺得我三哥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沒什麼，我昨天從陳哥那邊聽到一個消息。鄭榮飛對你很滿意，想 讓你演女二號。你後來是不是又試了皇后的戲？你知道為什麼嗎？ ”孟曉 口中的陳哥是孟庭深的助理，《深宮亂》的最大投資人是孟庭深，但他看 不上周西，孟曉只能從他的助理那邊打探消息。
“為什麼？”
不過周西覺得沒戲，這部戲對孟庭深挺重要的，他不會讓周西上。
“鄭榮飛說你要是演青黛，皇帝能看上趙淩雪？觀眾的眼睛又不瞎， 太沒邏輯了。笑死我了，鄭榮飛導演的意思是，你比江喬好看多了。”
董阿姨把蔬菜蛋餅端上來，周西吃了一口：“女二號已經定了。”
“不一定，原定的那個演員有問題，大哥想把她換掉。你也知道，如 果用了這種演員，整個劇組會跟著一起完蛋，太嚴重了，他們不會冒險。”
“那也輪不到我。”
“萬一呢？明天晚上有時間嗎？”
“什麼事？”
“我大伯六十歲大壽，我帶你一起去，我大伯很喜歡你主演的電視劇， 就是那個《小暗戀》，他一集不落地看完了。我再去‘吹吹風’，我大哥敢 給你‘穿小鞋’，我就找我大伯收拾他。”
“大伯辛苦了。”周西由衷地說，孟庭深他爹可真是閑。
“不跟你貧了，明晚我來接你。”
周西吃完早餐，打開微信，看到了孟辰的好友申請，他中規中矩地 申請，連事件都寫清楚了——今天不能提車，明天給送上門。周西點擊 通過。
他只是幫忙買個車而已，怎麼感覺她還賴上他了？周西剛要回復太麻 煩了，消息就過來了：“你今晚有時間嗎？”
周西把聊天框裡編輯好的字刪了，重新輸入。
孟辰：“很抱歉讓你多等一天，晚上請你吃飯，算是賠禮道歉。”
這話說得太嚴重了。周西立刻拒絕，表情包在手機屏幕上飛舞。孟辰 • 54 •

發了一段語音過來，周西點了一下就聽到他低沉的笑聲：“嗯，就是想請 你吃晚飯，不要激動，你有時間嗎？”
周西現在確實不方便跟人出去吃飯， 剛和陸北堯分手，就隨意跟異性 出去吃飯，被八卦記者拍到，對她很不利。哪怕是朋友，也不好澄清。
“最近大概不行，過一段時間我請你吃飯。”
“那好，我先預定。”
周西發了個表情過去，繼續翻通訊錄，看看誰那裡還有機會，再打電 話騷擾。手機驟然響起，是陌生號碼，她遲疑了片刻才接通：“你好？”
“你好，是周西嗎？我是《演技派》C 組策劃許萌，我們想邀請你參 加《演技派》最新一期的錄製，你有檔期嗎？”
周西現在只剩下檔期了。
《演技派》節目組邀請周西參加最新一期節目的錄製，是有償邀約， 出場費只有一萬元，但她沒得挑。她愛去不去，想去的藝人非常多。
她不知道節目組為什麼拒絕了她後，又來找她，但既然找來了，她當 然是欣喜地跟節目組簽下一期合同。曝光就是腳下的臺階，沒有臺階她永 遠爬不上去。
《演技派》節目組把劇本給周西發了過來，週三早上八點去電視臺彩 排，晚上七點錄製，但明天她就開始跟她的搭檔對戲了，一共就三天時 間。劇本是以民國時期為背景的經典電影片段，跟她搭戲的是一個叫覃世 堅的人。這個人沒演幾部戲，到處炮轟人。
《演技派》節目組的意圖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周西不可能讓《演技派》節目組得逞，她要借這個機會複出。孟家的 生日宴，她就不能參加了。她不能出一點兒差錯，第一炮必須打響。孟庭 深討厭她，很難出演孟庭深投資的劇中的女二號，對比之下，已經簽約的 《演技派》要靠譜得多。
周日，周西直奔覃世堅的住處，撲了個空——他去郊外打高爾夫球 了，讓周西在小區門口等。周西一直等到晚上九點都沒見到人，週二下午 他才露面。他早年拍青春劇火了一把，眼高於頂，看誰都覺得是廢物，前 幾年在劇組跟導演叫板，被封殺過一次。他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現在 四十歲，接戲更難，長時間的不得志，導致身上那股刻薄勁特別明顯。
周西進門，覃世堅睜開困倦的眼睛上下打量她，嗤笑一聲：“進 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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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飄散著濃濃的酒氣，周西皺了一下眉，說道：“覃老師，明天 就要錄製了，我想提前跟您對一下戲，大家先熟悉熟悉。”
覃世堅趿拉著拖鞋拉開冰箱門，取出一瓶水，打開瓶蓋灌了一口。他 穿著家居服，頭髮留得很長，看起來很油膩。
覃世堅乜斜著周西，嗤笑道：“你還需要對戲啊？”
他認為像周西這種類型的演員參加綜藝節目也就是刷個存在感，沒有 什麼演技。周西一開始來找他對戲，他都覺得搞笑，周西還用對戲？他都 不用看周西的作品，就營銷號截出來的“精彩”演技片段，都夠他笑一年 的。她是來搞笑的嗎？
“臺詞背會了嗎？ ”覃世堅拉開客廳的椅子，懶洋洋地坐下，長腿一 蹺，“我建議你背臺詞就行了，不要忘詞。實在背不下來，就寫到手上。”
周西原本打算拿出臺詞本，聞言又把臺詞本裝了回去，下巴一抬： “覃老師的意思是，您不需要對戲是嗎？”
覃世堅手一攤：“你覺得我需要嗎？”
覃世堅是科班出身，早期在話劇團打拼，十五年前演技就被譽為教科 書級別的演技，雖然這十五年內沒有什麼像樣的作品，但教科書就是教科 書，不會因為時間流逝降低質量。他需要跟周西對戲？
周西是來幹什麼的？最近她跟陸北堯分手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盡人皆 知，陸北堯的粉絲正在圍攻她，《演技派》節目組想蹭這個熱度，讓大家 一起罵周西。周西這一組根本沒有晉級的可能，就是單純來混個臉熟的。
節目組要覃世堅陪跑已經夠讓他鬱悶的了，還想讓他陪周西玩過 家家？
“覃老師，既然您不需要對戲，那我就回去了。”周西唇角一揚，笑得 明豔又有幾分張揚，目光頓時銳利起來，“希望明天您不會拖我的後腿。”
周西今天穿了一條黑色裙子， V 領露出精緻的鎖骨，長髮披肩，化著 淡妝，紅唇一抿，美得驚豔。她轉身大步離開，帶上房門，砰的一聲響。 覃世堅回過神，罵了一聲，拖她的後腿？她在說什麼？就她的演技，誰能 拖了她的後腿？他的演技再差，對她來說跟他對戲也能提升演技。
周西快步出門上車，面無表情地系上安全帶，一打方向盤， SUV 汽車 幹脆利落地退出車位直沖出去。
將車開出小區後，她才冷靜些許。
她出道以來就拍了一部戲，《小暗戀》剛上線，和陸北堯的戀情就曝 • 56 •

光了。兩人公開戀情後，《小暗戀》這部戲遭到陸北堯粉絲的抵制。哪怕 讓陸北堯沒有成績，也不能讓她有成績。隨後有一個電視劇吐槽營銷號煽 風點火，吐槽《小暗戀》拍得爛，說這部戲就是周氏傳媒為了捧小公主拍 的爛戲，有資本可真牛，什麼人都能捧，還故意截取她演得尷尬的部分來 嘲諷。
以周西的脾氣肯定坐不住，當場就給這位博主發了律師函。這位博主 也很剛， 抹黑了周西整整一個月，又挖出了她的微博小號。
周西微博小號裡的內容精彩極了——她從三年前就開始瘋狂地追求陸 北堯，可以說是死纏爛打了，拍《小暗戀》就是為了接近陸北堯。
周西高貴、冷豔、白富美的形象崩塌了，網友說她玻璃心禁不起批 評，沒有尊嚴，沒有事業心，進娛樂圈就是為了追男人。她的粉絲氣急敗 壞——他們喜歡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廢物？他們紛紛脫粉回“踩”。
那幾年陸北堯也不好過，《小暗戀》失敗對他的影響挺大，後來又拍 了一部同樣失敗的電視劇，經歷了跟經紀公司解約、失去代言，人氣一落 千丈。
直到周西退出娛樂圈不再頻繁地露臉，陸北堯的處境才好起來。
周西進修了兩年表演課，滿分畢業，但沒有人關注她的演技，大家都 希望她從娛樂圈消失，她也真的從娛樂圈消失了。覃世堅的歧視不無道 理，沒有人看得起她的演技。
周西回到家就把自己關進房間開始背臺詞，十分鐘的表演，不指望能 晉級，這種綜藝節目的晉級都是提前定下來的，她只想在這十分鐘裡，讓 人記住她。
第二天早上六點周西就起床了，沒有吃東西，餓著更容易進入狀態。 但要錄一天，董阿姨還是往她的包裡塞了不少吃的，她吃了一塊黑巧克力 提神，開車直奔電視臺。
周西到電視臺的時候剛好八點，可覃世堅還沒到。參加節目的其他四 組演員全是有些名氣的， 自然看不上周西。在化妝間他們就自成一派—— 對臺詞，商量接下來的表演。
早上九點覃世堅才姍姍來遲，隨後柳琴也到了。周西上前跟柳琴打招 呼，柳琴看了她一眼，目光停在她的身上。她穿著紅色旗袍，頭髮松松地 綰起來，用一支舊釵別著，還沒有化裝。
燈光昏暗，她站在陰影當中，在紅色旗袍的襯托下，白皙的肌膚更加 • 57 •

奪目，燈光掠過清透的杏眸，勾魂攝魄。
“柳老師。”周西開口道，“好久不見。”
柳琴回神，這竟然是周西，什麼時候這麼豔了？
“陸北堯的女朋友？”
“周西。”周西伸出手，不卑不亢地道，“東西南北的西。”
周西的顏值很高，但柳琴沒想到這麼“能打”（在某方面優於他人）， 她穿這套衣服太合適了。
“也是洗心革面的洗。”周西唇角一揚，目光透著冷意，嗓音卻是柔和 的，“曾經有得罪的地方，希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多多包涵。”
周西什麼時候這麼懂事了？
柳琴跟周西握了一下手，又看了她一眼：“準備彩排。”
柳琴轉頭對覃世堅說道：“你們是第三組。”
早上九點半，所有的評委就位，彩排正式開始。前面兩組表現得都很 好，直接過。第三組就是周西和覃世堅，周西把臺詞本放下，覃世堅諷刺 地道：“多看一會兒吧，別忘詞了。”
周西沒有回應，垂下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裝腔作勢，覃世堅不屑地想。
一分鐘後，周西先上臺。燈光暗了下去，高跟鞋落到舞臺地面上發出 聲響。陡然， 燈光大亮， 穿著紅色旗袍、高跟鞋的女人出現在燈光下， 低 沉的嗓音響起來，唱的是《今夕何夕》，聲音低得性感勾魂。黑色的絲網面 紗遮到她的眼睛處， 膚白如雪， 唇紅妖冶，貌美傾城， 腰身微微搖動， 明 豔奪目的紅色旗袍下露出的腿筆直修長。她一隻手握著話筒，另一隻手白 皙修長的手指間夾著火紅的玫瑰，花豔，人更豔。極致地性感，極致地美。
一瞬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周西身上。柳琴蹙眉，這真的是 周西嗎？太不像她了。她就是站在那裡，所有人就跟著她入了戲。大上海 的臺柱子，美豔動人，跟之前的周西毫無關係。
這部電影是諜戰題材，非常經典。周西演的是如煙，這部電影裡的女 配角。如煙身世淒慘，父母早亡，她淪為舞女，靠出賣身體在亂世中苟 活。後來她加入了民間組織的救國團，在陰霾籠罩之下的上海，周旋在各 個勢力之間為組織傳遞消息。
覃世堅飾演的角色陸景琛是如煙的情人之一，也是最愛她的男人。
歌罷戲啟，燈光全亮，身著旗袍的女人踩著高跟鞋進門。陸景琛手裡 的槍就抵到了她的額頭上，黑色的金屬和雪白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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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煙目光一怔，似乎不相信，隨即嫵媚一笑，抬手意有所指地撫上槍口， 意味深長的笑在她眼中蕩漾開來。
“陸長官，這是做什麼？”
覃世堅是直接面對周西本人的，這給他的衝擊太大了，周西仿佛是如 煙本人從劇本裡走出來，活靈活現地站在他面前，性感撩人。他之前太小 看周西了，以至於差點兒接不住戲。
“你不知道我要做什麼？”
如煙的手搭到陸景琛的肩膀上，微一傾身：“今天要玩花樣？”
周西氣場強大，美豔不可方物。她的臺詞太穩了，每一個字都在節奏 上。好的演技能讓人忘記演員本身的存在，此刻的周西，就讓人忘記了她 的存在。她是大上海的如煙，最迷人的舞女，受萬人追捧。
“代號夜鶯。”覃世堅手裡的槍仍然抵著她的頭，臺詞說出口後，他的 後背沁出了汗。他被周西壓戲了，他一個老戲骨，科班出身，卻感受到了 周西身上的壓迫氣勢，“救國團三號人物。”
“夜鶯？我還是百靈鳥呢。”她轉身優雅地坐進沙發，拿著玫瑰的手支 著下巴，花在眼前，花美人嬌。她微抬頭，漂亮的眼睛裡閃爍著晶瑩的 光，嗓音柔和地說：“在我這裡沒有什麼鶯鶯燕燕，只有愛情，只有最美 麗的如煙。”
覃世堅怔了一下才接臺詞，氣勢明顯弱了下去。十分鐘的戲，他被周 西碾壓得很狼狽。到最後兩分鐘，他才跟上周西的節奏，他的戲也要結 束了。
他到底沒捨得殺如煙，卻死在如煙手裡。牡丹花下死，死得心甘情願。
她握著槍決絕地扣下扳機，眼中噙淚，卻始終沒讓那滴淚落下來。她 穿的紅色旗袍似浸染鮮血。
她愛的人死了，恨的人也死了，肩膀單薄消瘦卻身姿挺拔，風掀起裙 擺，樓下槍林彈雨。燈翻，火舌舔上家具。火光之中，她的側臉一半在明 一半在暗，明時美豔，暗時若暮光。她拿著槍走入烈火中。陸景琛死了， 這世間再沒人愛她了。她再無念想，無牽無掛。生得隨意，活得苟且。她 就勇敢這一回，為夢想英勇剛烈，如同幹蒲草，沾上火星便熊熊燃燒。
整個舞臺落入無盡的黑暗，極致的紅與黑形成強烈的對比。女人低沉 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悠揚中帶著幾分少年的期盼。
“天涯海角覓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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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舞女如煙第一次遇到陸景琛時唱的歌，他是翩翩公子，她是絕代 佳人。
歌聲漸漸低下去，最後消失在炮火聲中。
燈光再次亮起時，評委徐豐先深深地哽咽，抬手捂住了眼睛。電影中 扮演如煙的演員是他的朋友，去世得很早。這段戲很多人模仿，卻很少能 讓人動情。表演結束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老友，風華正茂，驚 豔絕世。
覃世堅坐在地上，耳朵滾燙，臉上火辣辣的，他的演技被周西的演技 “按在地上摩擦”了。這是周西嗎？穿著旗袍的女人重新上臺，把手伸到 他面前，女人的手纖細白皙，目光卻全然冷漠，是周西。
覃世堅起身擦掉嘴角的血漿，跟周西握了一下手，看向周西的目光中 多了幾分敬重。周西的演技好，是整容式的演技。
柳琴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半晌沒發出聲音，當初叫周西來幹什麼 的？是讓周西被大家嘲諷，提高節目的關注度的。可周西的演技是怎麼回 事？無論誰來了，也沒法把周西剪輯成演技不好的樣子，表演每一幀都精 彩，按不住啊。
“這是周西嗎？”柳琴的助理聲音哽咽，深深吸氣，“她好像變了一個人。”
柳琴也這麼認為，周西的變化太大了。三年前她們合作時，每一秒她 都想把劇本砸到周西的臉上。現在的周西又颯爽又美麗，還有整容式的 演技。
柳琴翻著劇本正想著，徐豐先從評委席起身，大步走上台。這段沒有 劇本，柳琴抱臂往後靠在椅子上，握緊了手裡的劇本。
徐豐先是業內大拿，評委席裡最有分量的大佬。他走到周西面前，伸 出手聲音低沉地道：“我喜歡你的表演。”
柳琴的助理打開手機，看到陸北堯的粉絲群裡都在罵周西。她也是陸 北堯的粉絲——“北極光”之一。
“西娘娘到底想怎麼樣？這個時候上綜藝節目找罵、自嘲、賣慘嗎？”
“西娘娘心裡一點兒數都沒有。”
“西娘娘”是簡化了的黑稱（對明星的惡意稱呼），全稱是“西宮娘 娘”——在一些民間故事裡，皇后住在東宮，和皇后作對的嬪妃住在西宮。 陸北堯的粉絲一直不承認周西和陸北堯的關係，但她確實是他的女朋友。 因為她一天到晚彰顯對陸北堯的“所有權”，找存在感，他的粉絲為了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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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她，就叫她“西娘娘”。
“西娘娘還敢參加《演技派》，她怕是都不知道演技兩個字怎麼寫？”
“來來來，大家欣賞一下西娘娘精彩絕倫的演技十連拍。”群友立刻甩 出十個動圖：周西濃妝豔抹，貼著誇張的假睫毛，對著鏡頭眨巴眼睛；周 西假摔，張大嘴，瞪大眼睛；周西在劇裡勾引男主角，誇張地扭腰等。動 圖刷屏了。
柳琴的助理看著那些特意截出來的動圖，又看了看臺上的周西，打字 道：“西娘娘的演技其實沒有那麼差，大家要不等節目播出後再說？”
群友聊得熱火朝天的群裡瞬間寂靜，片刻後，柳琴的助理被踢出群。
柳琴站起來，面色陰沉，轉身對助理說道：“通知下去，馬上開會， 我要重新佈置流程。今天二次彩排的時間是下午兩點。”
周西的演技太好了，節目原本的流程需要改。周西是個看點，柳琴做 這個節目大半年了，第一次因為演員的現場表演而激動。舞臺劇沒有經過 剪輯，不像電視劇、電影會有修飾，這個非常直觀，能在這裡把所有的觀 眾帶進她的角色裡，可以想像節目播出後會有多火爆。
周西鳳凰涅槃，浴火重生了。

橫店影視城。
穿著黑色勁裝、身材修長挺拔、長髮高高束起的男人吊著威亞從大殿 躍下，落地，長劍滑出便和白衣男子兵刃相見，招式狠毒，直逼得白衣男 子節節敗退。錚的一聲，白衣男子手中的劍被擊落，下一刻鋒利的劍刃便 劃破了他的脖子，鮮血直濺。
導演喊道：“上血漿，近鏡頭。”
一刀致命，鮮血飛濺。
陸北堯抬頭，目光冷厲，泛著猩紅，手指修長的手握著血淋淋的長 劍，俊美的臉上神色陰沉，冷聲道：“找死。”
“停！”
陸北堯抬手把長劍扔給助理，伸手到白衣男子面前。
“謝謝北哥。”
陸北堯鬆開男配角的手，身上的殺氣斂起，化妝師上前補妝，夏天拍 古裝戲很麻煩，衣服厚重，沉悶燥熱，出汗就會脫妝。
陸北堯的五官生得俊美，劍眉之下的眼睛深沉，筆直高挺的鼻樑下， • 61 •

薄唇顯出涼意。這部戲演到現在，導演對他極為滿意——長得好，演技 好，性格也好。
小飛遞來濕紙巾，陸北堯抽出一張擦手，抬頭看了一眼，化妝師瞬間 心跳加快。他的皮膚好，不需要化過濃的妝。
“好了嗎？”陸北堯問。
“好了，好了。”
化妝師離開，小飛遞過來一瓶水：“舟哥在車上。”
陳舟手裡還有其他藝人，不會跟陸北堯到劇組，今天過來找他大概是 有事。
陸北堯仰起頭喝了一大口水，手指收緊，指關節在陽光下微微泛白。 他的保姆車在側殿下面停著，他身高腿長，步伐很大，三兩步便走了過 去，拉開車門看到陳舟在打電話。陳舟一邊跟電話那邊的人說話，一邊把 平板電腦遞給他，他關上車門坐到另一邊的座位上，打開平板電腦，看到 微博推送：“周西蹭著分手的熱度複出，參加《演技派》的錄製。”
陸北堯取出一支煙叼著，拿過陳舟的打火機點燃，喉結滑動，臉上有 了不明的表情，眉頭微蹙：“周西去參加《演技派》了？”
“前幾天我就聽到過這個消息，今天檸檬衛視內部的工作人員傳出圖 來，確實是嫂子。”陳舟不那麼樂觀了。周西一直沒刪微博，他開始想後 事了。若周西真跟陸北堯分手，就憑她那偏執的愛，做出點兒什麼事來， 能讓陸北堯一敗塗地。
“你上次回去跟她怎麼談的？她想複出嗎？複出的話也不用參加《演 技派》啊，我們這邊有資源給她。”
陸北堯翻看著新聞，在最下面有一張配圖，拍得很模糊：穿著紅色旗 袍的女人身材婀娜，楚腰纖細，盈盈一握。
除了周西，誰還能美得這麼動人？陸北堯看著照片，忽然想到那天她 從孟辰的車上下來，頓時有種被人攥著心臟的不適感。
“我晚上回去一趟。”陸北堯的指尖沾上了煙灰，抽了一張濕紙巾用力 地擦了一下，放下平板電腦說道。
“你回哪兒啊？上次你擅自離組導演就很不滿意，蘇晨嚴那邊明裡暗 裡給你塞了好幾篇‘小作文’。”
陸北堯冰冷的視線向陳舟掃過去， 陳舟被看得後頸麻了一下。陸北堯 沒了少年模樣，身上有著強悍的氣勢，如今已經不是任人搓圓揉扁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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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雖然脾氣好，但不是沒脾氣。
陳舟緩和語氣，說道：“北哥，你要想清楚。”
周西參加《演技派》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複出為什麼不找陸北堯？以 她的演技，參加《演技派》是想被大家嘲諷嗎？何苦呢？陸北堯是她的男 朋友，正牌的，難道不能給她一些複出的建議嗎？難道不能給她提供資源 嗎？但陸北堯對這些事一無所知，今天還是在新聞上看到她複出的消息。
“我明天早上回來。”想到上一次和周西見面，她一臉對待陌生人的神 色，陸北堯有些煩躁，俊美的臉再次變得陰沉。
他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裡，轉身推開門，長腿邁下車：“我開車回去， 你把車留給我。”
陳舟“哎”了一聲，沒叫住陸北堯，陸北堯已經大步離開了。
陳舟翻看著微博，搜索周西的相關信息，看得心煩意亂，有種不好的 預感。陸北堯原本話就少，最近幾天簡直到了啞巴的地步。以前陸北堯和 周西吵架，陸北堯從沒回去過，但這次吵架後已經回去過一次了，她還沒 有收斂。
這件事並沒有緩和的意思，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兩個的感情真的出問 題了？ 要是陸北堯跟她真的分手了， 情況可沒有網上的粉絲以為的那麼樂觀。 如果他們換個時間段分手沒有任何問題，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分手……
周西去參加《演技派》，肯定會被眾人嘲諷。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破產、分手，再艱辛“營業”，這個套路確實有機會讓她火起來。但這個 火起來，是踩著陸北堯火起來的。
她艱辛“營業”是因為什麼？因為她跟陸北堯分手。不管因為什麼兩 個人分手，在大眾看來，周家破產了，陸北堯就跟她分手，只能和女友 “同富貴”，不能“共患難”——這個形象在陸北堯的粉絲中影響不大，但 在觀眾群體裡的影響會非常大。
這個聯想讓陳舟後背的汗毛再次豎起來，她不會想毀了陸北堯吧？
陸北堯走進大殿，導演通知大家準備開拍。陸北堯接過道具長劍，瀟 灑地挽了個劍花，併入身側。
“北堯，你的手怎麼回事？ ”導演拿劇本戳了一下陸北堯的手，轉身 喊道，“化妝師，來，補妝。”
黑袍滑落，手背上的牙印分明，他恍惚了一下，把手遞給化妝師。他 剛剛在車上擦手，一不小心把遮瑕膏給擦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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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點兒，一會兒要拍手的細節，手上有傷就穿幫了，觀眾也會出 戲。”導演皺眉，非常不悅，陸北堯是個挺懂事的演員，竟然會讓露出來 的位置受傷！
“北哥的手受傷了？怎麼回事啊？也不早說，我這裡有祛疤膏。”劇裡 女三號的扮演者叫周昕，湊上來就要碰陸北堯的手。他生得俊美，十分招 人喜歡，最近又跟周西鬧分手，周昕就蠢蠢欲動了。
陸北堯側身避開，抬起頭，目光冷漠：“最近睡得不安穩，夜驚碰到 手了，已經消得差不多了，今天不小心脫妝才露出來。”
第一次表演結束，周西心裡便有了底。二次彩排，她的臺詞更穩，比 早上還要動情。覃世堅心裡的弦一直繃著，就怕一不小心接不住她的戲， 她的演技具有侵略性，來勢洶洶。
休息兩個小時，準備錄播。
周西披著一件外套走到休息區，邊吃飯團，邊翻看手機，想看看八卦 新聞，結果看到了自己的八卦新聞。
中午有人爆料周西參加《演技派》，網上吵了一次。
周西翻看帖子，已經蓋了五頁的樓，前排全在嘲諷她。
“西娘娘為什麼要去參加《演技派》啊？她就那麼缺罵？想不通，想 不明白。她刷一次存在感，北哥就掉一次人氣，無語。”
“西娘娘沒有心。”
“聽說西娘娘的搭檔是覃世堅，那個炮轟一切的演員，節目組也很會 安排啊，就是想看她的笑話。西娘娘沒腦子，這都看不清楚。”
“節目組壞，西娘娘的搭檔是覃世堅， 西娘娘蠢， 天造地設的一對。 只是北哥比較慘，肯定會被罵。一想到這個我就來氣。北哥那個廢物團 隊，什麼時候能幹點兒事？出來打西娘娘的臉。”
“你們真搞笑，雖然我看不上周西，但她參加《演技派》是她的自由 吧？她的演技如何觀眾會評判，你們跳得這麼高來批判，算哪根蔥？陸北 堯的粉絲心裡有點兒數吧，她已經跟陸北堯分手了，你們能不能睜開眼睛 看看世界？”
“西娘娘的粉絲偷窺我區？好可怕。”
那位空降的網友再次留言：“沒有周西，陸北堯什麼也不是？陸北堯 當初怎麼爬上來的，你們這些粉絲心裡能不能有點兒數？她為陸北堯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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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陸北堯選擇性失憶，還是假裝看不見？她是不好，但她再不好也輪 不到陸北堯來‘踩’她。誰都有資格看不起她，唯獨陸北堯不能，陸北堯 的粉絲也不能，你們不配！”
周西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是孟曉。她把飯團咽下去接通電話。
“你參加《演技派》了？”
“嗯。”周西一隻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用力也沒擰開水瓶蓋，放下電 話雙手去擰。
“需要幫忙嗎？ ”低沉的嗓音在周西的頭頂響起，她抬頭，看到今天 《演技派》的評委之一——胡應卿。他穿著白色襯衣，領口敞著，露出裡 面同樣是白色的打底衫，襯衣下擺束在黑色長褲中，乾淨儒雅。
“謝謝。”周西把水遞過去，今天胡應卿第一次跟她說話。她立刻就攀 關係。
胡應卿的履歷很驚人，二十歲因出演一部小眾電影的男主角斬獲金馬 影帝，一直活躍在電影圈。今年三十一歲，傳聞他要出演《深宮亂》的男 主角，這是他演的第一部電視劇。今天在她表演時，其他兩位評委都說話 了，只有他全程沉默。
胡應卿的手指間夾著煙，白煙嫋嫋。他把煙放回嘴裡，接過水瓶擰開 遞給周西。
“謝謝。”
胡應卿靠在一旁的欄杆上，又抽了一口煙，把煙按滅，薄煙在空氣中 散開。他用挑剔的眼神上下審視周西：“你的表演可以再收幾分，就恰到 好處了。”
“西西，誰在說話啊？”孟曉說道，“聽起來有點兒熟悉。”
“你前‘牆頭’（暫時喜歡的公眾人物）。”周西看胡應卿走進演播廳才 說道，“胡應卿。”
“啊？他怎麼會參加《演技派》？”
“可能他缺錢了？聽說評委的出場費很高。估計《演技派》今晚就要 公佈消息了，不知道他是常駐嘉賓還是飛行嘉賓。”以前周西只喜歡陸北 堯，都沒怎麼關注過其他人，也就是跟陸北堯分手了，她才會看看別人的 履歷。
“你胡說！誰缺錢胡應卿也不會缺錢，你趕緊閉上嘴吧。”
“牆頭”是禁忌，前“牆頭”也是禁忌，閨密也不能提，只能孟曉說， • 65 •

別人說都是抹黑。
“你給我打電話就為了問我是不是參加了《演技派》？”
“我晚上去看你，給你舉最酷炫的燈牌。一個人喊出一千個人的效果， 讓你成為全場最矚目的妞兒。”
周西頭皮發麻：“你能進來嗎？”
“孟庭深弄不到票的話，我就讓我大伯給他介紹對象，讓他天天 相親。”
狠！孟庭深跟各家電視臺的關係都不錯，不可能弄不到內場票。當年 孟曉追星，頂著孟庭深妹妹的名頭“一票通”。
周西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不要去微博的匿名區跟人撕，也不要跟別 人罵架。”
“沒有啊。”孟曉語氣天真地道，“你說什麼呢？”
“我參加《演技派》不是為了噁心陸北堯，也不是為了拖他的後腿， 我就是想證明自己的演技。不要去管他的粉絲說什麼，我不在意，我會用 實力證明自己。”
沒人知道周西為陸北堯付出了多少， 陸北堯也不知道。帖子裡那個為 她說話的水軍，除了孟曉，她實在想不到第二個人。
孟曉歎了口氣：“我不會再上去說什麼了，我就是氣他們看不上你的 樣子，憑什麼？他們配嗎？你一定要打他們的臉，你要火起來，要晉級， 一路殺到冠軍。”
“好。”
“周西大膽往前飛，‘西米露’永相隨！ ”孟曉憨兮兮地喊口號，“你 一定要讓陸北堯高攀不起。”
周西忽然眼眶發熱， 這是她當年的應援口號， 有著富有年代感的土 氣，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了。做事業多好，有那麼多人愛她！選擇愛情有 什麼好的？卑微偏執的愛只會讓她身敗名裂，慘死車輪之下。
“好。”
周西掛斷電話，狠狠地擦了一把臉，拿起水瓶喝下一大口水。冰涼的 液體落入胃中，她深吸一口氣，把所有的情緒壓了下去。
晚上七點，正式錄播，現場有觀眾。周西已經很多年沒有上過舞臺 了。化妝師給她化好妝，換上衣服，站在後臺看臺下揮舞的熒光棒和應援 牌，心情異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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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覃世堅依舊是第三組表演，前面兩組演完，輪到他們上臺了。周 西一閉眼睛，穿著高跟鞋走上臺階。
全場陷入黑暗，一絲燈光都沒有。
孟曉緊張得快要吐了，身邊全是胡應卿的粉絲，她一個人抱著周西的 燈牌都不敢舉起來，怕挨打。她本來約了孟庭深，但孟庭深當場就拒絕 了，不管她怎麼威逼利誘，孟庭深堅決不來。
女人略帶沙啞的歌聲響起，燈光緩緩地亮起來，舞臺中央的女人低垂 眼簾。手裡的玫瑰紅得如火，臉上的黑紗魅惑，映襯著女人雪白的肌膚、 鮮豔的紅唇，黑暗退去，她的美極具侵略性。
孟曉一咬牙，尖叫出聲：“周西！加油！啊——”
全場寂靜， 孟曉的聲音具有穿透力， 聲嘶力竭中還帶著幾分歇斯底 裡，頓時觀眾席的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孟曉把臉埋在燈牌後面，默默地坐 了回去。
周西出來的一刹那，現場的觀眾還是挺震驚的。多少年沒在舞臺上見 到她了？除了微博上的口水戰，幾乎沒見過她。她的演技怎麼樣？如果這 是知乎上的一個話題，下面的評論應該都是尷尬、令人頭皮發麻、給鴨子 裝扮好扔臺上都比她演得好、不敬業、臺詞記不住等評論。
周西唱歌還行，畢竟當年也混過女團，但開始這段戲幾乎沒人認為她 是真唱，因為實在太驚豔了，她的聲音怎麼會那麼性感？
燈光全亮，開始了周西跟覃世堅的對手戲，她媚眼如絲，紅唇上揚， 似笑非笑。她的臺詞出口，觀眾瞬間沸騰，真的是她的聲音。
周西之前說她的演技不差， 孟曉以為她是自我安慰， 顧全最後的面 子。她在臺上勾魂攝魄，把一個舞女演絕了。孟曉的下巴都要驚掉了，這 是周西？不止孟曉，全場觀眾的腦子裡都是這個疑問，這是周西？
太絕了，她和覃世堅在舞臺上飆戲，確實是飆戲。覃世堅被她殺死， 她第一次拿槍殺人，噙著淚抬起下巴，淚不落，笑得絕望。無愛無恨，美 得觸目驚心。
臺上特效升起，燃起了洶湧的烈火，周西拿著槍走入其中。歌聲回 蕩，燈光一點點暗下去，直到恢復最初的黑暗。
孟曉捂著臉，滿手濕潤，想尖叫，咬著手始終沒叫出來。直到評委席 發出鼓掌聲，大家才回過神來，掌聲如雷。第四組已經上臺了，大家還在 尖叫，主持人不得不出聲提醒。有了周西和覃世堅那一組的強烈對比，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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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兩組的表演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孟曉的手都在顫抖， 拿出手機給孟庭深發微信：“你要是不用周西， 一定會後悔的，你這輩子都會後悔。這是《深宮亂》的遺憾，也是所有影 視人的遺憾。你如果用了她，《深宮亂》會成為經典！她值得！她的演技 配得上所有讚美之詞！
“周西會讓你們這些看不起她的人重塑三觀！她會讓你們高攀不起！
你們這些資本家憑什麼看不起她！”
孟庭深：“請說人話。”
孟曉太激動了，已經說不出話了，打開微博，編輯道：“我西回來了， 你們洗乾淨脖子等死吧！渣渣們！”
所有人表演完都站在臺上等待評分和觀眾投票。觀眾投票後，三位評 委再投票。三位評委一人擁有十票，每一組都有一分鐘拉票的時間。
周西和覃世堅就是來露臉的。按照彩排， 他們這組現在就應該被淘 汰，因為他們就簽了一期合同。覃世堅看向周西，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他把這個獨秀的機會讓給了周西。他做人不行，但對表演愛得純粹，周西 的演技優秀，他心服口服。
周西身穿紅色旗袍，長髮用一枝玫瑰別起，花美人嬌。她拿起話筒走 上前，垂眸一笑，孟曉的尖叫聲直沖上空，真喊出了一千個人同時尖叫的 效果。
“我叫周西。”周西抬眸，眼神平靜地道，“是一名演員，過去我做過 很多錯事，誤入過歧途，迷失了自己，辜負了你們的期望，對不起。”
周西鄭重地鞠躬，直起身，單薄的脊背挺得筆直，已全然收起了笑：“現 在，我回來了。我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不會辜負愛，不會再辜負自己。謝 謝大家的厚愛，這是我的榮幸。”她眼睛紅了，再次鞠躬，隨後退了回去。
演播廳寂靜了幾秒，孟曉一聲尖叫，嗓子都喊劈音了，聲音尖銳刺 耳，周西轉頭看過去，一片胡應卿的燈牌中，孟曉手裡巨大的跑馬燈燈牌 格外引人注目。周西揚唇一笑，攝像師立刻把鏡頭拉了過來。她隨即斂起 笑看向鏡頭。
忽然歡呼尖叫聲一齊響了起來，周西回頭看過去。
主持人道：“三百零一票！這是非常好的成績了。”
現場觀眾一共四百個投票器。第二組是三百七十票。
第三組就是周西和覃世堅。周西只簽了一期節目的合同， 所以這場比 • 68 •

賽根本沒有懸念，只求《演技派》節目組剪輯時不要將她剪成“碎屍”。
“三百五十一票！周西和覃世堅第一次參加節目，拿到這樣的成績已 經非常好了。”
這個票數是給周西和覃世堅面子了。周西看向柳琴， 只見她抱臂站 著，一臉嚴肅，旁邊的製片人正跟她說著話。這種節目說是觀眾投票，實 際上大部分投票器還掌握在節目組手裡。
覃世堅低聲罵了一句：“這黑幕真是一點兒水準都沒有。”
台下的觀眾也很驚訝，有人看著手裡的投票器，懷疑投票器出了問題。
《演技派》這一期節目主要是捧第二組世嘉傳媒的兩位演員——“95” 後小花和同期小生，他們是演偶像劇出道的，最近在轉型做實力派。周西 不憤世嫉俗，太清楚這裡面的規則了。
第四組表現一般，三百二十票，第五組三百三十票，目前票數最高的 是第二組。沒有意外的話，第二組會是今晚的第一名。
“三位評委每人手裡有十票，可以選擇加給其中一組。”主持人握著台 本，說道，“如果三位老師把票加給第三組，第三組還有出線的機會。第 三組是否能拿到全票？三位老師，請做出你們的選擇。”
“胡老師？”
投票器聲一響，全場譁然，周西回頭，胡應卿已經把手裡的投票器放 了回去，抱臂靠在椅子上：“周西的表演非常精彩，她的進步非常大，她 是個值得期待的演員，我期待她接下來更優秀的表演。”
周西蒙了幾秒，胡應卿將票投給她？
“胡老師投給了第三組，周西、覃世堅，他們現在是三百六十一票。 哇！比分非常接近了。”主持人做了個非常誇張的表情，“周西和覃世堅能 不能逆襲呢？”
“能來參加比賽的所有選手都是優秀的。”徐豐先拿起投票器，看向周 西，“但有一個人的表演我非常喜歡，她讓我想到了一位故人。”
所有人都知道徐豐先說的是誰，台下有人鼓掌。徐豐先說：“小姑娘 非常棒，我沒有理由不選擇她，我選擇第三組，周西、覃世堅。”
“三百七十一票！大逆轉！周西和覃世堅成了第一名！”
周西也沒想到會得到兩位評委的票數，她看向評委席。第二組的小姑 娘攥了一下衣角，死死地盯著最後一位評委。
這位評委叫易秀，不算紅，是老演員了。她環視四周，臉上掛著笑， • 69 •

在心裡罵人。三位評委說好的一起選第二組，那兩位評委飛快地把周西抬 了起來，讓她做壞人。她道：“雖然周西這一組表現得很優秀，可另一組的 表現進步更大。他們才二十歲， 年輕、學習能力強， 前途無量。我從彩排 認識他們，一步步地走到現在，我見證了他們的成長。我想，我們應該給 新演員一些機會。這個舞臺上，每一天都有新的希望，年輕代表著未來。”
易秀在說什麼？
“我選擇第二組！期待著他們接下來的表現。”
預料之中的事，周西並不算失望。她鞠躬，轉身下臺，換好衣服正塗 口紅補妝。孟曉從外面直沖進來，她立刻抬手避免口紅弄到孟曉身上，然 後就被抱住了。
“那個易秀在說什麼？這就是黑幕！”
“閉嘴吧，我就簽了一期節目的合同，你讓節目組怎麼做？ ”周西把 口紅合上，裝進背包，拽住孟曉的衣領就拉著她往外面走，“走了。”
“氣人，想搞事。”
“周西。”低啞的嗓音在走廊的另一頭響起，周西身邊的孟曉倏地站 直，脊背僵硬。周西看了她一眼，她緊張得都快成蝦子了。
胡應卿大步走過來，停到周西面前，他的氣質溫文爾雅，說話時聲音 低沉：“你的表演很好，沒有任何問題，不必因此懷疑自己。”
周西沒想到胡應卿會說這些，以為胡應卿會是高高在上的， 畢竟胡應 卿是少年成名。
“好的，謝謝老師。”
“關於你的過去，我並沒有太多的瞭解，但你今天在臺上說的那番話， 我想給你一些建議。”胡應卿來參加這期節目是還人情的，本以為混一天 就過去了，但早上彩排時，他注意到了周西。一直到錄製結束，他從周西 身上看到了信仰，周西對表演有敬意。當今娛樂圈，大部分人浮躁、急功 近利，難得見到老老實實拼演技的年輕女孩兒，他就留意了，“如果你要 做演員，這條路漫長且艱辛，需要踏踏實實地走好每一步。這是一條並不 討喜的路。”
“謝謝胡老師。”
“這是我的聯繫方式，如果有需要，你可以跟我聯繫。雖然幫不了你 太多，但能幫的我會盡力而為。”胡應卿遞給周西一張名片，說道，“我希 望娛樂圈裡多一些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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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第一次被人這麼認真地對待，雙手接過名片，道：“謝謝。”
胡應卿看了一眼周西身邊的小姑娘， 覺得有些眼熟，但很快就移開目 光：“我先走了。”
“再見。”
胡應卿離開，孟曉一把抓住周西的胳膊，拼命壓制住要脫口而出的尖叫， 嗓音壓得極沉，激動得直跺腳：“胡老師好溫柔！啊啊啊！我要死了！”
“你不是脫粉了嗎？”
“我隨時可以繼續喜歡胡應卿。”
“晚上請你吃飯。”周西收起名片，攬著孟曉的肩膀說道。
“蹦迪嗎？ ”孟曉快要眩暈了，近距離看胡應卿更加英俊。不管過去 多少年，她都扛不住胡應卿的魅力，心跳加快，胡言亂語，“我帶你去 蹦迪！”
“名片上還有微信號，你要加嗎？ ”周西逗孟曉，“有胡老師這樣的男 神，什麼樣的帥哥能入你的眼？”
“我有他的微信，加了好多年，一直沒刪。”孟曉看上去野，實際上純 潔得就像一張白紙，沒談過戀愛。
“不敢發信息？”
“男神就應該待在神壇上接受供奉。喜歡並不是佔有，我的喜歡就是 單純的喜歡。”孟曉兩隻手捧著臉，等臉上的熱度退下去，立刻拿出手機， “我要重新加回胡應卿的粉絲群，我又喜歡他了。”
周西就是佔有欲太強，之前對陸北堯的佔有欲都到了變態的地步。她 逼得越緊，他就越累，最終以慘敗收場。她也拿出手機，開始刪微博，這 幾年她一共發了六千多條微博，大部分都是關於陸北堯的——陸北堯的新 劇要上映了，陸北堯的代言宣傳，探班陸北堯。她每發一次，就被陸北堯 的粉絲罵一次，下面的評論多半不堪入目。這種微博，以陸北堯的高冷是 不會回應的，留下她一個人接受陸北堯粉絲的怒火洗禮。她真是卑微！
周西出門坐上孟曉的車，繼續刪微博，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來電的是 董阿姨。
“阿姨。”
“小北過來了，你要回來嗎？”
周西蹙眉。
“我本來不想放小北進來。可他大老遠地回來想看看你爸爸，我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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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心，就留他吃晚飯了。你看，要不你們見一面？”
“晚上我不回去了。”陸北堯又來幹什麼？為什麼不幹乾脆脆地分手，他有 什麼糾纏的理由？他們哪有那麼深的感情？他就因為不甘心周西先提分手？
“我們已經分手了，在一起吃飯或者進出同一座房子，鬧出緋聞會影 響我的前途。”
“啊？”
“你願意留陸北堯吃晚飯，你就留，我不會跟他見面。”周西掛斷電 話，拿起車上的水瓶喝了一口，繼續刪微博。
“怎麼回事？”孟曉問道，“陸北堯回來了？”
“嗯。”
孟曉一打方向盤，直接變道：“我倒要去看看陸北堯想幹什麼，他還有 臉來找你？你們沒分手的時候， 他在幹什麼？ 以前忙忙忙，忙死他， 現在 怎麼不忙了？繼續忙啊。他沒問題吧？失去了才追悔莫及、痛哭流涕？”
“你別湊熱鬧了，我們是和平分手，沒有誰對不起誰。去吃飯，我餓 了，今晚我住你家。”周西都不敢想陸北堯痛哭流涕的樣子，可能這輩子 都不會看到這一幕，他對周西的感情也沒到那個分兒上，“乖，別鬧。”
孟曉掉頭直奔餐廳，因為周西餓了，吃飯是大事：“我以前覺得陸北 堯還可以，現在我收回這個話。對我姐們兒不好的，都是渣男！”
孟曉就是在護犢子。
“臭男人！”
周西刪微博刪到手疼，也才刪了一百多條。她和孟曉吃完火鍋，打算 回到孟曉家拿電腦刪，記得電腦上有一鍵刪除的功能。
晚上十一點，周西和孟曉才到孟曉家。
孟曉家樓下的地下停車場不能直接通往她家，她們停完車步行到一 樓。孟曉正在吐槽《演技派》評委的愚蠢行為，噴得激情洋溢，周西抬頭 就看到了陸北堯。他穿著黑色 T 恤，單手插兜，淺藍色的牛仔褲勾勒出筆 直的長腿的輪廓，身材挺拔，在夜色下格外奪目，鴨舌帽簷讓他的五官籠 罩在陰影中，黑色的口罩遮到眼睛下，只露出眼睛。
周西的腳步頓住。孟曉愣了一下才回神，指著陸北堯道：“是你？你 來幹什麼？”
陸北堯劍眉微蹙，走向周西，道：“我有話跟你說。”
“誰要跟你這個前男友單獨談？如果被八卦記者拍到，是不是你們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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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個再續前緣的通稿？然後把事情賴到西西身上，說西西炒作，引導你 的粉絲對西西網絡暴力？陸先生，我勸你莫要碰瓷。”孟曉直接擋在周西 的前面，“陸先生，你們既然分手了，就應該放彼此一條生路。”
陸北堯的眉蹙得更深，目光落到孟曉身上，孟曉後頸的汗毛直豎。陸 北堯平時話很少，也不知道周西為什麼那麼迷戀他？
孟曉心裡有些恐懼，但她英勇，為友誼而戰：“你們已經分手了，麻 煩陸先生不要再糾纏西西了，可以嗎？”
“我從來沒有拿周西炒過話題。”陸北堯的嗓音沙啞，一字一頓地道，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到的謠言，你有這方面的疑問，可以直接來問我， 我給你解答。”
“你是沒有拿西西炒過話題，都是跟別人炒。你的新聞裡永遠不可能 有西西的身影，她是你的正牌女朋友，就那麼不配跟你同框？既然她不 配，你為什麼不早點兒放手？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
陸北堯抬起修長的手指按了一下眉心，周西跟孟曉真是閨密，一樣的 胡攪蠻纏，無理鬧三分，從不正面回答問題。你跟周西講道理，她非要跟 你談感情；你跟她談感情，她又要發散思維談邏輯。
“我跟他單獨談談，你先上去吧。”周西握了一下孟曉的手，說道，“我 一會兒就上去，我有分寸，放心。”
他們一直這麼僵持著也不是辦法，總要解決問題。陸北堯看著周西， 眼裡仿佛淬了冰。
“我就在樓上看著。”既然周西要單獨跟他談，孟曉沒有理由橫在這 裡，畢竟這是周西的私事。孟曉看向陸北堯，又對周西道，“有人欺負你， 我就報警。”
陸北堯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再次單手插兜，指尖碰到了口袋裡冰涼的金屬，鑽石的切角鋒利， 刺痛了他的肌膚。他拿出了手。
“我知道。”
孟曉一步三回頭地進了門。
陸北堯盯著周西的眼睛，開口時嗓音有些啞：“你參加《演技派》了？”
“嗯。”
“你想複出？ ”陸北堯看著周西。周西直直地站著，身上有幾分陌生 感。他心裡無端地生出煩躁，剛剛孟曉的話讓他的煩躁感更重了：“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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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跟我提？”
“我為什麼要跟你提？”
“我是你的男朋友。”陸北堯往前走了一步，周西退後一大步和他拉開 距離。他頓住，直直地看著周西：“你想複出，是不是應該跟我說一聲？”
周西討厭一個人，就會不由自主地跟他拉開距離，這個微反應讓陸北 堯更加不舒服，他的心裡仿佛長了草。
“前男友，我們分手了，我找誰也不會找你。”周西提醒他，纖細白皙 的手指搭在背包上，長髮微卷，披在消瘦的肩頭，柔美的五官此刻多了冷 意，紅唇明豔，夜色之下美得驚心動魄，“陸先生，我以為上次跟你說得 很清楚了。”
陸北堯轉頭看向遠處，眯了一下眼，又回頭注視著周西，感覺心裡驟 然空了一塊，耐著性子道：“周西，不要拿分手鬧著玩，其他的隨你，我 很不喜歡你有什麼問題不溝通，直接拿分手要挾，這樣解決不了問題。”
“跟你在一起四年，我得到了什麼？什麼都是玩，什麼都是鬧。”周西 抿了下唇，輕笑著抬手拂過耳邊的長髮，看著夜色裡陸北堯的面部輪廓。 陸北堯的眼睛很漂亮，她曾經瘋狂地迷戀：“一身駡名，還有你的冷漠對 待。不過這些是我自找的，怪不得你。我一心一意地喜歡你，現在我累 了，不想繼續了，就結束吧。”
“這是你認為的？ ”陸北堯一把抓住周西的手腕，手指收攏，死死地 扣住，欺身上前，黑眸中情緒翻湧，帶著一絲猩紅，嗓音沙啞地道，“周 西，這些話你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我說你也不想聽，你哪一次讓我把話說完了？你永遠都是不要鬧、 不要給你找事，你什麼時候問過我需要什麼？ ”周西眨了一下眼睛，唇角 上揚，“我出車禍，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知道當時我在經歷什麼嗎？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是覺得我在裝，在找存在感。”
“我為什麼要找存在感？你有你的事業、你的朋友、你的社交，而我 只有你，我每一天都擔心你會離開我。我們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根本就 不合適，這幾年委屈你了，我跟你道歉。”周西的聲音很輕，裹挾在風裡， 透著一股寒意，“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了，我們結束了，鬆手。”
陸北堯拉下口罩，露出俊美的臉，那雙浸著寒意的眼睛注視著周西， 手並沒有鬆開。他心裡空了巨大的一塊，仿佛整個人浮在空中。
“我不會離開你。”陸北堯的話說出口的一瞬間，他的心疼了起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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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疼連綿不絕，一直延伸到了神經末梢，“我也不會和你分手。”
“陸北堯，”周西不想咬他第二口，也不想報警毀了他，畢竟他是周西 用了整個青春去愛的男人，“鬆手。”
他們對峙了大約一分鐘，陸北堯垂下眼簾，再抬頭時，已經恢復了往 日的冷漠，嗓音也沉了下去：“你想複出，我給你找劇本，有合適的劇本 就給你，你先不要去參加那些亂七八糟的綜藝節目，回頭網友罵你，你又 生氣多想。今年忙完，我會留出半年時間陪你。你說的問題我會調整，我
們要面對問題並解決問題。西西，你冷靜下來想想，你是不是也有很多問 題？你不能永遠長不大，什麼都意氣用事，衝動不計後果。”
“我正在拍的這部戲的片酬定金已經到賬，你不高興就出去走走，或者 買東西， 隨便你買什麼。”陸北堯的手往下移， 鉤住周西的手指， 她的手一 如既往地柔軟。陸北堯心裡安定了一些，這還是她，柔軟溫熱：“西西。”
“我不要任何東西，也不要你。”周西的眼睛看著陸北堯，手在掰他的 手指，“你堅持不分手，是不是因為我提出分手讓你很沒有面子？那你提 也行，你拋棄我。”
“我不可能提分手。”陸北堯嗓音沙啞，目光中帶著一絲說不出的銳 利，字句清晰地道，“周西，我不和你分手。”
“我並不知道車禍是意外發生的。周西，我只是不喜歡你用傷害自己 的方式來引起別人的注意。”陸北堯壓下翻湧的情緒。他不喜歡周西身上 有疤，周西的膚色白，肌膚細嫩，留一片疤十分刺眼：“你不是第一次這 樣做了，我無法分辨你哪一次是真的，哪一次是假的。”
“你以後不用分辨了。”周西終於掰開了陸北堯的手，他以前是多麼高 冷的一個人，現在怎麼這麼無理取鬧？分手就這麼難？
周西甩開陸北堯大步往臺階上走，下一刻，天旋地轉，撞入男人結實的 胸膛。周西抬頭，他的唇就吻了下來，清涼柔軟的唇，帶著一絲煙草氣息。
他抽煙，但沒有煙癮，生悶氣的時候就抽，性格很悶。
他們吵架，永遠是周西單方面吵，他拒絕跟她吵，氣急了就出去抽 煙。周西正在氣頭上，突然沒對手了。冷戰只會讓她更難受，她就千方百 計地去找他的麻煩，不讓他抽煙，他也會把煙掐了。周西再得寸進尺，他 那帶著煙草味的唇就會吻過來。
這一招百試百靈，因為周西很喜歡跟他接吻。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陸北堯停頓了一下，眼睛泛紅，修長的手指還扣 • 75 •

著周西的後頸，抿了下薄唇，臉上還有些麻，嗓音沙啞地道：“周西。”
周西推開他，退後兩步，狠狠地擦了一下嘴唇：“我們分手了，你這 樣的行為我可以報警。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欠你的。”
“我簽了別的公司，簽約的條件是保持單身。”周西單手插兜，又往後 退了一步，“我不喜歡你了，你聽不明白嗎？我不要你了，膩了。”
周西只是女配角，跟陸北堯糾纏個什麼勁啊？她不管有多難過，都要 儘快抽身，讓陸北堯趕緊跟正牌女主角相親相愛去。她要追求自己的事業。
她現在有些懊惱剛剛說過的話，不應該說那些話，像個怨婦，一點兒 都不體面。
周西快步走進樓裡，一樓燈火通明， 燈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照亮了 院子裡高大的樹木。陸北堯看著周西走入電梯，恍惚了片刻，抬手捂著嘴 狠狠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眼睛發紅。
他將手放進褲子口袋，再次碰到冰涼的金屬，戒指是上個月買的，當 時打算在他們戀愛四周年紀念日那天求婚，但那天周西出了車禍，他非常 生氣，戒指就沒送出去。
唇上的溫度還在，他攥著戒指站了許久，從口袋取出煙盒，拿出煙叼 著。風很大，打火機幾次都沒點燃，他微偏頭抬手攏著打火機，火苗卷上 香煙。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煙頭被風吹得猩紅。
陸北堯長腿微微分開，脊背筆挺，有些茫然地看著遙遠的夜空，心裡 空蕩蕩的，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拿起手機看到微信上陳 舟發來的信息。
陳舟：“北哥，你們談得怎麼樣？怎麼西姐一直在刪微博？你們沒事吧？”
陸北堯又抽了一口煙，狠狠地咳嗽起來，拿起手機打開周西的微博， 手機卡了一下，等了一會兒才進去。他關注的人很少，下滑就看到了周西 的微博，首頁只有一條微博，他往下拉沒拉下去，整個頁面只留了一條分 手微博。
陳舟：“北哥，西姐好像把微博清空了。”
陸北堯眼睛不瞎，看到了。
周西喜歡在微博上曬他們的生活，陸北堯雖然不贊同她在微博上秀隱 私，但也不干涉，偶爾會去微博上看一眼，提醒周西不要曬過於暴露隱私 的微博，“私生飯”（為滿足私欲而跟蹤、偷窺、偷拍明星的人）無孔不入， 不得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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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的這個微博賬號申請了四年半， 一千多天，她共發了六千多條微 博，大半的內容都是關於陸北堯的，現在全部清空了，包括他們公開戀情 的微博。
“我是不是電腦小天才？ ”孟曉一鍵清空周西的微博後，把電腦推到 她面前，“不用太感動。”
“二十四小時內可以一鍵恢復，如果你後悔了，有二十四小時。”孟曉 的大眼睛看著周西，“寶貝，無論如何，我希望你是快樂的。”
“我不會後悔。”周西坐回小沙發，拿起手機加胡應卿的微信，姿態優 雅，眼神冷漠，“我的下一個形象就是涅槃重生的單身女王。”
早散早了，下一個更好。
“我先去洗澡，晚上跟你一起睡。”孟曉拎起手機去拿睡衣，突然發出 一聲慘叫。
周西將腿縮到沙發上，道：“蟑螂嗎？”
她非常怕蟑螂，最初跟陸北堯租房住，那個小區老舊，是老式下水 道，南方城市蟑螂遍佈。她最怕晚上去洗手間，迷迷糊糊中摸到蟑螂堅硬 的外殼能嚇得恨不得當場長出翅膀。她從小生活環境優越，沒經歷過這種 災難，驚嚇過幾次，晚上就不敢自己去洗手間了，只能找陸北堯陪她去。 他先進洗手間看一遍，確定沒有奇奇怪怪的東西後，再讓她進去。他困倦 極了，閉著眼睛靠在門邊等她的樣子格外動人。那時候陸北堯很窮，但什 麼都純粹。
後來陸北堯有錢了，他們搬進了大房子，請了保姆，有人做飯，有人 打掃衛生。她再也沒有見過蟑螂，他也沒了靠在洗手間門口等她的習慣。
“不是蟑螂！怎麼會是蟑螂？ ”孟曉一路沖出來，狂奔到周西身邊， 把手機放到她面前，“胡應卿關注你了！我們卿寶關注你了！上熱搜了！ 嗷，男神！”
孟曉將手機屏幕放得離周西太近， 上面的字很模糊， 周西往後退了 退，老太太似的眯著眼，看到胡應卿關注列表裡的最新關注人：周西。
“啊？”
“苟富貴，毋相忘！ ”孟曉抱著周西，狠狠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男神關注你，你就是我的‘大熊貓’，我喜歡我‘牆頭’的同時，也會順 便給你喂竹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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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一腳把孟曉踹開，滾吧，她們二十幾年的友誼還比不過一個只見 過一面的偶像。
胡應卿關注周西不是手滑，因為很快就發了一條微博，並提到了周西。
“這裡有個小姑娘，演技很好，她的個人資料在主頁，有需要的導演 可以聯繫她。”
胡應卿微博下的評論裡炸開了，胡應卿這幾年很少發微博， 網友沒想 到一上來就發這種廣告微博。
“胡總，你被盜號了？”
“卿哥，咋回事？”
“胡總，你瞭解過周西嗎？她有很多黑歷史，演技很差。沒有導演找 她才是正常的，找她就會賠錢、壞口碑。”
胡應卿回復：“人會成長，我看到的周西是一位努力上進、對表演有 初心的年輕演員。”
胡應卿的微博真的不是被盜號了？ 胡應卿的粉絲都蒙了，周西是怎麼 回事？她剛從陸北堯那裡“吸血”結束，就攀上胡應卿了？胡應卿和她是 怎麼認識的？這兩個人有交集嗎？
隨後有人爆料稱胡應卿和周西都參加了《演技派》。《演技派》現場有 黑幕，周西碾壓式的演技被節目組以黑幕淘汰，胡應卿很不滿意，就在微 博上隱晦地說了一句。
周西碾壓式的演技？這可能是年度最佳笑話，她的那個演技就是紙風 車，聽上去是車，連個輪子都沒有，能碾壓誰？她被《演技派》節目組的 黑幕淘汰了？向來都是她用黑幕淘汰別人，還有別人用黑幕淘汰她的餘 地？聽上去太扯淡了。可事實確實是胡應卿出來給她“站台”，現在周家 破產了，不存在利益關係。
當然，胡應卿的粉絲也不承認，他是對周西有非分之想才會出手。這 不可能，他的眼光那麼高，感情專一，怎麼都不會看上聲名狼藉的周西。
周西翻看熱搜，胡應卿的粉絲目前還很克制，沒有罵人。大家都蒙 了，其實周西也蒙了，胡應卿公開推薦她，這誰能不蒙？他們不是一個地 位的，她這種十八線的藝人，竟然會被胡應卿推薦！
周西也關注了胡應卿，並轉發他的微博：“謝謝胡老師的推薦，非常 榮幸。我會腳踏實地地在這條路上走下去，謹記初心。”
周西轉發胡應卿的微博之後，胡應卿回復：“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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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熱搜炸開了，周西清空了關於陸北堯的微博，只留了一條分手微 博，第二條微博就是轉發胡應卿的推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周西複出， 胡應卿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幫她推薦，為什麼陸北堯不幫她推薦？陸北 堯和她真的分手了？陸北堯的團隊為什麼不聲不響的？這太詭異了。
胡應卿和周西先後上了熱搜，隨後陸北堯也上了熱搜。周西果然是自 帶熱搜的體質，無論退出娛樂圈多久，她一複出就自帶高人氣。
微博實名區大家還克制，罵聲和質疑聲都很謹慎，畢竟這件事現在只 是猜測；微博匿名區已經瘋狂地刷屏了，滿屏都是西娘娘。
“不怕笑話，以前我是西娘娘的顏粉加事業粉。等了這麼久，他們終於分 手了。我以為她該收心搞事業了，沒想到掉頭跟影帝炒起來了，心情複雜。”
周西看到這條評論震驚了，她還有粉絲？好奇心促使她點了進去。
“我算是老粉絲了，雖然她只參加了一期節目。她的顏值太高了，巔 峰時期的她相對於所有女團成員而言，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喜歡她有多悲 哀？都買不到她的周邊。她太能作死了，想一出是一出，我就沒見過這麼 能作死的人。
“周西談戀愛時人神共憤，粉絲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想都這樣了，她 也該搞搞事業了吧？好歹不能讓北粉看不起。誰能想到她退出娛樂圈了？ 女演員，二十三歲，黃金年齡，退出娛樂圈，好嘛，又氣跑了一撥粉絲。
“周西跟北粉吵架，舌戰群儒，那麼丟臉、降格調的事，我還是站在 她這邊。她愛得卑微，我能理解。她跟陸北堯分手，我很欣慰，以為她要 洗心革面搞事業，沒想到她竟然跟影帝炒上了！
“你二十六歲了，周西，你二十六歲了，就不能搞搞事業嗎？搞事業 不好嗎？你的顏值都要垮了，你就不擔心嗎？被陸北堯踢出門還不能讓你 醒悟嗎？男人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你搞什麼男人？你搞事業啊！
“累了，累了！徹底脫粉了。喜歡周西快五年了，想學別家粉絲扔周 邊雜誌、燒海報，把家裡翻了個底朝天，只有一張《小暗戀》的海報，還 是跟陸北堯的雙人合照。我為什麼要喜歡這個人？”
“哈哈哈！雖然慘，但真的好好笑。西娘娘的任性無人能敵，當年她 給雜誌社拍封面，這家好歹也是四大雜誌社之一，拍到一半的時候嫌攝影 師長得醜，跑路了，笑死我了！”
“哈哈哈。”
“西娘娘參加綜藝節目因為砍竹子劃破了手，她一個常駐嘉賓像是成 • 79 •

了飛行嘉賓——跑了，氣得導演都出來陰陽怪氣地諷刺她。她曬了下手上 的傷，真的，再晚幾秒鐘她的傷口就癒合了。”
“西娘娘給某品牌‘站台’，站到一半，說現場的背景板顏色低端，回 家了，氣得那個品牌的經理在微博上破口大駡。這是人幹的事嗎？”
“西娘娘這麼好玩嗎？”
“西娘娘是寶藏，樓上要是有興趣的話，去搜一下她的黑歷史，關鍵 字是‘西娘娘’，真的非常‘優秀’，如果你不是她的粉絲的話，看這個特 解壓，會覺得這是輕鬆搞笑題材；你是她的粉絲的話，可能就紮心了。”
這棟樓蓋了兩百多層，都是在科普周西的黑歷史，伴隨著網友嘲諷的 話。周西以前主觀意識太強，看到這些評論，看到別人罵她，就會心態崩 潰繼而做出更瘋狂的事。
周西拍雜誌封面時嫌攝影師醜這件事是有根源的。那個攝影師騷擾周 西，她是吃素的嗎？她當場就把人給打了。這位攝影師是有背景的，帶動 整個雜誌社來抹黑她。她就把那個雜誌社給搞黃了，那群人更恨她了，恨 不得弄死她。
周西因為砍竹子劃破手而跑路，只是一個藉口，主要是因為參加那個 節目壓力太大了，每天累得半死，做牛做馬的還被罵——網友今天罵她貪 吃，明天罵她幹活不賣力，後天罵她妝容刻意。網友什麼都罵，她就回， 得天昏地暗，影響特別壞。
她當時抑鬱情緒很嚴重，太在意網友的評論了，每天都陷入崩潰的情 緒當中，歇斯底里。
那時陸北堯正在爭取出演一部電影， 一直在電視圈，好不容易才有電 影資源。陳舟來找周西，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裡就是那個意思——影視方 看中陸北堯了，因為他有周西這麼一個愛作死的女朋友，他們就很猶豫。 陳舟勸周西不要再製造話題了，減少一些存在感，也避免挨駡。
於是周西退出了綜藝節目，退出了娛樂圈，並雲淡風輕地發了一條自 嘲微博，自以為顧全了大局，卻成了她作死的罪證之一。她只看到了滔天 的惡意，沒有看到愛，也沒有看到她粉絲的守護。
周西繼續往下翻，現在看這些評論，她有種旁觀的感覺。這可以是 她，也可以不是她，她可以是自己人生的旁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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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布偶熊不會凋零

旁觀者看得最清楚——對錯是非。
帖子的最新回復：“六月十日的《演技派》第六期有周西，她在第三 組，搭檔是覃世堅，看完節目樓主一定會再次喜歡她。《演技派》節目組 有規定不能多說，我能說的只有一句話，胡應卿支持她不一定是因為男女 感情，可能是欣賞她。這個帖子我先收藏，六月十日來看‘打臉’。”
《演技派》的官方微博公佈消息，並提到了周西。參加這一期節目的 大佬太多，這條消息直接排到了熱搜第五位。
周西轉發微博，配文：“我回來了。”
周西微博下的評論瞬間炸了，炒了這麼久，終於上“主菜”了。周西 又是分手又是破產的，就為了這一出？
《演技派》節目組下面的評論不堪入目。
“真是什麼爛飯都吃，請周西來參加《演技派》，她怕是都不知道演技 兩個字怎麼寫。”
周西繼續往下翻，看到孟曉的微博小號舌戰群儒，跟人吵得熱火 朝天。
“蹭什麼熱度，從頭到尾，周西提過一句陸北堯嗎？周西出道跟陸北 堯沒有任何關係，請陸北堯學會獨立行走。”
“娛樂圈是你家開的？周西願意來就來，願意走就走，有能力的人才 能隨意進進出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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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眼前一黑，抬手按了一下眉心，孟曉這麼閑嗎？她的工作室最近 不是有新項目嗎？周西剛要給她打電話，讓她冷靜點兒，電話就響了，是 一個陌生號碼。
周西遲疑了片刻，接通電話，道：“你好，我是周西。”
“我是《深宮亂》的製片人，我姓劉，上次你的試鏡片子我們反復看 了，也開會討論過，我們對你的表演很感興趣，但畢竟女二號是重要角 色，我們需要更慎重，你明天有時間嗎？”
“有的！我有時間。”周西激動得毛孔都張開了，仿佛陰了很久的天突 然亮起來，發出萬丈光芒，讓她有些想哭。她從來沒有在事業上努力拼搏 過，這是第一次盡力去做事業，努力地活得像個獨立的人。
“明天你過來再試一次鏡，還是上一次那個地方。”
“好。”
“再見。”
周西掛斷電話，走到落地窗前，陰了一早上的天突然晴了，太陽強勢 地撥開烏雲，光芒照射大地。
她抬起下巴，半晌後把手蓋在臉上，深吸一口氣，手放下時徹底平靜 下來。
上一次試鏡周西準備得還不算全面。她主要是去爭取飾演青黛這個角 色的機會，鄭榮飛突然給了她皇后的劇本，她有些措手不及。皇后這個角 色和青黛有強烈的反差，她當時的表現應該是有瑕疵的，但《深宮亂》節 目組給她第二次機會，就說明她的表現也不是那麼差。這就像買衣服，沒 有買的意向，不會試第二次，試了第二次就有可能買走。
中城大廈，鯨魚傳媒。
孟庭深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單手插兜，從電梯裡走出來，身後跟著鯨 魚傳媒的總經理許誠。
鄭榮飛正在跟胡應卿說話，轉頭看到孟庭深，心中一驚：“孟總？”
孟庭深怎麼會在這裡？
孟庭深往前走：“幾點開始？”
鄭榮飛立刻看向跟在孟庭深身後的鯨魚傳媒總經理許誠。許誠清了清 嗓子，開口道：“孟總過來看看選角。”
《深宮亂》是鯨魚傳媒聯合孟氏娛樂打造的大型宮廷劇，是今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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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項目。孟庭深在鯨魚傳媒有股份，又掌管孟氏集團旗下娛樂公司的 運營。
“早上九點半開始，周西還沒到。”鄭榮飛也跟著孟庭深往裡面走。
孟庭深微一蹙眉，用低沉的嗓音評價道：“不守時。”
“現在才九點二十分。”鄭榮飛再次開口，幫周西辯解道，“還沒到九 點半呢。”
孟庭深冰冷的目光緩緩地移了過去，鄭榮飛閉嘴了。孟庭深對周 西有意見，那天試鏡結束他就知道了，難道今天孟庭深就是來踢走周 西的？
鄭榮飛對周西的演技非常滿意，現在想在娛樂圈裡找個演技好、長相 好的演員不容易，她的長相好已是珍寶，演技更是珍寶中的珍寶。
青黛這個角色，周西演繹得非常好，但女主角趙淩雪是江喬演的，她 和周西撞類型，而且不如周西長得精緻美豔。江喬整過鼻子，兩個人同框 對比，周西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如果由周西來演青黛的話，青黛和趙淩雪 同時進儲秀宮，皇帝是眼瞎了不選青黛選趙淩雪？這很不符合邏輯。周西 演皇后就符合劇情了，皇帝寵倖趙淩雪是因為跟皇后鬧彆扭，趙淩雪是皇 帝找來的替身，皇帝寵著寵著就愛上了。
鄭榮飛提出了自己的選角意見， 孟庭深那邊當場拒絕。周西演女二 號？開玩笑呢？這部戲是鯨魚傳媒的重點項目，不是她的試驗田。
孟庭深走進試鏡廳，拉開椅子坐下，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抬起 搭在銀色的手錶上，緩緩地轉了一下。
鄭榮飛把劇本遞過去，說道：“試兩個片段怎麼樣？”
“你決定，你是專業的。”
孟庭深的手機在西裝褲兜裡振動，他拿出手機看到了孟曉的微信轟 炸——一連八條六十秒的語音。他按了下眉心，點擊轉換文字。
孟曉：“你不准為難西西聽到了嗎？你會‘做人’的，對吧？你不要 戴著有色眼鏡看她表演，要沉下心來細細感受她演技的細膩，她是一位非 常優秀的演員。你如果‘不做人’，我會告——”
孟庭深直接把孟曉拉黑，將手機裝回去，世界瞬間清靜了。
“周西雖然現在人氣不行，沒到演女二號的地位，但目前試鏡了這麼 多演員，沒有誰比她更合適。我們是選演員，不是選明星。演員的根本是 什麼？演技。”鄭榮飛激動地跟許誠辯論，“合適的演員就像一件家具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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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配零件，就算是一顆釘子，金釘、銀釘都比鐵釘貴，但最適合這件家具 的就是鐵釘，它就是契合，做出來就是完整。”
鄭榮飛什麼時候這麼吹捧周西了？就她的那個演技，有的吹捧嗎？世 界真魔幻，鄭榮飛吹捧周西的演技，吹捧得真情實感。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是高跟鞋踩到大理石地板發出的聲音，孟庭 深抬了下眼，目光停住。女人黑色的長髮如瀑，膚色白皙，眉眼清晰分 明，黛眉明眸，紅唇明豔，一身紅裙如火，嬌豔明媚。
孟庭深忽然想到一句詩：“巴東有巫山，窈窕神女顏。”
周西沒有像試鏡青黛這個角色時一樣素面朝天、穿著隨意。她今天塗 了口紅，選了一條紅裙，纖纖腳踝如玉，沒入銀色高跟鞋中。她整個人美 得端莊，美得明豔，美得落落大方。也就是這般高貴，九五之尊才會愛這 麼久。
鄭榮飛把劇本遞給孟庭深，說道：“讓周西演這段戲。”
孟庭深拿起劇本翻看，這段劇情是皇帝已經寵上了趙淩雪。趙淩雪孤 身一人在深宮中被迫成長，皇后三番五次謀害她，全被她聰明地躲開了。 她的第一個孩子夭折，她為了利益最大化，用孩子的死誣陷皇后。皇帝正 寵她，她的孩子夭折，皇帝就扇了皇后這個惡毒的女人一耳光，下令把她 禁足在坤甯宮。這就給了趙淩雪喘息的機會，就此上位。後來，迫于皇后 家族勢力的龐大，皇后雖還是一國之母，可皇帝再也不愛皇后了。
從趙淩雪的角度看，這是打臉爽套路。
鏡頭前的女人垂下眼簾，細看才發現她沒有化全裝，只是塗了口紅。 大約有一分鐘，她把劇本放下，往後退了兩步，再抬頭，漂亮明媚的眼 睛此刻黯淡，下巴微微上揚，燈光從她的另一側打過來，落到白皙的肌 膚上，白得發光。一顆淚掛在她的睫毛上，似落非落。她是皇后，有她 的驕傲、她的矜貴，哭不得，罵不得，恨不得。歡情薄，薄如紙，輕輕 一碰便破。
周西跌跌撞撞，但維持著最後的體面，一步步往回走，最終不堪打 擊，跌到地上，跌得太重，疼得徹骨。一瞬間，在場所有人的情緒都被她 牽動，有上前拉她一把的衝動。
周西為什麼穿紅裙？紅裙很豔，摔在地上的狼狽相和紅裙的鮮豔色彩 形成強烈的對比，讓人觸目驚心。這是她的小心機，但很有用。
皇后被扇那一耳光時，大概便是如此——尊嚴掃地，頓覺愛情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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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無所有，曾經她以為情深似海，不過是她的單相思。
“青梅竹馬，山盟海誓，以為情深似海，到底都是空。”女人的聲音含 著恨，但恨得迷茫。她太愛皇帝了，在這深宮裡，愛就是錯，“一往情深 終錯付。”
開始時周西不喜歡皇后這個角色， 皇后太傲了，看不起宮裡爭寵的女 人，可她也是其中一個。她太能作死，發現皇帝不愛她之後，沒有為自己 謀算，沒有守住固有資產。如果她聰明一點兒，在皇后的位置上，她身後 的家族龐大，只要不作死她永遠都是皇后。熬到皇帝死了，她的兒子登 基，她就是皇太后。可她愛皇帝，愛得真情實感。她失去了愛不甘心，非 要跟女主角鬥，最後自盡在坤甯宮，她的兒子也失去了太子的位置，一輩 子被囚禁，她的家族沒落了。
這本書連載時，很多讀者都罵這個皇后惡毒愚蠢，周西也罵過。
當周西進入皇后這個角色時，瞬間就明白了，這個皇后不就是她嗎？ 她還不如皇后呢， 有什麼理由吐槽皇后愚蠢？ 她一直都是西娘娘——西宮 娘娘，陸北堯還沒給過她“東宮”的地位呢，她就要把命弄沒了。
周西輕笑，淚滑過臉頰落到地上，悽楚絕美，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幽 怨到聞者心酸：“誓言猶在，人亦非。”
周西的演技又進步了，這次現場的效果太驚豔了。她加入了自己的理 解，把皇后這個角色演活了。她的聲音落下，這一段戲結束。周圍寂靜了 幾秒，這幾秒反倒牽動人心。
鄭榮飛抬手捂著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的劇本中所有角色的行為都 有跡可循。沒有單純的惡，也沒有單純的善，想要人物不空，得用細節去 構架。只要惡得有緣由，皇后就是活著的，存在於某個空間。剛剛有一刹 那，鄭榮飛覺得皇后從屏幕裡走出來了，走到了他的面前，皇后愛得熱 烈，恨得悲傷。
孟庭深不懂演技，但演員能不能讓觀眾入戲，這個很好分辨。從周西 一開口，孟庭深的情緒就被感染了。有那麼一刻，孟庭深想伸手拉她起 來，她何必愛那個男人？那麼優秀的她，一定有很多人愛。
之前，孟庭深根本無法想像由周西來演皇后是什麼畫面， 以她那拙劣 的演技，演皇后？為難誰呢？但看完她的表演，孟庭深的臉有些疼。
沒有誇張的表演方式，沒有卡臺詞，沒有停頓，情緒飽滿到位，絲毫 不讓人覺得浮誇尷尬，那麼長的臺詞她一口氣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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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庭深突然明白了孟曉為什麼對他歇斯底里，這樣的表演，誰不希望 將其投放到大屏幕上呢？
孟庭深將修長的手搭在劇本上， 沉默良久， 屈起手指輕輕地叩了一 下，靠到椅背上，呼出一口氣。她表現得太好了，這個皇后讓人心疼。
周西站起來，喝了一口水，晶瑩的水滴落到紅唇上。她還沒從剛剛的 戲中走出來，眼睛泛著紅，下巴微抬，有著美豔的傲氣。
“還要演第二段戲嗎？”鄭榮飛看向許誠，話卻是問孟庭深的。
還用嗎？鄭榮飛的尾巴都要翹起來了，周西的演技還用挑嗎？還有必 要質疑嗎？沒有比她更合適的演員了。
“繼續。”孟庭深嗓音冷淡，右手肘往下落到扶手上，注視著試鏡廳中 間的女人。
孟庭深不喜歡周西的原因有很多：演技浮誇；性格張揚；做事直截 了當，不給自己留任何餘地，比如追陸北堯，追得盡人皆知，真是丟人 現眼。
“應卿，你去跟周西搭一段戲。”鄭榮飛把劇本遞給胡應卿。
胡應卿接過劇本，站起來走向周西。上次在《演技派》的舞臺上，他 就想跟周西飆戲了，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來了。
在《演技派》舞臺上電影片段裡的如煙和《深宮亂》裡的皇后，雖說 都明豔，但不是一個類型。胡應卿之前還在想，她演如煙演得好，會不會 因為是本色出演，才有那個效果？他怕看錯人，推薦錯了。但她一開始 演，他心裡的那塊石頭就落了地。她演得太絕了。
“胡老師？”
胡應卿跟周西握了一下手，劍眉上揚，溫和地道：“我跟你搭個戲， 再試一遍。”
周西愣了一下，隨即才點頭：“謝謝胡老師。”
“不用緊張，演你的就好。”
“好。”
周西沒想到胡應卿會上來跟她搭戲， 兩人先對了一遍臺詞，胡應卿怕 她跟不上，特意放慢了節奏。
周西一開口，聲音柔美，是少年時的皇后。
胡應卿看了她一眼，血液沸騰起來。
她的表情已經變了，全然是一副少女才有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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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非常認真，入戲了。
胡應卿往後退了半步，接臺詞。
演少年時的皇后，周西沒了剛剛的莊嚴、尊貴，沒了愛而不得的悲 哀。她嬌俏得如同三月桃花，沾著清晨的露珠，晶瑩剔透。人還是那個 人，但氣質完全變了。
胡應卿和周西對臺詞三分鐘，竟感受到了壓力，稍不留神便會被周西 壓戲。這種壓戲不是搶戲，是氣場的壓制。他越演越興奮，這段戲結束時 他的手停在空中，大腦還在高速運轉，在劇情裡沸騰。
周西微欠身：“胡老師。”
胡應卿沸騰的血液未散，感覺棋逢對手，酣暢淋漓，手落下去跟周西 用力地握了一下，嗓音有些啞：“可以試戲了。”
臺上胡應卿和周西飆戲，台下鄭榮飛頭皮發麻。鄭榮飛已經很久沒有 看到過這樣的胡應卿了，他的眼裡有光，那是一種入戲的狀態。
周西不緊不慢，對上胡應卿這樣演技老辣、臺詞穩健的演員，絲毫不 落下風，她臺詞說得一遍比一遍穩，五分鐘的戲，他們演得絕了。
這段戲結束，大家都意猶未盡。鄭榮飛甚至想把剩餘的劇本給胡應卿 和周西，讓他們繼續演下去。雖然鄭榮飛已經知道後面的劇情，但還是迫 不及待地想看胡應卿和周西演繹的版本。
鄭榮飛起身拍手， 繞過機器快步走向試鏡廳中央， 一直走到周西的 面前。
他近距離地看她。她抬頭，更顯清麗，沒有化妝，膚色細白如瓷，細 眉明眸，鼻樑高挺，紅唇明豔。她的杏眸看向鄭榮飛時，鄭榮飛才正視她 的年齡，二十六歲。周西，非科班出身，演技好，無與倫比。
鄭榮飛把手伸到周西面前。今天要是孟庭深不同意用周西，他就一頭 磕死在孟庭深面前。試了這麼多演員，只有周西讓他震撼。
“鄭老師。”周西欠身用雙手跟鄭榮飛握手。
周西心裡跟明鏡似的，在鄭榮飛這裡她是過關了。但是，今天孟庭深 來幹什麼？她的餘光落到端坐的孟庭深身上。孟家什麼時候落魄到需要太 子爺來參與選角了？還是孟庭深故意來使絆子的？她到底哪裡得罪孟庭 深了？
“你的演技……”鄭榮飛頓了一下，鄭重地道，“可以。”
鄭榮飛嘴裡的可以，評價已經很高了，周西連忙欠身：“謝謝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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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
鄭榮飛順勢拍了一下胡應卿的肩膀， 轉身又走回去。那邊孟庭深已經 站起來，單手插兜，邁開長腿就走，鄭榮飛拔腿就跟了上去，只吸到了尾 氣，孟庭深走得飛快。鄭榮飛轉身抓住許誠，直逼過去：“你說那個小姑 娘的演技怎麼樣？”
許誠點頭。他剛剛一直在翻周西的資料，二十六歲，非常年輕，但演 技達到了老戲骨的水準。
“孟總是什麼意思？ ”鄭榮飛握住許誠的肩膀晃了一下，語重心長地 道，“演技好不怕沒熱度，這幾年的市場，你想、你細想，高質量劇有被 埋沒的嗎？沒有吧。用有高人氣、沒演技的演員拍出的電視劇有幾部有好 下場的？也沒有吧。”
“你再晃我，我就吐了。”許誠推開鄭榮飛，單手插兜往外面走，“周 西簽經紀公司了嗎？”
“我怎麼知道？”
“把這個角色給周西也不是不行，前提是……”許誠信步往前走，偏 了一下頭，“她得簽給我，我看她不錯，有前途，我會儘快讓人去聯繫她， 你不用急。”
“孟總同意？”
“我看孟總挺同意的。”許誠按下電梯鍵，看向電梯門口金屬條中自己 的身影，照了照自己的腦袋，“你放心去吧。”
孟庭深看得眼睛都紅了，明顯很入戲。這還不同意的話，是周西挖他 家的祖墳了，還是他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
周西在試鏡廳等了幾分鐘，胡應卿取出一瓶水擰開遞給周西，自己也 打開一瓶水，靠在一旁的桌子上，仰頭喝了一口，喉結滑動，放下手，看 向周西：“你的演技進步非常大。”
“謝謝。”
胡應卿想再說點兒什麼，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劃了下，最後落到冰涼的 水瓶上，看向周西：“不要在意別人的言論，做自己的事，成績會說話的。 這個圈子本就浮躁，各方信息紛至遝來，沒有強大的分辨能力與心態，很 容易迷失。”
“想要走得長久，得有個大心臟，得有點兒無畏精神。”胡應卿站直， 想了想，揮了下手裡的水，“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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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的鼻子忽地就酸了。她別開臉看向窗外，片刻又回過頭，眨了一 下眼睛，壓下翻湧的情緒，鄭重地對胡應卿點頭：“謝謝胡老師。”
胡應卿在《演技派》的舞臺上看到周西的演技，非常震撼，有這樣演 技的人為什麼不紅？他回去找了周西主演的電視劇看了一晚上，作為非 科班出身演員的第一部作品，周西的表現不算太差。他又看了周西的履 曆，周西的起點挺高，按理來說應該是步步高升。可能最初罵她的人也是 這麼想的，想鞭策她，結果她心態崩了，一路放縱，到最後徹底被大眾 “流放”。
胡應卿跟周西聊這些已是交淺言深，可她是最近唯一一個讓他生出感 動的人，如果她徹底沉沒在時間的長河裡，那將是遺憾。
“先走一步了。”胡應卿朝周西點頭。
“再見。”
胡應卿離開，鄭榮飛的助理走了過來，遞給周西一份資料：“你把這 份資料填完就可以回家等了，檔期留出來。七月進組，拍三個月。”
周西正在填資料，聞言倏地抬頭：“成了？”
周西毫不掩飾眼神中的天真。鄭榮飛的助理被她逗笑了：“成不 成我現在不能給你打包票，合同作數。你趕快把資料填完，我要拿去 送審。”
周西唇角揚了一下，拿起筆快速填寫資料。
“你有興趣簽經紀公司嗎？”
周西把筆下的那個西字收尾，放下筆，若有所思地道：“有經紀公司 肯定會更好，不過目前我還沒有簽經紀公司。”
“你覺得鯨魚傳媒怎麼樣？”
“很好。”什麼意思？鯨魚傳媒想簽她？
“那你回去等消息，我們這邊開完會再聯繫你。”
“謝謝。”
周西從鯨魚傳媒走出去，太陽正盛， 熾烈的光穿透淡薄的雲層炙烤著 大地。天地被烤得泛白，曬得人眩暈。她站在太陽光下，迎著太陽看，極 致的光看久了是極致的黑。她抬起下巴，單薄的脊背挺得筆直，久違的自 信讓她神清氣爽。她就應該這麼無所畏懼、這麼自信。她有這個實力。
現在是新的周西，她重生了。
周西的電話在包裡響了起來，她拿出來接通，來電的是快遞員，說她 • 89 •

有個包裹到了，需要當面簽收。
她最近買過什麼東西嗎？她窮得只剩下一張臉了，能買什麼？
“是什麼東西？”
“海外寄過來的，上面沒寫。”快遞員說，“東西比較貴重，需要當面 簽收。”
半個小時後，周西在小區門口拿到了包裹，確實是海外寄來的，發件 人不認識，但收件人確實是她，電話號碼和地址都是她的。
周西在車上找到裁紙刀，小心翼翼地拆開包裹，拿走空氣袋，看到一 個金色的盒子。她的手頓住，已經看到了上面的品牌商標。這不是誰的惡 作劇，盒子裡躺著一個銀色小包，鑽石搭扣，精緻貴氣。她曾經喜歡過這 款包，但那時周家已經落魄了，而且她平時沒有理財觀念，突如其來的變 故讓她措手不及，陷入財務危機。她的喜歡顯得蒼白無力，她被迫單純 地收藏在手機裡， 偶爾看一眼——買不起。包的最新拍賣價是兩百六十萬 元，但市場上已經斷貨，從別人手裡買會更貴。陸北堯竟然捨得買，真 大方。
周西把包裝盒的蓋子蓋回去，推到一邊，轉頭看向窗外。烈日炎炎， 樹葉在熱風中困倦地搖晃著，遠處傳來蟬鳴聲，徹底入夏了。他們在一起 這麼久，陸北堯第一次送她這麼貴的禮物，還是分手後送的。
周西在車裡坐了許久， 重新打開包裝盒對著包拍照， 拿出手機登錄 奢侈品二手平臺，發佈照片並編輯文字：“忍痛出藏品，價格實惠，非誠 勿擾”。
“周西簽收包裹了嗎？ ”陸北堯站在太陽光下，手裡握著手機，確認 後，抬手按了一下眉心，“謝謝。”
他掛斷電話，抬頭看向遠處起伏的山巒，薄霧籠罩，山的線條延伸到 了天的盡頭。他身穿黑色長袍，金紋腰帶勾勒出腰身精瘦的輪廓，寬肩長 腿，冷峻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看了手機片刻，撥打周西的電話號碼， 是機械的女聲：“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周西把陸北堯拉黑了。
“北哥，你沒事吧？”小飛接過陸北堯的手機道。
周西突然宣佈分手，陸北堯回去了兩次都沒有任何轉機，他這幾天的 精神狀態不太好。他拿起一瓶水擰開，仰頭喝了一大口，眼睛注視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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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喉結滑動，水咽了下去。
“沒事。”陸北堯站得筆直，黑色暗紋的古裝衣領貼著他的脖頸。他把 空了的水瓶扔進垃圾桶，抽了張紙擦乾手上的水漬，邁開長腿大步往前 走，走出兩步回頭道，“胡應卿有女朋友嗎？”
“沒有吧。”百分之百沒有，誰不知道胡應卿單身？但胡應卿剛在微博 上跟周西炒了緋聞，小飛怕陸北堯失控殺人就加了個“吧”，希望他還有 理智，“胡應卿跟西姐肯定不會有事，我只聽說西姐在《演技派》舞臺上 的表現很好。”
雖然小飛不知道以周西的演技，能怎麼表現得好，但胡應卿的粉絲信 誓旦旦的，他們只能信了。小飛說道：“胡應卿很欣賞西姐的演技。”
陸北堯蹙眉，盯得小飛後頸發麻。小飛也覺得胡應卿欣賞周西這個事 有點兒扯，硬著頭皮說：“也可能是胡應卿看在孟家的面子上，最近他接 了孟氏集團旗下傳媒公司投資的戲，孟曉姐跟西姐關係那麼好，孟家拉一 把西姐也合理。”
陸北堯垂下眼簾，沉默許久，抬頭道：“你平時怎麼跟你的女朋友 相處？”
小飛沉默了幾秒：“哥，我單身，沒談過戀愛。”
陸北堯站了一會兒，邁步走了，這回走得非常乾脆。

周西回去等了一天，鯨魚傳媒和孟氏娛樂同時打電話過來，都問她 簽約的相關事宜。這兩家公司都跟孟庭深有關係，難道他們沒有提前商 量好？兩家公司開出的條件差不多，都是五年合約，而且是同時發合同 模板過來。但鯨魚傳媒是普通合約，而孟氏娛樂給了 A 級合同，享受孟 氏娛樂旗下藝人的最高待遇，經紀人是蕭晨。只要她不作死，公司保證 她一年至少有一部電影或一部電視劇作品，代言和廣告都是一線藝人的 標準。
蕭晨在娛樂圈非常有分量，是金牌經紀人，沒有他救不活的藝人。他 的手段了得，最擅長的就是將黑的說成白的，洗白能力被稱為“圈內 84”。 孟氏娛樂的目的很明確，他們要捧周西，要給她洗白。
周西看完合同，拿起手機打給孟曉。孟曉接得很快。
孟曉道：“朋友，我在機場趕飛機，要去一趟 B 市。快飛了，有兩分 鐘時間，你有什麼事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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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沒事了。”
“說，快點兒，借錢的話，我下飛機給你轉帳。如果要跟我表白，趕 快，兩分鐘夠你說愛我了。”
“嗯，我愛你。工作上的事，我收到了孟氏娛樂的經紀約，你牽的 線？你家那位‘閻王爺’大哥是怎麼同意的？”
“啊？我大哥給你經紀約了？這事我不知道，我大哥把我拉黑了，我 還沒來得及回家告狀，最近工作室的事比較多。”
電話那頭響起空姐的聲音，提醒大家關閉電子設備。
“那你落地之後我們再聊。”周西的心裡有了數，這事跟孟曉沒關係， 但自己現在的地位值得給 A 級合同？“你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
“回來請你吃飯。”
“好！”
周西掛斷電話，若有所思，最後也沒想明白，但簽經紀公司對她來說 是好事。她現在需要洗白，需要團隊的運作，需要資源。她拿起杯子出門 接水，一邊走一邊想事，差點兒撞到董阿姨身上，連忙舉起手繞開。
“你想什麼呢？”董阿姨護著手裡的湯盅，“不看路，摔倒有你疼的。”
“燉的什麼？”周西聞到淡淡的甜香味。
“燕窩，給你補補。”
周西拿著杯子下樓：“我不想吃，給我爸吃。”
“謔，你爸比你更抗拒。”董阿姨追上周西，說道，“你少喝一點兒， 燕窩對女孩兒的皮膚好。你就當是銀耳，眼一閉就喝下去了。”
董阿姨是個養生狂，周西從小就被董阿姨追著喂補湯，大學住校才躲 過一段時間。畢業後，周啟宇讓她一周回來一次，只要她回來，董阿姨就 瘋狂地喂她補湯。
陸北堯在的話， 周西會全部推給他， 他不挑食，來者不拒，現在—— 周西立刻刹住，想什麼陸北堯？她不想吃可以喂給院子裡的烏龜吃啊。
周西走到廚房接水，董阿姨端著白色湯盅，道：“我挑了大半天的燕 窩，今天又泡了一早上，剛剛燉好。我這麼辛苦，你就吃一口。”
周西放下杯子，接過燕窩閉眼一飲而盡，放下湯盅：“怎麼突然想起 燉燕窩了？”
“你最近是不是睡眠又不好了？我看你有黑眼圈，挺明顯的。”董阿姨 • 92 •

收起湯盅，撫了一下周西的背，“燕窩對睡眠好，多喝點兒，沒壞處。”
周西最近的睡眠確實不怎麼樣，但那是想劇本想的。她想現實中的劇 本，想她所在的這個世界，也想自己的出路。
燕窩沒有特殊的味道，放了冰糖，後味清甜。但周西一直不喜歡黏稠 的口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壓下不適，走向客廳。
周啟宇正在看電視，看到周西過來，混濁的眼睛裡瞬間有了光。他抬 起手呀了一聲：“西——”
周西走過去在周啟宇旁邊坐下，握住他的手：“電視好看嗎？”
周啟宇的腦子有些糊塗，他歪頭想了半天，口齒不清地道：“裸 熊——好。”
周西拿起遙控器找《咱們裸熊》，周啟宇現在的智商相當於幼兒的 智商。
“北——北堯——呢？”周啟宇艱難地開口，攥著周西的手道。
周西按遙控器的手一頓，隨即扯了一下嘴角：“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怎麼還這麼關心他？”
當初周西跟陸北堯公開戀情，周啟宇堅決反對，並且嚴厲打擊。但周 西太喜歡陸北堯了，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就要跟他在一起。周西在心裡狠狠 地吐槽自己，這樣的人沒有好下場。
“他在拍戲，最近很忙。”
陸北堯忙到他們分手都要分上下集進行。
周啟宇費勁地想了半天：“週末……叫他……回來吃飯。”
“他回不來，每天都要拍戲，導演要求很嚴格。”周西找到《咱們裸 熊》放給周啟宇看，然後把他的帽子戴好，“我剛剛接了戲，七月要進組， 可能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
“不要——老欺負他。”周啟宇插話插得毫無徵兆，嘴唇翕動，艱難地 說，“北——也不容易。”
周西轉頭看著周啟宇， 醫生說他現在思維混亂， 想到哪裡就說到哪 裡，根本不在意別人說什麼。周西有些難過，以前總覺得天塌下來有他頂 著，總是肆無忌憚地叛逆、張揚、任性，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反正他什麼 都能扛住，可他現在倒下了。
周西看到他鬢角有白髮，摸了一下他的頭髮，把額頭抵在他的肩 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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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周西說，“你養我長大，我以後陪你變老，我們一直在一起。”
周西有值得愛的事業，值得愛的人，離開陸北堯，她的生活很好，並 沒有那麼艱難。配角也好，主角也罷，她都會熱愛生活，努力過好每一 天，不虛度這一生。
周西打算上樓，餘光掃到周啟宇，眼睛通紅。周西回身抱住他：“我 愛你，爸爸。”
自從周西的爸爸媽媽離婚後，周西就開始恨她爸，總覺得爸媽離婚最 大的原因是爸爸工作忙碌，顧不上媽媽，媽媽才會走。周啟宇讓她做什 麼，她偏不做。她的叛逆期很長，來得也早，那時她說話極其難聽，毫不 客氣，夾槍帶棍的全是刺激周啟宇的話。她理所當然地折騰，知道無論怎 麼折騰爸爸都在，被偏愛的人總有恃無恐。可她爸也會老，也有倒下的 一天。
周啟宇嗚地哭出了聲。董阿姨從廚房跑出來，直奔他而來，對周西 道：“你怎麼招惹你爸了？你這孩子，他哭起來都能把毯子哭濕了。”
周西揚起唇刻意地笑了笑，壓下了流淚的感覺，轉身抱住董阿姨： “我也愛你，這麼多年辛苦你了，阿姨。”
董阿姨一愣，眼眶隨即紅了：“這是我應該做的，你怎麼突然說這 些話？”
“就是覺得以前的我挺不懂事的，總惹得你們不高興。”
董阿姨抹著眼淚道：“那以後你聽話，乖乖地吃燉品，我還買了 花膠。”
周西不煽情了，花膠的口感還不如燕窩呢！她的電話響了起來，她坐 起來拿起手機，看到來電是陌生號碼，可能是經紀公司的電話。
“我接個電話。”周西鬆開董阿姨，轉身快步上樓接通電話。
一道溫潤的男聲傳過來：“你好，我是蕭晨。”
蕭晨親自給周西打電話？這是什麼排面？
“你好，我是周西。”周西反手關上臥室門。
“合同你看了嗎？”
“在看。”
“你現在有時間嗎？ ”蕭晨說，“有時間的話，我們中午見個面，談合 同順便吃飯。合同上有很多細節，不是專業人士的話可能會看得吃力。我 會帶上公司法務部的人，當面跟你解釋合同上每一條款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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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娛樂背靠大山，身後有孟氏集團爸爸。公司每年都有影視項目， 就算接不到外面的戲，自家的戲也足夠演員的曝光度。孟庭深再看不上周 西，也不會在合同上坑她，畢竟還有孟曉那層關係。她簽到孟氏娛樂，只 要不作死，前途無量。
“那麻煩你了，我們在什麼地方見面？ ”周西走進衣帽間，換了一隻 手拿手機，態度謙恭溫和地道，“我這就過去。”
周西跟蕭晨約好餐廳後，掛斷電話，快速找到要換的衣服，準備出 門。機會來了，這回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她洗澡、換衣服、化妝一氣呵成。她穿著襯衣搭配長褲，長髮及腰， 細眉明眸；對著鏡子塗上口紅，抿了下唇，唇色自然，鏡中的女人明豔大 方。其實她不需要化太濃的妝，原本五官就長得不錯。
手機叮地響了一聲，奢侈品二手平臺發來了一條買家私信：“包的編 碼確定是這個？你賣的不會是假包吧？”
“一包一碼，麻煩你去官方網站查，假一賠十，所有證書都在首頁。 包是全新的，沒背過，不還價，非誠勿擾。”
這人不買包別私信。
周西從櫃子裡挑出較為低調的黑色鉑金小包，跟衣服搭配顯得利索。 她把證件放進去拎著包出門，剛坐上車，手機又響了，這回是奢侈品二手 平臺發來的信息。
“買友 ×××× 舉報您售賣的物品涉嫌造假，涉嫌造假的物品已被屏 蔽，請您在一個小時內提交全部信息，審查通過後物品將重新上線。”
周西有幾十個這個牌子的包，她還是分辨得出真假的，不可能是 假的。
到底是哪個傻子舉報的？這家平臺也有問題，有人舉報他們就屏蔽？
“我為什麼會被舉報？我的所有證書都齊全，這樣的投訴你們為什麼 會受理？”周西打開人工客服發信息質問。
人工客服：“親，對方帶證據舉報，您所售賣的物品確實涉嫌造假。 請您儘快提交發票單據，以及鑒定書。一個小時內不提交，系統會自動封 禁三百六十個月。”
三百六十個月？這是要封一輩子？周西直接放下手機，想著回頭去典 當行交易。這個包她不會要，但退還給陸北堯，他們就一定會有牽扯，現 在她並不想跟陸北堯有一絲一毫的關係。東西丟進垃圾桶太浪費了，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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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售是最好的選擇。
周西到達約定的餐廳時是中午十一點半，下車時沒有戴墨鏡，只戴著 黑色口罩，轉身就聽到哢嚓一聲，抬頭跟八卦記者正面撞上。她愣住，八 卦記者又迅速拍了一張照片。
周西口中的一句髒話幾乎要脫口而出，及時壓住，拉下口罩沖八卦記 者點點頭，唇角上揚，笑靨如花，說：“辛苦了。”
周西穿著白色襯衣，搭配高腰的墨色褲子，腳上穿一雙高跟鞋，細腰 長腿，露出來的腳踝在陽光下白得發光，長髮披散，又颯爽又美麗。
八卦記者其實不是在蹲周西，他剛剛偶然看到蕭晨，就想蹲蹲看有沒 有什麼“料”，沒想到會撞見周西，而且周西第一次沒罵人，還主動跟他 打招呼。
“西姐。”八卦記者摸了一下鼻子，迅速回神，最近周西的新聞非常 多，蹲到她也是好事，如果她罵人了，他的頭條新聞就有了，“你是來見 誰的啊？”
“跟朋友吃個飯。”周西探身從車裡拿出一瓶沒開封的水，關上車門， 走向八卦記者，遞過去，像個老朋友似的跟他閒聊道，“這麼熱的天你不 休息？”
對八卦記者友好不是壞事，之前周西就是得罪太多人了。
八卦記者被周西的笑晃了一下眼睛，呼吸一頓。近距離看，周西美 得更具有侵略性，膚如凝脂，鼻樑挺直，五官精緻得挑不出瑕疵。這幾 年大眾跟風抹黑周西，他都快要忘記周西原來是偶像，憑高顏值出道。 他回過神，接過周西遞來的水：“謝謝，我就是做這個工作的，沒什麼 假期。”
八卦記者的臉竟然有些熱，空氣中洋溢著橘香，甜得清新。
臭名昭著的周西怎麼會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呢？她這也太溫柔了吧！ 和傳聞中完全不一樣，這個八卦記者是第一次拍她。她沒有罵人，也沒有 諷刺，還遞給八卦記者一瓶水。
“那我先走了，謝謝你拍我。”周西非常認真地沖八卦記者點了一下 頭，戴上口罩往裡走。
“哎，西姐，要不我再給你拍一張照片吧？ ”八卦記者不知道怎麼了， 心裡忽然有些愧疚，周西沒有傳聞中的那麼跋扈，可他偷拍是真的猥瑣， “剛剛拍的角度沒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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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拍得不好點擊率會高，對你也好。”周西漂亮的杏眸清澈，一 塵不染，“再見。”
抹黑周西有點擊率。她囂張跋扈，大家都喜歡抹黑她，她還是陸北堯 的女朋友——哦，分手了——前女友。陸北堯有那麼多粉絲，媒體可喜歡 做她的文章了，一抹黑她，陸北堯的女友粉就瘋狂地沖上來，給媒體製造 話題。
周西窈窕的身影消失了，八卦記者回過神，拿起相機看著照片。周西 落魄到開低檔次的車，跟陸北堯分手後經濟崩潰？她穿著樸素自甘墮落？ 照片處理一下就可以用在任何一個標題下。可周西不落魄啊，笑起來很溫 柔，也很漂亮。這個女人太有魅力。
周西跟著服務員來到貴賓廳，推開門就看到主座上的孟庭深。
孟庭深穿著黑色商務襯衣，沒有打領帶，領口微微地敞著露出脖頸， 他的五官輪廓偏冷硬，身上有著長居高位的威嚴氣質。
周西一直不太喜歡孟庭深，他天生一張棺材臉，看著像個長者，隨時 都會教訓人。小時候孟曉住過他家，周西想去找孟曉玩都要提前打電話問 清楚他在不在家。他在家的話，周西堅決不去，因為他太嚇人了。
孟庭深旁邊坐著蕭晨。蕭晨長著一張娃娃臉，穿著白色 T 恤，一隻手 搭在桌子上玩杯子，側著身跟孟庭深說話。他聽到聲音，微一轉頭，目光 落到周西身上：“周西。”
孟庭深正喝水，聞聲抬了一下眼，手擱在桌子上，手指抵著褐色茶 杯，目光落到周西身上。
“孟總，蕭老師。”
“坐吧。”蕭晨起身幫周西拉開椅子，周西坐下，看向孟庭深，又往門 口看去。
孟庭深是解釋合同條款的人？蕭晨在逗她？孟庭深怎麼會在這次飯局 上？他意欲何為？
“秦律師還沒到，你想吃什麼？我們先吃飯，一邊吃一邊談。”蕭晨看 出周西的意思，笑著傾身給周西倒了一杯水，招手叫服務員過來，對周西 道，“點你想吃的。”
蕭晨面上微笑，心裡罵娘。孟庭深今天早上把周西的資料撂到他的辦 公桌上，讓他帶周西。孟庭深這麼多年來什麼時候管過簽約藝人的事？簽 的還是周西，娛樂圈第一作死精？光聽周西這個名字，他就頭皮發麻。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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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小公主已經把周氏傳媒折騰垮了，又來孟庭深這裡鬧著玩？別人進娛樂 圈的最低限是失去人氣、沉寂回家，周家這位小公主是拆公司，直接帶公 司一起滅亡。
蕭晨審視著周西，她還是足夠美的，作死歸作死，顏值是真高，她任 性了這麼多年，依然皮膚白皙、光潔，白得發光，看不到毛孔，眼睛水 潤，美得明豔。
蕭晨的眼睛很毒，他在這個圈子摸爬滾打了多年，看人挺准的，演員 能不能紅，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但周西，他是真看不透。
“你怎麼又回來演戲了？ ”孟庭深突然開口，低沉的嗓音在房間裡響 起，蕭晨轉頭看了他一眼。
周西也抬頭，隨即坐直，接觸到孟庭深的目光，思忖後開口道：“沒 錢了，其他的我也不會做。”
她這麼實誠？蕭晨嗤笑出聲，端起杯子喝水掩飾，周西真是個寶藏。
孟庭深沉默了片刻：“你這倒是——”他的手指一點桌面，評價道， “坦蕩。”坦蕩得有些過分。
周西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只不過後來栽到了陸北堯的身上。現在的 她沉靜，身上有著看透一切後的冷漠。孟庭深又想到那天她試鏡的情景， 她倔強地仰起頭，不讓淚落下。她心裡很疼吧，她也分手了，也是愛而 不得。
周西追求陸北堯追得很高調，孟庭深只聽孟曉說過幾次——周西在狂 追一個人，最近變化很大。孟庭深看到的那次，周西跟陸北堯還沒有公開 戀情。她陪陸北堯去試鏡，按照規定非工作人員是不能入內的。她站在外 面等，沒有豪車，沒有司機，沒有保姆，一個人站在寒風裡，連個遮擋物 都沒有。S 市的冬天又潮又冷，那種冷是滲到骨頭縫裡的。孟庭深單手插 兜，站在窗邊看樓下的人，她冷得直哆嗦，但也沒走，穿著粉色的羽絨 服，戴著粉色的帽子，像只兔子般蹦了兩個小時。陸北堯出來，她跳著迎 了上去，兩個人牽著手走了。
孟庭深“牙疼”了半天，想到孟曉在他耳邊恨鐵不成鋼地罵周西： “周西被陸北堯下蠱了。”
後來周西跟陸北堯公開戀情，大家隔三岔五就能看到她上熱搜。他們 的分手傳聞，每三個月一次。最後她因為陸北堯退出娛樂圈了，回家洗手 做羹湯。她做羹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為了愛情什麼都可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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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清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才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周西雙手把菜 單遞給孟庭深。孟庭深提到私事，她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回去，孟庭深應該 不會給她使絆子。她也顧不上討厭孟庭深了，話鋒轉得飛快，微笑著攀關 系，“大哥，您點菜。”
孟庭深看了周西一眼，接過菜單遞給了蕭晨，對她道：“也不必妄自 菲薄。”
“檢討是進步的第一階梯。”周西這幾年也不是毫無長進，至少臉皮 厚了。
蕭晨點完菜看向周西， 她的性格變化真大， 難道真的因為家庭的變 故，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她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要是以前，誰批評 她，她就會跳起來潑那個人一杯水。誰敢說她不是東西？誰敢讓她檢討？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孟庭深繼續問。
“簽到您的公司，聽您的安排。”
這個“您”字聽得孟庭深的牙又“疼”了，他把面前的涼茶一飲而 盡，轉頭對蕭晨說：“打電話問問秦律師，他什麼時候能到？”
孟庭深確實是要簽周西，秦律師過來時帶了全套的合同，厚厚的 一遝。
“你現在的情況，簽約儀式辦不了。等《深宮亂》拍完後公佈消息。” 蕭晨說，“你沒意見吧？”
周西現在的名聲不好，蕭晨不想冒險。
“沒有意見。”周西拿過合同翻看了一遍，在下面簽字，“謝謝。”
周西前所未有地配合，沒有砸場子，也沒有半道掀桌子。簽完合同， 這個飯局算是結束了，他們分開出門，周西先走。
孟庭深起身拿起車鑰匙，蕭晨也起身。蕭晨道：“周西的變化挺大的， 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不會再作死吧？我真是怕了她。小公主鬧起來，那是 生化武器。”
“應該不會。”孟庭深邁開長腿往外面走，“周西跟陸北堯分手了，她 不談戀愛時，還算正常。”
周西不談戀愛，孟庭深看她順眼了很多。
“《深宮亂》的女二號由周西扮演，”蕭晨跟上孟庭深，深深地看了他 一眼，“這有點兒冒險吧？”
《深宮亂》可是孟氏娛樂今年的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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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的演技，”孟庭深單手插兜，睨視蕭晨，“值得擁有所有的誇讚 之詞，她不會讓大家失望。”
蕭晨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孟庭深，他誇人，還誇得這麼真情實感？
“孟總，您沒事吧？”
“六月十日播出的《演技派》，有周西表演的片段，你可以看看，也提 前做做功課。”孟庭深看完周西的試鏡片段，立刻就去找電視臺要了《演 技派》的片子，他循環播放了一夜，意猶未盡。
“周西認真起來，”孟庭深斟酌著，找了個不那麼誇張的詞，“非常 迷人。”
“報！西娘娘可能真的要回來了，有記者拍到她跟蕭晨吃飯！最近蕭 晨接受採訪時，透露要簽一位重磅藝人，不會是西娘娘吧？”
“西娘娘？蕭晨？蕭晨失心瘋了？”
“我就說西娘娘要回娛樂圈了！最近鋪天蓋地都是她的通稿、營銷， 太大手筆了，她不回娛樂圈都對不起營銷費。”
“以蕭晨的投資眼光，投資西娘娘？是周家穿上了‘復活甲’，還是蕭 晨的腦子被外星人踹了？”
“說句題外話，陸粉先別咬人。西娘娘的演技絕了，我覺得《演技派》 播出後她會翻身，而且是徹底翻身的那種。”
…………
“看過《演技派》現場西娘娘表演的表示真的很震驚。電視臺不胡來 的話，西娘娘絕對翻紅。西娘娘這幾年也不單單是作死、秀恩愛、杠網 友、罵記者，還修煉了演技。”
隨後跳出一個號，一直刷：“六月十日的《演技派》，坐等姐姐的表 現！”刷了三百多樓，帖子被封了。
周西簽約孟氏娛樂了？陳舟看著帖子消失，隨後論壇裡又出現了幾個 類似的帖子，全被這個號複製粘貼的內容給覆蓋了。隨後帖子的版面乾淨 了，再也沒有周西的消息了。
陳舟拿起手機撥給周西，放到耳朵邊，清了清嗓子，手機裡傳出機械 的女聲：“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周西把陳舟拉黑了。
陳舟陷入沉思，抬頭看向不遠處正在做俯臥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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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北堯對身材管理得非常嚴苛。此刻他穿著黑色的 T 恤、黑色的短 褲，長腿撐得筆直，手臂的肌肉線條美而流暢。他還年輕，正是青春年 華，不必刻意練肌肉。這幾年很多男明星年紀輕輕的，就去舉鐵練出大肌 肉，反而失去了這個年齡該有的美感。陸北堯的肌肉偏薄，覆在精瘦的身 體上，保持體態，但那種青春氣息仍在。
汗順著陸北堯的下巴滴落，他做完最後一個交替俯臥撐， 起身抽出一 張紙擦汗，活動著手腕，長腿微分地站著，身姿挺拔，一米八五的身高在 外形上有很大優勢。
“北哥。”
陸北堯抬了一下眼，因為出汗，睫毛微濕，顯得黑眸有些潮。
“說。”陸北堯走上跑步機，做平衡訓練。
“西姐把我拉黑了。”
陸北堯在心裡冷笑， 周西不拉黑陳舟才不正常。陸北堯都被她拉黑 了，她不拉黑陳舟，陸北堯就要拉黑陳舟了。跑步機的履帶發出聲響，陸 北堯懶得跟陳舟說話。
“你這兩天給西姐打電話了嗎？”
陸北堯有不被周西拉黑的電話號碼嗎？沒有。
陳舟還嫌自己不夠討厭，繞到陸北堯面前，繼續道：“西姐這次怎麼 鬧得這麼大？你送的那個包有效果了嗎？”
陸北堯不知道，有些迷茫。周西說她累了，不想繼續了。他仿佛成了 水上的浮萍，沒有著落。他們在一起太久了，久到陸北堯根本沒想過她離 開的那天會是什麼樣的。
他初見周西那天，天氣很好， S 市天空碧藍，一望無際。陽光強烈， 她從黑色的轎車中出來，那個車標陸北堯沒見過，車看上去很貴。她白 得發光，嬌滴滴的，很美。後來他知道那款車叫賓利，她是周氏傳媒的千 金，她家給學校捐了上億元。
陸北堯和她，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周西向他表白，開始追他，他 覺得像做夢一樣。
他不能做這個夢。他非常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是什麼家庭出身。 他清醒又理智，克制一切欲念，拒絕了周西。他不能面對這段感情，也沒 有資格。
周西追了他兩年，執著到他都不敢相信。她一天發一條短信、一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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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情書，他的世界裡全是她的影子，全是她的痕跡。
大二那年暑假，陸北堯不回家，要做家教、打零工賺生活費， 每天 麻木地忙碌著，等待黎明。一天，他從最後一個學生家出來，已是午夜 十二點，當時暴雨傾盆，抬頭時看到了抱著傘、被風吹得幾乎站立不穩的 周西。
她的裙子全濕了，小區保安不讓進，她就側身貼著圍牆避雨，上面只 有一點點屋簷，什麼都遮不住。風雨肆虐中，她回頭看到陸北堯，笑了起 來，眼神清澈。她是來給陸北堯送傘的，怕陸北堯淋雨感冒。但陸北堯因 為要教學生，手機調成靜音了，她打不通電話，只好在門口等。
“傘給你，我就走。
“我沒有特別想見你，就一點點吧。
“我不會打擾你。”
陸北堯什麼都沒做，很克制地拿過傘，撐在周西頭頂，手肘碰到周西 溫熱潮濕的肩膀——消瘦單薄， 使他想起第一次碰觸女孩兒的場景。他送 周西到家，看周西歡快地進門後，轉身往回走，從 S 市著名的富人區走到 郊區，用了四個多小時。他到家時，天邊泛起了白，站在樓下看遠處的 天。他沒有第二個選擇了，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陸北堯從沒想過周西會離開。最近他一直做夢， 午夜驚醒時突然害 怕，周西走了怎麼辦？周西不要他了。
“北哥？”
陸北堯關掉跑步機，握著跑步機扶手垂下頭看著跑步機的履帶，汗一 滴一滴地落下去。許久後，他把臉埋在胳膊裡狠狠地擦了一下，抬頭道： “什麼？”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陳舟說，“包沒用嗎？西姐挺喜歡包的，這回 怎麼沒用？”
陸北堯走下跑步機，拿起桌子上的水瓶，擰開灌了一大口水，喉結滑 動，仍是沉默。陳舟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說道：“有人拍到西姐跟蕭晨 吃飯，西姐要簽給孟氏娛樂了？”
陸北堯什麼都不知道，用沾了水的手指滑動手機屏幕，模糊了一片。 他騰出手擦汗，陳舟的手機叮的一聲，系統提示：“您舉報的賣家已被處 理，謝謝您的監督。”
陳舟就是個舉報精，不是舉報這個就是舉報那個。陸北堯垂下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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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舟的手機裡又跳出一個應用程序的通知：“愛 × 仕 ××× 已下架”。
陸北堯的目光停在這條信息上，這款包是他買給周西的，點進通知， 點開鏈接。陳舟舉報的賣家名叫 queen，現在已經被封號，賣家賣的那款 包就是他買的。
陸北堯把手機遞到陳舟面前：“你為什麼要舉報？”
“這個賣家也太傻了，買百萬元的奢侈品誰不查編碼？要仿也仿個國 外不知名的買家買的包，仿到我們頭上了，這個包的編碼跟你買的包的編 碼一樣，恰好被我看到，我當然要舉報這個賣家。我這裡買包的手續齊 全，一提交，他就被封號了。”
“queen 是周西的賬號名。”陸北堯說。
陳舟怔了幾秒，深吸一口氣：“西姐賣包？她賣包？西姐要把你給她 買的包賣了？我沒有罵西姐的意思。我錯了，剛剛沒有罵西姐。我去聯繫 平臺解釋這件事，這是誤傷。”
周西要把陸北堯送的包給賣了！

六月三日，《演技派》的最新預告出來了，這一版預告周西也是第一 次看，她特意坐到電視機前看直播。
《演技派》的預告暫停，插播廣告，周西起身去廚房倒水。董阿姨在 客廳裡尖叫道：“西西，快來！你出來了！”
周西拿著杯子回去， 鏡頭已經閃過去了， 落到了胡應卿和易秀的爭 吵上。
“你懂嗎？他們身上的那種進步精神非常吸引人，這是他們的亮點， 這也是一種精神。我們應該給年輕演員機會，給他們鼓勵。”
鏡頭落到胡應卿身上，他手一攤，冷酷地道：“這是競技比賽，不講 感情，只講實力。”
這個剪輯太猛了， 兩個人完全不同時段說的兩段話， 竟然能剪到一 起！但放在一起，效果確實很震撼。
“我看到了！你剛剛特別好看！ ”董阿姨激動得抓著周西搖了一下， “我們的美西西，旗袍太好看了！以後你就穿旗袍。”
周西蒙了，就一個一閃而過的鏡頭，有什麼好看的？好看在哪裡？董 阿姨這濾鏡也太厚了，這是親阿姨濾鏡。
周西繼續回去倒水，手機響了一聲， 她拿起來看到孟曉發來的微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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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點開，孟曉的尖叫聲就沖了出來：“《演技派》節目組胡來，太過分 了，只給你一個鏡頭！你有那麼好的演技，他們只給你一個鏡頭，這是什 麼節目組！”
周西按著手機微信語音回復：“寶貝，我有鏡頭已經很不錯了，你也 看看我現在的情況。”
孟曉：“啊啊啊！西西，你的表現真的太強了，兩秒的鏡頭美哭了！ 你是不是偷偷地報了什麼演技提升班了？電視臺胡來，多給幾秒鏡頭你今 晚就能火，全網一起欣賞你的高顏值。”
親閨密的濾鏡不比親阿姨的濾鏡薄。
孟曉：“六月十日！還有七天！我一天燒三炷香，求剪輯組把你的優 秀全部留下來。要是留不下來，我就把香點到柳琴家，把她的命留下來。”
周西回復：“冷靜點兒。”
孟曉：“朋友，我是你的顏粉，請不要憐惜我，盡情大膽地美死我吧。 我為你搖旗呐喊，為你肝腦塗地。”
周西真想把孟曉喜歡胡應卿時的微博甩到她臉上：“你喜歡胡應卿時， 也是這個臺詞。”
“只要‘牆頭’爬得快，沒有悲傷只有愛，我現在的摯愛是你。”
周西聽著語音，笑著笑著眼睛忽然有些濕。
孟曉的吹捧花樣百出：“我西回歸，妖魔鬼怪全給西爺爬。你會擁有 成千上萬粉絲的寵愛，千嬌百寵。我的西，飛翔吧，你值得！”
二十一點三十五分，《演技派》的官方微博放出預告片段，周西點進 去特意看了自己的部分。只放了一段，滿屏黑暗中只有中間一束光，她站 在那束光中，微垂頭，有些沙啞的嗓音響起，鮮豔的旗袍，婀娜的身姿， 玫瑰別在烏黑的長髮中，黑紗之下的臉半遮半掩。這一期節目恰好其他女 演員選的電影片段裡的服裝的顏色都淺。最後是一張海報，所有參賽的明 星聚在一起，下面是巨大的三個字：演技派。
鏡頭裡的周西，修長的手指抵著微抬的下巴，一隻手抱臂，沒有笑， 目光冷淡。她的位置不起眼，卻豔壓全場，太驚豔了，這張海報裡的她像 個女王。
熱評裡，周西佔據第一位。
“誰來掐我一把，我怎麼覺得西娘娘有點兒好看？最後那張海報裡， 她的顏值真的絕了，驚到我了，不知道是不是修圖師的功勞。我竟然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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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期待下一期《演技派》，顏控沒治了。”
下面一排：“我也……”
“我也”裡夾著幾個原創評論：“只有我一個人是聲控嗎？周西的聲音 太性感了。兩秒，我的汗毛已經‘群舞’起來了。”
“同汗毛‘群舞’，但這應該是節目組的配音，這種一般都是配音。”
周西竟然有路人粉了，評論裡不是鋪天蓋地的罵聲了，她繼續往 下翻。
一路向西：“我有種預感，西娘娘真的回來了。”
春暖花開：“我有種預感，西娘娘跟陸北堯分手是真的。”

“你和陸北堯分徹底了嗎？ ”蕭晨攪著面前的咖啡說。他喜歡喝多糖 多奶的咖啡，最好再打一層奶泡，有著奶茶的質感。
周西點頭道：“徹底分了。”
“我有個方案，你先看看。”蕭晨把營銷方案遞給周西，喝了一口咖 啡，說道，“你本身的‘黑點’雖然大，洗得白。你現在還有一個最大的 問題——陸北堯，你是頂級明星的女朋友，這就被釘在恥辱柱上了。要想 翻身，你得跟陸北堯永遠撇清關係，必要的時候再踩他一腳，有助於你 攀升。”
周西看了蕭晨一眼， 他喝著甜膩的咖啡，滿足得像只被順毛的貓—— 這只貓咬人可狠了，分手“踩”前任對象這事，他不止一次幹過。她道： “不可能，我不會‘踩’陸北堯。”
“你還喜歡陸北堯？”
“就算不喜歡，我還不能有點兒人品嗎？不‘踩’前任對象是做人的 基本素養。”周西翻看著蕭晨的營銷方案，“我回來，我的事業乾乾淨淨； 我進娛樂圈，我坦坦蕩蕩。”
“希望陸北堯的團隊也能這麼坦蕩。”蕭晨把咖啡喝完，說道，“《演技 派》節目組想邀請你再參加一期，有興趣嗎？”
“沒有。”
蕭晨往後靠在椅子上，雙手交疊：“理由呢？”
“消耗人氣，而且演技這個東西是因劇本而異的，不能走上‘流水 線’。”周西看向蕭晨，說道，“每一個劇本都要消耗大量精力，將這些精 力放在演戲上，回報會更多，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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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聰明，很清醒，很理智。”蕭晨點頭，看周西的目光中多了幾 分嚴肅，“所以我就沒接，你先拍《深宮亂》，拍完後我再根據你的情況 安排新的工作。還有一件事，我要提前跟你說清楚，你回娛樂圈就要塑 造洗心革面的形象，醜話說到前面，無論在劇組怎麼樣，你都不能跟人 動手。”
“嗯。”
“對人禮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隨便罵人。”
周西看了蕭晨一眼， 她以前就那麼喜歡罵人？ 罵人的形象真是深入 人心。
“嗯。”
“不要隨便毀約，進劇組就好好拍戲。無論什麼活動，要麼不接，接 了就要堅持做到底。”蕭晨說，“你答應並做到了，我再幫你拿其他資源。”
“你覺得，”周西直直地看著蕭晨，目光銳利，“現在的我，還有作死 的資本嗎？還賠得起違約金嗎？”
這個問題也是關鍵，周西現在賠不起違約金。
蕭晨拍了兩下手，為周西的清醒鼓掌：“把微博密碼給我。”
“我不喜歡被人控制。”
“平時的微博是你發，廣告微博和友情轉發，由公司的人來發。”
“不行。”
周西和蕭晨對峙片刻，她拒不交出密碼，蕭晨只好作罷：“那我就要 給你提要求了，除去廣告微博，你一周最多發兩條微博，不准‘掛人’， 不准粉絲，不准發素顏近臉自拍照。”
周西沉默了片刻，點頭。
“我希望你最近一兩年不要談戀愛，定下心好好拍戲。女藝人的黃金 時間並不長，你沒幾年時間可以揮霍了，你要在有限的時間內，把名氣打 出去。以你的演技、你的顏值，我可以幫你走上頂級明星的位置，前提是 你不要作死。”
周西伸出手放到蕭晨面前。蕭晨看著她的手，她的手指非常漂亮，纖 細白嫩，有著嬌柔的美感。她說：“蕭總，我不會作死。”
周西漂亮的眼睛裡充滿理智、清醒，她十分通透。
蕭晨跟周西握手，周西站起來：“我會認真地遵守蕭總說的規矩，還 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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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晨笑起來，露出虎牙，鬆開手，身子往後靠在椅子上：“七月一日 進組，我最近會把助理給你安排好，還需要什麼隨時跟我聯繫。”他頓了 一下，說道，“我期待一個清醒的周西。”
“謝謝。”

六月十日晚上八點，《演技派》首播。
晚上六點，周西一家就吃完晚飯了。董阿姨把周啟宇推到電視機前， 他也不鬧著看動畫片了，專注地盯著廣告看。周西心裡很緊張，心跳得 有些慌，但很快就冷靜下來了。節目拍完就會播，她又不是新人，矯情 什麼？
門鈴響了，周西剛要起身，董阿姨已經跳起來直奔門口。董阿姨比她 還緊張，她這幾年一直沒有作品，天天閑在家裡。董阿姨也替她愁得慌， 畢竟她跟陸北堯還沒結婚，做全職太太太早了，萬一哪天她和陸北堯分開 了，連生存的能力都沒有。董阿姨一直不贊同女孩兒沒有事業，但不能說 出口，畢竟周啟宇都說不動她。
周家破產，董阿姨提心吊膽的，不知道以後沒有生存能力的周西和病 秧子周啟宇該怎麼辦？全靠陸北堯養嗎？陸北堯倒是不聲不響的，可以養 著這一家子。可他畢竟是外人，是周西還沒結婚的男朋友。董阿姨的心裡 火急火燎的，明裡暗裡提醒周西該長大了，但也不敢明催，周西從小身體 就不好，怕受刺激。
周西比董阿姨想像中堅強，也有韌勁。現在周西和陸北堯分手了，至 今董阿姨也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陸北堯膩了，也許是她的自尊心受不 了。但她突然醒悟了，開始工作，參加節目、拍戲。董阿姨看著，覺得難 過又欣慰，孩子長大了，懂事了，能獨當一面了。董阿姨簡直想去廟裡燒 一炷一米高的香。
今天是周西的回歸首秀，董阿姨緊張得胃裡翻騰，心跳加快，手指都 在抖。
董阿姨拉開門，孟曉抱著大箱子道：“西西呢？”
“在裡面，你拿的是什麼？”
董阿姨連忙接過大箱子，回頭喊道：“西西，曉曉來了。”
“零食，還有水果，看劇時吃。”孟曉帶上門說道。
董阿姨把箱子放下，給孟曉拿拖鞋：“吃晚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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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減肥。”
“你減什麼肥？又不胖。你等著，鍋裡吊著高湯，我給你下一碗面。” 董阿姨擅長投喂，逮住誰都是一通喂，周西和孟曉都不能倖免。
孟曉還要說什麼，周西走過來遞給她一盒酸奶。周西穿著白色的家居 服，長頭髮鬆鬆垮垮地紮著，戴著黑框眼鏡，邋遢得不像個明星。
“你等著吃吧，別想減肥了。”
“我還想給你拍張照片發微博呢，你這打扮也太醜了，像包租婆似的， 你能不能有點兒形象？”
“沒有，再見。”
孟曉簡直想打周西，轉身到客廳跟周啟宇打招呼，走過去捏了一下他 的肩膀：“叔叔，你是不是該減肥了？這肩膀的肉厚得我都捏不住。”
周啟宇本來還挺興奮的，現在漸漸認識人了，孟曉是他看著長大的， 是他的半個女兒。結果孟曉上來就潑了他一盆涼水，他繼續沉默。
周西坐到沙發上喝酸奶，注意力放在電視屏幕上，《演技派》已經 開始播了，主持人高昂的聲音響起：“歡迎收看大型演技競技節目《演 技派》。”
董阿姨探頭焦急地道：“開始了嗎？西西出來了嗎？”
“還沒有。”孟曉算了一下時間，說道，“西西大概要二十分鐘後才出 來，她和覃世堅是第三組。”
為了讓觀眾有驚喜感，演員在表演之前，都不能露面。評委挨個兒上 台，孟曉看到胡應卿，眼睛就直了。
周西緊張得手心冒汗，從桌子上拿過山竹剝開遞給孟曉：“不忙 了嗎？”
“再忙也要支持我姐們兒的事業。”胡應卿的鏡頭閃過去，孟曉接過周 西遞過來的山竹咬著，從包裡翻出四個手機、兩個平板電腦，登錄播放軟 件，打開《演技派》。
“你的手機呢？拿出來打開，等你出來立刻刷起來。把時段收視率刷 到最高，有排面。”
以前周西也幹過這種事，不過是給陸北堯刷。他去參加綜藝節目，周 西就打電話通知所有朋友，有電視機的看電視機，沒電視機的，打開平板 電腦、手機……周西對這一套非常嫺熟，只是第一次給自己刷，感覺新 鮮，心情又有點兒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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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拿出平板電腦打開，這個平板電腦是舊的，拿回來就沒用過，一 直扔在桌子下面，壁紙是周西和陸北堯的合照——他穿著家居服坐在沙發 上看劇本，周西死乞白賴地躺在他懷裡，拿著平板電腦拍照。他很不喜歡 這種自拍，微皺著眉看向鏡頭。
周西以前很喜歡這張照片，現在看覺得挺諷刺的。她滑著平板電腦屏 幕，換壁紙，打開播放軟件，搜索《演技派》點進去。
“你現在先不要看，不能給別人刷收視率，在這個舞臺上的演員都是 競爭對手。”
周西平板電腦裡的播放軟件頁面已經打開，密密麻麻的彈幕刷過去。
“圍觀西娘娘。”
“等待新素材！”
“聽說西娘娘參加了《演技派》？她來競爭什麼？‘派’嗎？”
“西娘娘到底什麼時候退出娛樂圈？”
“好久沒見到西娘娘了，還挺想她的。”
“想西娘娘什麼？辣眼睛的演技嗎？眼角膜降價了嗎？”
“新的西娘娘，新的快樂！我相信西娘娘會給大家帶來更多歡樂。”
“胡粉報到！胡應卿終於‘營業’了！”
“胡粉集合！”
“期待胡老師！”
周西按下暫停鍵，彈幕還在刷。董阿姨端著面過來，放到孟曉面前： “開始了嗎？現在這位演員是誰？”
孟曉一邊吃面，一邊給董阿姨講正在表演的演員是誰，演過什麼，演 技怎麼樣。仿佛她才是圈內人士，周西太邊緣了。周西把平板電腦翻過去 扣在桌子上，看向電視屏幕，心跳又快了起來。
周西的手機叮的一聲，她拿起來看到微博提醒——陸北堯轉發了你的 微博：“期待周老師的演出”。
周西直直地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字， 屏幕漸漸暗了下去，映出了她的影 子。她抿了下唇，打開手機點進去。陸北堯轉發了她最新發佈的廣告微 博——宣傳《演技派》的那條。
她蹙眉，陸北堯要幹什麼？他不是發一次微博就會死嗎？他們都分手 了，轉發她的微博幹什麼？
周西點進陸北堯的微博，看到了自己和他互相關注，毫不猶豫地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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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注，然後查看他的那條轉發微博。他把評論關了，評論是零。
周西把手機放回去，心情反倒平靜了。
電視機裡，前面的兩組演員表演完了，孟曉連忙打開所有的設備： “準備了，西西，你要出場了。”
房間內燈光很暗，電視屏幕巨大。突然屏幕全部暗下去，女人低沉的 歌聲響了起來。一束燈光落到舞臺上，身穿旗袍的女人握著舊式麥克風， 微垂下眼簾。
孟曉緊緊地抱著董阿姨，捂著嘴壓住即將出口的尖叫。當初看現場， 她迷死了這一幕。周西太美了，是來“殺人誅心”的。
周西也打開平板電腦，屏幕上的彈幕全部變成了問號。
“西娘娘什麼時候這麼美了？化妝師是誰？這個鏡頭也太絕了。”
“天！西娘娘好酷！”
燈光全亮，屏幕上的女人嬌媚冷傲，轉頭跟覃世堅對戲，眼神太有戲 了，目光流轉，勾魂攝魄。
如煙奪過槍指著陸景琛那段，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周西的演技好， 把這段經典橋段演活了。
鏡頭給了場上的評委徐豐先，他捂著眼睛似乎在哭。
周西看向彈幕，話鋒轉得飛快。
“西娘娘帥爆了！”
“感染力很強啊！這是西娘娘嗎？她的演技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這段戲後面是陸景琛死了，如煙為他報仇，投身火海！我不敢看了， 好虐！西娘娘扮演的如煙好美！”
“熱搜預定！”
“難怪之前胡老師會那麼挺周西！她值得！”
將電影搬到舞臺上，跟電影相比還是有些差距的，電影有特效、有導 演、有後期；在舞臺上，演員必須一氣呵成，情緒轉換也要快。在舞臺上 的演員能把觀眾迅速拉進劇情非常不容易，周西做到了。一開始彈幕還有 嘲諷的聲音，後來嘲諷的聲音漸漸低了，網友都在說這段表演好虐。
周西放下平板電腦，看向電視屏幕。
陸景琛死了，唱歌的舞女拿起了槍，她的眼神絕望空洞，殺人用盡了 她全部的勇氣。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血流成河。屏幕特效起，火光 沖天，映著她絕美的臉，一行清淚滑過，風吹動她的旗袍裙擺，火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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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
這一段戲周西在心裡演過無數遍， 在台上演過三遍， 但在大屏幕上 看，她是第一次。熟悉的一張臉，她卻仿佛在看別人。
她心臟有些疼，但更強烈的感覺是痛快，仿佛是跑了一萬米後出了一 身汗的那種痛快。
周西高度緊張，陷入瘋狂的興奮——她喜歡演戲。
歌聲停止，舞臺上恢復了之前的燈光。周西這時才發現自己哭了，抬 手擦了一把臉，聽到一聲啜泣聲，轉頭看到孟曉和董阿姨在抱頭痛哭。
孟曉道：“陸景琛是如煙在這世間唯一的溫暖，我不希望陸景琛死。 他死了，如煙就絕望了。”
董阿姨比較在意如煙，陸景琛死不死跟她有什麼關係？可最後如煙走 進了火海裡。
“我的西西。”
周西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來看到孟辰發來的微信：“非常優秀， 你的演技真好，你一定會翻紅的。”
“謝謝。”
周西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的是蕭晨，她起身上樓接電話。
“你取消關注陸北堯了？”
周西握著手機皺眉，忘記自己已經簽約了，有團隊，這種事得跟蕭晨 商量。就算她和陸北堯分手了，陸北堯幫她宣傳，把人家取關了，肯定會 被人罵小心眼兒。
“嗯。”
“你跟陸北堯確定分手了？他轉發你的微博是什麼意思？世界好 ‘前任’？”
“大概吧。”
“你大概什麼？這是挖坑給你跳呢。今晚本來是你‘起飛’的大好時 機，陸北堯這麼一轉發，就好像你們還在談戀愛。我就知道，他那邊肯定 不會安什麼好心，什麼分手後各自發展？你倒是想得美。”
周西摸了一下鼻子，想反駁，但不知道該從何反駁起。
“那我重新關注？”
“這不行，重新關注就是默認你跟陸北堯複合了，你吐了吃，打自己 的臉。”陸北堯的粉絲討厭周西，她再去關注就成了靶子，“反正已經取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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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絕對不能重新關注。他愛轉發不轉發，愛關注不關注，這只是他的 一廂情願。”
只要不是讓周西重新關注陸北堯， 什麼都好說，她已經不在乎她在陸 北堯的粉絲那邊是什麼形象了，隨風去吧。
“好，我知道了。”
“你今晚的表現很棒，《演技派》節目組可能會安排一個熱搜。不管誰 來你微博裡鬧，你都忍著。”
周西那套可真是太深入人心了。
“我不會的，你放心吧。”
演員玻璃心是最不可取的。一個戾氣橫生的演員，非常不討喜。
周西掛斷電話下樓，客廳裡的三個人抱成一團在哭。她滿腦子問號， 後面兩組演員的表演有這麼感人？她立刻看向電視屏幕，什麼異常都沒 有，人家演員在快樂地表演，這一段還有點兒喜劇效果。她握著手機，疑 惑地看向三人。
“你們在幹什麼？”
孟曉眼睛泛紅，指了指周啟宇：“你爸在哭，我們在安慰他。”
然後他們的心態都崩了。他們一想到周西浴火重生，以前的那個過於 單純的周西不在了，此時的她活得通透，無愛無恨，就哇地哭出了聲。他 們的寶貝經歷了太多不好的事。
周西傻眼了，半晌後，過去給三個人遞紙巾擦臉：“哭什麼啊？我演 得不好嗎？我有沒有重回娛樂圈的資格？”
孟曉狂點頭，周西要是沒有資格進娛樂圈，那誰有呢？誰都沒有資 格！誰都不配！
“高興起來，都不要哭。”周西給周啟宇擦臉，他的臉大，特浪費紙， 兩張紙還不夠。周西回身抽紙，就聽到他含含糊糊地說：“陸——”
“陸狗死了！ ”孟曉是周西的“唯粉”，提到陸北堯就咬牙切齒， “陸北——”
周西一把捂住孟曉的嘴，把兩張紙遞過去給周啟宇擦臉：“沒事，就 是孟曉家以前養的那只狗死了，是被鄰居家的大狗咬死的，她很氣憤。你 趕快擦臉，不要哭了。”
孟曉回頭看著周西，眨眨眼睛，周西也眨眨眼睛，信號接收，周西松 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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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啟宇哭得抽噎，斷斷續續地說：“北——不回來？”
“陸北堯拍戲忙，沒時間。”周西給周啟宇蓋了一條毯子，說道，“你 情緒波動不要太大，我們都好好的，不要亂想。”
周西轉身坐到沙發上繼續把《演技派》看完，孟曉戳了她一下，她轉 頭看向孟曉。
“去你房間？”孟曉用口型說道。
《演技派》播完了，周西和孟曉上樓，周西窩到沙發裡拿起手機：“我 爸還不知道，我怕他受刺激。”
“甩掉陸北堯才不是刺激，那是大喜事。”
“我爸會覺得是陸北堯把我甩了，他不能受刺激。”周西很理智，她爸 是她唯一的親人。
孟曉直接撲到周西的床上，滾了一圈，撐著下巴看周西：“我給你介 紹個男朋友吧。”
周西剛打開論壇，聞言受到驚嚇似的抬頭道：“你沒事吧，怎麼當起 了媒婆？”
“你覺得我三哥怎麼樣？他事業有成，長得雖然不如陸北堯好看，但 在普通人裡也是拔尖的。他掌管孟氏集團旗下的汽車城，收入還不錯，感 情史清白，沒有談過女朋友，連暗戀都沒有。我三叔家就他一個孩子，他 的家境優越，工作也穩定。你要是有想法的話，我給你們介紹？”
“別禍害人了。”周西現在對談戀愛一丁點兒想法都沒有，翻看著論 壇，首頁竟然飄了兩個帖子。一個是：“啊啊啊！這是周西嗎？好看！ ” 另一個是：“真成前嫂子了，夢想成真啊，陸粉！陸北堯轉發了西娘娘的 微博宣傳，西娘娘反手取關！漂亮。”
周西點進第二個帖子，對孟曉說道：“我現在根本不想談戀愛，對男 人沒想法。你晚上住這裡嗎？明天中午請你吃飯。”
“我明天早上十點的飛機，去廣州，攢著回頭一起吃。”孟曉是做遊戲 開發的，工作室不大，事不少，目前處於創業初期，忙得不行。她感慨 道：“成年人的世界裡就沒有容易兩個字。”
孟家這一代除了老二是個廢物，天天花天酒地，其他人全是工作狂。
“《深宮亂》的合約定下來了嗎？”
“定了。”
之前孟曉說回來一起吃飯，可她到現在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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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不錯啊，青黛這個角色的爆發力還是很強的，就是跟江喬有 很多對手戲，我討厭江喬。”
“皇后。”
“啊？ ”孟曉一骨碌坐起來，披頭散髮地盯著周西，“什麼？你不是去 試青黛的戲？”
“導演說我更適合演皇后，可能我的正宮氣場征服了他吧？”
孟曉鼓掌道：“優秀！去他的西娘娘，你就是東宮正娘娘！我看書的 時候就喜歡皇后，她比女主角優秀多了。女主角就是典型的早期文藝作品 中的瑪麗蘇（形象完美，與劇情中的人氣角色關係複雜，往往受到主角的 關注）角色，主角光環太強了。皇后才是有真情實感的人，跟皇帝青梅竹 馬，這段真感人。”
“我是女王，queen，誰要做娘娘？”
“是是是，你是 queen。”孟曉又趴回床上刷微博， 說道，“姐們兒，你 上熱搜了。”
周西正在刷的論壇崩潰了，界面變成一片空白。綠江的論壇就是這麼 “優秀”，在抽風上從不會讓人失望。
“兩個熱搜！有排面啊！ ”孟曉翻著熱搜，激動地在床上打滾兒，抱 著枕頭道，“姐們兒，我還是你粉絲群的群主呢，我現在就把群撿回來。”
“你是什麼群的群主？”周西驚了，孟曉到底有多少“馬甲”？
“二群， QQ 群，你演員事業巔峰的時候群裡有兩千人呢，現在你失去 人氣了，還有兩三百個群員。”
周西在演員事業巔峰的時候有五個 QQ 粉絲群，後來其他群主紛紛解 散了，只有孟曉這個 QQ 群堅持著，她是群主，別人沒資格解散群。
周西曾經被粉絲教訓，氣急了就把所有的 QQ 群都退了，那時候不聽 勸，不願意聽任何人說教，認為所有的說教都是故意抹黑她的行為。
兩個熱搜：一個是關於周西取關陸北堯，一個是關於周西的演技。
周西取關，排在熱搜第十三位。陸北堯轉發微博後，他的粉絲轉出 二十萬條轉發微博，評論裡全是：“祝福西娘娘，分手各自安好，分手 快樂。”
另一條大熱微博是營銷號發的：“陸北堯幫周西轉發微博，周西取關， 他們真的分手了嗎？”
“陸北堯不正常！這個時候轉發前女友的微博宣傳？他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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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北堯是被下蠱了？我之前還以為是他的團隊操作奇怪，看樣子是 他本人操作奇怪。老子跳起來給他一肘子，天靈蓋兒給他打飛了。四年前 的奇怪操作導致粉絲大規模脫粉他忘記了嗎？我以為現在他的腦子清醒 了，沒想到又來了。”
“喜歡陸北堯太難受了，他離開那個女人會死嗎？”
這幾個評論全被陸北堯的粉絲成了篩子：“不用理樓上那種假粉絲， 真陸粉現在很高興，祝福前任對象，各自安好，大家有這個時間去給北哥 刷刷數據不好嗎？”
“北哥總會取關的，大家很快樂，分手快樂，祝福北哥。”
有路人下場：“你們陸粉也太可怕了，人心都是肉長的，陸北堯跟周 西在一起這麼多年，石頭也焐熱了，陸北堯是活生生的人，他有心，也會 難過啊，你們沒必要祝福吧？”
這兩條評論被嘲諷出了一千多條：“關你什麼事？祝你的‘牆頭’也 戀愛，給你找個嫂子。”
“看樣子西娘娘是鐵定分了，大家淡定，過了今天，北哥就是單身人 士了。幫前女友轉發微博，只要不是天天轉發，我能接受。”
“就是啊，轉發送別前女友，別那麼悲觀。想想北哥和蘇晨嚴主演的 《將軍》，大家忍心脫粉嗎？反正我不脫。”
“熱搜標題上面都沒有北哥的名字，點進去全是罵北哥的，她是踩著 北哥上位吧？分手踩一腳前男友，是西娘娘能幹出來的事。”
“陸粉也太搞笑了。”孟曉邊按著手機飛快地打字。
周西再次刷新熱搜榜，“周西的演技”一騎絕塵直沖到熱搜第四位。 她驚了。
“我晚上閑著沒事，陪老媽追綜藝節目，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麼？周 西！周西回來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演技竟然這麼好，我和我媽抱 頭哭成了傻子，後面她的採訪我看得好難受啊，這幾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記憶中，作死的周西就在昨天。”
下面配的視頻是《演技派》中周西表演的片段，最後一幕，周西拿著 槍，絕美。
第二條微博依舊是這位博主發的：“啊啊啊！ 《演技派》節目組有黑 幕！以周西的演技，會被第二組那個劉什麼的壓票？節目組的投票器沒問 題吧？周西看到票數回頭笑的那一下，釋然得讓人心酸，她心裡肯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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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麼回事，她過氣了，不紅了。今晚我的眼淚不值錢！”
這位博主刷屏了，瘋狂地刷，刷得真情實感：“四年一夢，回頭全是 枉然。周西站在臺上，看著評委荒唐地扯遮羞布是什麼心情呢？沒有人知 道。少年鮮衣怒馬，意氣風發，已是過去。如今的她，看盡人間事，落入 凡塵中。”
這位博主一共刷了十條微博，字字聲淚俱下，嚎得聲嘶力竭。周西默 默地看向孟曉，懷疑是孟曉的“馬甲”。十條微博， 數據最好的就是“少 年”這條，兩萬條轉發，一萬條評論。轉發的微博號裡有不少老追星微博 號，都在感慨歲月如梭，世情涼薄。
“當年周西是多囂張的一個人，真令人唏噓。”
“難怪胡應卿會在微博上力挺周西，難怪會有那麼多人意難平。烈火 熊熊，燒得不只是愛情，還有過去的年少輕狂、驕傲與個性的棱角。”
“周西的演技真的好，她被時間埋沒了。”
“西娘娘這回是真的回來了吧？我不敢喜歡，西娘娘之前的黑歷史太 多了。我先觀望。”
“周西認真演戲的話挺好，希望她不要為情所困，以後拼事業吧！”
一位知名搞笑博主轉發：“浴火重生的西娘娘好美，作為當年脫粉的 一員，現在看到西娘娘心情特別複雜。”
一條評論：“西娘娘是黑稱，有好感的話別這麼叫了吧？”
“博主既然是前粉絲，應該知道西娘娘是什麼意思。她叫周西，她在 節目裡自我介紹了。你不是蹭熱度的話，應該知道她為什麼要那麼鄭重地 在節目裡自我介紹。”
“對對對，她叫周西，她不是西娘娘。期待周西回歸，期待她更好的 表現。”
《演技派》節目組有黑幕，找了個荒唐的理由把周西給 PK（對決）下 去了。換作以前的她，可能已經把主持人的頭打爆了。可現在的她沒有生 氣，更沒有爆發，而是笑著說已經很好了，這個成績很滿意，太久沒演戲 了，演得並沒有別人好，會繼續努力的。她收起鋒芒，站在台上任由他人 點評。她穿著旗袍，身材婀娜，膚白耀眼，清眸中盛滿了星辰。這一段實 在太拉好感了，她又美又強又謙虛，颯爽中透著很高的修養，那個修養並 不是刻意做出來的，而是她的骨子裡散發出來的，似乎一直都存在，舉手 投足間都是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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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的微信上，蕭晨發信息過來：“現在的熱搜是路人搜上去的。恭 喜，你的人氣回來了。”
蕭晨：“不錯，保持住。你只管保持美貌、提升演技，其他的交給我 來處理。”
周西往下翻，不少人都誇她的這段表演。短短幾天時間，她的微博粉 絲數漲了十萬，評論裡也有加油聲了。只要顏值在、演技在，人氣總會 回來。
一道閃電劃過天空，照亮整個房間，隨後轟隆一聲，嚇得孟曉從床上 跳起來，瑟瑟發抖地撲到小沙發上，差點兒把小沙發撞翻。周西回過神用 手扶著她：“你幹什麼？”
“打雷了。”孟曉抓著周西的肩膀，“你不怕打雷嗎？這麼淡定？你以 前不是最怕打雷的嗎？”
周西想了想，似乎是，就像怕蟑螂似的怕打雷，但感覺很遙遠，並不 是近期的事。閃電再次照亮房間，周西的頭有些疼，她揉了揉太陽穴，起 身去拉窗簾，說道：“要下雨了吧。”
孟曉一個鐵血“硬漢”，竟然怕打雷，多稀罕啊！
“我家露臺的門沒關，怎麼辦？ ”孟曉抱著沙發上的小抱枕，目光惶 遽，“我剛剛回去嫌屋子裡的味道難聞，就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了，下雨 會不會進水？”
周西這麼沒生活常識的人都知道肯定會進水，轉身走向衣帽間取衣 服：“我去給你關上吧，你害怕就不要出去了。”
“你不是也怕打雷？哪能讓你去？”
她換上衣服說道：“我現在沒那麼怕了，姐長大了，可以扛起一個家， 天不怕地不怕。”
周西這番話說得孟曉的淚都快出來了，孟曉起身走向衣帽間，道： “那我們一起去。”
雷聲轟然，孟曉瑟縮，周西把睡衣扔給她：“你洗澡睡覺，我很快就 回來了。”
“寶貝，愛你！”孟曉肉麻兮兮地湊上來，被周西踹開。
周西拿了一件外套下樓，她爸已經去睡覺了，董阿姨在客廳晾衣服， 看到她下樓問道：“你去哪兒啊？”
“我去曉曉家取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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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陪你去？天這麼黑。”
“不用。”周西換鞋子時順手拿了一把傘。
“西西。”
周西回頭，董阿姨快步走過去遞給她一張銀行卡：“這是小北的銀行 卡副卡，回頭你還給人家吧。”
周西接過銀行卡翻看，陸北堯的銀行卡副卡？
“陸北堯？”
“既然你們分手了，也不能再用人家的錢了。”董阿姨說，“你這邊要 是沒有錢，我先拿積蓄墊上，回頭你有錢了，再還給我就好。”
“我有錢。”周西連忙去拿自己的包，說道，“我們家一個月大概花多 少錢？”
“最近一個月大概三萬元，一萬元是吃飯的費用，兩萬元是請護工和 康復訓練的費用。我的工資你先不用給了，等你有錢再說。”
“我還有錢。”周西給董阿姨轉帳，說道，“我先給你轉十萬元，你的 工資可以從裡邊扣，我也不知道怎麼給，你看怎麼樣？”
“我沒有跟你要錢的意思。”董阿姨連忙解釋道，“不急，不急，我最 近錢夠花。”
周西說道：“我能賺到錢。”
董阿姨抱了一下周西，說道：“辛苦了。”
周西看著手裡的銀行卡，抬頭道：“我們家大概花了陸北堯多少錢？”
“具體沒算過，現在我們的生活費都是刷的這張銀行卡。”
自己到底失去了多少記憶？銀行卡的事周西全然不知道， 不管知不知 道，欠陸北堯的錢都得還。她收起銀行卡說道：“我知道了。”
“小心點兒。”
周西出門，雷聲一聲接著一聲，她快步往孟曉家走去。
周西回憶書裡的劇情，有這一段嗎？她不記得了，有也合理，這樣才 符合女配角遭人恨的設定。周西家裡沒錢後，就一直花陸北堯的錢，還作 死，把陸北堯的生活搞得一團亂。
孟曉這個笨蛋，家裡所有的窗戶都開著，周西要把窗戶全部關上。大 概是怕周西害怕，孟曉一分鐘發一條微信，最後索性打視頻電話過來。
周西把最後一扇窗戶關上，拿起手機掛斷，回語音：“兩分鐘後回去， 沒事，小區的治安非常好！”
• 118 •

周西把手機裝回去，關燈出門，雨終於來了。瓢潑大雨直沖大地，天 地陷入陰沉，樹木在風雨中飄搖。她死死地抓著雨傘往回走，雨水浸濕了 她的鞋。她穿過花園朝家狂奔。
周西突然停住腳步，抬起傘，跟對面一身雨水的男人對上視線。
陸北堯穿著黑色的襯衣，戴著口罩和帽子，沒有打傘，任由雨水落到 臉上。路燈下，他從眉毛到眼睫毛全蒙上了霧，高鼻樑撐著口罩。
她的心裡不舒服了一下，但這種感覺很快就被壓下去了。她和陸北堯 在一起沒有好下場。
一陣風吹過來，周西拼盡全力抓著雨傘，風把雨傘刮得翻過去了，頓 時接受了暴風雨的洗禮。陸北堯朝她大步而來，她在放棄傘和放棄自己之 間還沒做出選擇，陸北堯已經走到了她面前，接過雨傘重新翻過來，手握 著雨傘擋住她，看著她，喉結滑動，沙啞的嗓音在風裡顯得低沉：“下雨 天你出來幹什麼？”
陸北堯還站在傘外面，雨水順著額頭往下流，全身都濕透了，襯衣貼 在肌膚上，勾勒出身體的輪廓。
周西皺眉，接過雨傘：“謝謝。”
她沒拽過來，抬頭，陸北堯還握著傘柄，手指的關節在雨水裡微微泛 白，指尖有水。
“我拿著。”
周西直接放棄雨傘，拉起外套蓋住頭大步往前走。她剛走出兩步，肩 膀被人抓住，身體被迫旋轉，整個人就撞進溫熱潮濕的懷抱。陸北堯死死 地抱住她，雨傘掉到地上，被風吹到了遠處，修長的手臂圈著她，臉埋在 她的脖頸處。雨點打得她睜不開眼睛，她的脖子上一片溫熱，雨水順著她 的臉往下流，很快她的衣服就全濕透了。
周西心想，陸北堯真的很差勁啊！他沒有帶傘，就把她的傘扔了，讓 兩人一起淋雨。
他沒毛病吧？
“你為什麼取關我？ ”陸北堯的聲音在潮濕的口罩下有些悶，也有些 沙啞，他的語調緩慢，似乎很艱難地道，“西西，我們有問題可以溝通。”
“我們分手了。”周西皺眉，陸北堯抱得太緊，遮住了一半風雨，體溫 從潮濕中傳過來，落到周西身上，“陸北堯，我說得不夠清楚嗎？我還要 跟你溝通什麼？你放開我。”
• 119 •

陸北堯的心臟撕裂般地疼，仿佛生命中的一部分被人強行撕下來。
“西西？”
周西猛地推開陸北堯：“陸北堯，我們已經結束了，你抱我合適嗎？
你不要死纏爛打行不行？我欠你的，我還給你。”
周西連忙在衣服口袋裡找銀行卡，找到後塞到陸北堯的手裡：“還有 什麼？哦，我想起來了，你送了一個分手包給我，我這就還給你。我送你 的東西，我不要了；你送我的東西，你要的話，我可以折現給你。陸北 堯，我們的感情結束了。我們這輩子不會再有任何關係。”
陸北堯看著周西，她的眼睛裡全是看陌生人的神色。他眨了一下眼， 瞬間，眼眶泛紅，半晌沒發出聲音。
周西抬腿就走，頭也沒回，到家門口剛要進門，身後傳來沉悶的腳步 聲，在暴雨中並不是那麼清晰。她沒來得及回頭，熟悉的氣息撲了過來。 她回頭，高大的男人圈住她的肩膀，把她抵在了牆上。
他已經把口罩拿掉，俊美的臉上滿是寒意。他眼睛赤紅，用修長的手 指卡著她的肩膀，胸膛起伏，聲音沙啞：“你說不要就不要了，周西，我 是什麼？”
陸北堯是什麼？他是男主角。周西是什麼？她是女配角。
周西看著面前的男人，陸北堯很少哭，只在演戲的時候哭過。他纖長 的睫毛濕漉漉的，黑眸含著濃霧，眼角微微泛紅。曾經他的粉絲說，只要 他一哭，他們就想把全世界給他。周西也確實想把全世界給他，但現在他 的世界裡沒有周西，她給他全世界也沒用。
“一時興起。”周西抿了下唇，“前男友，我們結束了。”
他們在一起整整七年，周西說一時興起。陸北堯的心臟撕裂般地疼， 他茫然地看著周西，一滴淚毫無徵兆地滾落。他看了周西許久：“周西， 我愛你。”
“我們已經結束了，我欠你的錢，我會慢慢還給你。陸北堯，我不恨 你，只是我們沒有關係了，祝你前程似錦。”
周西確實不恨陸北堯，他也沒什麼可恨的。是她一廂情願，陸北堯陪 了她這麼多年，耐性已經夠好了。
“不跟你說再見了。”周西被淋濕的頭髮貼到了白皙的臉上，她抬手把 頭髮拿開，燈光下一雙眼睛清澈乾淨，卻不再滿含愛意，沒有絲毫的留 戀。她在跟陸北堯撇清關係：“以後見面，我們當不認識吧。”
• 120 •

初見那年，周西十九歲，陸北堯二十歲；現在，周西二十六歲，陸北 堯二十七歲。
陸北堯和周西確認關係那晚，周西趴在他的耳邊吹氣，一遍遍地道： “陸北堯，你是我的。你是我周西的男人，這輩子都是我的。”
陸北堯抱著她，心裡覺得好笑，臉上卻不顯露出來，他本就是內斂的 人，習慣了沉默，他撫摸著周西的長髮，把人帶進懷裡小心翼翼地親吻。 他想，這輩子都是她的。
陸北堯低頭，額頭抵著周西的額頭。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仿 佛昨天周西還在他耳邊訴說愛意。可他轉頭卻發現一片狼藉，家裡周西的 東西全沒了，院子裡泥土裸露，衣帽間裡一件衣服都沒有。
以前他嫌周西的衣服多，巨大的衣帽間不夠用，她還要把衣服放到臥 室裡，琳琅滿目。裝修時，他已經特意把衣帽間改大了，但還是不夠用。 第一次，他發現衣帽間真的很大，巨大，空蕩蕩的，因為周西走了。
他把周西圈在懷裡，緊緊地貼著她，肩膀輕輕抖動，溫熱的唇落到她 的脖子上，把臉埋在她的脖頸上。
“陸北堯！你放開周西！ ”一聲尖銳的叫聲響起，陸北堯抬頭，孟曉 張牙舞爪地直沖過來扯走了周西。
周西剛剛有一瞬間的茫然，現在被孟曉扯醒了。
孟曉看著陸北堯道：“你們已經分手了，你還來找周西幹什麼？”
其實她也不知道周西為什麼要跟陸北堯分手，但周西要分手，肯定是 因為陸北堯做錯了什麼。
“西西為你付出的還不夠多嗎？跟你在一起這麼多年，她得到了什 麼？”孟曉擋在周西面前，陸北堯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孟曉。
孟曉往後退了半步，立刻提高聲音來壯膽：“你當年被經紀公司雪藏， 又不要周家的資源。你清高，你清高的結果是什麼？是周西天天去求導 演。你以為你主演《劍奇》的機會是怎麼來的？是她拿著臉面求來的。她 一家家公司去求人時，你在哪裡？”
陸北堯倏地看向周西， 她也恰好看過來， 只不過漂亮的眼睛裡很空 洞，裡面什麼都沒有。她是在看陸北堯，也似乎在透過他看別人。
“你們公開戀情後，影響了你的事業，你的經紀人要周西退出娛樂圈， 好，她退出娛樂圈，在最有前途的時候退出娛樂圈，你說什麼了？
“我承認，西西偶爾是會作死，但她作還不是因為她沒有安全感。你
• 121 •

是她的男朋友，你給她安全感了嗎？你有沒有停下來好好地聽她說過話？ 你什麼都沒有做，你依舊還是你。她卻落下了，得仰視你。現在她仰視累 了，你放她一條生路吧。你願意跟誰炒作就跟誰炒作，沒有人再阻礙你的 事業了。”孟曉緊緊地攥著周西的手，看著陸北堯，“她永遠不會在你面前 作了。”
陸北堯的胸膛起伏，他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劍奇》是西西幫我求來 的？是誰讓她退出娛樂圈的？”
“不然呢？你以為導演會從人海中把一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人找出來？
是誰讓周西退出娛樂圈的？麻煩你回去問問你家陳舟。”
陸北堯直直地看著周西，往前走了一步。這時，房門被打開，董阿姨 出來了，看到周西一身水，立刻呀了一聲，轉身回去拿毯子包住她。董阿 姨剛要說話， 抬頭看到陸北堯， 張嘴道：“小北？ 你過來了？你沒帶傘？ 怎麼都在淋雨？我去給你拿毯子。”
夜幕陰沉，狂風暴雨，陸北堯還站在雨裡，襯衣早就濕透了，衣服貼 在身上，他的身材輪廓被勾勒得分明。雨水順著他俊美的臉往下流，他喉 結滑動了一下。
周西抱著毯子看著陸北堯，他有種陌生的感覺。陸北堯很狼狽，她很 少見到陸北堯的狼狽。陸北堯的目光深沉，如同暴風雨中的深海。
“你的粉絲那麼瘋狂， 誰受得了？或許你就該單身，就不該談戀愛。 等你到了一定年齡，你的粉絲不再瘋狂追殺你的對象時，你再找對象吧， 我們西西伺候不起。”
陸北堯看著被孟曉抓住手的周西，垂下眼簾，抬手解開一粒襯衣 扣子。
“周西。”陸北堯有些艱難地開口，覺得胸口疼，保留著最後的理智 道，“你不要我了？”
“我要不起，我們分手了，永遠不再見。”
閃電劃過天空，炸雷滾滾而來，似乎要把大地擊穿，天地被映照出 輪廓，萬物仿佛都在暴雨中搖曳。孟曉往後退了一步，周西抱住了她的 手臂。
董阿姨拿出毯子給陸北堯，說道：“要不你們先進去說話？”
“誰要讓陸北堯進去？前男友就應該‘掛在牆上’。”
董阿姨回頭拍了孟曉一下，說道：“胡說八道，哪能這麼說人？趕緊
• 122 •

帶西西回去，我去煮姜湯，給你們祛祛寒，別再凍出毛病來。”
“陸北堯。”周西開口，聲音壓過了所有的噪聲，傳到他的耳中，“我們 分手了，七年了，徹底結束了。我不要網絡暴力，不再卑微，也不要你。”
陸北堯沒有接毯子，他一身水，碰一下毯子就濕了。他一直目光陰沉 地看著周西，仿佛感覺眼前一片黑暗，理智讓他發出聲音：“謝謝，不用。”
周西拉著孟曉轉身進了門，房門敞著，陸北堯想沖過去攔住周西，想 讓她收回剛剛的話。
網絡暴力？卑微？不要他了？
“你和西西兩個人都太年輕了。”董阿姨歎了一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安 慰他。不管原因是什麼，他們要分手，她本能地站在周西那邊，不能讓陸 北堯進門，“要不你在門口等一會兒？我去拿碗姜湯給你喝？”
陸北堯茫然地抬起頭，覺得世界空蕩，周圍很冷，那種冷是徹骨的。 七年，整整七年時間，一個人突然從他的世界剝離。七年太久了，久到讓 他刻骨，久到融進他的血液裡，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他往前走，董阿姨攔住了，說道：“小北，你也冷靜點兒。我不知道 你們因為什麼分手，但分手絕不是一個人的問題。”
陸北堯停住腳步，看了董阿姨許久，轉身走入雨中。他身高腿長步伐 大，脊背挺得筆直，密集的雨點打到身上微微有些疼，走出小區，站在雨 裡眺望遠處陰沉的天空——看不到盡頭的黑暗。他上車，坐到駕駛座。
有很多信息對不上，有很多話是周西從來沒有對他說過的。是她從導 演那裡給他求來主演《劍奇》的機會讓他走紅的？她沒有反駁，就說明這 是真的。他一直不知道這些，周西那麼驕傲的一個人，他不敢想像她求人 的時候是什麼模樣。退出娛樂圈的原因，她也沒有提過。
這些年，他在做什麼？
周西家裡發生了很多事， 他身上也發生了很多事——與經紀公司解 約，開公司創業，他一直舉步維艱。他忽略了周西的感受，他每天都忙。 他們爭吵過，他以為總會過去，沒有深入地探尋爭吵的源頭。網上有紛 爭，他想，自己賺夠錢就退出娛樂圈，網絡上新面孔、新鮮事那麼多，很 快他就會被人遺忘。
陸北堯沒有看到周西的脆弱，沒有看到她的變化。
她走了，走得徹徹底底，再也不會回頭。陸北堯覺得世界空蕩蕩的， 自己一無所有。
• 123 •

陸北堯拿起煙盒取出一支煙，手上沾了水，瞬間把煙洇濕，軟了下 去。他把煙揉成一團，臉埋在方向盤上，深深地哽咽。雨水沖刷擋風玻 璃，發出巨大的聲響。雷電轟鳴，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冷 靜後，抬起頭看向窗外的黑暗。周西是什麼時候開始用那種空洞的眼神看 他的？出車禍之後？周西說分手，他以為是假的。
手機響了一聲，陸北堯拿起來看到一個新聞推送：“今晚周西取關陸 北堯，為分手鬧劇畫了句號，和陸北堯正式分手。周西在《演技派》上大 放異彩，演技一流。曾經被眾人嘲笑的她回來了，涅槃重生。果然，愛情 是女人事業上的絆腳石。”
陸北堯往後靠在座位上，抽出紙擦乾手指，重新取了一支煙。打火機 的藍色火苗卷起香煙，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眼睛中的神采暗了下去。
他點開視頻，舞臺上火光亮起，穿著旗袍的女人美豔絕倫，白皙的手 指握著槍，鏡頭拉近，眼中含淚，卻倔強地不讓淚落下來。她絕美淒然， 演技具有感染力。三分鐘的視頻要結束時，火光燃起，悠揚的歌聲中似乎 有著讓人撕心裂肺的悲痛。
陸北堯把煙頭按滅，打開微博搜索周西。
第一個熱搜：“周西的演技”。陸北堯點進去，看到了周西十一分鐘的 表演，可以說是完美到無可挑剔。舞臺劇有多難演他比誰都清楚，拍電視 劇可以多拍幾條、可以剪輯、可以配音，後期有調整的機會。但舞臺上的 這種表演，全靠基本功。演員需要很深的功底，臺詞要全部記清楚，情緒 沒有醞釀的機會，走位要一氣呵成。
陸北堯看了六遍視頻，周西表現得無懈可擊，她在臺上遊刃有餘，把 同台搭檔覃世堅逼得節節敗退。覃世堅是位老演員，在業內他的演技是排 得上名號的，但周西的演技不在他的演技之下，甚至超越了他。
這樣的周西，明豔、耀眼、萬丈光芒，站在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 在她身上。這樣的她，陸北堯是陌生的，第一次見。
周西洗完澡裹著浴巾窩在小沙發上發呆，長髮濕漉漉地披散著。孟曉 拿吹風機過來給她吹頭髮，說道：“你傻了嗎？”
周西抬頭，孟曉拍了一下她的頭道：“你不要想太多，想做什麼就做 什麼，你開心就好。”
“你也覺得我作？”周西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嗯？”
• 124 •

“一時口誤，你哪裡會作？你是小公主，天生就是要被寵的。”孟曉這個 馬屁精，最喜歡給周西順毛，“豌豆公主，你看我給你吹頭髮的姿勢怎麼樣？”
周西笑出聲，接過吹風機自己吹：“你有什麼話就說，我有什麼不好 的，你說了我會改。”
“這是西西公主說出來的話嗎？”孟曉坐到周西對面，端詳她，問道。
周西瞪大眼睛，孟曉笑出聲，趴在沙發邊緣看著她：“我就是覺得你 跟陸北堯在一起時，挺偏執的，很不好。”
“多偏執？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看不清。”周西關掉吹風機，想跟 孟曉聊聊，想知道自己忘記了多少事情。
“你特別依賴陸北堯，像菟絲花似的，像離開他就活不下去了，很神 經質地纏著他，做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我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覺得這樣 的愛情應該不算太好，像萬丈危樓，一旦有一天他走了，你的樓就塌了。 我挺擔心你的，怕你吃虧。但我沒想到啊，姐們兒，你先把他踹了。我第 一次見他哭得那麼傷心，說真的，我爽得毛孔都打開了。”孟曉說著就興 奮起來，湊到周西面前，“他那張高冷的臉，哭起來真帶感。”
“你這是什麼變態嗜好？ ”周西起身走回去，撲到鬆軟的床上，拉起 被子裹住自己翻了個身，只把腦袋露在外面。
周西怔怔地看著床頭櫃上陳舊的毛絨兔子，這玩意兒怎麼會放在床 頭？這是大二那年，陸北堯在電玩城用娃娃機給她抓的。陸北堯當時在電 玩城打工，穿一身狐狸玩偶的衣服，特別帥，她在那邊蹲了一天看陸北 堯。晚上，他工作結束，抱著狐狸玩偶的頭走到她面前，問她要什麼。
那時候的陸北堯比現在還好看，身材挺拔修長，留著一頭黑色規整的 短髮，俊美的臉永遠都是一個表情，天生膚色白，看人時，眼神乾淨。
周西隨手一指身後的娃娃機，陸北堯摸出一枚遊戲幣，面無表情地投 進去，夾出來一隻粉白色的毛絨兔子。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拎著毛絨 兔子遞給周西。周西拿的時候故意碰到他的指尖，他手指溫熱，收回手抱 著狐狸玩偶的頭就走。
這是他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她一直抱著睡覺，喜歡得不得了。年少 時的感情非常純粹，不摻雜一絲一毫的利益。
周西伸手拿起毛絨兔子翻看，上面寫的字已經消失了。毛絨兔子是洗 乾淨的，上面有洗衣液的味道，大概是董阿姨整理行李時看到，以為是她 的寶貝，就拿出來放到床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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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幾天就要進劇組了。”周西要見到江喬了。
“要開發佈會了，是嗎？”
“是啊。”周西戳著毛絨兔子，曾經陸北堯被她逼著在毛絨兔子上寫： “陸北堯愛周西一輩子”。當時用圓珠筆寫的，她以為洗不掉，最終還是洗 掉了。
“那你一定要碾壓江喬。”孟曉就是個鬥士，一聽到這個消息就不困 了，精神得不行，“你想要哪個品牌的衣服？我送你一件，慶祝你重回娛 樂圈。你衣櫃裡的衣服都過時了，不適合大場面，你要穿就穿當季新款。”
“蕭總應該會安排。”
“姓蕭的不一定好好做人。他手底下那麼多藝人，能不能考慮到你 呢？ ”孟曉想到粉圈原則：一定要罵自己偶像的經紀人，“那我明天給姓 蕭的打個電話，問問他怎麼安排的，要是沒安排，我就送你一套衣服。”
周西把毛絨兔子扔回抽屜，關上，仰面躺回去：“借一套衣服就行， 買不划算。”
孟曉再一次石化，周西周大小姐竟然會考慮划算不划算的問題！這是 仙女該考慮的問題嗎？仙女不就是站在雲端展現魅力嗎？
“我送你。”
“不要，我還真不能豔壓江喬。我現在的形象就是美麗、強大，歷經 磨難，破產千金你知道吧？我穿一身當季新款高定禮服像話嗎？只會被 嘲諷。”
“那穿得灰頭土臉的我可不同意。”
“你要相信蕭晨的審美和我的後臺，即便他再忙，我也是你大哥欽點 簽進孟氏娛樂的，他怎麼都不會讓我灰頭土臉的。”
“我怕我大哥簽你是為了報復。”孟曉對孟庭深怨念頗深，孟庭深現在 還沒把她從黑名單里拉出來。
“報復什麼？”
“我們家的人都喜歡你，我大哥嫉妒。”孟曉道，“不然，我真是解釋 不了，他為什麼對你偏見那麼大？”
周西想了想，結合最近接觸過的孟庭深分析道：“你大哥是非常正常 的商人思維，也是路人思維。我和你有感情，你看我會帶濾鏡；孟叔叔是 我的路人粉，也有濾鏡；但孟庭深是旁觀者，看得就比較清楚。我想他的 簽約，應該是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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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吧，如果我大哥刁難你，你就給我打電話。”孟曉真想去鏟掉孟 庭深的頭，護犢子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深宮亂》開機你去嗎？胡應卿也在。”
“不去，我不喜歡胡應卿接這部戲。”孟曉說，“我就是因為他接這部 戲才脫粉的，我也不想見江喬，我不喜歡江喬。”
《深宮亂》的發佈會藏龍臥虎，陣容強大。男主角由影帝胡應卿扮演； 女主角由新起之秀江喬扮演；太后的扮演者是老戲骨劉紅；男二號由蘇晨 嚴扮演，他剛從《將軍》劇組出來，無縫銜接進了《深宮亂》劇組；女四 號由鄭秀扮演。
除了周西，這些人都是有作品傍身的。周西沒有任何作品，還常年被 嘲諷，被放到了女二號的位置，僅僅排在男女主演後面。
七月一日，《深宮亂》劇組在 B 市開機， 周西提前兩天就過去了。她 的助理叫秦怡，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以前是練散打的，人高馬大，看起 來像一巴掌能把她掄到牆上摳不下來的那種。她一路上都不敢說話，在蕭 晨眼裡，她的戰鬥力到底有多強，需要安排個打手來看著？
在《深宮亂》劇組中，周西就跟胡應卿有過兩面之緣，跟其他人都不 熟。她來得早， 其他人都沒到。她背東西很慢， 這是先天劣勢， 所以到 B 市後兩天都沒出門，一直在背臺詞、看劇本，提前醞釀情緒。
第三天早上，秦怡敲門把衣服給周西送過來。蕭晨給周西挑了一套黑 色連體高腰長褲，偏中性，是非常小眾的牌子，不貴，至少她是從來不會 買這個牌子的衣服，嫌不夠檔次。
“蕭總說你現在不適合穿大牌衣服。”秦怡看著周西，補充了一句道， “建議你的包也不要拿太貴的，盡可能拿小眾牌子的包。”
蕭晨的這個想法和周西不謀而合。她再出來，就要樹立努力、敬業、 演技派的形象。
“胡老師到了嗎？ ”周西換完衣服，走到化妝台前給自己化妝。開機 時她不需要太精緻的妝容，找化妝師化妝太興師動眾了，會被人詬病。而 且，她現在塑造低調謙虛的形象，自己化妝就行了。
“到了，在導演的房間。”
“江喬來了嗎？ ”周西把江喬兩個字說出口時，有種奇異的感覺，心 髒深處狠狠地疼了一下。女主角——集主角光環于一身的天選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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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江喬穿的什麼衣服？”
“C 家經典款，‘白月光’。”
C 家去年推出星空系列的禮服裙，兩個色系：銀色和藍色，銀色偏白， 被大家稱為“白月光”。
周西皮膚好，粉底打上去整個人就有光了。她化了個偏冷豔的妝容， 搭配這條黑色硬線條的褲子有幾分颯爽，又把細項鍊和耳釘全部拿下來， 將發尾微卷，塗上口紅。
差不多該出發了，她不能太搶風頭，去得太早或太晚都不合適。
她沒有拿手袋——褲子有口袋，可以放手機，手也可以插兜。
周西的硬漢助理沉默了幾秒。小公主什麼時候這麼隨意了？ 簡直不可 思議。
周西的小公主名號，娛樂圈的人都有所耳聞，她又驕又傲，非常難 搞。現在這個平易近人、什麼都親力親為的人是誰？
周西走在最後面，坐進《深宮亂》劇組安排的車，開往舉行開機儀式 的地方。開機儀式在 B 市古城舉行，劇組需要在這裡拍半個月的戲，然 後轉去橫店影視城。她拿出手機刷微博，看到熱搜第十六位的《深宮亂》， 下面的評論內容主要是關於胡應卿和江喬的。
《深宮亂》是江喬今年最大的戲，所以她的團隊和粉絲都格外重視， 每個人都喜氣洋洋的，像過年似的，慶祝她和影帝胡應卿搭戲。《深宮亂》 是百分之百上星劇，大製作，由著名導演執導，編劇的實力也強悍。她和 影帝胡應卿搭戲，她的粉絲討好胡應卿，這兩家倒是和諧。
周西打開論壇，首頁掛著《深宮亂》的陣容。
“現場記者返圖，目前看到有胡應卿、江喬、鄭秀、蘇晨嚴。江喬和 胡應卿應該是男女主角，不知道其他人都是誰，官方微博還沒有放出消 息。期待。”
“聽說娘娘也在，不知道娘娘去幹什麼？”
“哪個娘娘？”
“我區就一個娘娘，空降的麻煩去補課。”
“娘娘只是去混臉熟的吧？應該不會是重要角色。”
隨後大家就言歸正傳，討論這幾個人會演什麼角色。
車到了《深宮亂》舉行開機儀式的地方，天忽然陰了下來。風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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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推開車門下去，風吹動長髮，一回頭，絕美的一張臉出現在大眾面 前，眼睛明澈。蹲守的記者愣了一下，一時間沒認出這是誰，她美成這個 樣子還不是主角——主角壓前陣，已經過去了。隨即記者才反應過來，沉 寂很久的周西回來了。
灰暗的天空，烏雲滾滾。周西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細腰長腿，甚是 美豔。
她單手插兜，穿著高跟鞋迎風而來，英姿颯爽，但不顯做作。開機儀 式上，穿禮服過於隆重，穿太隨意的衣服又顯得灰頭土臉。她穿得恰好， 就是古城牆下的一道風景。
江喬正在跟鄭榮飛說話，一轉頭看到長髮飄飄的周西。周西一抬頭， 那雙漂亮的眸子目光靈動。
她眼皮一跳，雖然之前已經知道周西要演女二號，但知道跟正面接觸 是兩回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周西被孟氏娛樂強行塞進了《深宮亂》劇 組，破格演女二號，她的團隊胳膊擰不過大腿，也不敢跟孟氏娛樂叫板。 她來之前，經紀人給她做了一天的思想工作：不要怕，周西現在落魄了， 應該跋扈不到哪裡去。但她一看到周西，立刻就了。周西走路帶風，笑 得張揚，美得奪目，讓她肝兒顫。
周西走過來，停在江喬麵前，伸手，江喬本能地往後一退，退到了鄭 榮飛的身後。周西的手在空中停滯，遠處有八卦記者拍照，她的臉上保持 著微笑，轉手到鄭榮飛面前。鄭榮飛不知道江喬在搞什麼，握了一下周西 的手就鬆開了。周西今天很漂亮，黑色十分適合現在的她，不是那種過分 搶風頭的美，是合時宜的冷豔。
“導演早上好。”
“你好。”鄭榮飛沒跟周西合作過，實在不能理解別人對周西的偏見。 他看周西挺好的，年紀不大，演技精湛，做人謙虛有禮貌。
“今天風很大，會降溫，注意保暖。”鄭榮飛叮囑道。
“好的，謝謝。”
鄭榮飛為什麼對周西這麼友好？江喬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周西是孟家 強行塞進《深宮亂》劇組的吧？鄭榮飛那麼討厭有特權的人，竟然會對她 這麼好？呵，果然，資本的力量。
“好久不見。”柔和的女聲響起。
周西轉頭看過去，近距離看，江喬長得非常漂亮，穿著白色的長裙， • 129 •

裸露出來的手臂纖細瘦弱，長髮披散，黛眉修長，眼若秋水，確實是個美 人坯子。只是她的臉過於小了，這種長相演古裝偶像劇合適，但演正劇的 話少了幾分端莊，不過也符合《深宮亂》女主角的形象，這個女主角就是 小門小戶出身，後來一路爬上去的。
周西跟江喬見過面，還不止一次。
陸北堯的上一部劇是《仙緣》，江喬就是主演。周西這種黏陸北堯黏 得要死的人，肯定會跟去劇組。她就跟江喬發生了衝突，其實是件很小的 事，但是引發的後果很嚴重。
《仙緣》劇組的殺青宴上，江喬大概是喝多了，去搭陸北堯的肩膀。 但當時周西認為江喬是故意的，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站起來給了江 喬一耳光。他們是在包間吃飯，見證的人全是劇組的重要人員，江喬被她 打耳光這事說出去不好聽。而且之後劇方還要炒作，女主演被男主演的女 朋友扇耳光，算是怎麼回事？所以所有人統一口徑，事情被壓下去了。但 周西跟江喬心知肚明，她們這梁子是結下了。
《仙緣》播出後，江喬爆紅，人氣劇增。江喬不找機會報復她，說不 過去。所以剛剛江喬躲開不跟她握手有這個意思在裡面？那為什麼現在又 向她問好，做給鄭榮飛看？周西拼命地回憶這個書中世界裡的人物設定， 女主角江喬的形象是“通情達理不記仇，蕙質蘭心惹人愛”。
“好久不見。”周西大腦轉得飛快，分析著眼前的情況，微笑著握住江 喬的手，微微抬頭，保持善意的笑，“最近還好嗎？”
她看到江喬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變得慘白慘白的，很 難看。
“挺好的，謝謝關心。”
“以前。”江喬是女主角，有主角光環，就算處不好關係，周西也不能 再跟她產生正面衝突，“多有得罪，是我莽撞了，希望你不計前嫌。”
“西姐，您言重了。”江喬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但還是維持著。她強行 拽出手，四下打量。周西是在安排什麼坑讓她跳嗎？她頭皮發麻。
周西曾經揚言，以後江喬再騷擾陸北堯，就扭斷江喬的脖子。上次江 喬要搶一個代言，差一點兒人氣，就拉陸北堯炒作了一把。她這樣問候江 喬，像是在問江喬脖子洗乾淨了沒有。
江喬剛剛跟周西問好，是因為鄭榮飛在場，女主演和演女二號的演員 不和，是導演不願意看到的。還有一個原因是，《深宮亂》最大的投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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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孟家，周西是孟家的人，得罪不起。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再見。”
江喬簡直是逃走的。
“我聽說你跟小江有點兒矛盾？ ”鄭榮飛看向周西，感覺她挺通情達 理的，看起來也溫和。對於一些傳言他是半信半疑，太誇張的，有時他都 懷疑是有人故意給她潑髒水。
娛樂圈裡的事真真假假，鄭榮飛太喜歡周西的表演了，所以對周西比 較寬容，只要周西沒有碰雷區，在他這裡，都沒有什麼大問題。
“之前的誤會。”周西沒想到鄭榮飛會直接問，說道，“是我年少無知， 衝動了，我會跟江老師道歉的，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諒，我們之間沒有其他 的矛盾。”
“那就好。”鄭榮飛看周西通情達理，話說得也到位，“沒有矛盾最好， 盡可能不要跟任何演員產生矛盾。”
周西鄭重地點頭道：“我知道，謝謝老師。”
製片人過來找鄭榮飛，他朝周西點了一下頭，就跟製片人走了。
周西轉頭看到緊緊跟著的秦怡，停住腳步道：“我不會動手，你不用 這麼緊張。”
“蕭總說，別人會對你動手。”秦怡面無表情，警惕地看著周圍，話說 得非常直白，“他怕你被圍毆。”
周西想，自己就那麼欠揍？

周西拿起手機刷微博，有不少私信，很多人問她去《深宮亂》劇組幹 什麼，求她不要毀角色。她返回看熱搜，《深宮亂》官方微博在五分鐘之 前放出第一張海報。
黑色的宮殿建築巍峨，正紅色背景，上面寫著三個大字：深宮亂。
最下面是演員表，第一位是胡應卿，男主角的扮演者。第二位是江 喬，女主角的扮演者。
周西去看了一眼評論。評論區前三位全是她，她迷茫了幾秒，迅速返 回海報頁面。演員表第三位是皇后的扮演者周西，番位非常靠前，僅次於 主演。
《深宮亂》官方微博下的評論區一片哀號聲， 之前還有人猜測周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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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亂》劇組幹什麼，是不是去“打醬油”混臉熟的，結果她直接拿了女 二號。雖然前段時間她在《演技派》上小小地綻放光彩， 可那只是一個綜 藝節目裡的十分鐘。《深宮亂》是大製作，全明星陣容，投資過億元，裡面 全是大腕兒。她佔據這麼重要的位置，僅次於女主角的中心位置，不由得 讓人想到資本操控的黑幕。周家不是破產了嗎？怎麼還能這麼牛？
評論區可精彩了。她的這個番位，確實靠前，比男二號的扮演者蘇 晨嚴還要靠前。蘇晨嚴的粉絲都要炸了，給《深宮亂》官方微博刷出 十萬條評論。
周西收到私信的原因找到了，剛要關微博，看到一條新的私信。發來 私信的博主的微博名字叫“做最閃亮的西米露”。
“我是‘西米露’，一直在默默地關注你。從你參加《聲音奇跡》就開 始喜歡你，那年我高三。當時，我的人生陷入了迷茫，我找不到方向，幾 次走到天臺的邊緣。後來我看到你在舞臺上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質疑，沒 有絲毫膽怯，迎著所有的質疑，贏下了那場比賽。你說只要想走，世界就 在腳下；你說被抹黑算什麼，你要做這個世界上最亮的那盞燈，自己發 光。你很狂也很搞笑，很多人笑，我也跟著笑，笑著笑著就哭了，被抹黑 算什麼，我自己能發光，與其等待，不如照耀。
“我走過了那段迷茫的時光，現在在 A 大讀書。我看了你主演的《小 暗戀》，並沒有外界說得那麼不堪，你的演技很細膩，只是他們看不懂。 你戀愛了，退出娛樂圈了，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的表演了。我在《演技 派》上看到你後，哭了一夜，我愛的周西回來了。
“你分手了，站在風口浪尖，可這些沒有打敗你。你依舊無所畏懼， 依舊迎風而行，只是少了當年的驕傲與張狂。你收斂了，變成了一個成熟 的周西。我遺憾於你的失去，憧憬著你的未來。
“《深宮亂》的官方微博宣佈你扮演皇后，我高興得又哭了。我哭著打 出這麼多字，希望不會打擾到你。我非常期待你的作品。你會成為最好的 自己，光芒萬丈，‘星途’輝煌。你不會辜負自己，我們也不會辜負你。‘西 米露’在等你，我們一起迎風飛翔，未來可期。”
遠處突然響起粉絲的齊聲尖叫，周西抬頭看過去，眼睛有些濕。她的 藝人生涯不是只有失敗，也有發光的時候。視線內，穿著黑色條紋西裝的 蘇晨嚴走了過來。蘇晨嚴身高一米八二，丹鳳眼，高鼻樑，薄唇勾起，臉 上帶笑。蘇晨嚴是當紅的年輕男明星，耀眼得很。蘇晨嚴朝粉絲微微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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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粉絲叫得更大聲了。
周西收回視線繼續往下翻私信，她不喜歡蘇晨嚴——炒作狂魔。而且 這次，蘇晨嚴被她壓番了，有人一定會乘機抹黑她。
周西轉身往裡走，身後傳來浸著笑的喊聲：“西姐。”
攝像師在拍，周西不能不回答。她停住腳步緩緩地轉過身，朝蘇晨嚴 點了一下頭：“你好。”
周西現在怕了這種粉絲眾多的男明星，與他們合作一次都要掉層皮。 她沒什麼粉絲，勢單力薄，得罪不起。
“好久不見啊，西姐，聽說你在這個劇組，我就開心了，有人可以聊天 了，其他人我都不熟。”蘇晨嚴笑起來十分燦爛，明眸皓齒，唇角飛揚。他 走過來，單手解開一粒西裝扣子，西裝就敞開了，他的粉絲又是一陣尖叫。
周西頭皮發麻，她跟蘇晨嚴熟嗎？她覺得跟蘇晨嚴沒有任何話可說。
蘇晨嚴在《小暗戀》裡曾“打醬油”，當年他還小，十六七歲，長得 跟豆芽菜似的，沒想到現在長開了還能看，也紅成了高人氣明星。
“你跟我也不熟吧？”
蘇晨嚴笑了起來，眉飛色舞：“熟啊，我十六歲就認識你。”
周西懶得再多說了，蘇晨嚴是自來熟吧？
“那是挺熟的。”
蘇晨嚴這回直接笑出聲：“上次北哥說你要去劇組探班，我特意空出 時間想請你們吃飯，結果你沒去。”
哪壺不開提哪壺，蘇晨嚴是來搞事的吧？還是他拍戲跟陸北堯拍出感 情了，過來奚落周西？
“嚴哥，能拍張照片嗎？”現場記者攔住蘇晨嚴道。
蘇晨嚴接過他助理遞過來的水瓶擰開， 轉手給了周西。他的助理狠 狠地咳嗽了一聲，蘇晨嚴目光掠過周西，若無其事地把水拿回去，喝了 一口。
“西姐，一起拍合照。”
“別別，這位老師說的是你的單人照，拍合照我就蹭你熱度了。”周西 連忙擺手，笑著退到一邊，單手插兜，做出看熱鬧的表情——她不能走， 以免別人罵她耍大牌，“你拍完我再走。”
蘇晨嚴拍完，周西剛要走，現場記者開口道：“西姐，能拍你嗎？”
周西一愣，還有人想拍她的單人照？她回身面對鏡頭：“可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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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
周西只是站著就很吸引人的眼球，也會拍照，非常配合。她配合地拍 了幾張照片後，胡應卿和江喬一起來了。《深宮亂》開機儀式即將開始， 他們也要過去了。開機儀式上，大家要上香，隨後拍合照。蘇晨嚴突然 強行擠過來，手插兜，上身微傾離周西很近，唇角弧度上揚，展現完美 的笑顏，自以為魅力十足，對現場記者道：“能拍張我和西姐的合照發給 我嗎？”
蘇晨嚴的話音還沒落，遠處的八卦記者已經先一步拍了起來。
周西拳頭硬了。她雙手插兜站直，與蘇晨嚴保持著距離，冷淡地拍完 合照。拍完後，蘇晨嚴加了現場記者的微信，讓他把照片傳過來。
孟庭深的車開了進來，車門打開，一身黑色西裝的孟庭深走了下來。 周西剛要移開目光，看到孟辰從另一邊下來，他今天的穿著倒沒有那麼休 閑，一件月白色小領襯衣，手裡抱著一大束紅玫瑰。
孟辰怎麼也過來了？他這是打算投資娛樂圈了？怎麼沒聽孟曉說過？
導演、製片人以及主演全部走了過去，周西轉身去拿水，現在湊上去 肯定又要被罵，哪怕只是單純地打招呼也會招來罵聲！她乘機和蘇晨嚴 拉開距離，劇裡他們沒有什麼對手戲，不管蘇晨嚴想幹什麼，也就這一 次了。
忽然周西身邊一片寂靜，她擰開水，抬頭，孟辰大步走過來把紅玫瑰 遞給了她：“開機大吉，願你的事業如同這紅玫瑰一樣，紅紅火火。”
周西沒想到孟辰是來給她送花的，愣了一下才接過花：“謝謝。”
周西還是第一次收到玫瑰，跟陸北堯談了那麼多年戀愛，陸北堯一直 覺得花不務實，就沒有送過她花。她以前很羡慕別的女孩兒，在情人節出 去玩時抱著花，自己卻什麼都沒有。有一次她向陸北堯要，陸北堯買了一 個用很多小布偶熊紮成的“花束”給她，說布偶熊可以放很久，不會凋零。
“聽大哥說今天《深宮亂》開機，我過來看看，順便為你慶祝。”孟 辰單手插兜，腿微微分開一些。他看向周西手裡的花，目光緩緩地往上 移動，克制地落到周西身上：“前段時間， 你在《演技派》上的表演非常 精彩。”
拍照聲響起，有人拍照。周西看過去，恰好對上江喬探究又有些複雜 的仇恨目光，江喬移開目光跟著大家往會場中心走去。
周西把玫瑰交給她的助理，玫瑰再豔，跟她也沒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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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機儀式要開始了，先走一步。”
“好，你忙。”
周西快步走向會場中心，孟辰看著她婀娜的背影，微抬下巴，唇角微 微上揚，眼睛中浸著笑意，表情滿足又欣慰。她越來越好看了，今天穿得 也漂亮，整個人完美無瑕。紅玫瑰豔，她比紅玫瑰更豔。
“你來《深宮亂》開機儀式現場就為這點兒事？你沒事吧？千里迢迢 飛過來看周西？ ”孟庭深冰冷的嗓音響起，“我以為你對傳媒行業感興趣 了，想放棄你的汽車行業。”
孟家的人沒有信仰，他們是尊重導演的習俗舉辦這個開機儀式，但不 正面參加。
孟辰收回目光，斂起笑意：“我對傳媒行業沒有任何興趣。”
“你知道你給她送花，周西會面臨什麼言論嗎？靠資本上位。她之前 所有的努力都會被否定。”孟庭深也看向中間那個身材偏瘦、脊背卻挺得 筆直的女人。他欣賞她，不希望她的身上出現任何緋聞，這是對她的玷 汙：“什麼花不能送，偏要送紅玫瑰？”
“什麼花有紅玫瑰紅？周西就是要大紅大紫，你們公司的公關是廢物 嗎？允許這種事發生？”
孟庭深緩緩地看向孟辰，這是他的親弟弟？
“你們公司的公關連輿論都處理不好，你們公司別簽人了，直接舉白 旗投降吧。演員要經紀公司有什麼用？就給你們分成？你們公司張嘴等飯 吃，太難看了。”
孟庭深蹙眉。
“最近西西有什麼靠譜的代言？她也該有代言了。”
孟家的人全是周西的粉絲，孟庭深對他們沒有期待。
“我把蕭晨的微信推薦給你，你問他。”
孟辰加上蕭晨的微信，說道：“我們汽車城需要代言人，簽約五年， 我看西西挺合適的。”
孟庭深覺得孟辰就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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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有沒有受傷

“西姐，你跟孟總很熟嗎？ ”蘇晨嚴歪頭看著周西道。孟庭深已經上 車了，他只是來露個面。
周西把香插上，虔誠地拜了拜，希望一切順利。
拍集體照時，周西應該站在最後，她剛站定，江喬就退到她身邊，把 中心位讓了出來。周西抬頭緩緩地看過去，江喬麵上保持著微笑道：“西 姐，你站中間。”
江喬似乎是在善良的邀請。但演配角的周西站中間，是嫌家裡的磚頭 太少不夠蓋房子，要江喬的粉絲砸給她？還是嫌自家刀具太少，讓江喬的 粉絲寄給她？不過，這要是以前的周西，還真的就站過去了，她到哪裡都 是中心位，曾經被網友嘲諷。
“江喬你幹什麼？兩位主演站中間，周西過來。”鄭榮飛提高聲音，快 速地安排了所有人的位置。
周西走到鄭榮飛身邊。鄭榮飛看向江喬，心想她的演技還可以，性格 怎麼這麼矯情？她把生活都過成了戲，每時每刻都在演。
“你站在我身邊，什麼都不要說。”鄭榮飛很愛護演技好的演員，周西 不聲不響，埋頭演戲，這樣的好演員如果讓現在的娛樂圈風氣給污染了， 他可不同意。
鄭榮飛向來以嚴厲著稱，極討厭走後門的演員。此刻，鄭榮飛像老母 雞護小雞似的把周西護到身邊。
• 136 •

江喬的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鄭榮飛沒事吧，周西不是走後門了嗎？ 江喬後知後覺， 覺得後頸發麻——她剛剛的行為會不會被周西識破記仇？ 她幹嗎來這一下，是看到周西站在身邊就忍不住了嗎？
她現在一看到周西就頭庝。
想當年，江喬和陸北堯在一個公司，她對陸北堯一見鍾情，剛要下手 追，陸北堯和周西就高調公開戀情了，一點兒機會都沒有。後來周西當眾 抽了她一耳光，陸北堯就在旁邊坐著，第一反應是看周西的手，這實在太 侮辱人了。當時，江喬捂著臉，牙都快咬碎了。這個耳光，是她這輩子最 大的恥辱，她恨死了周西和陸北堯，但她勢單力薄，得罪不起這兩個人， 後來拿這個耳光的恥辱換來了一個代言和一部電視劇，開始走紅，結果周 西成了她的噩夢。
江喬好不容易爭取到《深宮亂》這部電視劇——大製作， 由著名導演 執導、有超豪華演員陣容，她還出演女一號。誰承想半道殺出個程咬金， 周西橫空出世出演了女二號——皇后，她一想到三個月拍戲的時間要跪周 西兩個半月，就心如死灰。
今天，江喬的經紀人三番五次地交代她不要惹周西，冷靜點兒，看到 周西不要有任何反應。就像看見陸北堯，管他是誰呢，能從他身上吸到 血，江喬就贏了。
汽車行業有名的小三爺孟辰，江喬追了大半年。剛才她見到孟辰抱 著花下車，心花怒放，以為孟辰終於有回應了，美滋滋地迎上去，孟辰 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向周西。她的心炸成了煙花，綻放在天地 之間。
《深宮亂》開機儀式結束後，演員要拍定妝照，男主演和女主演的定 妝照在開機前已經拍完了。今天拍第一場戲，順便拍周西、蘇晨嚴，還有 鄭秀的定妝照。下午一點到三點拍定妝照， 四點拍第一場戲——江喬扮演 的角色在進宮前跟蘇晨嚴扮演的角色的愛恨情仇。蘇晨嚴在劇裡扮演御前 侍衛。
蘇晨嚴一直拍古裝劇，對自己的古裝扮相非常自信，他換好衣服、化 完妝對著鏡子臭美了一番，鉤起辮子梢晃著，懶洋洋地轉過頭，原本打算 吹個口哨，但唇動了一下，目光停住。
周西穿著明黃的袍服、石青的肩褂，袍服上面有五爪金龍紋，頭戴三 層金鳳朝冠。她上妝後的氣質陡然變了，變得冷厲明豔。
• 137 •

她眼尾上揚，正在戴指套，修長漂亮的手指翹起。一國之母，就應該 美得這麼端莊威嚴。瞬間，她的身上再沒有一絲一毫周西的感覺，站在這 裡的分明就是皇后。
周西緩緩地走向攝影機，忽然目光朝蘇晨嚴輕飄飄地掃了過去。蘇晨 嚴的呼吸一窒，經紀人在他身邊咳嗽了一聲，他回過神，滿不在乎地收回 視線，耳朵滾燙。
蘇晨嚴的經紀人皺眉，壓低聲音道：“你收斂點兒吧。”
蘇晨嚴的唇角揚起，露出嘲諷的笑，拿起手機發了一條微博，然後把 手機鎖屏、靜音，裝進褲子口袋，放下辮子梢，走過去拍定妝照。
在確定周西演女二號之後，鄭榮飛就讓周西試裝了，一如想像中的驚 豔。今天周西全套扮上，現場效果驚豔。他抱臂站在一邊看著，他是欣賞 周西的，拍照都帶戲，是天生的演員，在面對鏡頭時，皇后的氣勢撲面而 來，帶給人壓力。第二套衣服是日常裝，周西冷厲的氣勢又淡了下去，變 得優雅端莊。
周西一共有八套衣服，最後一套衣服是少年時期的皇后跟少年時期的 皇帝初見時，穿著的月白色旗服。她頭發散著，回眸唇角上揚，靈動的眼 睛微垂，少女感撲面而來，這是她跟皇帝一見鍾情時的樣子。她這樣美 豔，怎麼能不讓人一見傾心？
周西拍完全部定妝照後，下午沒有戲，可以待在劇組，也可以回酒 店。她換完衣服，拿著手機往外面走，手機叮的一聲，跳出微博推送： “蘇晨嚴發文疑似力挺周西”。
周西點進去看到營銷號的截圖，蘇晨嚴半個小時前發了兩張照片，一 張是周西和蘇晨嚴今天的合照，還有一張是舊照片，依舊是蘇晨嚴和周西 的合照，姿勢都一樣，但舊照片裡的蘇晨嚴明顯稚嫩，臉上的嬰兒肥還沒 退去。配文：“時隔四年，再次與西姐合作，期待期待。”
他把周西放到了前輩的位置？他這麼懂事嗎？
周西走下臺階，往保姆車方向走，迎面一片紅玫瑰花海，抬頭看到她 的助理很努力地把臉從花後面露出來：“西姐，你的花。”
“誰送的？”
“劇組統一收的，沒有寄件人的身份信息。上面寫著：‘祝你開機大 吉’，末尾留了一個字——‘北’。”
周西空降《深宮亂》劇組，出演女二號，在演員列表上是第三位，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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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巨大的爭議。畢竟她整整三年沒有任何作品。
剛剛《深宮亂》官方微博放出開機合照，她站在鄭榮飛身邊，評論裡 和論壇上就炸了，憑什麼？她何德何能？為什麼能佔據這個位置？
後來，蘇晨嚴發了兩張和周西的合照，以“舊相識”“老朋友”回應 網絡上的紛爭。
陸北堯的手指滑著屏幕，眉頭緊蹙。蘇晨嚴什麼時候成了周西的老朋 友？周西認識他嗎？
陸北堯下拉刷新微博。周西轉發了蘇晨嚴的微博，配文：“小朋友長 成大朋友了，不禁要感歎歲月如梭、光陰似箭。”
陸北堯額頭上的筋狠狠地跳了一下， 頭疼得厲害，手指死死地按在手 機屏幕上，按得指尖泛白，半晌才喘上來一口氣。
周西的微博和蘇晨嚴的微博是互相關注的狀態。蘇晨嚴四年前就關注 了周西，在他的關注列表中處於第三位，周西剛剛關注他。
陸北堯的手機響了一聲，系統提示：“您申請的注銷已生效。”
陸北堯注銷微博了。
之前他玩微博，也是因為周西。周西喜歡刷微博，陸北堯喜歡偷偷地 看她的微博。陸北堯的娛樂生活很簡單，可以說是幾乎沒有，他累到想死 的時候就看看她的微博，她在微博小號上曬生活，在微博大號上曬吃喝玩 樂。那是一縷光，溫暖潔淨。
網絡環境複雜，陸北堯和周西越走越高，很多東西容不得他們純粹。 陸北堯轉發周西的微博會被罵，點贊她的微博也會被罵，跟她互動被罵 得更慘。他對此沒有什麼感覺，罵就罵了，自己又不會少塊肉。漸漸地， 那些人不攻擊他了，開始攻擊周西。他不想跟周西互動了，不想拉周西 下水。
陸北堯事業的根基不深，看似繁華，不過是萬丈危樓，隨時會倒。他 一直很理智地看待走紅這件事。花無百日紅，今天粉絲說“哥哥我要嫁給 你”，明天有可能就詛咒他。
他跟粉絲大戰幾次後，累了，越爭論不休，參與的人就越多， 人越 多，思維就越自由發散，想法越千奇百怪。之前有個前輩說過，既然吃了 這碗飯，就要承受所有言論。
萬丈危樓欲摘星，撥雲方知皆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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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北堯一次次翻著周西分手微博下面的評論，一條條地看，一共 十三萬條。手機一遍遍地響，最後他把手機關機了。
天空烏雲滾滾，蹲守的記者、粉絲漸漸散去，古城入口只有三三兩兩 的行人。灰磚城牆高聳入雲，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古城樓下，周西走了 出來，她戴的假髮套還沒拿掉，步搖隨風搖晃，丁零作響。她低著頭看 手機，手指輕拂耳邊碎發，衣擺被風卷起，衣服勾勒出纖瘦姣好的身體 輪廓。
陸北堯下車，徑直朝周西走去。她似有發覺，抬頭與他四目相對。短 暫的停頓後，她轉身離開，頭也沒回。他的聲音卡在喉嚨裡，最後生生地 咽了回去。
環衛工人推著垃圾車出來，上面放著一大束紅玫瑰。紅得耀眼，又紅 得很悲哀，這些都是垃圾。
陸北堯站了很久，有車被他擋在身後，司機一直按喇叭。隨後司機憤 怒地探頭出來，怒喝道：“你站在這裡會擋路，能不能讓一讓？”
陸北堯戴著口罩，轉頭看過去，冷厲的目光中透著一股狠勁，司機倏 地把頭縮了回去，閉口不言。陸北堯走向自己的車，想抽煙，拿煙盒的手 一直在抖。許久，他撕開包裝，取出煙叼在嘴裡，往後靠在座位上，已沒 了拿打火機的力氣。
周西永遠不要他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跟周西的未來，可現在周西不要他了。
陸北堯唇角揚了一下，沒笑出來，都沒有未來了，所做的這些又有什 麼意義呢？
周西在《深宮亂》劇組看劇本一直看到晚上收工，明天有她的戲，怕 忘記臺詞，就一直在背。她高考前都沒有這麼用功，現在為了拍戲，真是 頭懸樑錐刺股。
劇組收工之後，周西最後出來坐上車，長時間看劇本的結果就是閑 下來後容易東想西想。她坐在車裡看向外面，忽然想起下午見到的陸 北堯。
他的頭頂烏雲滾滾，身後是灰黑色的古建築群。他穿著白色的襯衣、 黑色的長褲，站在那裡給人一種穿越了時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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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著口罩，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來眼睛，目光深沉。
陸北堯竟然會送她花，可真是為難他了！
周西不知道怎麼了，覺得心臟很不舒服。她拿出手機開機，打開 微 博，看 到 熱搜 第一 位，後 面 有個 鮮 紅色 的“爆” 字：“陸北堯 注銷 微博。”
周西蒙了，盯著這個熱搜看了半晌，什麼？陸北堯注銷微博？他瘋了 嗎？在這個時候注銷微博？他為什麼要注銷微博？周西腦子裡的劇情好像 沒有這段。
周西點進去，陸北堯的後援團發佈了一條微博：“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北哥為什麼注銷微博，陳舟的電話也打不通，我快瘋了！”
這條微博下面已經有十五萬條評論，大家都在問這是怎麼回事。
陸北堯的微博突然注銷了，他的粉絲們一下子就慌了。一開始他們以 為是陸北堯的微博賬號出現了錯誤，被屏蔽了，後來私信問微博管理員。 微博管理員回應是注銷了，至於原因，就不知道了。大家私信陳舟，但陳 舟一直沒回應。陸北堯的後援團跟藝人的經紀公司一直有聯繫，連後援團 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那誰會知道呢？
周西的電話響了起來，來電的是蕭晨，她接通電話。
“蕭總。”周西皺眉，陸北堯這是在幹什麼？他這是自毀前程。雖然他 們分手了，但周西看到陸北堯的這個操作，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北堯注銷微博了？”
“我不知道。”
“如果他的粉絲去你那邊鬧，你直接屏蔽就好了，不用理那些人，你 們已經分手了，他如何都跟你沒有關係。最近你如果受到騷擾，就不要上 網，網上的消息我會處理。”
周西實在想不通陸北堯注銷微博的原因。
“陸北堯現在處於事業巔峰期，注銷微博就是讓出了一個宣傳口，現 在大家都搶著在微博上面曝光。”周西伸手拿起一瓶水打開，她恍惚了一 下，再次想到下午站在車前的陸北堯。周西走了，他也沒有追上來，就幹 站著，看起來孤零零的。周西皺眉，心裡很清楚，他們註定是路人，但她 還是忍不住去想，“你覺得，陸北堯為什麼要注銷微博？”
“我又不是陸北堯的經紀人，我怎麼知道？我跟陸北堯也不熟，他想 注銷就注銷唄。好在你們分手了，他怎麼樣都跟你沒有關係，不然他的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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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一定咬死你，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你身上。”蕭晨是周西的經紀人，肯 定一切都以周西的利益為主，“既然你們沒有關係了，那就好。我週五去 B 市，給你找了幾個代言，你挑挑，最近可以接一個。”
“好。”
“既然你回來了，最近最好不要談戀愛，不管你跟誰談戀愛，都會降 低你的身價，你最好穩住，我覺得有一年的時間人氣就能回來。”
周西看著窗外飛快後退的街道，把額頭抵在車窗玻璃上：“嗯。”
“還有，你跟蘇晨嚴是什麼關係？”
“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周西的額頭有些涼，於是在玻璃上哈了一口 氣。夏天，熱氣不會覆在玻璃上，很快就淡去了。
“那就按姐弟親情處理，千萬不要越線。”
周西一想到蘇晨嚴那個樣子，唇角揚了一下：“我眼睛瞎了，還是全 盲？滿屋子擺上蘇晨嚴，我都摸不到他那裡去。我很挑。”
難道周西還有不挑食的人物設定？ 什麼男人都能入得了她的眼？就蘇 晨嚴那個小雞崽子樣，出席活動還要穿增高鞋，連一塊肌肉都沒有，還天 天在微博上秀他那個小細胳膊。
“沒牽扯就好，你和陸北堯最好不要複合，別鬼迷心竅。最近你接受 媒體採訪時，關於陸北堯的問題一律不要回應。你現在事業的發展勢頭正 好， 專心搞事業，不要談感情。你把《深宮亂》這部劇演好，不要著急， 一步步來。”
由於陸北堯注銷微博，周西很快又要上熱搜了。她這麼高的熱度，要 找她合作的廣告商也不是沒有，只是蕭晨在猶豫。蕭晨擔心她跟陸北堯複 合，就沒有幫她接，現在看來她很清醒。
周西掛斷電話後，把手機放下喝了一口水，抬手蓋在眼睛上。陸北堯 現在應該是最悲傷的時候吧？現在他該和江喬萌生感情了吧？可是江喬在 《深宮亂》劇組拍戲，陸北堯最近又不可能來劇組——怎麼不可能？周西 在劇組拍戲，陸北堯來找周西，也有可能找不到周西就跟江喬搭上了。劇 情對上了。
周西想到這個，頓時覺得剛剛的心疼是多餘的，心疼個什麼勁啊？陸 北堯現在指不定在誰懷裡找安慰呢，帶主角光環的男人輪得到她心疼？雖 然周西變了，但劇情肯定不會變。
周西到酒店門口下車，碰到孟曉。孟曉抱著巨大的花籃，從花籃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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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燦爛的笑臉：“哈嘍！”
周西也笑了起來，快步走過去接過花籃，壓得她差點兒趴到地上，旁 邊的助理連忙接過去。她抱了孟曉一下，說道：“你不是不來嗎？”
“受周西的粉絲所托，我就來了。”孟曉的另一隻手拎著個手提袋，“這 是應援物資，一本手寫的粉絲簽名，還有一份紀念品。”
周西接過手提袋，拿出厚厚的本子翻開，扉頁上寫著：“鳳自西來， 涅槃重生”。
這個本子走過了五湖四海，隨著快遞飛越整個中國。每一個人名都是 手寫的，末尾寫上地名。周西把本子抱在懷裡，強忍著淚水，除了她的父 母、朋友外，還有很多人愛她。她並不孤獨，也不是孤軍奮戰。
“紀念品是什麼？”
孟曉從手提袋裡拿出一個黑色盒子，遞給周西。東西有些沉，她打開 盒子看到一個金燦燦的小金人，然後倏地抬頭。
她的粉絲這麼有錢嗎？
“我沒有找你的粉絲集資，是合法的，我找我大伯贊助的。仿奧斯卡 小金人，999 黃金，雖然沒有那個大，但這個是實心的。”孟曉認真地看著 周西，“貴。”
周西真要給孟曉跪了。
“希望你早日捧回真的小金人，無論是金馬獎、金雞獎，還是金 像獎。”
周西和孟曉說話間就到了電梯口。周西住的酒店環境非常一般，整個 酒店只有一部電梯，此刻停在七樓，她要把兩樣東西都放到房間裡。電梯 門打開，孟曉往裡走，回頭說道：“我大伯是你的事業粉，可虔誠了，你 要是拿個獎，他能再贊助你一個大的金人。”
酒店地板上有水，孟曉腳下一滑，一頭撞進電梯，還好沒摔倒，一個 男人快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把人扶正。淡雅的木質香調的香水味傳過 來，她抬頭，看到一雙熟悉的眼睛隱藏在帽檐下面。胡應卿戴著口罩，穿 著黑色 T 恤，身高腿長，手指有力。
孟曉心跳加快，大腦一片空白：“老——不是，謝謝。”
孟曉喜歡了胡應卿十年，剛才差點兒脫口喊出“老公”。
“胡老師好。”周西看到孟曉的反應，本來想去扶人的手又緩緩地放了 回去，“孟曉，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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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曉連忙站直，胡應卿收回手，單手插兜。
“胡老師好。”周西這才拉住孟曉的手，介紹道，“這是我的閨密， 孟曉。”
胡應卿沖周西和孟曉頷首，打算往外面走。
“胡老師，您要出去？”周西笑得溫和又謙虛。
“我要出去吃飯。”
“您還沒吃晚飯？ ”周西拿走孟曉拎著的手提袋， 遞給自己的助理， 說道，“我能請您吃晚飯嗎？想順便跟您聊聊劇本，明天就要開拍了，我 怕把握不好。”
孟曉仿佛身處懸崖邊，像走鋼絲似的，小心翼翼，周西抬腳就把她踹 了下去，她徹底跌入穀底。
“可以。”
“附近有什麼好的餐廳嗎？胡老師，您熟悉嗎？”
“附近有一家涮羊肉店，B 市特色，不知道你們女孩兒吃不吃得習慣。” 胡應卿對周西的印象挺好的——很上進的小姑娘， 她旁邊的那個姑娘， 上 次在《演技派》後臺見過。
“可以，那我們過去。”
周西轉頭對助理說道：“你放完東西過去吃飯，等會兒我把定位發 給你。”
“好。”
孟曉的腿發軟，死死地攥著周西的手。她的手心裡全是汗，又期待又 緊張。她從初中開始喜歡胡應卿，喜歡了十年。這幾年胡應卿作品越來越 少，好幾年才出來一次，雜誌封面也不拍了，對一切都很佛系。她也長大 了，自己創業後忙起來恨不得有三頭六臂，開始遠離粉圈。
孟曉沒想到會在現實中見到胡應卿， 還能一起吃飯，壓抑住喉嚨裡的 尖叫，轉頭對周西用口型說道：“你有毛病嗎？”
周西不理孟曉，跟胡應卿說道：“餐廳離這裡遠嗎？用不用開車？”
“不用。”胡應卿單手插兜，姿態隨意。
胡應卿剛剛在看劇本，現在還沒從劇本裡出來，人有些精神不集中。 餐廳確實很近，步行兩分鐘就到了。他們找了個包間，周西把定位發給她 的助理，把菜單遞給胡應卿。
“我不挑食，都可以吃。”胡應卿往外面走，“我出去抽支煙，等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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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過來。”
胡應卿一走，孟曉掐住周西的脖子：“你想死啊！”
“胡老師人很好的，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可怕。”周西知道孟曉顧慮什 麼：神走下神壇，變成凡人，信徒無法接受。
“不是！ ”孟曉一頭栽到桌子上，短髮淩亂，轉頭瞪大眼睛看著周西， 用口型道，“剛剛遇到胡應卿，我心跳得好快！我的手一直在抖！我是不 是得帕金森綜合征了？”
“。”
“你不！ ”孟曉 完周西就想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你確實不， 姐姐。”
當年周西喜歡陸北堯，就去追求，去表白。以她那個爛文筆，高考作 文寫八百字都能要了她的命，卻能一周給陸北堯送一封情書，洋洋灑灑地 寫一兩千字，大膽又熱情。孟曉曾經感慨：她要是把追男人的這份大膽和 厚臉皮的勁頭用到其他方面，一定會頗有建樹。
孟曉緊張得呼吸都不暢了，正盤算著一會兒胡應卿回來說什麼，胡應 卿就帶著蘇晨嚴回來了。周西曾經因為陸北堯天天抹黑蘇晨嚴，她跟周西 從小好得就差穿一條褲子了——周西喜歡的，她也喜歡；周西討厭的，姐 們兒一定要一起討厭。所以她看到蘇晨嚴進來，就冷靜下來了。
“西姐。”
蘇晨嚴跟周西打完招呼，轉頭看到孟曉，說道：“我知道你，孟曉 是吧？”
孟曉心裡一驚，以為蘇晨嚴知道了自己的微博小號。
胡應卿也看了過來，孟曉剛要說什麼，蘇晨嚴說：“之前在《小暗戀》 劇組，你請全劇組的人吃過幾次飯，我記得你。”
孟曉松了一口氣。
“當時你剪了個寸頭，沒想到你留長頭髮這麼好看。”蘇晨嚴說。
孟曉緩緩地抬頭，看向蘇晨嚴，他要是再提一次寸頭就死定了，挫骨 揚灰那種。
蘇晨嚴拉開椅子在另一邊坐下，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水，特別自來熟地 道：“我剛剛在外面遇到卿哥，就一起過來了，不介意吧？”
孟曉想現在就把蘇晨嚴踹出去。
“不介意，一起吃吧。”周西道，“還要謝謝你今天在微博上幫我 • 145 •

解圍。”
“小意思。”蘇晨嚴一擺手，看著周西，眉梢浸著笑。
周西打開微博，看到熱搜上她跟陸北堯排在一起，頓時沒興趣了，將 手機放了回去。
胡應卿開口道：“明天有兩場戲，你劇本看得怎麼樣了？”
胡應卿長得並不老，但一開口就是老師腔，周西從小到大一看到老師 就，這大概就是學渣的悲哀。她坐得筆直，收斂表情，點頭。
“你的表演老師是誰？你的演技非常棒。”
“劉義琴劉老師。”
孟曉轉頭看向周西，目光中閃過一絲迷茫。
“劉老師是個好老師，我上過她的課，她教出的學生很多都是優秀的 演員。”
服務員上菜了，他們才中止聊天。周西不太喜歡吃羊肉，嫌味道大， 全程就吃了兩根粉、幾棵生菜， 剩餘時間都在挖桌子上唯一的甜食——山 楂糕。
胡應卿也很快吃完飯，說道：“你不是要對臺詞？現在對還是回酒 店對？”
周西放下勺子，從包裡拿出劇本：“現在對臺詞也可以。”
明天周西和胡應卿演少年時期的皇后跟還是皇子的男主角初見，兩人 都是十五歲，一見鍾情。以周西的年齡演十五歲的皇后，其實她心裡沒有 什麼底，所以她今天一直在看劇本。
胡應卿摘下帽子，活動了一下手腕，往椅子上一靠，說道：“你說， 我跟你搭臺詞。”
“胡老師，您沒帶劇本的話，這個先給您用。”
今天周西背了一下午臺詞，已經記得差不多了。
“不用。”胡應卿眸光一動，身上的氣質就變了，有著少年的張狂與傲 氣，“我記得住臺詞。”
孟曉放下筷子，看向胡應卿和周西。周西拿起桌子上的皮筋，抬手把 頭髮紮起來，低頭看劇本。
火鍋的熱氣在房間裡彌漫，如果不是隱私限制，孟曉簡直想拿手機把 這一幕錄下來。周西和胡應卿一開始都沒入戲，就是搭臺詞，一人一句。 漸漸地，周西的語氣中就帶了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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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時期的皇后和皇帝在馬場偶遇，少女明媚天真，少年張揚驕傲。 兩人還未相識，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少年策馬拎弓，弦松箭離，兩人射中 同一只獵物，紛爭在所難免，誰也不服誰，非要鬥出個勝負。
蘇晨嚴的演技一般，一直在偶像劇裡打轉兒，演完古代偶像劇演現代 偶像劇。他認為有點兒演技就可以吃飽飯了，沒必要太認真。
進《深宮亂》劇組給人“抬轎子”，是因為他的經紀人想讓他轉型。 如果他一直演偶像劇，很快就會被市場淘汰，現在他的年紀也不小，能搭 上正劇給自己貼點兒金，將來的路也好走。
周西和胡應卿對臺詞的時候，兩個人看起來都挺隨意的，臺詞搭上， 戲感就來了，蘇晨嚴咬著筷子看著他們。他們對臺詞對到第二遍時，胡應 卿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道：“你可以把臺詞說得再放鬆一些， 現在的語氣中少了一絲天真。”
周西認真地看向胡應卿，思考這話的意思。天真？
皇后出身好，爸爸手握兵權，哥哥戰功赫赫，姑媽是當時的皇后，她 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遇到了獵物，是什麼反應？
周西遇到陸北堯時，天真、張揚、自信、驕傲，眼中有光，無所畏 懼。她第二次見到陸北堯時，就堵住陸北堯，擋住他的路：“我長得像不 像你未來的女朋友？”
穿著一身紅色騎裝的少女，看著俊俏的少年，一顆心沸騰起來。她自 信、勝券在握，射中的是獵場中的獵物，也是她面前的獵物。
“你叫什麼名字？ ”周西下巴微微上揚。她沒有化妝，卻眸清唇紅， 仿佛真的在草原上，胯下是烈馬。少女的眼睛中有星辰，亮得耀眼。
孟曉和蘇晨嚴都看傻了，周西和胡應卿對完第二遍臺詞，孟曉鼓掌， 旁邊的蘇晨嚴才回過神，張了張嘴，忽然感到羞愧。什麼叫演技？這就是 演技，這是會讓觀眾身臨其境的整容式的演技。周西和胡應卿都是非常優 秀的演員，他之前還對周西有一點兒質疑。此刻，他被周西的演技折服。 他後知後覺，後頸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
“這一遍就很好。”
胡應卿身體裡的戲癮湧上來，想跟周西再對一場戲。這時，他的電話 響了起來，來電的是鄭榮飛，他才中止這個想法，拿起手機走出去接通。
周西靠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頭頂的燈，臉上有些茫然。她腦子裡嗡的 一聲，有一瞬間，想到了一些事，關於小時候的，但很快她的大腦又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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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片空白。
“周西？西西？你沒事吧？哭什麼？ ”孟曉剛要吹噓周西的臺詞功底， 一轉頭看到她的眼睫毛上沾著淚，在燈光下晶瑩剔透，顯得她楚楚動人。 孟曉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她哭什麼？
周西回頭看向孟曉，眼睛一動，眼裡的淚就滾了下來：“皇后最後死 得很慘，她的家族敗了。皇帝殺了她的家人，殺了她的孩子，殺了她，他 們一開始明明那麼相愛的。”
“沒事，都是假的，不哭了。”孟曉擦掉周西的淚，說道，“我去結帳， 你不要哭了。”
“我去，我請你們吃飯。”周西徹底從戲裡抽離出來。
蘇晨嚴還怔在原地，約莫一分鐘後，拿出手機發微信給他的經紀人： “劉義琴劉老師還收學生嗎？你趕快去打聽，幫我約課！”
蘇晨嚴的經紀人：“你腦子還好嗎？你不是上表演課就會死嗎？”
蘇晨嚴：“我不上表演課，就會在《深宮亂》劇組裡被羞辱死！你順 便跟《深宮亂》劇組的人要全部劇本，我想看完整部劇本。”
蘇晨嚴深吸一口氣，想回去把劇本看完，他一個從來不看整部劇本的 人，第一次想看完整個故事。剛剛周西和胡應卿的演技太有感染力了，他 就想看看完整的劇情。
蘇晨嚴的經紀人：“少爺，你受什麼刺激了？怎麼突然想看整部劇 本了？”
蘇晨嚴狠狠地抹了一把臉：“朋友，你知道周西的演技有多好嗎？”
周西和孟曉走到收銀台， 胡應卿握著電話正往外面走， 對她們擺擺 手：“結完賬了，我先走了。你們吃完早點兒回去，注意安全。”
胡應卿闊步離開，似乎真的有急事，周西話還沒說出口，他已經沒影 了。他做事周全，像個長輩。
孟曉捂著臉，嗷的一聲，趴在周西的肩膀上：“胡應卿入戲的樣子太 迷人了！他是壞人！我真的不喜歡劇裡皇帝的形象！但他那麼帥，我好 為難！”
周西故意引孟曉入坑。
《深宮亂》裡江喬的戲份最多。江喬的演技很扎實，但她一直沒接過 正劇，片方看中了她的熱度和演技，但怕她壓不住場子，就找了胡應卿給 她“抬轎子”。胡應卿應了下來，片方也沒讓胡應卿難看，在海報上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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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應卿一番。胡應卿是前輩，她的團隊沒說話，其他幾家也不敢說話，但 總體來說，胡應卿扮演的角色不討喜——野心勃勃的皇帝，算計著朝臣， 算計著天下，算計著一見鍾情的愛人，最後還是栽了。
胡應卿最近幾年半退隱了，一出來就接了個人品這麼爛的角色，還是 給江喬“抬轎子”。他的粉絲鬧了幾次，反對他演這個角色。但他根本不 理粉絲的訴求，導致他的一部分粉絲脫粉，罵他沒事業心。孟曉也跟著罵 過胡應卿的團隊，反對胡應卿接《深宮亂》這部戲。
周西抬手捏了一下孟曉的後頸：“也許胡應卿是想挑戰不一樣的形 象，作為演員，如果只演一種類型的角色，觀眾也會對他的印象固化。 印象固化並不是什麼好事，局限發展。胡老師對演技有追求，你可以 觀望。”
周西靠在一邊的吧臺上，說道：“如果他把皇帝演好了，那演技得 多絕？”
孟曉放下手看著周西：“我怎麼覺得你的思維變了呢？以前你說演員 印象固化並不是一件壞事，容易讓觀眾記住。每一個類型的演員都有粉 絲，把一個類型的角色演絕才是王道。演員演的角色儘量不要跨度太大， 因為一不小心會把自己跨沒了。”
周西的助理把周西和孟曉的包送過來，周西接過包，看了孟曉一眼： “演員和明星的區別，明星的形象要做穩；演員要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為 藝術獻身。”
“你翻臉比翻書還快，朋友，差不多得了。”孟曉接過包斜挎著，不想 再吐槽周西了。以周西以前對工作的態度，她配說藝術嗎？她好不容易清 醒過來，努力搞事業，孟曉也不敢多說什麼，怕刺激到她，這姐們兒又回 家種花去了。
今天，孟曉為了方便，穿了一身灰綠色工裝連體衣，單手插兜，斜睨 周西：“走吧。”
蘇晨嚴從樓上下來，快步跟上周西：“西姐，我好像還沒有你的 微信。”
周西打開微信遞給蘇晨嚴，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 目前來說沒有惡 意，而且他們在同一個劇組，不加微信說不過去。蘇晨嚴加完微信，剛要 再攀談兩句，卻看到周西和孟曉已經走出門了，他連忙追出去，敏銳地聽 到照相機快門的聲音，回頭，跟不遠處麵包車裡的八卦記者四目相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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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又拍了個正面照，就開車走了。

周西和孟曉回到房間。孟曉從進門就開始吐槽酒店設施陳舊、排風系 統有問題、空調有味道、地毯不乾淨。
周西從行李箱裡取出全套乾淨的一次性洗漱用品遞給孟曉，又扔給她 一條浴巾道：“我自帶的，你去洗澡。”
“這是什麼垃圾地方，《深宮亂》劇組為什麼不找個好點兒的酒店？”
“去住皇宮好不好？ ”房間是標間，周西把兩張床的被子都拿下 來，打算換一次性床上用品，“新人演員，能一個人住一個房間已經不 錯了。”
“演員的待遇這麼差嗎？”孟曉把撇下的嘴角強行揚起來，“那一般的、 混得不怎麼樣的演員，幾個人一個房間？”
“少的兩個人，多的三四個人都有，還有住大通鋪的。”
孟曉一臉迷惑，想像不出大通鋪是什麼。
“你怎麼知道？你現在怎麼這麼懂事了？這麼通情達理？”
周西看了孟曉幾秒。她怎麼會知道？陸北堯是從“打醬油”開始的， 住過大通鋪。但是她現在不想提陸北堯，就自動忽略這個問題：“我的片 酬是三百萬元，除去公司分成和稅，到手能有一百萬元。一百萬元，我可 以交將近三年的房租；一百萬元，能買五輛我現在開的車。”
S 市的房子太貴了，以周西現在手裡的錢根本不敢奢望買房，只能 租房。
“我家現在一個月花銷三萬元以上，一百萬元，能花很久了。”周西笨 拙地套著被套，以前跟陸北堯去劇組，幫陸北堯換過這些，也不是完全不 會，“只要不讓我住大通鋪，我都能接受。”
孟曉看著周西，喉嚨裡仿佛塞了棉絮，片刻後，抓著浴巾進了浴室， 沒有說話，怕一開口就哭出來。周西什麼時候為錢算計過？
周西演《小暗戀》時，帶著五個助理加一個司機，住五星級酒店，所 有人都圍著小公主轉。風水輪流轉，今天她不再是公主，所有的待遇都沒 有了；一百萬元對她來說是鉅款，這樣的酒店，她也能接受了。
周西和孟曉洗完澡已是淩晨，周西裹著浴巾，濕發散著，坐在床上繼 續看劇本。
“西西。”孟曉躺在床上看著周西，忽然想起一件事。
• 150 •

“嗯？”
“你什麼時候跟劉老師學的表演？”
周西的大腦有短暫的空白，這個感覺很微妙，記憶明明近在咫尺，但 又無法靠近，大腦裡有一團霧，隔著一層。
“就是陸北堯讀表演進修班的時候？”
陸北堯的表演老師是劉義琴，周西陪讀過，但什麼時候拜了劉義琴為 師？今天她跟胡應卿說她的老師是劉義琴時，孟曉的心裡就有了疑惑，隨 即孟曉在心裡替她解釋，她是想撐面子故意說個科班老師，但現在看來又 不像。她腳踏實地地做演員，正在往前走，身上看不到虛榮的影子。
“嗯，就是那時候跟著劉義琴學的。”周西心裡翻江倒海，心跳飛 快——這是怎麼回事？但她的臉上沒露出絲毫端倪。她比較謹慎，沒確認 的事，就算是對孟曉也不能說。
陸北堯報了劉義琴六個月的表演班，表演班在 B 市，周西就跟著一 起過去了，但她沒有報班。她是典型的學渣，有學習恐懼症，看到文字 就頭疼。讓她待在短租屋裡等，也待不住，陸北堯就經常帶她一起去上 表演課。她無所事事，坐在窗邊拿相機拍上課的陸北堯，順便聽劉義琴 講課。
“你的演技進步得非常大，大到讓人難以置信。我在《演技派》現場 看你的表演，當場就哭出來了。你這是什麼神仙演技？你以前就是不想 演，想演的話，那些魑魅魍魎全都不是對手！你能碾壓他們，他們都是 渣渣。”
周西看不進去劇本了，也無心聽孟曉說什麼吹捧的話。把劇本放到床 頭櫃上躺下去，腦子裡還是很亂：“你明天走嗎？”
“明天早上七點的飛機，我早上四點就要從這裡走了。”
“那你早點兒睡，我就不送你了。我明天有戲，第一場戲不能演砸了， 我睡不好精神狀態會不好。”周西麻木地滑下去，拉上被子。
“不用你送，你趕快睡覺。明天我跟我大哥一起走，大哥的司機會來 接我，不用白不用。”孟曉說，“晚安。”
“晚安。”
關燈後，周西在黑暗裡看著天花板， 心想難道真是車禍導致記憶出現 偏差，所以大腦默認現在的周西是跟劉義琴學過表演的？這個邏輯是能說 得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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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原本的周西呢？她為什麼要闖紅燈？
她驕縱、愛作死、任性狂妄，所有人都討厭她，沒有人愛她，唯一愛 她的爸爸因為公司破產病在床上，不知道還能不能康復。她愛了七年的男 人對她沒有絲毫回應。她很孤獨，也很迷茫，不知道未來在哪裡。她是個 失敗的人，事業、愛情、親情……一無所有。
突然有個片段湧入周西的大腦，她站在大街上，四周是陌生的街道， 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握著手機茫然四顧。她剛接完電話，手心裡有汗， 心裡卻是冰涼一片。那種涼意，現在周西躺在被子裡依舊能感受到，是徹 骨的、心如死灰的寒意。
記憶裡的周西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手機又響了， 拿起來看到一條短 信：“周西，你這麼失敗怎麼還不去死？”
一輛車飛馳而至，周西摔了出去。
想到這裡，周西連忙打開手機，裡面有上千條垃圾短信，一條條地往 下翻，終於看到車禍那天的日期。出車禍的那天，她的手機接收的不是一 條短信，是上百條，短信齊刷刷地排列著，全是同一句話：“周西，你這 麼失敗怎麼還不去死？”
短信應該是通過網絡軟件批量發送的，電話號碼不同。
周西深吸一口氣，這些簡單的字像怪獸一樣張牙舞爪地撲了過來，撕 扯著她。她心跳得飛快，頭疼欲裂，猛地把手機扣到床上。
“周西，你沒事吧？”孟曉問，“要不要我陪你一起睡？”
“沒事。”
黑暗中，巨大的悲傷情緒湧上周西的心頭。那種悲傷並不純粹，裡面 還有令人頭皮發麻的惶恐。她手心冰涼，這是屬�那天周西的情緒嗎？上 百條詛咒信息讓她把一隻腳邁出懸崖，她的身後是無數雙推她的手，淹沒 了她對人間的眷戀。
她的淚不受控制地順著眼角往下流，洇濕了枕頭。她躺在床上，咬著 手背，疼痛讓她恢復理智，身體裡悲痛的記憶全部退去。
她把手放下去，徹底冷靜下來。
從今往後，沒有人能欺負她。

周西醒來時孟曉已經走了，恍惚了一會兒，拿起手機看時間，早上七 點。她起床去洗漱，門口響起敲門聲，助理過來送今天的通告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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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給你準備早餐。”
“不要糖。”周西說，“謝謝。”
“好，我知道了。”助理離開。
周西很少吃甜食，糖對皮膚不好，也容易長胖。
她要到《深宮亂》劇組統一化裝，所以現在只塗上護膚品。
敲門聲又響起，周西轉身拉開門，猝不及防地看到陸北堯的臉。他穿 著藍色外套，戴著帽子和口罩，帽子邊緣露出剛剛長長的頭髮，高挺的鼻 梁筆直地撐起口罩，眼睛看著周西。若非身高、體形還有那雙獨一無二的 眼睛，周西以為他真的是外賣員，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周西立刻要關門，陸北堯往前一步，用手抵著門：“周西，我知道我 們分手了，你不喜歡我了，我們之間沒有——”
陸北堯頓了一下，喉結滑動，眼睛直直地看著周西：“我們之間沒有 感情了，已經結束了。作為陌生人，我想跟你說幾句話，行嗎？”
周西立刻往走廊裡看，陸北堯注銷微博的事還在熱搜上，如果他們被 拍到，她會被他害死的。
“沒有人跟著，相信我，不會被拍。”
陸北堯站在走廊裡，眼中似有濃霧。他力氣極大，用手抵著門，周西 根本沒辦法關門。不遠處有人開門，周西往後退了一步，他往前邁了一 步，進門，反手把門關上。
“你要說什麼？我的時間不多。”周西正在塗護膚品，劉海兒全部被 夾上去，露出白皙的臉。她的睫毛纖長，眸中像淬著寒冰，“陸北堯，你 這樣鬧有意思嗎？你要什麼，錢？我沒有你的身份證，無法查到你那張 銀行卡更多的賬單，我用機器只能查半年內的賬單，一共用了你兩百萬 元。我問了董阿姨，她說用了一年，算你五百萬元吧，過幾天湊到錢就 還給你。”
這些話是陸北堯說過的，現在被周西一句句還回去了。他垂下眼簾， 眸中翻湧的情緒瞬間被壓了下去。
“錢不用還給我，你我——”陸北堯忽然覺得嗓子很疼，一直疼到了 心臟，很艱難地開口，“兩清。”
周西靠在桌子上，把劉海兒放下來，下巴微抬，眼神是冷漠的，裡面 的意思明明白白：既然兩清了，他來找她幹什麼？
“之前給你帶來困擾，我很抱歉。對不起，西西，我這幾年忙工作， • 153 •

忽略了你。我知道我錯了，我不奢求你的原諒。”陸北堯站在門前，脊背 挺得筆直，嗓音有些啞，“有一件事，我想問清楚。”
周西拿起手機看著上面的時間，冷冷地道：“一分鐘。”
她給他一分鐘時間，讓他說完趕緊滾蛋。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決定……我們分開的？”
“從我出車禍在醫院裡醒來，等到天黑都沒人帶我回家那刻開始。”周 西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從你一句一個‘別鬧，我很忙’‘我沒有時間聽 你廢話’開始；從我們躺在一張床上，卻像陌生人，沒有交流開始。”
過去的周西已經不在了，站在陸北堯面前的是全新的周西。
“從你不記得任何一個紀念日，不記得我的生日，不記得我們在一起 多久——”
“二〇一一年九月七日我第一次在學校門口見到你。”陸北堯放下手 機，看向周西，用低沉沙啞的嗓音道，“我們第一次牽手是在二〇一三年 七月三日，我們第一次接吻是在二〇一四年的聖誕節。我們公開戀情是在 二〇一五年五月七日，我原本想在今年的同一天向你求婚的。”
周西唇角上揚，扯出嘲諷的冷笑，原來他什麼都記得，只是什麼都不 想做。多可笑，原本的周西等了那麼多年，一直想跟陸北堯結婚。
“你的記憶力這麼好， 什麼都記得，那之前就是什麼都不想做了？ ” 周西單手插兜，笑著說道，“陸北堯，你談什麼戀愛？你配談戀愛嗎？”
周西依舊明豔，穿著 V 領 T 恤，牛仔長褲勾勒出長腿的輪廓，又細又 直。陽光從她的身後灑入房間，襯得她膚色雪白。
“是，我不配。”
“反正我們已經分手了，你配不配跟我也沒有關係了。”
短暫的沉默後，陸北堯往前走了一步，周西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 “如果我報警，陸北堯，你肯定比我先完。”
陸北堯已經不在乎自己完不完了，真完了也挺好的，沒有周西，他 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但他也不希望周西報警，於是找回理智退到原處： “醫院把你的檢查報告寄到家裡了，讓你有時間去醫院再做一次腦部 CT （電子計算機斷層掃描）。”
“我的檢查報告有問題？”
“需要複查。”
“我知道了。”周西拿起桌子上的水瓶，擰開喝了一口水，“沒事你可 • 154 •

以離開了。”
陸北堯的目光往下移到周西的手上， 周西把瓶蓋擰緊放回去。他眼眶 的紅色漸漸退去，只是心臟疼得令他喘不過氣，很想抱一下周西，可再也 不能靠近她了。
“最近好好吃飯，早上不要喝涼水，容易胃疼。”陸北堯看了周西一 眼，往後退了一步，把口罩戴好，“蘇晨嚴不是什麼好人，心機很深，不 要跟他走得太近。”
陸北堯還會誣衊別人了，真是長出息了！以前他是多提別人一句就會 死的性格，現在竟然給蘇晨嚴潑髒水！
“我走了，不會再打擾你了。”陸北堯每一步走得都很艱難，一直看著 周西的臉——他把周西弄丟了，“照顧好自己，不要為了減肥不吃飯，你 又不胖——”
“該說話的時候你沉默，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顯得你很體貼嗎？”
陸北堯閉嘴了。房間裡寂靜，大約一分鐘後，他拉開門。
“你為什麼注銷微博？ ”周西突然看到陸北堯的手心有一道新鮮的傷 痕，特別猙獰，從手心一直延伸到袖口裡。
陸北堯轉頭看向周西，心臟撕裂般地疼，嗓子裡像塞著棉絮，聲音沙 啞：“你說想看我開微博，我就開了。現在我們分手了，微博就沒有存在 的必要了。”
周西取關他，他就生出了注銷微博賬號的念頭。隨後他們徹底分手， 他就提交了注銷申請。
“哦。”周西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轉身去做別的事了。
陸北堯深深地看了一眼周西，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他腿長步伐大，走得飛快。他沒有坐電梯，順著安全通道快步下樓走 出酒店，拉開車門坐進去，脫掉了外套，摘下帽子，重新拿起鴨舌帽戴 上，隨後拿起手機撥給董阿姨。他的手抖得厲害，許久才撥過去。
電話接通，董阿姨的聲音傳過來：“小北？我們也不要過多聯繫， 畢竟——”
“阿姨，我問你個事，關於西西身體健康方面的，非常重要，你先不 要掛斷。”陸北堯的語氣加重了，十分嚴肅，他抬頭看向遠處，“西西最近 的變化是不是很大？她有沒有跟以前不一樣的地方？有沒有出現什麼比較 特殊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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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早上八點到《深宮亂》劇組時，胡應卿已經到了，正在化裝。周 西換上衣服走過來化裝，他抬了一下眼，被穿著大紅色騎裝的周西給驚豔 到了。昨晚他們對戲的時候，他就預想周西今天的妝容，但看到周西這樣 豔麗的裝扮，還是震撼到了。
周西的頭髮全部紮了上去，她的臉十分白嫩，化妝師給她貼了個齊劉 海兒，演十幾歲的少女一點兒都不違和。珠花明媚，不如眼前佳人。
今天早上的戲是大場面，要拍馬上的戲。古城的牆外是一片草原，很 多大型清宮劇都在這裡取過景。今天的天氣也很給力，早上風一吹天就放 晴了。碧藍的天空，一望無際，陽光灑在大地上，如同碎鑽點綴在青草 之間。
鄭榮飛握著劇本站在中間跟道具組交代馬匹怎麼控制。
現在拍馬上的戲，大家一般都用道具馬。道具馬好掌控，也不會輕易 摔了演員。不是因為演員不敬業，而是用真馬可能出現的意外太多，不好 把控。萬一演員出了意外，全劇組就得停工，損失太大。但今天有一場遠 景戲，所以旁邊拴著兩匹真馬，一白一黑。
“胡老師。”鄭榮飛喊道，“周西呢？”
周西立刻從人群中露出頭，快步走向鄭榮飛：“我在這裡。”
周西試裝的時候，鄭榮飛就對她現在穿的這套衣服很滿意，沒想到在 陽光下這麼豔麗。她的皮膚白得透亮，一笑，眼如星辰，閃爍著光芒，天 真爛漫，清純靈動。
鄭榮飛一開始還在考慮要不要找兩個小演員來，但挑了一遍，小演員 實在沒有出挑的。他就徵詢胡應卿的意見，胡應卿說可以試試少年妝。
周西的皮膚好，是天生的，別人求都求不來。
“近鏡頭拍完了，你們下來換替身，再拍一組遠鏡頭。西西，武術老 師跟你說過拿弓的姿勢了吧？你虛晃一下就好，要把姿勢端正。”
周西點頭，剛剛在看劇本，現在一半的情緒沉浸在劇本裡，一時間難 以出戲，沒辦法用言語回答鄭榮飛的問題。
“那好，胡老師，你這邊我就不說了。”
周西繼續看劇本，最近對劇本越來越感興趣，表演欲旺盛，而且情緒 很快就能入戲，一旦進去，她的情緒波動很大。她是沉浸式表演。
先拍胡應卿的戲，他穿一身黑衣服，上馬之後整個人的神態就變了。 • 156 •

很多人說他有教科書般的演技，這不意外，他就是穩，對角色把握得游刃 有餘，能看出來是花了心思去塑造角色的。
江喬今天的戲在下午拍，原本可以中午再過來，但今天上午有周西的 戲，打著觀摩的名號，提前過來看熱鬧。她認為周西之所以在《演技派》 上表現得好，也就是碰到了好的剪輯、好的團隊、好的劇本。以周西的演 技……她已經想好通稿怎麼寫了。
她用奶茶杯裝著白開水，假裝喝奶茶。奶茶杯是白色紙杯，不透明， 別人看不出裡面裝的是什麼。她拿著手機自拍，微咬著吸管，一連拍了 一百零九張照片，然後發送給她的助理，讓助理找人選一張修圖。她再不 發微博，紅 V 標誌就要沒了。發微博是個技術活，自拍也是技術活，她得 穩住形象，不能太跳脫。
江喬發喝奶茶的照片是因為能蹭一下最近奶茶的熱度，而且能鞏固她 與世無爭的形象——喜歡吃甜食的人脾氣都不會太差。
她自拍完把杯子放下，奶茶這東西裡全是糖，對皮膚不好，也容易讓 人發胖。她撇了一下嘴，抽了張紙巾擦手，表情十分嫌棄，女演員誰會真 的喝奶茶？
胡應卿的演技真絕，一條過了。下一場就是周西跟胡應卿的對手戲， 江喬起身往鄭榮飛身邊走。
周西抬腿上馬，姿態瀟灑，紅衣在陽光下十分明豔。她的走位非常精 准，她回頭，對著鏡頭燦爛張揚的笑就綻放開來，眼睛靈動，氣韻動人。 瞬間天地之間的其他事物都暗淡無光，只有她耀眼，光芒四射。她瀟灑地 抬手、搭弓、射箭，下巴微微上揚，紅唇嬌美地勾出自信的弧度，姿勢非 常準確。演員射箭只需要射空箭，但她的手中似乎真的有箭，弦動，發出 嗖的一聲響。
她放下手後，攝像師在後面眨了一下眼，感覺這一下力度十足，她似 乎真的是在策馬而行，飛奔向自己的獵物。
江喬的腳步硬生生地停在原地。她頓時有種被坑慘了的感覺，為什 麼要早起過來欣賞周西的表演？在酒店裡睡美容覺不好嗎？她是不是 有病？
“以西姐這樣的演技，給人做配角，純屬是被愛情耽誤了。”極為惋惜 的聲音在江喬身後響起，“男人有什麼好？事業不好嗎？獎盃燙手嗎？”
江喬回頭，看到單手插兜、斜靠在欄杆上的蘇晨嚴。他穿著白色的運 • 157 •

動裝，頭髮理得極短，五官英俊，因為狹長的眼睛，臉上好像永遠帶著笑 意，看起來有那麼幾分不正經。他私底下是個話癆，一天到晚嘟嘟囔囔 的，仿佛只有他長了嘴。
蘇晨嚴目光一沉跟江喬的視線對上，笑意更深：“若不是西姐當年公 開跟陸北堯的戀情，可能你根本就沒有出頭的機會。”他一頓，唇角上揚， “你應該感謝陸北堯給了你出頭的機會。”
江喬的臉色一變，看了蘇晨嚴片刻，用口型罵了一句髒話，蘇晨嚴爆 笑，趴到欄杆上。
江喬轉身就走，蘇晨嚴抬頭繼續看場上的女人。她紅衣如火，嬌美 得如盛放的鬱金香，漫山遍野，冷厲張揚，具有侵略性。這樣的周西 真好。
周西和胡應卿對戲非常過癮，胡應卿很敬業，能讓她快速入戲。他們 全部是一條過，效率非常高，於是他們這一組的戲比預期的要早拍完，剩 下的時間拍江喬和蘇晨嚴的戲。
蘇晨嚴的演技是真不行，周西看過幾次，他演偶像劇還行，放到這種 正劇裡就不能看了。大家的演技都好，就顯得他的表演像是粗製濫造的 “豆腐渣工程”，鄭榮飛的要求又高，達不到標準，鄭榮飛就讓他一遍遍地 演。他演，江喬就要搭戲。
江喬那邊急得上火，全劇組的人都看著呢，周西滿分完成，她作為新 生代演員的代表，不能輸給周西。但江喬越著急，蘇晨嚴演得就越差，于 是全劇組的人在 B 市的行程就多了一天。
七月八日晚上，蕭晨來到 B 市，給周西帶來了三份代言合同。
“一份是孟家汽車城全國總代言的合同，五年合約，代言費是五百萬 元。這是孟總塞過來的合同，比市場價偏低。考慮到你現在的名氣還沒有 完全起來，我覺得這個價格還算可以。”蕭晨把合同遞給周西，說道，“其 他的代言，孟總覺得不適合你，合同就不給你看了。孟總選出來的這幾份 代言合同你可以選一選，我建議你接這個汽車城的代言。另外兩份代言合 同可選可不選。”
蕭晨也沒想到孟庭深竟然會過問周西的事——干涉藝人的工作行程， 平時他是不會理這些事的，他日理萬機，藝人的行程是非常小的事。本來 蕭晨給周西選的代言是女士內衣，代言費也高，他直接給推了，強勢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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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周西不拍內衣廣告，不接和感情有關的代言。這樣，蕭晨手裡的代言 就剩下這幾個了。
“一份是‘森林少女’水蜜桃味品牌摯友的合同。另外一份是國內二 線護膚品品牌補水系列推廣大使的合同，這個錢稍微多一些。”
“這三份合同不衝突吧？ ”品牌摯友不需要拍廣告，推廣時間為一兩 天，最多配合品牌方做做直播宣傳。‘森林少女’是飲料品牌，在國內的 知名度還是很高的。推廣大使也不需要拍太多廣告，品牌方就是看中了藝 人短時間內的熱度，利用這個熱度推廣產品，一個系列可以有很多推廣大 使，目的非常單純——賣貨。
蕭晨盯著周西看了一會兒：“三個代言你想全接？你還在拍戲，鄭榮 飛對演員的要求非常苛刻，你接一兩個代言，他還能容忍，你接太多代言 一直往外面跑，他怕是要罵人的。”
之前鄭榮飛開除過一個演員，就是因為在拍戲期間這個演員軋戲（在 同一時間接拍多部戲）、接商業推廣活動。
“我會跟鄭導談，沒有問題，就看品牌方這邊的時間有沒有衝突。”周 西清澈的眼睛看向蕭晨，“我不會影響拍戲，也不會影響我在劇組的形象。”
“三個代言全接的話，你會比較辛苦。”
周西說：“不怕苦。”
蕭晨直直地看著周西，是出現幻覺了嗎？周西說不怕苦？周西可是劃 破手都要去急診看病的人。
“看什麼？”周西抬頭接觸到蕭晨探究的目光，心裡咯噔一下，“蕭總， 我家破產了，我又跟陸北堯分手了，我需要賺錢養家。”
周西的演技非常好，唇角一揚，又沒揚起來，像是在自嘲，看起來令 人難過，語氣又輕又淡：“人總是要長大的，有需要獨當一面的時候。”
蕭晨心裡難過了一下。他認識周西挺久的， 在她剛出道時還打算簽 她，因為她的顏值“能打”，參加節目能唱能跳，但她那個作死程度，很 快就碾碎了他的幻想。人情世故是什麼東西？情商是什麼東西？周西不 知道。
蕭晨曾經很看不上周西，她太跋扈、太任性了。這種人要是摔了跟 頭，他一定第一個拍手稱快。
周西終於栽跟頭了，落入了塵埃；她卑微地競爭女四號，彎下腰跟人 鞠躬；她誠懇地說要洗心革面；她在鏡頭前認認真真地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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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跋扈的大小姐不見了，蕭晨突然感到很難過，甚至有些自責，也 許她沒錯，錯的是他們？一切源自偏見，她真的有那麼不堪嗎？在這個圈 子裡，每個人都戴著面具，看久了戴面具的人，偶爾看到一個沒戴面具的 人，他們不習慣，就說這是錯的，可到底什麼是錯，什麼又是對？人生百 態，沒有人生來就應該生活在面具下。他們是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 拿掉明星的光環，他們不過是普通人。
“我知道了，我會安排。”
“謝謝蕭總。”
蕭晨站起來，收起文件打算離開，走到門口又回頭道：“其實你沒必 要壓抑自己，你以前也不是特別糟糕，不過是大家的立場不同。”
周西愣了一下，隨即撲哧笑出聲，瞬間眼眶通紅。
“這樣啊？”
“不是說讓你放飛自我，隨便毀約肯定是不行的，大家都要吃飯。你 砸了別人的飯碗，別人就要餓死了。”周西本質不壞，就是被寵壞了。她 要星星，周啟宇就給她摘星星，要月亮，周啟宇就給她摘月亮，把她寵得 不諳世事。蕭晨認真地看著她，說道：“在這個圈子裡大家需要戴著面具 生活，需要偽裝，但你不要忘記了面具下的自己。你需要錢，我會儘快幫 你找機會，你也不要太急，慢慢來吧。你如果非常缺錢的話，我可以借給 你，五百萬元以內都可以。”
“過幾天合約確定後，具體工作時間我會通知你。”蕭晨說，“我先走 了，你好好拍戲。錢沒了可以再賺，男人沒了可以再找。不是說讓你現在 找，過幾年你經濟、事業穩定了，你徹底獨立了再選擇愛情。”
房門合上發出輕響後，房間一片寂靜。周西舔了一下嘴角，笑了一 下。她走到鏡子前，看著鏡子裡的人。其實這個世界也沒有那麼糟糕， 心懷惡意的人也沒有那麼多。粉絲的愛，朋友的愛，路人的愛，父母的 愛……還是有很多人愛周西的。
“其實你也沒有那麼討厭，是吧？ ”畢竟摳門如蕭晨，都願意借 五百萬元給她，這可是以前那個周西的面子。
明天《深宮亂》劇組就要去橫店了，周西抬手把頭髮捋到耳後，靠在 椅子上想了很久，然後起身去整理行李箱。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拿起手 機看到來電的是董阿姨，接通電話。
“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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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有時間嗎？能不能回來一趟。”
“我爸怎麼了？”周西嚇得心臟都快驟停了。
“不是，不是，你爸沒事，恢復得挺好。今天去醫院複查，醫生說他 以後有可能恢復走路呢，就是要減肥。”
“那就好。”周西松了一口氣，說道，“回去做什麼？有事嗎？”
“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就是我好幾天沒看見你，想你了。你在那邊 吃得習慣嗎？想不想家裡的湯？”
周西對董阿姨燉的湯十分抗拒。
“不了，我在劇組吃得挺好。”
“你嫌棄我燉的湯？”
“我喜歡你燉的湯，一點兒都不嫌棄。”周西把床上的衣服全部扔到行 李箱裡，亂糟糟的一團。她整理行李箱的能力很差，以前都是陸北堯或者 董阿姨整理。陸北堯曾經吐槽她的行李箱會炸，一開鎖衣服全飛出來了。 她每次去找陸北堯，他們沒有“久別勝新婚”“乾柴烈火”，陸北堯只會冷 靜地幫她整理半宿行李箱。她把行李箱推到一邊，躺到床上，“我回不去， 明天去橫店，拍重頭戲，一天要拍十幾個小時。”
“橫店離 S 市不遠，我開車去看你，順便給你送湯。”
“開車四五個小時，多累啊！ ”周西說，“你別折騰了，我在劇組吃得 真挺好。”
“西西。”董阿姨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吃的是什麼嗎？”
“鳳梨酥，怎麼了？你不要給我做鳳梨酥，雖然你做得很好吃，但我 快吃吐了。”董阿姨突然問這個幹什麼？
董阿姨和周西第一次見面時，周西四歲。董阿姨在廚房試菜，遞給她 一塊鳳梨酥。她第一次吃到那麼好吃的鳳梨酥，不顧爸媽的勸阻，撒潑打 滾兒硬生生吃了三塊，撐得肚子疼。周啟宇還以為她生病了，哭得一把鼻 涕一把淚，把她送到醫院。這段記憶太深刻了，她這輩子都忘不掉，周啟 宇哭得鼻涕和眼淚混在一起，都粘到她臉上了。
“還記得你媽媽嗎？”
“什麼？”
“沒什麼，就是閒聊，什麼都沒有，你媽媽在德國很好，你最近好好 休息，每天睡夠八個小時，危險的東西不要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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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掛斷電話，把手機放到桌子上， 董阿姨打這個電話過來是什麼意 思？突然問她媽媽幹什麼？她對媽媽的印象很模糊，從十歲那年媽媽離 開他們去了德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媽媽。但這個問題，她不太喜歡 細想。
地上的行李箱還保持著“爆炸”後的狀態，周西對著行李箱看了幾 秒，蹲下去整理衣服。她又不是腦子有問題，怎麼可能疊不好衣服？她真 疊不好，於是把衣服全部塞進行李箱裡，坐在上面把拉鍊拉上。炸開就炸 開吧，只要別在路上炸開就行。
周西跟胡應卿對戲還是有些壓力的， 胡應卿入戲又快又好。她拿起劇 本看起來，在橫店拍的戲就是宮鬥戲了，她的心理年齡需要從十五六歲迅 速跨到三十歲。
第二天早上六點，《深宮亂》全劇組的人轉移。周西拉著行李箱出門 就碰上了江喬，她們四目相對，江喬戴上墨鏡快步走了。
周西的助理過來接過她的行李箱，遞給她頸枕、墨鏡、口罩。她今天 穿著黑色 T 恤配牛仔褲，頭髮隨意地散著，簡單漂亮。
蘇晨嚴從房間出來，突然看到周西。周西漂亮的眼睛緩緩地看向他， 明明沒有化妝，但眼簾一抬，眼神中帶著一股威嚴的壓迫氣勢。酒店的走 廊不甚明亮，蘇晨嚴還沒睡醒，恍惚間，膝蓋有些軟，頭皮麻了一下，差 點兒給周西跪下。他輕聲道：“娘娘。”
蘇晨嚴眼瞅著周西一句髒話就要脫口而出了，昏昏欲睡的腦子瞬間清 醒：“西姐，早啊。”
周西把口罩戴上，和善地笑了笑，並沒有說髒話：“早安。”
蘇晨嚴只覺得驚心動魄，剛剛周西又美又冷豔。
“喝牛奶嗎？ ”蘇晨嚴一邊戴口罩，一邊把熱牛奶遞給周西。周西剛 剛的那一眼可太帶勁了，他現在心臟還突突地跳。
“我不喝，謝謝。”
“昨天睡得好嗎？”
“還可以。”
蘇晨嚴快一步按下電梯按鈕，又按了按脖頸。他最近快被鄭榮飛折騰 死了，眼睛底下有黑眼圈，進了電梯就跟沒骨頭似的靠在牆上，用餘光 看周西。周西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剛才那一瞬間的驚豔仿佛是他的 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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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上車就戴上耳機看劇本，蘇晨嚴原本打算上車補覺，但看到周西 目光就移不開了。太陽還未升起，天邊泛起魚肚白，陽光從車窗照射進 來，落到周西絕美的側臉上。他嗓子有些幹，拿起手機偷偷地拍了一張照 片，構圖剛剛好，光影之中，周西靜靜地看劇本，天地之間似乎只有她一 個人。
蘇晨嚴登錄微博小號，把照片發上微博，並配文：“女神又美出新 高度！”
蘇晨嚴的微博小號一共有十萬名粉絲，有八萬名是蘇晨嚴買的，剩下 兩萬名一半是買時送的，一半是周西的粉絲。雖然他的微博裡只有一萬名 周西的粉絲，但他也能算是周西的大粉絲了。
這條微博剛發出去就有人評論：“啊啊啊！這是什麼神仙顏值？博主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照片？你是西姐身邊的人嗎？”
“西姐太久沒發照片了！好想她，她好美！”
“這麼多年，只有你一直堅持發西姐的動態，我感動哭了。”
蘇晨嚴回復：“周西值得。她是人間的小太陽，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我不是慕名而來，也不會在她低谷時棄她而去。我會一直堅守，她會以最 耀眼的姿態回來。”
“博主，博主，西姐現在怎麼樣？好不好呀？”
蘇晨嚴看了一眼前面的周西，讓心跳平緩：“周西很好，在拍戲。”
蘇晨嚴把周西“長草”了的超級話題翻出來，在微博小號上發佈內容 支持周西。
經紀人真的想扇死他。他真是愚蠢。
蘇晨嚴百無聊賴地刷著微博，下拉刷新突然看到周西的超話（超級話 題）熱度很高。他點進去，全是微博小號。
蘇晨嚴立刻發微信給他的經紀人：“你給周西買熱度了？”
他的經紀人：“你覺得我腦子有問題？”
難道是周西的競爭對手想陷害她？

舊樓廢墟，殘垣斷壁，天空中的烏雲壓向大地。身穿黑色戰服的男人 站在廢墟之上，襯衣領口敞著，露出一截肌膚，襯衣下擺被收入黑色西 褲當中，外套披在肩膀上，窄瘦的腰身半露，身姿更顯挺拔。他微微敞 開腿，抬頭，眼睛看向鏡頭，快門聲響起，男人的臉被定格——陰沉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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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殘破的背景，末世中冷酷的王。
拍照的攝影師骨子裡的血液沸騰，道：“北哥，拔劍。”
錚的一聲，長劍拔出，陸北堯往前走，瞬間眼神裡殺氣畢露。他隨手 一抬，劍鞘落到地上發出聲響，然後繼續往前走。
這組照片的主題是星際上將、末世戰爭，背景是廢墟，配合陸北堯那 張冷酷的臉，濃豔的色彩重重地擊在人們的心臟上。結合他剛剛拍完的 《將軍》中的角色，攝影師已經想到這組照片放出來後會引起多麼強烈的 反響。
圈內的攝影師大都喜歡跟陸北堯合作，他的表現力很強，性格也好， 非常配合。這幾年，跟他合作過的攝影師都對他很滿意。
攝影師看見不遠處他的小助理捂著嘴把瘋狂的尖叫聲壓下去，陸北堯 的顏值確實值得尖叫。
陸北堯抬手解襯衣扣子，一隻手裡拿著劍，還戴著手套，所以第一 次沒解開，於是低頭咬著手套摘掉。攝影師立刻拍照，心跳加速，雙腿 發軟。
一組照片拍完，攝影師喊停：“北哥，很好！非常棒。”
“辛苦了。”
陸北堯走下廢墟，脫掉外套遞給小飛，只穿著黑色襯衣，領口解開兩 粒扣子，脖頸下的鎖骨線條清晰。他走到化妝的地方，打開一瓶全新的水 漱口，隨即又沖手，抽出紙將手擦乾淨。
小飛把陸北堯的手機送過來：“陳哥打了好幾個電話，說有急事 找你。”
陸北堯將手機開機，看到陳舟的未接來電。陳舟是他出道以來的第二 個經紀人，他的第一個經紀人當時封殺他，被經紀公司開除了，他就轉到 了陳舟手底下。陳舟年紀不大，比他小一個月，業務能力不錯，選劇本的 眼光也可以。他們一起從原來的經紀公司出來單幹，很快就在娛樂圈站穩 腳跟。他就是陳舟最成功的“作品”，陳舟每次喝多都要吹噓自己選人的 眼光和捧人的手段。
陸北堯對這些不看重，可能是從小生活的環境導致的，他的媽媽就是 個極其能嘮叨的人，一點兒小事就絮絮叨叨個沒完。他就學會了裝聾作 啞，將不喜歡聽的話自動屏蔽。隨便你說什麼，關我什麼事？他面無表情 地聽著，實際上根本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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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陳舟很能炒作，也知道有些人很瘋狂。但這兩件事會不會有什 麼關係？他很少去想。買完房子之後，手裡的錢所剩無幾，周家又出事 了，他想多工作。周西一直都是公主，不能跟他在一起後過苦日子，所以 什麼活兒他都接。他麻木地忙碌著， 忙到大腦一片空白——思考是一件很 奢侈的事。
周西提出分手後， 他麻木的大腦突然運轉了， 開始思考自己在幹什 麼，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麼？
陸北堯打開微博看周西超話，博主發了一張偷拍照片。這張照片他早 上就看到了，繼續往下翻，忽然想到一件事，再次翻上去。
陸北堯仔細看這張照片，大約看了一分鐘，他的心頭突然湧出戾氣。 這是誰拍的？這位博主是誰？他把照片放到了最大，周西左邊車窗玻璃的 倒影中有一隻模糊的手，腕上戴著百達翡麗經典男款手錶。這款手錶他在 蘇晨嚴的手上看到過。
陸北堯還沒死呢，一個個都來“挖牆腳”！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的是陳舟。他走向廢墟處的另一邊，接通電 話的同時，拿起煙盒取出一支煙叼在嘴裡，用打火機點著，微一偏頭，火 光照亮俊美的臉。他深吸一口隨即緩緩地吐出白色的煙霧，將打火機裝入 褲子口袋。
“我在聽。”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跟我解約沒問題，你自毀前程幹什麼？你注銷 微博後，偷偷地跑去看周西，以為沒人拍到嗎？是我花大價錢壓下來了。 你們分手有什麼不好的？周西上一次熱搜，你掉一次粉絲，你知道你錯 過了多少好的工作嗎？因為你有個喜歡作死的女朋友，大家都不敢跟你合 作，怕工作到一半你的女朋友出來鬧，前功盡棄。你現在有大好前途，應 該把心思放到事業上。你有錢了，將來什麼樣的女朋友找不到？我就不明 白，周西哪裡好？她有什麼好的？”
“世界上只有一個周西，她的好我知道，我沒必要跟你多說。”陸北堯 眺望昏沉的天空，S 市天氣不好，似乎又要下雨，“合同還有半年到期，到 期後我不再續約。工作室一人一半，以後各走各的路。”
“你真是有病，陸北堯，我這麼跟你說吧，我當初就不該拉你，永遠 沉沒才是你的歸宿。你們兩個抱團，共同沉淪吧，我看看你這樣的人能走 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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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舟煩死周西了，周西就是陸北堯成功路上的絆腳石，他早就想把周 西踢開了，沒有周西，陸北堯取得的成績絕對翻十倍。周家出事，陸北堯 什麼工作都接，做出各種敗壞口碑的行為。陸北堯不在乎這些，可他在 乎。他這幾年翻身做主人，事業做得風生水起，人生要再上一層樓。他被 業內人士稱為伯樂，怎麼能容許他的千里馬出事？
周西和陸北堯終於分手了，陳舟都快要笑出聲了。周西還挺有自知之 明，雖然這個分手的時機不對，但陸北堯也不是不能洗白。他就是幹營銷 出身的，很快就能將陸北堯洗得乾乾淨淨，誰承想陸北堯跟周西一樣腦子 不好。
陸北堯收回目光，斂起所有情緒。他對這些事挺麻木的，嗤笑一聲 道：“我進入娛樂圈就是因為周西，你覺得我現在會在乎這些？”
“你簡直就是瘋了！”陳舟氣急敗壞地道。
陸北堯淡淡地抬了一下眼，目光犀利：“你做過的事最好不要被我查 出來，否則我不放過自己，也不會放過你。我瘋沒瘋，你可以試試看。”
他們有罪，而且罪不可赦。

《深宮亂》劇組進入橫店影視城，劇情的重頭戲就來了。
趙淩雪進宮，開始一步步往上爬。深宮之中，哪有什麼單純的人？她 不爭便是死。從第一個秀女落入水井，有人嘔吐、有人尖叫、有人顫抖哭 泣開始，這場廝殺便拉開了序幕。
皇后正面交鋒趙淩雪這一段戲，周西試鏡時便演過，當時跟她搭戲的 是鄭秀。鄭秀一開始帶著輕視的態度，不把這個年輕漂亮的演員放在眼 裡，差點兒在她身上栽跟頭。鄭秀混娛樂圈十幾年差點兒栽在一個年輕人 身上，傳出去可太丟人了。這事鄭秀緘口不言，只是默默拍戲。
鄭秀的保姆車跟江喬的保姆車挨著，就聽江喬的助理嘀咕道：“今天 你要跪周西，她心裡肯定樂開花了，真不知道導演怎麼選的人……讓她 演……賤。”
江喬助理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江喬倒是自始至終沒發言。
《深宮亂》開機的第一天，鄭秀就看出了江喬跟周西不和。作為同齡 人，江喬的人氣比周西的人氣高，但江喬的長相不如周西。估計雙方都不 服氣。
“江喬的助理要吃虧了。”鄭秀的助理壓著聲音，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著 • 166 •

八卦新聞，“江喬新簽的經紀公司是鯨魚傳媒，所以她才能出演《深宮亂》 這部戲的女主角。鯨魚傳媒算下來最多是孟氏娛樂的‘兒子’，開機當天， 孟三爺是來給周西送花的。孟大爺來幹什麼的？來看戲的嗎？是來給周西 撐場子的。”
鄭秀的助理拿下巴點了一下周西的方向，嘖了一聲：“她想退出娛樂 圈就退出娛樂圈，想回來就回來。以前家裡給鋪路，現在孟家給鋪路。她 是真正的公主，誰跟她叫板就是以卵擊石。”
鄭秀斜睨著助理：“你說得太八卦，這話不准在外面說。”
“我在外面又不說，我就聽別人說八卦新聞。”助理給鄭秀倒燉品，說 道，“周西也是神通廣大，踢掉陸北堯後馬上搭上了孟家，不知道她跟孟 家是什麼關係？嘖，都不是省油的燈。”
孟家老三在《深宮亂》開機時給周西送花這事，大家隨便聯想一下就 是緋聞。
鄭秀的目光嚴肅起來：“就不能是陸北堯不能共苦？周西風光時，陸 北堯跟她在一起，她落魄了，陸北堯就分手？什麼玩意兒？陸北堯就是現 實版陳世美。要真有齷齪事，孟家兄弟能一起過來給她撐場子？前幾天八 卦新聞記者還拍到孟家小公主去劇組跟她一起吃飯，兩家是世交罷了，別 胡說八道。”
上周，八卦新聞記者拍到周西和蘇晨嚴一起吃飯，開始傳兩個人的緋 聞。隨後蘇晨嚴的粉絲放出完整照片，前面有胡應卿，中間是孟曉挽著周 西的手，蘇晨嚴跟周西什麼事都沒有。外人不知道孟曉是誰，但圈內人誰 會不知道孟家小公主？
副導演通知準備開拍，鄭秀放下保溫杯走下車。

陽光灑在巍峨的宮殿上，琉璃瓦泛起了光澤，江喬穿過長長的宮道， 踏上臺階，邁過高高的門檻走入殿內，陰寒之氣撲面而來。木質窗櫺雕花 煩瑣，萬年照不進陽光的宮殿，陰沉昏暗。明明今天的最高溫度是三十六 攝氏度，但她的心中還是生出一些寒意，這是她跟周西第一次正面對戲， 不能輸。
鄭榮飛跟編劇在講劇情，江喬捏了一下手帕，身後腳步聲響起，回頭 的瞬間目光頓住。周西穿著黑底金鳳紋的皇后常服——常服沒有朝服那麼 威嚴，梳著改良的鈿子頭，金鳳步搖精緻得似展翅欲飛。她的妝容不算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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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但畫了眼線，使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幾歲。還沒有開始拍，她身 上的氣場已經完全變了，威嚴華貴。
江喬不由自主地往旁邊退了半步，周西走過來，朝她頷首。她覺得這 樣的周西陌生，特別陌生，跟以前那個驕縱、愚蠢的女人完全不一樣，那 個女人是一點就著，別人稍微挑撥兩句，就跳腳鬧笑話，把一點兒小事搞 得盡人皆知，被所有人嘲笑。
但這次見面，周西完全不一樣了。江喬突然生出危機感，蘇晨嚴說如 果周西不退出，娛樂圈有她什麼事？以前聽到蘇晨嚴說這話，她只會當笑 話。現在，她心裡發毛。
鄭榮飛喊大家準備開拍，江喬回過神，收起所有的心思。
這段戲的內容是趙淩雪從宮殿外進來，然後看到皇后就跪下，她最好 的姐妹、最忠心的宮女青黛衝撞了皇后。皇后最近對皇帝寵倖青黛很不 滿，想殺雞儆猴，要打死青黛。
江喬站在宮殿外雙手合十，抵著眉心，短暫的沉默後，鄭榮飛喊 開始。
江喬放下手走入鏡頭，讓自己情緒飽滿地邁入宮殿門。趙淩雪微一抬 頭看到斜倚在椅子上喝茶的皇后，腿一軟，哐的一聲跪下去，頭碰著地： “青黛年少莽撞，衝撞了——”
“停！”
江喬轉頭看向鄭榮飛， 心猛地跳了一下， 椅子上的周西把茶盅放回 去，發出叮的一聲響，江喬抿了下唇道：“怎麼了？”
“你情緒不對，太激動了，你是趙淩雪，即便身陷囹圄也是冷靜自持 的。”鄭榮飛提點了一句，說道，“再來一次。”
“各部門準備。”
江喬再一次進門，拼命地找趙淩雪的感覺。她是科班出身，最“能 打”的就是演技，為什麼要怵周西？周西算什麼？過去的都過去了，人要 往前看，要重新開始。
江喬這一次演得非常順，從進門到跪下解釋緣由、求皇后饒恕青黛一 命。周西放下茶杯，茶杯蓋碰到杯身發出聲響，江喬的心臟瞬間收緊，身 體緊緊地繃著。周西一言不發地走過來，停在她身邊。
“抬起頭。”周西的語調緩慢，聲音裡透著威嚴。
江喬抬起頭，一滴淚順著眼角滾了下來，飽滿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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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
“江喬，你哭什麼？到哭的時候了嗎？你對劇本是怎麼理解的？ ”鄭 榮飛的脾氣有些暴，他把手裡的劇本拍到桌子上，“你現在表達的不應該 是單純地怕，你是趙淩雪！你是來幹什麼的？看到皇后兩股戰戰，你還怎 麼往高位爬？你這樣在宮裡根本就爬不上去！”
誰都沒想到，演這場戲的問題會出在江喬身上。這一段戲拍了一早上 都沒過，好不容易過一次，鄭榮飛說感覺不到位。感覺這個東西太玄妙 了，沒達到預期，但大錯誤也沒有。
鄭榮飛去二組拍攝現場拍戲了，讓江喬冷靜冷靜，找找人物的感覺。 江喬坐在臺階上看劇本，身後傳來腳步聲，以為是自己的助理，皺眉道： “我什麼也不要，不要來打擾我。”
“聊聊？”
熟悉的女人聲音，江喬倏地抬頭，周西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周西的 助理將小型電風扇送過來，周西對著臉吹。
“過去我們之間有誤會。”周西也發現了江喬的不對勁，之前江喬拍戲 挺正常的，不過那時候並沒有跟周西的對手戲，今天她狀況百出，“對不 起，我不該打你。”
江喬直直地看著周西，心裡突突地跳，周西怎麼會道歉，怎麼會？
“過去我思想不成熟，做過很多莽撞的事。我跟陸北堯已經分手了， 你和他如何，我不會再干涉，我們之間最大的矛盾已經解除了。”周西用 清澈的眼睛看向江喬，那個眼神太乾淨了，沒有絲毫的雜質，也看不到曾 經的仇恨。
江喬抿了下唇，隨即猛地把手舉起來：“我對天發誓，我現在對陸北 堯沒有絲毫感覺，那天是喝多了，腦子不正常。真的，周西，我沒有當著 你的面挑釁的意思。我若是對他有想法，天打雷劈！”
江喬怕周西再抽她一耳光， 用餘光掃了周圍一圈， 看有沒有人能幫 她。她的助理離得遠，周西的助理就在周西身邊，還學過散打。
“別緊張，我真的不是來找你的麻煩的，我就是想跟你和解。”周西看 向宮殿外的陽光，宮殿把陽光切割出整齊的線，一半陰影一半明亮，“你 有問題，我也有問題，但那些都過去了。過去的事沒必要追究，現在我跟 你之間沒有絲毫恩怨，你信也好，不信也罷。”
“這部戲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想對你來說應該也很重要，這是非常重 • 169 •

要的一步。演正劇能演一輩子。若是有機會拿獎， 你就‘飛升’了。”周 西轉頭看著江喬，“趙淩雪是個很聰明的姑娘，前期可能單純，但不會膽 小。她前期知進退、重感情、會隱忍、對皇帝有期待、對人生有幻想，後 期耍心機、玩手段、心思狠毒只為上位。她對皇后不僅是懼怕，只有懼怕 太單薄了，這個人物也不對。”
周西竟然會說這麼深刻的話！ 江喬腦海裡再次掀起風暴， 這是周西 嗎？但周西的這個解析非常精准，她的問題一下子就明朗了。
“你不要怕我。”周西起身，優雅地收起裙擺，拿著小電風扇往殿內 走。她也是剛剛才弄明白江喬的心思，江喬竟然害怕她。她現在對江喬沒 有任何感覺，她們就是同事，大家一起拍戲。江喬出問題，全劇組都會被 拖累，她已經喝了六杯茶，再喝就要吐了。
“誰怕你呀！ ”江喬立刻反駁，隨即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她的心思 竟然被周西看出來了，“我沒有怕你，我就是——今天早上狀態不好。”
周西回頭沖江喬笑了一下，明豔動人。大殿昏暗，只有她好像帶 著光。
周西沒再說什麼，走向編劇。
“喬姐，你沒事吧？ ”江喬的助理跑過來，往周西的方向看，皺眉道， “周西想幹什麼？欺負人也不是這麼欺負的。”
“她沒有欺負我。”江喬繼續看劇本，看了兩行，抬頭道，“你剛剛幹 什麼去了？”
她的助理怕挨打先溜了，看江喬沒被揍，又回來了：“啊，我剛才去 二組拍攝現場看拍得怎麼樣，看看導演的脾氣。”
江喬無權無勢，是從娛樂圈的小人物爬上來的，也曾年少輕狂地幹過 傻事。她以為自己有地位了，了不起了，可以掌控一切，被周西打了一巴 掌後，清醒了。
這像不像趙淩雪的處境？趙淩雪初進宮蒙受皇恩，以為自己飛上枝頭 變鳳凰了。她的貼身宮女衝撞皇后，差點兒被拖出去打死，她卻無能為 力。皇后的家族勢力雄厚，趙淩雪敢貿然找皇帝給自己做主嗎？找皇帝她 死得更快。後宮那麼多嬪妃，她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活得如螻蟻一般卑 微。在這裡，她有悔、有恨，懼過、怕過，也清醒過。
周西說得對，如果她只是怕，情緒就太單薄了。
再一次開拍，皇后緩緩地繞著跪在地上的趙淩雪走動，大殿裡只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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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的腳步聲，令人懼怕。趙淩雪跪在地上，脊背彎了，心裡卻沒有屈服。 江喬的臺詞說得非常穩，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漫長的沉默後，皇后終於宣佈了結果：“念及青黛是初犯，杖刑三十， 趙貴人禁足半月……”
周西氣場十足，把皇后演活了，聲音淡淡的。江喬扮演的趙淩雪對她 又怕又恨，但還是要磕頭謝恩。
一場戲結束，鄭榮飛拍手道：“非常好！”
江喬還跪在地上，膝蓋發麻，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隻手。她抬頭對上周 西的目光，周西的目光很平靜。
許久後，她握住周西的手起身：“謝謝。”
“客氣了。”
江喬對周西少了偏見後，拍戲非常穩。江喬的演技不錯，在新生代 演員裡算是演得好的了。二十五六歲，她能有這樣的演技，前途不可 限量。
只不過周西更厲害，拍了一個月的戲，劇組的人幾乎忘記了她原本的 年齡，開口都叫她“西姐”。西姐霸氣啊，往皇后的位子上一坐，她就是 皇后娘娘本人。
七月二十三日，周西請了半天假去杭州為雪牌護膚品“站台”，蕭晨 過來接她：“今天有現場直播，江喬也會去，她是品牌總代言人，全系列 的。你注意點兒形象，不要跟她起衝突，也不要隨便搶話。現場有提問環 節，問題都在紙上，你提前看一下。我給你提供了備選答案，建議你按照 這個答案回答。”
周西翻看提問環節中要問的問題，最下面有個問題。

問：“能談一下你對前男友的看法嗎？”
答：“愛過，沒什麼可後悔的，過去的都過去了，未來各有各的 精彩。嘗試過，無所謂失去與得到，人生就是體驗的過程。”
“能不能跟品牌方溝通一下，不要提關於感情的問題。”周西把臺本放 下，看向蕭晨，“這是我的私事，我並不想將此作為炒作的點。”
在公開的商業活動中提感情就是沒事找事，周西只有一個前男友，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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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眼睛都知道是誰，何必招惹陸北堯的粉絲？
“你還沒放下？”
“在公開場所提前男友就是放下了？ ”周西今天穿了一條黑色一字肩 長裙，長髮微卷披散，化著明豔的妝，語調緩慢，有著居高臨下的氣勢， “我不能獨自發展？”
蕭晨看了周西一眼：“你正常點兒說話。”
周西還沒從戲裡出來，一副皇后的氣勢，語調也不是很重，就是慢悠 悠地給人一種壓迫感。她紅唇嬌豔，不算張揚，自有一股氣場在裡面。
周西轉頭看向蕭晨，眼神冷厲。
蕭晨咳嗽了一聲，說道：“你是不是入戲太深了？”
蕭晨總有種下一刻周西就會叫人把他拖出去杖斃的錯覺。
周西唇角上揚，垂下眼簾，睫毛在白皙的肌膚上落下陰影，微笑道： “是嗎？”
“對於你來說，這個回答會給你帶來一定的曝光度。另外，也算是你 正面回應分手的事，百利無一弊，你也可以灑脫點兒，挽回一些人氣。”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照射在車前的引擎蓋上，反射出光芒。周西沉 默了許久，偏頭看向蕭晨：“我不想提前男友，我的人氣我會憑實力掙回 來，我不需要利用任何人來提高人氣。”
周西不是逃避，因為只要提前男友，無論說他好還是不好，一定會被 拿來大肆做文章。藝人分手後對這種話題緘口不言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周西現在看都不想看陸北堯的粉絲， 不想給他們一點兒眼神。蕭晨又 看向周西，她坐得端正，目光沉靜中帶著銳利。蕭晨相信這句話，她能掙 回她的名氣。
“那好，我跟品牌方商量商量。”

下午兩點，周西到品牌方公司，拍完宣傳照，被品牌方帶到今天的活 動中心——商場一樓。商場入口處被堵得水泄不通，周西眯著眼睛看前 面——這麼熱鬧？
“不用看，你沒有粉絲，這些人是接江喬的。”蕭晨在周西旁邊道，“想 要嗎？”
周西沉默，不想接話。
“你也會有的。”蕭晨的聲音沉了下去，他看向周西的側臉，認真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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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周西，一切都會有的。”
周西回頭，微抬下巴，眼裡浸著溫潤的笑，聲音卻帶著高傲：“失去 的東西，我會一樣一樣地拿回來。”
江喬入場，台下一片震耳欲聾的喊聲，江喬的粉絲聲嘶力竭地喊著她 的名字。她今天穿著水藍色的紗裙，皮膚白皙，黑色的長髮披散，看起來 嫺靜，有江南美人的婉約。她剛出道的時候確實不怎麼好看，這幾年越來 越好看了。
周西還不能上場，需要在一旁等待。臺上，主持人帶著江喬跟粉絲互 動，台下的聲浪一波接一波。
“聽說你在《深宮亂》劇組裡適應得很好？ ”這倒是出乎蕭晨的預料， 《深宮亂》劇組的人反饋，周西竟然會拍大夜。她在劇組裡熬一整夜，睡 幾個小時再接著拍。
現在的周西，跟以前那個敢讓她熬夜就把劇組的人開除了的狂妄她判 若兩人。最重要的是，她在《深宮亂》劇組待了整整二十天，沒有打任何 一個人，真是可喜可賀。
“西姐！”旁邊一個女生突然尖叫道，“你是周西。”
周西轉頭看過去， 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孩兒捂著嘴， 眼裡放光地看著 她。女孩兒的額頭上貼著貼紙，上面寫著“周西”兩個字。
“我是你的粉絲！在微博上我給你發過私信。”女孩兒說著眼睛就紅了 起來，她的聲音哽咽道，“因為你，我考上了 A 大！我好喜歡你的勇敢！ 你是我的小太陽。”
“謝謝。”周西沒想到會有她的粉絲到現場。品牌方昨天發了微博預 告，周西的粉絲剛欣喜起來，就被江喬的粉絲嘲諷了。
“這是我親手製作的禮物，送給你！ ”女孩兒把一本手賬送到周西面 前，“希望你每天都好，早日大紅大紫。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 滄海。”
“謝謝。”周西接過手賬，朝她的粉絲鞠了一個躬。
“加油！ 我從 B 市過來， 坐了五個小時的高鐵， 真的很喜歡你！ ”女 孩兒幾乎要哭出聲，但強忍著淚水，她握拳用力一揮，“加油周西！你是 最棒的！”
周西伸手：“需要擁抱嗎？”
“可以嗎？”女孩兒的淚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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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擁抱女孩兒，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也是最棒的！加油！”
女孩兒號啕大哭。

品牌方邀請周西上臺，全場寂靜。隨即開啟直播，品牌方讓她直播卸 妝洗臉體驗他們的產品。
讓女明星現場洗臉非常過分，品牌方不敢讓江喬洗臉卻讓周西洗。
蕭晨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拿起電話打給品牌方負責人，給周西使 了個眼色，讓周西下臺。什麼時候阿貓阿狗都可以欺負他的人了？
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向周西，離她最近的江喬也看了過去。她一定會 暴起打人吧？這是對她的侮辱。
周西的臉上沒有任何不滿的情緒， 她伸手向主持人要卸妝液， 笑著 道：“我今天化妝了，清水洗不乾淨。”
主持人把卸妝液遞過來，周西開始洗臉，錢難賺啊！江喬收回視線， 站在一邊繼續接受主持人的採訪。
周西洗乾淨臉，拿洗臉棉擦臉，用餘光看到台下一個黑衣男人貼著簡 易的活動台蹭來蹭去，表情猥瑣。
主持人問江喬的擇偶標準，她微微偏頭，長髮從鬢邊傾落，笑得柔 美：“他到來的那一天，就是我的標準。”
現場江喬的粉絲發出尖叫聲。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她沒有男朋友， 單身，擇偶看緣分，所有人都有機會。
黑衣男人突然掀起警戒帶沖上了舞臺，撲向江喬。
變故發生後，工作人員沒反應過來，江喬也是蒙的。回過神的時候已 經被一個人用力地扯到身後， 她抬頭就看到周西幹脆利落地踢黑衣男人的 襠，反手抽了他一耳光。
熟悉的巴掌聲，來自周西沒錯了。周西的巴掌永遠都是這麼快，她抽 人有天賦，一般人學不會。
“保安！”周西回頭喊道，“報警。”
現場江喬的粉絲一片混亂，主持人也蒙了。周西剛洗過臉，皮膚清透 白皙，一塵不染，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中帶著一絲銳利的光，冷酷 動人。
蕭晨和江喬的經紀人同時沖上臺，江喬的經紀人將江喬扶起來，蕭 晨看著冷靜自持的周西，抬了一下手，忽然懷疑人生——他沖上來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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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現場還在直播，彈幕已經刷瘋了。
“周西好帥！”
“周西反應好快！那個男人的褲子拉鍊是拉開的，猥瑣男？”
“剛剛周西轉身打人真是絕了！太帥了吧！她一下子把喬姐拉到身後， 喬姐在她身邊好柔弱。”
保安沖上來控制住了猥瑣男。
“現場出現了一些變故，已經控制住了，大家不要緊張。”主持人驚魂 未定，但職業精神讓她強行打圓場，“西姐，沒事吧？”
“沒事。”
周西穿著一身黑色長裙，活動了一下手腕，用冷酷的眼神掃過現場， 轉身去看江喬：“你怎麼樣？”
“謝謝，沒事。”這句“謝謝”江喬說得很誠懇，她快嚇死了，腦子現 在還是一片空白。
那個男人的目標是江喬的胸部，手指已經抓到她的衣服了。她今天穿 著裹胸的裙子，如果裙子被扯掉，後果不堪設想。
“注意安全。”
現場安保工作做得太差了。警察很快就到了， 工作人員要配合做筆 錄，活動有可能做不下去了。
周西走向舞臺邊緣，蕭晨遞給她一瓶水：“人家讓你洗臉你就洗啊？ 你不會反抗嗎？”
“你不是說我沒有選擇權嗎？ ”周西素面朝天，卻是別樣的美。她濃 密的睫毛下，杏眸清澈，美得驚心動魄。
“也不是完全沒有選擇權，畢竟你是我手底下的藝人，還是有一定選 擇權的。”
周西沒說話，蕭晨凝視著她：“你怎麼想起來救江喬了？玩英雄救美 呢？也不考慮一下自己。”
蕭晨有些後怕，若不是周西踢得狠，被撲倒的就是她。
周西喝了一口水，把瓶蓋擰上還回去：“手比腦子快，沒辦法。”
蕭晨無話可說。
江喬要求活動暫停，一方面是她要配合警方做筆錄；另一方面是現場 的人太多，品牌方不能保證藝人的安全。周西做完筆錄就可以了，江喬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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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趟警局。
江喬是今天的大腕兒。她走了，活動自然也沒有做下去的必要了，周 西在蕭晨的護送下上車。下次活動需要籌備的時間，今天的活動徹底結 束了。
周西把手機開機，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是個陌生號碼。她遲疑了片 刻才接通。
“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現場的保安在幹什麼？這種垃圾品牌的活 動以後就不要接了。”陸北堯冰冷的嗓音傳過來，“你的保鏢呢？你有沒有 保鏢？你以後遇到這種事不要出頭。”
周西把手機放下來，掛斷電話，拉黑他。
她對陸北堯的關心不感興趣，他們都沒有關係了。
周西剛要關機，蕭晨上車，說道：“你上熱搜了，是網友搜上去的。”
蕭晨拉上另一邊車門，吩咐她的助理開車，然後打開手機遞給周西： “你的形象非常正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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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女王”美如畫

周西上熱搜了，有人在直播視頻裡截了動圖。
她拉江喬到自己身後，抬腿踹人、扇耳光，這是對待流氓的教科書 般的反擊，動作太漂亮了。她身穿黑色長裙，漂亮的眼睛清澈明亮，抬 腿時裙擺飛揚，筆直的長腿顯露出來。她如同俠女一般，做的也是俠義 之事。
這條微博被轉發了十萬次，評論有八萬條，周西這回上熱搜，沒有帶 陸北堯，也沒有帶奇奇怪怪的男人，是靠她自己的能力上去的。最絕的 是，這張動圖裡的周西還是素顏。
她素面朝天，膚白清透如凝脂白玉，眼睛清亮，帶著一股冷厲的美。
女孩兒怎麼了？女孩兒帥起來真沒男人什麼事了。現場那麼多保安都 是吃白飯的，流氓沖上來，她幹脆利落地收拾了。
之前噴過周西的人都開始懷疑人生了，她真的有那麼糟糕嗎？她這麼 剛，這麼英姿颯爽。江喬還跟她不對盤，江喬的粉絲天天在微博上罵她， 她以德報怨，這才是真性情、真女俠。短短一段時間，周西的微博漲粉到 五百六十萬人。
“我需要發微博嗎？”周西翻看著評論道。
“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蕭晨說，“我可以幫你發。”
周西非常不喜歡別人碰她的私人物品。
周西編輯微博：“大家注意安全，遇到危險首先要判斷自身處境。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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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最後，希望所有的女孩兒都不要被傷害。”
這條微博剛發出去，短短幾秒評論區就刷出了上百條評論。
“西姐，你好勇敢。”
“西姐厲害啊，不過還是要譴責品牌方，追究責任。現場的安保工作 做得那麼爛，萬一對方有兇器傷到人，誰來擔責？”
“我的青春又回來了！西姐，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的老粉絲。”
周西的電話響了起來，來自孟曉，周西接通電話道：“我沒事，你不 要擔心。”
“打人這方面姐們兒你就沒輸過！ ”孟曉帶著笑的聲音傳過來，說道， “你打得好爽，就是護著的是江喬，我很不滿意。”
“無論是誰在那個位置，我都會保護。”周西很厭惡猥瑣男，“當眾欺 負女孩兒，性質太惡劣了。”
“以後再遇到這種事拿工具打，你看到你手邊的鏡子了嗎？你就應該 拿鏡子砸。”
周西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記憶片段——陸北堯穿著黑色連帽衫，戴 著帽子和口罩，在地下停車場打一個蜷縮在角落裡的男人。男人淒厲的 叫聲響徹整個地下停車場，他一直打到男人不動了，回頭跟周西的目光 對上。
“西西，你在幹什麼？怎麼不說話了？ ”孟曉在電話那頭喊道，“喂喂 喂？朋友，你快理我啊！快一點兒。”
這不是電影畫面，是現實中發生過的事。陸北堯揍的那個人是騷擾過 周西的攝影師。那個攝影師喝完酒回家，下車後被人襲擊，傷得很重，非 常巧的是當天地下停車場的監控全壞了……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後來他 在微博上賣慘，就沒有下文了。
這段記憶很模糊，她仿佛是在霧裡看花，只記得陸北堯說，遇到這種 事第一時間拿東西砸人，看到什麼拿什麼，砸就是了。這段記憶是原本的 周西的？以陸北堯那個脾氣，會上手打人？還打得那麼狠？
“西西？寶貝？親愛的？”孟曉在電話那頭非常噁心地呼喚著。
“我剛剛走神了。”周西捋過耳邊的碎發，這段記憶給她的衝擊很大， “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拿東西砸。”
“還是別有下次了吧！這輩子最好都不要再遇到那種流氓。”孟曉說， “江喬在劇組裡有沒有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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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喬敢嗎？”周西輕笑，唇角上揚。
“江喬還真不敢。”孟曉說，“她的新合同在鯨魚傳媒，老總跟我熟。 她最好夾著尾巴做人，再敢搞事，我就讓她嘗嘗資本的力量有多可怕。”
“你最近還好嗎？”周西問。
“挺好的，吃嘛嘛香，就是累，我最近跑項目都成了陀螺！簡直累得 要死。哎，對了，我聽說了一件事。”
“什麼事？”
“陸北堯跟陳舟解約了。”
“為什麼？”
“具體什麼情況不知道，不過陸北堯的工作室最近挺亂的。提前聲明， 我跟你是一個戰壕的，我非常討厭陸北堯。好了，說八卦新聞，陳舟一直 附在陸北堯身上‘吸血’，陸北堯想脫身，陳舟大概不會放過他。這事有 的撕，看熱鬧吧。”
“那還真挺熱鬧的。”
“我沒想到陸北堯會注銷微博，他走的這一步太瘋狂了。”
周西又開始頭疼了，按了一下太陽穴。
“粉絲和明星是相因相生的關係。”周西抵著太陽穴，想到自己的處 境，“不能說誰對誰錯，只是大家的立場不同。”
“你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你還是周西嗎？”
周西想了想，道：“大概是我意識到，對明星而言，觀眾、粉絲都是 衣食父母吧。”
孟曉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你變了，周西你變了！你竟然能提 到衣食父母這個詞！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周西了！”
周西歎了一口氣：“生活不易，西西歎氣。”
周西掛斷電話後，查看未接來電，有五十多個陌生號碼，應該是陸北 堯打來的，她將其全部拉黑。
蘇晨嚴和孟辰都在微博上問她是什麼情況，周西回復：“無事。”
“周西，問你個事。”蕭晨忽然回頭，看了周西片刻，語氣嚴肅下來， “之前你拍雜誌封面，中途毆打攝影師，最後你不拍了，事情的真相是 什麼？”
“攝影師騷擾我。”周西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還在刷微博，光從車 窗透進來，落到她白皙的肌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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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打人為什麼那麼順手？反應那麼快？因為她經歷過。但她太平靜 了，平靜到蕭晨有些難以接受，都說她是“天之驕女”，都說她要什麼有 什麼，脾氣驕縱、蠻橫。她是驕傲的，沒錯，但她真的蠻橫嗎？
“為什麼不公開這件事？”
周西滑著手機的手指停住，她教別人勇敢，自己卻膽怯了。當年她有 很多顧慮：因為他們公開戀情，陸北堯的事業受到影響，陷入低谷；她也 在風口浪尖上；她爸的身體不好，要是知道她在外面被人欺負，她爸一定 會被氣瘋的。
“顧慮太多。”
蕭晨正在看的這條微博的博主，是當年參與周西拍攝雜誌封面的一個 助理。今天看到熱搜，博主不知道是蹭熱度還是良心發現，發了一篇長微 博，講述了三年前的事。
“攝影師騷擾周西，她就把攝影師打了，雜誌社包庇攝影師，打壓 她，到處散播她的負面消息，揚言要搞臭她。周家那時已經顯出頹勢， 各路人馬紛紛‘踩’之。從頭到尾，她什麼錯都沒有，卻被抹黑了這麼 多年。
“這三年來，我每次看到周西這些所謂的負面消息就徹夜難眠，我知 道所有的真相，但不能說。今天看到熱搜，我非常難過，這麼多年了，這 個女孩兒依舊勇敢，孤軍奮戰，不畏懼任何惡勢力。”
這條微博下面的配圖是雜誌社的領導與攝影師的聊天記錄。
蕭晨把手機遞給周西，她沒接手機，就看了一眼，抬手揉了揉眉心， 隨即放下手，繼續刷微博：“都過去了。”
“什麼過去了？那些本來就不是你的錯，你憑什麼認？ ”蕭晨氣得快 炸了。
周西雲淡風輕個什麼勁？娛樂圈是雲淡風輕的地方嗎？蕭晨一想到也 許他知道的負面消息也是假的，就非常難受。
“如果我公開這件事，我爸因為我去做極端的事怎麼辦？ ”周西扭頭 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氣。還有個答案，她不能提也不能想，一想就頭疼， “那家雜誌社自作孽不可活，已經淹沒在時間的長河裡了，我沒必要耿耿 於懷。”
“還有什麼事是假的？我好給你澄清，你這都是什麼事啊！ ”蕭晨按 了一下眉心，說道，“我去找找那個攝影師，他要是還在這一行混，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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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那個攝影師換工作了。”
“啊？”
“那個攝影師的右臂粉碎性骨折，是永久傷，他這輩子都拿不起攝影 機了。”周西迅速地拿起手機搜索那個攝影師的名字，他現在在做微商， 退出娛樂圈很久了。網絡搜索顯示，他因為那次襲擊，右手臂受傷，告別 了攝影行業。這跟周西記憶裡的吻合。
“該！活該！這就是報應。”
周西把手機裝進背包，托著下巴看向窗外。街道兩邊的景物在迅速後 退，她的記憶裡為什麼會有陸北堯維護她的那一幕呢？這件事為什麼不能 說出去，怕她爸瘋掉，怕陸北堯生氣？可是陸北堯為什麼那麼生氣？
周西剛剛的那段記憶又清晰了，陸北堯揍人，周西看到了，他也看到 了她。他緩了一下，快步走過來拉起她就走。他們一路狂奔出去，坐上 車，他抱住周西跟她接吻，熾熱的呼吸混著溫熱的淚水。
周西不需要任何人為她拼命，什麼都不說，隨便別人怎麼罵、怎麼抹 黑，都不回應。那天晚上她沒跟著陸北堯去的話，陸北堯可能真的會打死 那個人渣。因為那個人渣毀了陸北堯，不值得。
這段記憶為什麼會被周西封鎖起來呢？這段記憶在他們的整個感情 裡扮演著什麼角色？周西出車禍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原書劇情裡也沒 有這一段。原書劇情裡陸北堯的形象就是高冷沉默的“男神”，怎麼會 打人？陸北堯未來的形象發生變化，她能理解，畢竟她改變了自身的命 運軌跡會帶來影響。可陸北堯過去的形象為什麼會改變？這就非常不合 理了。
周西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斂起情緒，拿出手機，看到江喬發來的微 信：“晚上有時間嗎？請你吃飯。”
“西娘娘猛啊，‘踩’著你上了兩個熱搜。”江喬的助理撇了一下嘴， 湊到江喬身邊，“買了這麼多水軍誇她，我忍不住想到陰謀論，人是不是 她搞——”
助理接觸到江喬的目光，聲音像是被卡住了：“怎麼了，喬姐？”
“學不會閉嘴，建議你換一份工作。”江喬還在看視頻，周西把她拉到 身後的那個動作太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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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喬已經看了幾十遍視頻， 覺得鼻子有些酸， 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 覺。從小到大，她第一次被人保護，沒有人讓她反省，沒有人責怪她為什 麼不第一時間躲開。事後周西發了一條微博，內容非常接地氣，沒有講什 麼大道理。
女孩兒有很多選擇，可以跟流氓打，也可以跑。勇敢者被讚揚，膽怯 者也不應該受到嘲諷。
江喬一直很討厭周西。周西要什麼有什麼，跟她這樣的平民女孩兒不 同，也許她是有些嫉妒，嫉妒周西擁有那麼多愛。而她不工作就沒錢；父 母只會冷嘲熱諷，家裡的錢是弟弟的；她惹出事不會有人把她護在懷裡， 要自己承擔，不會有人幫她。
“警察查得非常清楚， 那個人跟我好幾次了，是慣犯。”江喬斂起情 緒，抿了下唇，“這種話你以後少說。”
江喬的手機叮的一聲響，她心裡一慌，差點兒把手機扔出去，連忙穩 住神滑開手機，是來自周西的微信，只有淡淡的兩個字：“減肥。”
因為減肥不吃晚飯……江喬的心仿佛咣當一下墜入深淵。

周西回到房間就把自己扔到床上，開始捋自己和陸北堯的事。
原本的周西和陸北堯最初是相愛的， 後來經過了那麼多事，漸漸地愛 被磨沒了？原周西不工作後越來越沒有安全感，性格也不好，陸北堯漸漸 地失去了耐心？所以出車禍的時候，原周西是徹底死心了？但失憶是怎麼 回事？
周西捋了半個小時原委，覺得再捋下去就要得精神病了。愛怎樣怎樣 吧，反正這些記憶也不會改變她對陸北堯的看法，更不會跟陸北堯怎樣。
敲門聲響起，周西起身去開門，猝不及防地看到孟庭深。
孟庭深一如既往地穿戴得十分整潔， 領帶規規整整，煙灰色襯衣下擺 束進西裝長褲的皮帶中，整個人透著刻板勁。
“大哥？”周西訝異，為什麼孟庭深會在這裡？
“吃晚飯了嗎？ ”孟庭深微抬手輕咳一下，把目光從周西光裸的脖子 移到下巴上，單手插兜。
“我減肥。”周西往孟庭深身後看，說道，“曉曉沒來？”
“孟曉在忙。”孟庭深抬起手，把一個袋子遞過去，“我過來看看《深 宮亂》拍得怎麼樣，我爸讓我給你帶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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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連忙拉開門，去接裝湯的袋子：“要進來喝杯茶嗎？”
她的話音沒落， 孟庭深的一條腿已經邁進了房間。他也僅僅是邁進 去，隨即皺眉環視四周：“房間這麼小？”
“也有茶桌。”周西接過裝湯的袋子放到一邊的椅子上，沒關門，怕跟 孟庭深傳出緋聞。以他的脾氣，周西沒怎麼著他，都是他天天找周西的碴 兒，他們要是傳緋聞，他怕是能把周西雪藏到下輩子。
周西快步走回去，把行李箱推到一邊，拉出茶桌，桌子上有茶包，拿 去泡茶。孟庭深的眉頭皺到了一起，臉色更加難看。
“你就喝這個？”
“我不喝茶，這是蕭總帶過來的。”周西以為孟庭深嫌茶的檔次太低， 說道，“我只有咖啡，但是晚上喝咖啡容易失眠。”
周西還知道這些？孟庭深舒展眉頭，反手關上門，走進去就看到了她 房間的盛況——亂到無處下腳。
“白水就行。”
周西從冰箱裡取出一瓶水放到孟庭深面前，房間太小，有些尷尬。她 跟孟庭深確實不熟，小時候孟庭深每次見到她都要教訓一頓，後來她再看 見他就繞道走。
“你吃晚飯了嗎？”周西問。
“吃過了。”孟庭深在沒放衣服的椅子上坐下，“你今天怎麼樣？”
周西迅速搖頭：“沒事。”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確實挺尷尬的，周西和他太不熟悉，都不知道他 來幹什麼：“謝謝大哥關心。”
“也不必這麼客氣。”孟庭深抬手扯了一下領帶，手又落了回去，“叫 我名字就行，我也沒比你大幾歲。”
如果不是因為叫叔叔差輩分，周西都想叫他叔叔。
他到底來幹什麼的？
“你喝湯吧。”孟庭深抬了一下手，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
周西走過去打開裝湯的袋子，湯是當歸鴿子湯，有濃重的當歸味。敲 門聲又響起，周西去開門，蘇晨嚴的腦袋伸了進來：“西姐，晚上好。”
周西真想把門關上，把蘇晨嚴的腦袋留在門裡。
“有事？”
蘇晨嚴把紙袋舉起來：“燒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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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彌漫著孜然的香味，濃郁醇厚，勾起人的食欲。
周西讓開路。蘇晨嚴立刻唇角上揚，綻放出燦爛的笑，往裡走了一 步，笑容僵住，眨眨眼，道：“孟總？”
蘇晨嚴又看向周西：“你這裡有客人？”
“孟總剛到，過來辦事順便給我送湯。”周西解釋了一句，怕引起 誤會。
“晚上喝鴿子湯是不是太補了？ ”蘇晨嚴的嘴角抽了一下，孟庭深想 幹什麼，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晚上出現在周西的房間裡？
頓時，蘇晨嚴如霜打的茄子——蔫了。她剛跟陸北堯分手，又來了一 個孟庭深，這些人都是狗吧？追得這麼快！獵犬？細犬？腿都挺長的。
蘇晨嚴走過去在孟庭深對面坐下，放下燒烤的袋子，伸手道：“好久 不見，孟總。”
孟庭深沒有看蘇晨嚴，起身道：“那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好，謝謝。”
孟庭深大步走出門。周西盛了兩碗湯，分給蘇晨嚴一碗：“我不吃燒 烤，減肥。”
蘇晨嚴眸光流轉，端起湯喝了一口：“你跟孟總很熟？”
“孟曉的哥哥，大哥，有什麼事嗎？ ”周西靠在一邊的桌子上打量著 蘇晨嚴。
蘇晨嚴心裡七上八下的，鴿子湯喝得沒滋沒味，心跳快得都要吐了。
“你今天打架的樣子很帥。”蘇晨嚴說。
周西不太喜歡鴿子湯的油膩，放下碗拿起手機刷微博。與她相關的熱 搜有兩個，一個是關於周西本身的，另一個是關於周西的攝影師的。
周西點開一個熱搜，裡面的第一條微博就是她當年那個小助理發的， 評論已經有一萬條，轉發過千次。第一位轉發的是電視劇博主，之前真情 實感地給周西寫過“小作文”的那個。
“無法想像，這些年周西都承受了什麼。上次在《演技派》上看到她 平靜地跟過去告別，我就覺得她一定經歷了很多事。果然，她身上的負面 消息有哪一件是真的？她的傲慢、她的不敬業不過是某些人惡意抹黑的。 她黏著陸北堯？她喜歡在微博上秀恩愛？可大家理智一點兒，她是陸北堯 的女朋友啊，大家把這種事放到現實中想一想，她真的錯了嗎？”
周西點進這位博主的微博，與她相關的內容又開始刷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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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姐還有什麼代言？我想為西姐花錢！請各家金主爸爸看過來，看 看我們西西的盛世美顏、絕佳演技。”
“關注我西的新作品《深宮亂》！期待西西演的皇后！”
周西點開評論， 原本以為會是一面倒地被噴， 預料中的情況沒有出 現，評論裡一片“土撥鼠尖叫”。
“說得太對了！西西不愛那個人了，她就是最耀眼的星星。”
“期待西女王的新作。”
蘇晨嚴蹺著腿靠在沙發上，嘴裡咬著一塊羊肉。他吃燒烤就是過過嘴 癮，只嚼不咽，吃羊肉串太容易發胖了，他又是易胖體質，想保持體形只 能餓著。他把所有的肉都扔掉了，咬著扡子回味。
周西抬頭：“說吧，你有什麼事？借錢沒有。”
蘇晨嚴一下子就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注視著周西：“不借錢，我 有錢，如今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你現在是單身吧？ ”蘇晨嚴的話一出口，心跳幾乎要驟停，緊緊地 盯著周西，大腦一片空白。
蘇晨嚴十六歲那年叛逆得特別嚴重， 簡直要上天，跟家裡人賭氣離家 出走。他身無長物，混得慘不忍睹，又不好意思把曾經說的話收回去，就 進了《小暗戀》劇組混飯吃，順便思考人生。他騙劇組的人說家裡窮，輟 學出來打工。周西借給他五萬元，讓他回去讀書，還怕傷他的自尊，說錢 是借給他的，卻沒有留下聯繫方式。
周西傻得要命，他每次想起來，都要在心裡吐槽，怎麼別人說什麼 她都信？他也因此進了娛樂圈，並且生根發芽，後來甚至比周西的名氣 還大。
“你是不是從我這裡借過錢？”周西突然問。
蘇晨嚴沒反應過來：“啊？”
他拿自己這個人還周西的錢好不好？
“你要是有錢就把以前我借給你的錢還回來。”周西繼續刷微博，蘇晨 嚴不說，她已經忘記她曾借錢給這小子了，說道，“我是不是單身，你都 得還我錢。我不要，你就假裝忘記了？”
“四年多了吧？ ”周西打開手機中的計算器算利息，“五萬元，一年算 你兩千元利息，一共要還我五萬八千元。支付寶支付還是微信支付？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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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
蘇晨嚴把鐵扡子咬彎了，鐵扡子上留下他的牙印，他咬牙切齒地拿出 手機給周西轉了六萬元整。周西收錢。現在一角錢，她都得要回來。
“好了，我可以回答你剛剛的問題了。”周西把手機放回去，看向蘇晨 嚴，“我是單身，但我不搞姐弟戀，還有一米八五以下的人勿擾。”
一米八二的蘇晨嚴無語。
周西是先要錢，後拒絕，這樣就算他們翻臉了，錢還在。她的這套操 作蘇晨嚴怎麼覺得這麼熟悉？
高速公路兩旁的反光金屬標牌延伸到了遙遠處，在黑暗裡靜靜地亮 著。陸北堯一隻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拿起手機看了眼微博。
五分鐘前，蘇晨嚴的小號發佈了一條新的微博：“失戀了，求安慰”。
陸北堯放下手機，取出一支煙叼在嘴裡，目光更沉了。蘇晨嚴拍完 《將軍》馬不停蹄地奔向《深宮亂》劇組，就是為了接近周西？他失戀 了？他戀過？跟誰戀的？
高速公路的兩旁是遼闊的田野，黑暗一望無際，也許有遠山，但太暗 了，他什麼都看不清楚。車燈照出百米，只鋪平了眼前的路。煙在他修長 的指間閃爍著橘色的光，一支煙抽完，他把手搭在方向盤上，城市的燈光 漸漸顯露出來。
從 S 市開車到橫店需要五個小時，這條路他跑過無數次。只是以前他 在橫店拍戲，周西在 S 市，現在反過來了。
五分鐘後，車開下高速公路，他把車停到路邊，打開車窗散味，順便 抽濕紙巾擦手。周西下午發了一條微博，有三萬條評論，有一半的網友力 挺她。
“周西跟陸北堯分手後就正常了。周西千萬不要戀愛，他們不要複合。 姓陸的有多遠滾多遠，切勿倒貼。”
周西的粉絲已經有六百萬人了，她的微博沒有紅 V，她之前退出娛樂 圈把微博認證取消了，之後再也沒有重新認證。
現在周西發的微博太少了，陸北堯反反復複地看，沒有發現絲毫有關 過去生活的痕跡。她以前的頭像是陸北堯的照片，現在她的頭像換成了烏 龜，金色的烏龜殼上寫著“暴富”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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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四日早上九點，《深宮亂》官方微博放出第二張海報。
金色的線條勾勒出大殿的輪廓，身穿正紅色、金底鳳紋領皇后袍服 的周西端莊地站在中間，戴著鳳冠，妝容不算濃豔，細眉輕柔，雙眸 中有笑意，也有著望不到底的深沉之色。她的美中透著一股狠勁，但 那種狠勁不是浮於表面的，仿佛藏在深海中的旋渦，卷上來才讓人知其 兇險。
上面宮殿的空白處寫著巨大的三個字：深宮亂。
周西以往給人的印象都是單純、甜美的，拍照也是偏少女風。這張海 報非常絕，她並沒有刻意地做出兇狠的表情，但那個笑，仿佛隨時都能置 人於死地。皇后是《深宮亂》原著裡最大的反派，一直到最後，趙淩雪才 扳倒皇后。
第一張海報放出來的時候，周西演皇后的爭議特別大。皇后這個角色 太複雜了，並不單單是狠，也不單單是壞，也並不純粹是蠢，這是個老辣 的反派。周西畢竟才二十六歲，太年輕了，駕馭這樣的角色很難不讓人質 疑。大家無法想像，所以害怕她毀了角色。江喬不一樣，江喬扮演的那個 角色本來年紀就小。
這是周西的第一張單人海報，給大家的感覺是仁德皇后從書裡走了出 來，站到了大家面前。她令人驚豔到用什麼詞誇都顯得累贅，就是仁德皇 後本人。
《深宮亂》官方微博發佈第一條評論：“西姐是個非常敬業的演員，期 待她扮演的仁德皇后。”
這條微博的評論很快就過萬條了，《深宮亂》是正劇，服化道都好， 演員本身的顏值也高，這是一場完美的配合。周西昨天的熱度剛落，今天 “東風”又起，上到了熱搜第十六位。
論壇裡已經瘋狂地討論起來了。
“西娘娘這是要爆？”
“這不是預感，這是事實好吧？不要叫西娘娘。人家有名有姓， 周西。”
“樓主明顯是‘黑子’（對公眾人物進行貶低的人），樓上還陪聊。”
“西娘娘這個稱呼真噁心，她坦坦蕩蕩地談戀愛，光明正大地分手， 拋卻明星光環就是普通女孩兒談戀愛，卻被男朋友的粉絲追著說她是妾， 他們惡不噁心啊！樓主是陸粉的話，當我什麼都沒說。分手了還要捆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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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
“樓主是陸粉的話，我真是要仰天大笑了。周西趕快‘飛升’，昨天你 們愛答不理，今天你們高攀不起。天天罵人家拖後腿，真正拖後腿的是 誰，現在看清楚了嗎？”
“周西剛剛宣佈了是全國連鎖汽車城的總代言人，‘森林少女’今天把 她的照片放到了店鋪首頁，《深宮亂》劇組唯一有單人海報的人，鄭榮飛 接受採訪時，一直在誇她演技好。鄭榮飛就誇過三位女演員，前兩位女演 員都拿了視後。分手快樂！我西一定會更好的。”
陸北堯的大粉絲最近很難過。周西和陸北堯分手本來是一件令她開心 的事，她還特意辦了兩個六千六百六十六元的現金抽獎活動，轉發過五萬 條微博。大家開心得仿佛過年，熱烈地慶祝了一番。
陸北堯因為周西作死失去了幾個代言合約，他的粉絲厭煩死了周 西。《帝業》熱播時，影視方把帝后搭檔推上了熱搜，配合劇的熱播， 那次熱搜一直沖到第三位。《帝業》的收視率到了 2%，非常輝煌。《帝 業》大爆，陸北堯再次翻紅，但很快周西就上了熱搜，有媒體記者拍到 周西和陸北堯穿情侶裝逛街。陸北堯的後援會就炸窩了。
電視劇的主演營業期間就不能提自己的對象，不然觀眾沒有代入感。
周西在微博上宣佈和陸北堯分手後，這位陸北堯的大粉絲陳舟激動地 說道：“不分你是孫子。”
周西再也不提陸北堯了，微博取關了陸北堯，還鏟掉了他們一起種的 花。周西參加綜藝節目《演技派》上了熱搜，她的表現令網友們驚豔。陸 北堯的大粉絲原本想寫吐槽的三千字“小作文”，看完《演技派》中周西 的表演，什麼都沒有寫，知道就算寫了也沒有熱度。周西上熱搜的那天晚 上，陸北堯的粉絲群裡異常安靜。
《深宮亂》正式公佈周西演女二號，這部劇是大製作、大導演，比 《帝業》的投資大多了。胡應卿站出來挺她，蘇晨嚴站出來挺她，江喬關 注了她。她又上熱搜了，因為她英姿颯爽，踢人、扇耳光一氣呵成，對待 流氓異常兇狠，轉頭安慰江喬又溫柔如水。這種“反差萌”，讓一群網友 的“少女心”亂顫。
她的粉絲越來越多，有發展成一定規模的趨勢。

巍峨的大殿，狂風驟雨，燭火在風裡飄搖。穿一身素袍的女人倚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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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沉重的鈿子已經拿掉，烏黑的長髮披散著，素顏，眼睛沉靜地映著夜 色，比夜色更沉。
“娘娘。”宮女小心地上前，福身之後，悄聲道，“皇帝去了趙貴人 那裡。”
皇后回頭，陰沉的目光落到宮女身上，那眼神中浸著寒，帶著狠。
宮女立刻跪下磕頭道：“皇后娘娘。”
皇后的寢宮裡跪了一排宮女，她們瑟瑟發抖，原本今天皇帝應該來皇 後寢宮，卻半道去了趙貴人那裡，這是皇帝在給皇后難看，皇后定會勃然 大怒。
她緩緩地看向宮女們，又轉頭看向外面的春雨。她伸手，想碰觸 雨水。
孤寂寒夜漫長。
“帝王的情愛怎麼會長久——”話到此，皇后再也不肯說下去。她驕 傲半生，怎能敗在情愛、嫉妒上？自怨自艾？她的唇角上揚，隨即大笑 起來。
上次皇后和皇帝見面，皇后因為趙貴人的事勸了皇帝幾句， 他拂袖而 去。原本她想今夜跟他認個錯，但他不惜打破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也一 定要侮辱她。她認錯的打算仿佛成了笑話，她也成了笑話。
“娘娘，小心著涼。倒春寒的風傷身。”年長的嬤嬤跟了皇后多年，心 疼皇后，拿著厚重的披風上前，“保重身子。”
皇后坐到床上，臉上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淡漠，已經心灰意冷了。她愛 上皇帝時，當時的皇帝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他的母妃位低話微。她愛慕 這個男人，便不顧家族的反對孤注一擲。後來她姑媽的孩子沒了，看她情 深意切，便扶持他上位當了皇帝。她由太子妃變成如今的皇后，位高權 重，掌管六宮。他羽翼漸豐，對她卻生出諸多不滿。
她開始懷疑，愛情真的存在過嗎？
“皇上就是圖個新鮮，您是皇后，您的心得放寬。皇上早晚還是要回 到您身邊的，大皇子是長子，是將來的太子。您是一國之母，不能亂了 心緒。”
皇后垂下眼簾，一滴淚陡然滾落，淚水下的臉上透著寒意。她再睜 眼，柔弱之色不復存在，目光中透著孤獨的冷意。
周圍寂靜無聲，燭火依舊搖曳。帝王之情涼薄，皇恩最是短暫，她錯 • 189 •

付一腔愛意，在這深宮之中，不能有愛，愛便是錯了。
鏡頭後的鄭榮飛狠狠地一抹臉，喊道：“停。”
鄭榮飛坐在椅子上抬手，緩緩地鼓掌。周西一鏡到底，沒有出錯，情 緒非常飽滿。鄭榮飛還沉浸在劇情裡，為皇后感到不值。
從少女愛到如今，結果一無所有，皇后這個角色太慘了。鄭榮飛一想 到她將來的下場，她的家族被滅，她的姑媽慘死，她家破人亡，曾經明豔 驕傲的少女香消玉殞，又狠狠地抹了一把臉。
周西還沒從戲裡出來，她的助理拿走她肩膀上的厚披風，遞給她一瓶 冰水，又拿電風扇對著她吹。雖然下雨了，但天氣悶熱，氣溫一點兒沒 降，在將近四十攝氏度的高溫下拍初春的戲，她最近都長出痱子了。
周西的眼睛一動，又一滴淚滾落，她不知道自己在悲傷什麼，只是覺 得難過。
她抬頭看向殿外，猝不及防地跟外面穿白襯衣的男人對上視線。
陸北堯戴著黑色口罩，穿著白襯衣、黑色長褲，戴著帽子，靜靜地站 在窗外的柱子下，一雙眼睛深沉如海。
夜幕濃重，雨在他身後灑落，閃電劃過天空映出他的身影，隨即驚雷 滾滾而來，天地陷入暴雨之中。雨水紛紛揚揚地灑向人間，又一道閃電劃 過，照亮了整個房間。
周西收回視線，打開水瓶喝了一口水，今晚她的戲份結束了，鄭榮飛 把明天要拍的戲的劇本給她。鄭榮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想說什麼，看著 她的眼睛卻什麼都說不出來。鄭榮飛想讓她不要太入戲，沉浸式的表演傷 身，但要入戲才是演員敬業的態度，這樣的她實在太有魅力了，貿然調整 可能會毀了這部戲。
“早點兒回去休息。”
“謝謝。”
鄭榮飛看了周西一眼，轉身拿起資料大步往二組拍攝現場走去。二組 拍攝現場有胡應卿，這邊有周西，所以他才敢大膽地兩線並開。
周西的保姆車停在後面，她要過去換衣服，邁過高高的門檻，風裹挾 著潮熱的雨撲面而來，回頭看過去，走廊空空如也，仿佛剛剛只是錯覺， 並沒有什麼陸北堯。
雨水順著仿古的琉璃瓦流下，落入排水系統，水聲潺潺入耳，遮住了 其他的聲響。仿古建築巍峨，在黑暗中像是怪獸，張牙舞爪。紅牆灰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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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上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恐怖。
她把水喝完，將瓶子扔進垃圾桶，接過助理遞過來的傘走下臺階。
周西害怕這種宮牆，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靈異事件。
她忽然想到一個畫面，黑暗之下巍峨的宮殿，她跟陸北堯坐在高高的 臺階上。遠處山脈的輪廓在黑暗裡不甚清晰，她靠在陸北堯的肩膀上。他 們坐了很久，陸北堯回頭跟她接吻。
陸北堯為什麼跟她接吻呢？當時她刷微博看到一個八卦問題，就問陸 北堯，如果他們有孩子的話，陸北堯想要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陸北堯大概 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就跟她接吻，堵住她的嘴。
周西迅速轉頭，拿起雨傘快步往回走。這段記憶她不要也罷，陸北堯 夠可以的，不結婚、不討論孩子的事，也沒有和她規劃未來，她談了四年 的戀愛是談了個“寂寞”？她早應該跟他分手，世界那麼大，為什麼要吊 死在這一棵樹上？
周西迅速把接吻的畫面從腦海中驅散，踩著雨水一路往保姆車那 邊走。
今晚陸北堯為什麼會來這裡？難道是來拍新戲的？ 《將軍》早就拍完 了，蘇晨嚴都進《深宮亂》劇組一個多月了。陸北堯現在也在橫店拍戲， 拍什麼戲？他來這裡幹什麼？
周西換上 T 恤、牛仔褲，助理把戲服收起來，吩咐司機開車。
車內開著空調，涼風席捲，她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著，繼續想剛剛的 劇情。她覺得皇后是個悲劇色彩濃郁的人物，愛得太純粹了，失去了自 我，失去了一切，皇后看起來精明，實際上是最傻的，深宮之中愛情是最 奢侈的東西，皇后怎麼能求得到？怎麼能信？周西的眼淚毫無徵兆地滾了 出來，順著眼角一路滴入衣服深處。
“你沒事吧？ ”助理把紙遞過來，周西搖頭，心裡一片空白，只覺得 悲傷。
周西擦乾淚，看向窗外濃重的夜，可看不穿這黑暗。
皇后在無數個孤獨的深夜期盼著皇帝的歸來，守到天亮，卻不見 蹤跡。她不愛多好，不愛就不孤獨；不愛就可以坐擁權力，享受無上 榮耀。
閃電劃破天空，半座城被照得通明，遠處傳來轟隆隆的響聲。周西 的保姆車開出了拍攝區，她看到路邊停著一輛奔馳，車牌號非常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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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馳車裡的人在抽煙，煙頭明滅，照亮了陸北堯俊美的臉，她徹底看 清了。
周西的保姆車裡空調的溫度開得很低， 她有些冷， 拿起外套蓋在身 上，思索著他的目的——他來這裡到底為了什麼，看江喬？江喬今晚確實 在拍戲。
第二天，周西就知道了陸北堯為什麼來這裡，他在隔壁劇組拍戲。 隔壁劇組拍的戲是民國探案劇，網劇，名字叫《民國探案錄》，導演不 知名。
陸北堯的粉絲在論壇上罵他的團隊接爛戲。可如果周西沒記錯的話， 這部戲是他本人接的。這部劇的導演不出名，劇本也不好，但劇組有錢。 陸北堯的片酬不低。
當時《民國探案錄》的導演找到家裡，陸北堯簽下合同。周西好奇， 就看了眼劇本，劇本爛得她眼前一黑。那個劇本，看一眼都是精神污染， 不知道陸北堯是怎麼把三十二集的劇本看完的。
陸北堯的粉絲罵他的團隊很正常，他拍完《將軍》應該學蘇晨嚴，往 正劇上轉，上著名導演的戲，跟演技大腕兒搭戲，往拿獎的方向走，而不 是掉頭接爛劇，急功近利，消耗人氣。
“眼界短淺，不求上進。”
陸北堯為什麼那麼缺錢？ 按理說不應該啊， 他這兩年拍戲的片酬不 低。房子是全款買的，平時他也很節省，不亂花錢，不買車、不買奢侈 品，錢去哪裡了？周西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周西最近一直在拍夜戲，倒是沒有再跟陸北堯見過面。周西也不想再 跟陸北堯見面了。
八月三日，周西要做“森林少女”的直播推廣。這個推廣原本蕭晨打 算推掉，但“森林少女”品牌方又加了一百萬元，她心動，就接了下來。 最近《深宮亂》拍攝的劇情也達到了高潮，她每天的戲份都很重，擠出 一天時間很不容易。沒有人為她開綠燈，所以她必須把前面的戲份全部拍 好，用空閒的時間做直播推廣，一點兒差錯都不能出。
八月三日早上八點，周西起床，“森林少女”公司的人就到了，佈置 她的房間做廣告背景板。她洗漱完，就被化妝師按到了化妝台前。
“西姐，這是我們的廣告詞，你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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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看著上面的臺詞，密密麻麻的竟然有上千字。這是廣告還是“小 作文”？她讀了這麼多年書，寫作文都沒超過六百字。
“西姐，你覺得妝容怎麼樣？ ”現在周西的人氣飛漲，品牌方開始討 好她。
周西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妝是不是有些濃？”
“森林少女”這個化妝師的化妝水平不太行啊，周西看著鏡子裡化著 濃妝的自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那再化淡一點兒？”化妝師說，“眼影部分化淡一點兒？”
“好。”周西想起來了，這不就是她以前的妝容嗎？
周西有一段時間被人攻擊長相，越攻擊她就越化濃妝，最後弄得不倫 不類，醜得不堪入目。她不自信，懷疑自己的長相，被有心人煽風點火。 幸好當時她沒整容，如果整容了，那就真毀了。
“西姐，中午十一點能轉發一條微博嗎？ ”品牌方負責人跟周西溝通， 說道，“我們下午兩點正式開始，有半個小時的訪問時間，就是問一下你 的生活，還有回答一下彈幕上的提問。下午兩點半開始產品介紹，三點活 動差不多就結束了，你覺得怎麼樣？”
周西沒有問題。品牌方給她準備的裙子是粉色的，她看到裙子時眼前 一片黑。
“我能穿自己準備的裙子嗎？”周西說，“我不喜歡粉色。”
品牌方負責人一愣：“啊？我們之前看了你的資料，資料上說你喜歡 粉色，才準備的，我們這就換。”
“我有衣服。”周西的箱子裡有參加活動的衣服。她的隨便一件衣服都 比品牌方準備的衣服要精緻，也夠檔次，大多是一線的牌子。
周西轉發微博後，蘇晨嚴就轉發了她的微博。
“西姐首次直播推廣，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轉發微博抽現金一萬元， 直播結束後抽獎。”
蘇晨嚴的微博大號冷靜地轉發周西的微博，規規矩矩，連個標點都沒 多加。
那天蘇晨嚴咬著鐵扡子隨口一問， 周西隨口就拒絕了。這在蘇晨嚴的 意料之中，她這樣的女神，誰都配不上她！
蘇晨嚴用微博小號轉發周西的微博時，激動得手指顫抖：“西姐首次 ‘營業’，姐妹們！彈幕刷起來，買起來啊！讓大家看看西姐的排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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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五十九分，孟曉叫全工作室的人都打開電腦、手機蹲守周 西的直播。周西開始直播時，畫面卡了一會兒，孟曉一拍桌子，想叫她 工作室的程序員去處理故障。什麼破直播軟件？下一刻，直播畫面跳了 出來。
周西身穿白色長裙，長髮披散，膚白貌美。她轉頭問工作人員可不可 以開始，又看向鏡頭：“大家好，我是周西。”
她忽然揚唇，綻放出燦爛的笑，笑靨如花，明眸靈動，閃爍著動人的 光。隨即她湊近鏡頭，說道：“有多少名粉絲？三百五十名？”
彈幕：“啊啊啊！這是什麼死亡視角！有顏也不能這麼任性！”
彈幕：“西姐，是三百五十萬名！”
品牌方也挺震驚的，他們知道最近周西的人氣起來了，但沒想到會這 麼火爆。直播剛開始，周西竟然有三百多萬名粉絲，直接帶品牌上了首頁 推薦。
周西也驚了，怔了一下，道：“三百五十萬人觀看？”
周西原本覺得有三百五十個人觀看就不丟人了，之前她跟江喬一起做 活動，她的粉絲只來了一個。
周西旁邊的主持人解釋道：“西姐剛才看的是收藏人數，我看看觀看 人數。觀看人數在右上角，一般會比粉絲少很多——”
主持人突然閉嘴了，觀看人數確實比收藏人數少，但觀看人數目前已 經有七十萬人了。是七十萬真人？
彈幕：“西姐以為是三百五十個人！喂！當我們龐大的‘西米露’不 是人嗎？你對你的熱度有什麼誤解？”
彈幕：“西姐，你沒看錯，你火了！嗯，沒錯。你火了！”
觀眾比想像的多，所以直播在開始的時候卡了半分鐘。品牌方的工作 人員也沒想到周西會有這麼高的人氣，畢竟她只是個過氣藝人。
周西震驚之後，雙手合十，認真誠懇地道：“謝謝各位來捧場。”
周西穿著裙子坐在椅子上，說話的聲音特別動聽。她不跋扈時，聲音 偏柔和，長髮之下，小臉更顯嬌俏。
主持人笑著道：“西姐做過直播嗎？”
周西搖頭：“這是第一次。”
“做直播還適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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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深吸一口氣，腮幫子一鼓，隨即恢復正常：“還好，沒想到人會 這麼多，好多人。”
主持人快笑死了，周西瞪著漂亮的大眼睛說好多人的時候，可愛得簡 直想讓人捏她一下。
她對直播不陌生，直播剛興起時，陸北堯也直播過。平臺之間的操作 可能有差異，但直播的本質不會變。
主持人問周西拍戲方面的問題。
“你對你現在所塑造的人物，是怎麼理解的？”
“說太多容易劇透，劇本的改動還是很大的。”周西提到仁德皇后，目 光嚴肅起來，“用一個字形容——真。”
“那你能用一個字形容自己嗎？”主持人道。
周西微一偏頭，唇角上揚，眼中含著笑，這個笑看上去含義很深。片 刻後，她看向主持人：“新。”
“什麼意思？”
“新的人生，新的開始，新的生活。在演戲上我是新人，在藝人裡我 是新人，在生活上我依舊是新人。”周西看向直播間的攝像頭，頓了一下， 來了句套話，“時刻保持新的姿態，學習更多新的東西，讓自己成為最好 的人。”
從她清醒的那一刻，就是一個嶄新的人。
觀眾已經瘋掉了，發彈幕說周西變了，沒想到變得這麼徹底。她說這 些話的時候，語調很平靜。老粉絲已經忍不住哭出聲了，她變好了，徹底 改變了，她會越來越好。這才是他們喜歡的周西，她值得被他們喜歡，值 得得到他們所有的愛。
周西十分配合品牌方，人家讓她喝飲料她就喝——還是水蜜桃味的飲 料，她覺得水蜜桃味的一切東西都跟水蜜桃沒太大關係，平時她不太喜歡 喝這些。她再一次感慨，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兩個字。
周西讀廣告詞賣貨的過程比她想像的簡單，她的粉絲非常熱情，熱情 得仿佛是水軍。
品牌方最初放出五萬份飲料，瞬間被搶光，隨後品牌方又投了十萬份 飲料，依舊被搶完。周西粉絲的購買力驚人，旁邊品牌方負責人的表情從 若無其事到目瞪口呆，最後瘋狂地給周西加戲。
品牌方負責人遞給周西一張紙條，她拿起來看到上面寫著：“再推廣 • 195 •

一下品牌的全系列，這邊會全部算你的銷量。”
周西的帶貨能力比想像中強很多，她推廣了“森林少女”的全系列， 又全部加送簽名明信片。訂單沖到了二十萬份，她的直播才結束。
周西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大口，沖掉了嘴裡的甜味。
“西姐，辛苦了。”品牌方負責人跟周西握手道。
周西連忙握了一下手，說道：“簽名明信片，你們送過來我會儘快 簽完。”
品牌方想讓周西做代言人，她的號召力太強了，今天的直播竟然能賣 出這麼誇張的銷量，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辛苦了。”品牌方負責人又拍了一下周西的肩膀，周西借著放水瓶的 姿勢，躲開了他的碰觸。
“那晚上一起吃飯？”品牌方負責人盛情邀請，“你今晚有時間嗎？”
周西肯定有時間，但她極其討厭應酬。
“蕭總今天怎麼沒過來？ ”品牌方負責人注視著周西，盤算著怎麼在 她身上利益最大化，“我們也想請蕭總吃飯，順便聊聊新季單品代言。”
新季單品代言？ “森林少女”這個牌子飲料的銷量一直不錯，如果能 拿到一季單品代言，周西回到 S 市就可以買房了。
“蕭總在 B 市談合同，今天過不來。我晚上有時間，約在什麼地方？”
品牌方負責人跟周西約定好吃飯的地方後，就帶人走了。
今天的直播推廣就是在周西住的酒店裡舉行的，她直接回房間就好。 她洗完澡，換上舒適的長裙坐在沙發上刷微博，手機響了起來。來電的是 董阿姨，她拿起手機接通。
“阿姨。”周西拉開窗簾讓陽光照射進來。房間裡的溫度很舒適，她把 白皙的腳放到陽光下。
“你爸爸想跟你聊天。”
“那我開視頻電話。”周西起身取了件外套披著，打開視頻電話。視頻 電話很快被接通，她爸的那張大臉出現在鏡頭裡。
周西笑了起來：“爸爸。”
周啟宇還是說不清楚話，呀了半天， 周西才聽清楚周啟宇說的是剛剛 看她的直播了，問她什麼時候回去，再回去的話，跟陸北堯一起回去。
周西抿了下唇，視頻電話那頭周啟宇劇烈地咳嗽起來。她皺眉，叫 道：“董阿姨，看看我爸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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