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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人間四月天(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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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資訊

人民幣定價:3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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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 18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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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本書是林徽因的詩歌、小說、散文集,收錄了林徽因的經典文學作品。她的散文雖然數量不多,但風格獨特,知識性強,成就頗大。她的詩歌多以個人情緒的起伏和波瀾為主題,探索生活和愛的哲理,詩句委婉柔麗,韻律自然,語言溫婉淡雅,有如行雲流水,又如拂面的春風,有較大影響。

作者簡介

林徽因(1904-1955),祖籍福建閩縣(今福州),出生於浙江杭州。我國著名的詩人、作家、建築師,人民英雄紀念碑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深化方案的設計者之一。
曾於1924年和1927年先後入賓夕法尼亞大學與耶魯大學學習建築學與美術。1928年與建築師梁思成結婚。1930年到1945年,與梁思成走了中國的15個省,190多個縣,對2738處古建築物進行了考察測繪。1949年編寫《全國文物古建築目錄》,並任清華大學建築系一級教授。1955年病逝。
她與著名詩人徐志摩、著名哲學家金岳霖的情感亦是久經傳頌的話題。
著有《論中國建築之幾個特徵》、《平郊建築雜錄》(與梁思成合著)《中國建築史》(遼、宋部分)、《中國建築發展的歷史階段》(與梁思成、莫宗江合著)等建築論著與《你是人間四月天》、《那一晚》、《誰愛這不息的變幻》、《山中一個夏夜》、《窗子以外》《一片陽光》《九十九度中》、《窘》等詩歌散文。

名人/編輯推薦

若你安好,便是晴天
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
一代才女林徽因探索生活和愛的哲理
書寫孤獨、寂寞、抑鬱與哀愁

目次

目錄

散文

悼志摩

彼此

一片陽光

山西通信

窗子以外

紀念志摩去世四周年

蛛絲和梅花

文藝叢刊小說選題記

惟其是脆嫩

究竟怎麼一回事

小說



九十九度中

模影零篇——鐘綠

模影零篇——吉公

模影零篇——文珍

模影零篇——繡繡

書信

致胡適

致沈從文

致梁思莊

給梁再冰

致傅斯年

致金嶽霖

致梁思成

附:徐志摩致林徽因

詩歌

“誰愛這不息的變幻”

那一晚

情願

仍然

時間

八月的憂愁

蓮燈

過楊柳

你來了

山中

十一月的小村

書摘/試閱

模影零篇――鐘綠


鐘綠是我記憶中第一個美人,因為一個人一生見不到幾個真正負得起“美人”這稱呼的人物,所以我對於鐘綠的記憶,珍惜得如同他人私藏一張名畫輕易不拿出來給人看,我也就輕易地不和人家講她。除非是一時什麼高興,使我大膽地,興奮地,告訴一個朋友,我如何如何地曾經一次看到真正的美人。

很小的時候,我常聽到一些紅顏薄命的故事,老早就印下這種迷信,好像美人一生總是不幸的居多。尤其是,最初叫我知道世界上有所謂美人的,就是一個身世極淒涼的年輕女子。她是我家親戚,家中傳統地認為一個最美的人。雖然她已死了多少年,說起她來,大家總還帶著那種感慨,也只有一個美人死後能使人想起的那樣感慨。說起她,大家總都有一些美感的回憶。我嬸娘常記起的是祖母出殯那天,這人穿著白衫來送殯。因為她是個已出嫁過的女子――其實她那時已孀居一年多――照我們鄉例,頭上纏著白頭帕。試想一個靜好如花的臉,一個長長窈窕的身材,一身的縞素,借著人家傷痛的喪禮來哭她自己可憐的身世,怎不是一幅絕妙的圖畫!嬸娘說起她時,卻還不忘掉提到她的走路如何的有種特有豐神,哭時又如何的辛酸淒惋動人。我那時因為過小,記不起送殯那天看到這素服美人,事後為此不知惆悵了多少回。每當大家晚上閑坐談到這個人兒時,總害了我竭盡想像力,冥想到了夜深。

也許就是因為關於她,我實在記得不太清楚,僅憑一家人時時的傳說,所以這個親戚美人之為美人,也從未曾在我心裡疑問過。過了一些年月,積漸地,我沒有小時候那般理想,事事都有一把懷疑,沙似的挾在裡面。我總愛說:絕代佳人,世界上不時總應該有一兩個,但是我自己親眼卻沒有看見過就是了。這句話直到我遇見了鐘綠之後才算是取消了,換了一句:我覺得僥倖,一生中沒有疑問地,真正地,見到一個美人。

我到美國××城進入××大學時,鐘綠已是離開那學校的舊學生,不過在校裡不到一個月的工夫,我就常聽到“鐘綠”這名字,老學生中間,每一提到校裡舊事,總要聯想到她。無疑地,她是他們中間最受崇拜的人物。

關於鐘綠的體面和她的為人及家世也有不少的神話。一個同學告訴我,鐘綠家裡本來如何的富有;又一個告訴我,她的父親是個如何漂亮的軍官,哪一年死去的;又一個告訴我,鐘綠多麼好看,脾氣又如何和人家不同。因為著戀愛,又有人告訴我,她和母親決絕了,自己獨立出來艱苦地半工半讀,多處流落,卻總是那麼傲慢、瀟灑,穿著得那麼漂亮動人。有人還說鐘綠母親是希臘人,是個音樂家,也長得非常好看,她常住在法國及意大利,所以鐘綠能通好幾國文字。常常地,更有人和我講了為著戀愛鐘綠,幾乎到發狂的許多青年的故事。總而言之,關於鐘綠的事,我實在聽得多了,不過當時我聽著也只覺到平常,並不十分起勁。
故事中僅有兩樁,我卻記得非常清楚,深入印象,此後不自覺地便對於鐘綠動了好奇心。

一樁是同系中最標緻的女同學講的。她說那一年學校開個盛大藝術的古裝表演,中間要用八個女子穿中世紀的尼姑服裝。她是監製部的總管,每件衣裳由圖案部發出,全由她找人比著裁剪,做好後再找人試服。有一晚,她出去晚飯回來稍遲,到了制衣室門口遇見一個制衣部裡人告訴她說,許多衣裳做好正找人試著時,可巧電燈壞了,大家正在到處找來洋蠟點上。

“你猜,”她接著說,“我推開門時看到了什麼?……”

她喘口氣望著大家笑(聽故事的人那時已不止我一個),“你想,你想一間屋子裡,高高低低地點了好幾根蠟燭;各處射著影子;當中一張桌子上面,默默地,立著那麼一個鐘綠――美到令人不敢相信的中世紀小尼姑,眼微微地垂下,手中高高擎起一枝點亮的長燭。簡單靜穆,直像一張宗教畫!拉著門環,我半天肅然,說不出一句話來!……等到人家笑聲震醒我時,我已經記下這個一輩子忘不了的印象。”

自從聽了這樁故事之後,鐘綠在我心裡便也開始有了根據,每次再聽到鐘綠的名字時,我腦子裡便浮起一張圖畫。隱隱約約地,看到那個古代年輕的尼姑,微微地垂下眼,擎著一枝蠟走過。

第二次,我又得到一個對鐘綠依稀想像的背影,是由於一個男同學講的故事裡來的。這個臉色清臒的同學平常不愛說話,是個憂鬱深思的少年――聽說那個為著戀愛鐘綠,到南非洲去旅行不再回來的同學,就是他的同房好朋友。有一天雨下得很大,我與他同在畫室裡工作,天已經積漸地黑下來,雖然還不到點燈的時候,我收拾好東西坐在窗下看雨,忽然聽他說:

“真奇怪,一到下大雨,我總想起鐘綠!”

“為什麼呢?”我倒有點好奇了。

“因為前年有一次大雨,”他也走到窗邊,坐下來望著窗外,“比今天這雨大多了。”他自言自語地眯上眼睛,“天黑得可怕,許多人全在樓上畫圖,只有我和勃森站在樓下前門口簷底下抽煙。街上一個人沒有,樹讓雨打得像囚犯一樣,低頭搖曳。一種說不出來的暗淡和寂寞籠罩著整條沒生意的街道和街道旁邊不做聲的一切。忽然間,我聽到背後門環響,門開了,一個人由我身邊溜過,一直走下了臺階沖入大雨中去!……那是鐘綠……

“我認得是鐘綠的背影,那樣修長靈活,雖然她用了一塊折成三角形的綢巾蒙在她頭上,一隻手在項下抓緊了那綢巾的前面兩角,像個俄國村姑的打扮。勃森說鐘綠瘋了,我也忍不住要喊她回來。‘鐘綠你回來聽我說!’我好像求她那樣懇切,聽到聲,她居然在雨裡回過頭來望一望,看見是我,她仰著臉微微一笑,露出一排貝殼似的牙齒。”朋友說時回過頭對我笑了一笑,“你真想不到世上真有她那樣美的人!不管誰說什麼,我總忘不了在那狂風暴雨中,她那樣扭頭一笑,村姑似的包著三角的頭巾。”

這張圖畫有力地穿過我的意識,我望望雨又望望黑影籠罩的畫室。朋友叉著手,正經地又說:

“我就喜歡鐘綠的一種純樸,城市中的味道在她身上總那樣的不沾著她本身的天真!那一天,我那個熱情的同房朋友在樓窗上也發現了鐘綠在雨裡,像頑皮的村姑,沒有籠頭的野馬,便用勁地喊。鐘綠聽到,俯下身子一閃,立刻就跑了。上邊劈空的雷電,四圍紛披的狂雨,一會兒工夫她就消失在那水霧迷漫之中了……”

“奇怪,”他歎口氣,“我總老記著這樁事,鐘綠在大風雨裡似乎是個很自然的回憶。”
聽完這段插話之後,我的想像中就又加了另一個隱約的鐘綠。

半年過去了,這半年中這個清臒的朋友和我比較地熟起,時常輕聲地來告訴我關於鐘綠的消息。她是輾轉地由一個城到另一個城,經驗不斷地跟在她腳邊,命運好似總不和她合作,許多事情都不暢意。

秋天的時候,有一天我這朋友拿來兩封鐘綠的來信給我看,筆跡秀勁流麗如見其人,我留下信細讀覺到它很有意思。那時我正初次地在夏假中覓工,幾次在市城熙熙攘攘中長了見識,更是非常地同情於這流浪的鐘綠。

“所謂工業藝術你可曾領教過?”她信裡發出嘲笑,“你從前常常苦心教我調顏色,一根一根地描出理想的線條,做什麼,你知道麼?……我想你決不能猜到兩三星期以來,我和十幾個本來都很活潑的女孩子,低下頭都畫一些什麼……你閉上眼睛,喘口氣,讓我告訴你!牆上的花紙,好朋友!你能相信麼?一束一束的粉紅玫瑰花由我們手中散下來,整朵的,半朵的――因為有人開了工廠專為製造這種的美麗!……

“不,不,為什麼我要臉紅?現在我們都是工業戰爭的鬥士――(多美麗的戰爭!)――並且你知道,各人有各人不同的報酬;花紙廠的主人今年新買了兩個別墅,我們前夜把晚飯減掉一點居然去聽音樂了,多謝那一束一束的玫瑰花!……”

幽默地,幽默地她寫下去那樣頑皮的牢騷。又一封:

“……好了,這已經是秋天,謝謝上帝,人工的玫瑰也會凋零的。這回任何一束什麼花,我也決意不再製造了,那種逼迫人家眼睛墮落的差事,需要我所沒有的勇敢,我失敗了,不知道在心裡哪一部分也受點傷……

“我到鄉村裡來了,這回是散佈知識給村裡樸實的人!××書局派我來攬買賣,兒童的書,常識大全,我簡直帶著‘知識’的樣本到處走。那可愛的老太太卻問我要最新烹調的書,工作到很瘦的婦人要城市生活的小說看――你知道那種穿著晚服去戀愛的城市浪漫!

“我夜裡總找回一些矛盾的微笑回到屋裡。鄉間的老太太都是理想的母親,我生平沒有吃過更多的牛奶,睡過更軟的鴨絨被,原來手裡提著鋤頭的農人,都是這樣母親的溫柔給培養出來的力量。我愛他們那簡單的情緒和生活,好像日和夜,太陽和影子,農作和食睡,夫和婦,兒子和母親,幸福和辛苦都那樣均勻地放在天平的兩頭……

“這農村的嫵媚,溪流樹陰全合了我的意,你更想不到我屋後有個什麼寶貝?一口井,老老實實舊式的一口井,早晚我都出去替老太太打水。真的,這樣才是日子,雖然山邊沒有橄欖樹,晚上也缺個織布的機杼,不然什麼都回到我理想的已往裡去……

“到井邊去汲水,你懂得那滋味麼?天呀,我的衣裙讓風吹得鬆散,紅葉在我頭上飛旋,這是秋天,不瞎說,我到井邊去汲水去。回來時你看著我把水罐子扛在肩上回來!”

看完信,我心裡又來了一個古典的鐘綠。

約略是三月的時候,我的朋友手裡拿本書,到我桌邊來,問我看過沒有這本新出版的書,我由抽屜中也扯出一本叫他看。他笑了,說,你知道這個作者就是鐘綠的情人。

我高興地謝了他,我說:“現在我可明白了。”我又翻出書中幾行給他看,他看了一遍,放下書默誦了一回,說:

“他是對的,他是對的,這個人實在很可愛,他們完全是瞭解的。”

此後又過了半個月光景,天氣漸漸地暖起來,我晚上在屋子裡讀書老是開著窗子,窗前一片草地隔著對面遠處城市的燈光車馬。有個晚上,很夜深了,我覺到冷,剛剛把窗子關上,卻聽到窗外有人叫我,接著有人拿沙子拋到玻璃上,我趕忙起來一看,原來草地上立著那個清臒的朋友,旁邊有個女人立在我的門前,朋友說:“你能不能下來,我們有樁事托你。”

我躡著腳下樓,開了門,在黑影模糊中聽我朋友說:“鐘綠,鐘綠她來到這裡,太晚沒有地方住,我想,或許你可以設法,明天一早她就要走的。”他又低聲向我說:“我知道你一定願意認識她。”

這事真是來得非常突兀,聽到了那麼熟識,卻又是那麼神話的鐘綠,竟然意外地立在我的前邊,長長的身影穿著外衣,低低的半頂帽遮著半個臉,我什麼也看不清楚。我伸手和她握手,告訴她在校裡常聽到她。她笑聲地答應我說,希望她能使我失望,遠不如朋友所講的她那麼壞!

在黑夜裡,她的聲音像銀鈴樣,輕輕地搖著,末後寬柔溫好,帶點迴響。她又轉身謝謝那個朋友,率真地攬住他的肩膀說:“百羅,你永遠是那麼可愛的一個人。”

她隨了我上樓梯,我只覺到奇怪。鐘綠在我心裡始終成個古典人物,她的實際的存在在此時反覺得荒誕不可信。

我那時是個窮學生,和一個同學住一間不甚大的屋子,恰巧同房的那幾天回家去了。我還記得那晚上我在她的書桌上,開了她那盞非常得意的淺黃色燈,還用了我們兩人共用的大紅浴衣鋪在旁邊大椅上,預備看書時蓋在腿上當毯子享用。屋子的佈置本來極簡單,我們曾用盡苦心把它收拾得還有幾分趣味:衣櫥的前面我們用一大幅黑色帶金線的舊錦掛上,上面懸著一副我朋友自己刻的金色美人面具,旁邊靠牆放兩架睡榻,罩著深黃的床幔和一些靠墊,兩榻中間隔著一個薄紗的東方式屏風。窗前一邊一張書桌,各人有個書架,幾件心愛的小古董。

整個房子的神氣還很舒適,顏色也帶點古黯神秘。鐘綠進房來,我就請她坐在我們惟一的大椅上,她把帽子外衣脫下,順手把大紅浴衣披在身上說:“你真能讓我獨佔這房裡惟一的寶座麼?”不知為什麼,聽到這話,我怔了一下,望著燈下披著紅衣的她。看她裡面本來穿的是一件古銅色衣裳,腰裡一根很寬的銅質軟帶,一邊臂上似乎套著兩三副細窄的銅鐲子,在那紅色浴衣掩映之中,黑色古錦之前,我只覺到她由臉至踵有種神韻,一種名貴的氣息和光彩,超出尋常所謂美貌或是漂亮。她的臉稍帶橢圓,眉目清揚,有點兒南歐曼達娜的味道;眼睛青棕色,雖然甚大,卻微微有點羞澀。她的頭、臉、耳、鼻、口唇、前頸和兩隻手,則都像雕刻過的形體!每一面和另一面交接得那樣清晰,又那樣柔和,讓光和影在上面活動著。
我的小銅壺裡本來燒著茶,我便倒出一杯遞給她。這回她卻怔了說:“真想不到這個時候有人給我茶喝,我這回真的走到中國了。”我笑了說:“百羅告訴我你喜歡到井裡汲水,好,我就喜歡泡茶。各人有她傳統的嗜好,不容易改掉。”就在那時候,她的兩唇微微地一抿,像朵花,由含苞到開放,毫無痕跡地輕輕地張開,露出那一排貝殼般的牙齒,我默默地在心裡說,我這一生總可以說真正地見過一個稱得起美人的人物了。

“你知道,”我說,“學校裡誰都喜歡說起你,你在我心裡簡直是個神話人物,不,簡直是古典人物;今天你的來,到現在我還信不過這事的實在性!”

她說:“一生裡事大半都好像做夢。這兩年來我漂泊慣了,今天和明天的事多半是不相連續的多;本來現實本身就是一串不一定能連續而連續起來的荒誕。什麼事我現在都能相信得過,尤其是此刻,夜這麼晚,我把一個從來未曾遇見過的人的清靜打斷了,坐在她屋裡,喝她幾千里以外寄來的茶!”

那天晚上,她在我屋子裡不止喝了我的茶,並且在我的書架上搬弄了我的書,我的許多相片,問了我一大堆的話,告訴我她有個朋友喜歡中國的詩――我知道那就是那青年作家,她的情人,可是我沒有問她。她就在我屋子中間小小燈光下愉悅地活動著,一會兒立在洛陽造像的墨拓前默了一會兒,停一刻又走過,用手指柔和地,順著那金色面具的輪廓上抹下來,她搬弄我桌上的唐陶俑和圖章。又問我壁上銅劍的銘文。純淨的型和線似乎都在引逗起她的興趣。

一會兒她倦了,無意中伸個懶腰,慢慢地將身上束的腰帶解下,自然地,活潑地,一件一件將自己的衣服脫下,裸露出她雕刻般驚人的美麗。我看著她耐性地,細緻地,解除臂上的銅鐲,又用刷子刷她細柔的頭髮,來回地走到浴室裡洗面又走出來。她的美當然不用講,我驚訝的是她所有舉動,全個體態,都是那樣地有個性,奏著韻律。我心裡想,自然舞蹈班中幾個美體的同學,和我們人體畫班中最得意的兩個模特――明蒂和蘇茜,她們的美實不過是些淺顯的柔和及妍麗而已,同鐘綠真無法比較得來。我忍不住興趣地直爽地笑對鐘綠說:
“鐘綠,你長得實在太美了,你自己知道麼?”

她忽然轉過來看了我一眼,好脾氣地笑起來,坐到我床上。

“你知道你是個很古怪的小孩子麼?”她伸手撫著我的頭後(那時我的頭是低著的,似乎倒有點難為情起來),“老實告訴你,當百羅告訴我,要我住在一個中國姑娘的房裡時,我倒有些害怕,我想著不知道我們要談多少孔夫子的道德,東方的政治;我怕我的行為或許會觸犯你們謹嚴的佛教!”

這次她說完,卻是我打個呵欠,倒在床上好笑。

她說:“你在這裡原來住得還真自由。”

我問她是否指此刻我們不拘束的行動講。我說那是因為時候到底是半夜了,房東太太在夢裡也無從干涉,其實她才是個極宗教的信徒,我平日極平常的畫稿,拿回家來還曾經驚著她的靦腆。男朋友從來只到過我樓梯底下的,就是在樓梯邊上坐著,到了十點半,她也一定咳嗽的。

鐘綠笑了說:“你的意思是從孔子廟到自由神中間並無多大距離!”

那時我睡在床上和她談天,屋子裡僅點一盞小燈。她披上睡衣,替我開了窗,才回到床上抱著膝蓋抽煙,在一小閃光底下,她努著嘴噴出一個一個的煙圈,我又疑心我在做夢。

“我頂希望有一天到中國來,”她說,手裡搬弄床前我的夾旗袍,“我還沒有看見東方的蓮花是什麼樣子。我頂愛坐帆船了。”

我說:“我和你約好了,過幾年你來,挑個山茶花開遍了的時節,我給你披上一件長袍,我一定請你坐我家鄉里最浪漫的帆船。”

“如果是個月夜,我還可以替你彈一曲希臘的弦琴。”

“也許那時候你更願意死在你的愛人懷裡!如果你的他也來。”我逗著她。

她忽然很正經地卻用最柔和的聲音說:“我希望有這福氣。”

就這樣說笑著,我朦朧地睡去。

到天亮時,我覺得有人推我,睜開了眼,看她已經穿好了衣裳,收拾好皮包,俯身下來和我作別。

“再見了,好朋友,”她又淘氣地撫著我的頭,“就算你做個夢吧。現在你信不信昨夜答應過人,要請她坐帆船?”

可不就像一個夢,我眯著兩隻眼,問她為何起得這樣早。她告訴我要趕六點十分的車到鄉下去,約略一個月後,或許回來,那時一定再來看我。她不讓我起來送她,無論如何要我答應她,等她一走就閉上眼睛再睡。

於是在天色微明中,我只再看到她歪著一頂帽子,倚在屏風旁邊嫵媚地一笑,便轉身走出去了。一個月以後,她沒有回來,其實等到一年半後,我離開××時,她也沒有再來過這城的。我同她的友誼就僅僅限於那麼一個短短的半夜,所以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也就是最末次,會見了鐘綠。但是即使以後我沒有再得到關於她的種種悲慘的消息,我也知道我是永遠不能忘記她的。

那個晚上以後,我又得到她的消息時,約在半年以後,百羅告訴我說:“鐘綠快要出嫁了。她這種的戀愛真能使人相信人生還有點意義,世界上還有一點美存在。這一對情人上禮拜堂去,的確要算上帝的榮耀。”

我好笑憂鬱的百羅說這種話,卻是私下裡也的確相信鐘綠披上長紗會是一個奇美的新娘。那時候我也很知道一點新郎的樣子和脾氣,並且由作品裡我更知道他留給鐘綠的情緒,私下裡很覺到鐘綠幸福。至於他們的結婚,我倒覺得很平凡;我不時歎息,想像到鐘綠無條件地跟著自然規律走,慢慢地變成一個妻子,一個母親,漸漸離開她現在的樣子,變老,變醜,到了我們從她臉上,身上再也看不出她現在的雕刻般的奇跡來。

誰知道事情偏不這樣地經過,鐘綠的愛人竟在結婚的前一星期驟然死去,聽說鐘綠那時正在試著嫁衣,得著電話沒有把衣服換下,便到醫院裡暈死過去在她未婚新郎的胸口上。當我得到這個消息時,鐘綠已經到法國去了兩個月,她的情人也已葬在他們本來要結婚的禮拜堂後面。

因為這消息,我卻時常想起鐘綠試裝中世紀尼姑的故事,有點兒迷信預兆。美人自古薄命的話,更好像有了憑據。但是最使我悲慟的消息,還在此後兩年多。

當我回國以後,正在家鄉遊歷的時候,我接到百羅一封長信,我真是沒有想到鐘綠竟死在一條帆船上。關於這一點,我始終疑心這個場面,多少有點鐘綠自己的安排,並不見得完全出自偶然。那天晚上對著一江清流,茫茫暮靄,我獨立在岸邊山坡上,看無數小帆船順風飄過,忍不住淚下如雨,坐下哭了。

我耳朵裡似乎還聽見鐘綠銀鈴似的溫柔的聲音說:“就算你做個夢,現在你信不信昨夜答應過請人坐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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