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讀書隨筆集《讀書毀了我》,自二○○○年面世以來,算上即將開印的此版一刷,二十四年間大陸簡體字版共推出五版,印了十刷(前兩次以《書之愛》之名)。繁體字版,以《書之愛》之名在台灣出過一版,印了一刷(大塊文化);在香港出過三版,印了五刷(牛津大學出版社和BM本事出版)。二十多年歲月流過,竟還有認真的讀者尋找與閱讀本書,實在是作者當年未曾料到的。為避免對拿到是書卻尚未開卷的讀者可能產生的困惑,在出第四版時,作者特為此書擬了一個解釋性的英文副標題“Reading Reconstructs Me”(此版改為“The Reconstruction of a Self”),既標示出「毀了我」之「毀」,乃是「再造我」之意,絕非時下「標題黨」之作為;亦透露出作為讀者的我,遨遊於思想、文字之大海時,對那些在我看來真正「有力量」的文字所高懸的評判準繩。有涯的生命裏,凡不能「毀了我」的文字,焉能令我一次又一次獲得徹頭徹尾的自我之「新生」(Vita Nova)?
這部寫於十年前的《橄欖香》是作者三十五篇念憶,是小說,也是真實人生,作者跟筆下的人物有感情,運筆之際倍覺難捨,恨不得多些篇幅寫盡心中牽掛,卻又不忍心寫得太滿,總想着留些私己悄悄藏着。〈團圓〉裏的蕊秋畫廊生意做得興旺,最近很想到大陸開分店推銷歐洲藝術家作品,只怕年紀大了太辛苦。〈望江梅〉的安布羅斯去世了,詹妮至今守着他們的老宅,說是後園一株江南移植的梅樹年年冬天梅花開得燦爛。他最惦念〈竹園〉裏的胭姐,托斯卡納山鄉橄欖園我喜歡,那篇〈橄欖香〉題目讀者都說好,用做書名聊以追念前幾年婦科重病仙逝的姬娜。〈愛晚居〉杏表姐讀了高興,開玩笑說其實還可以把她寫得再濃些。寫〈紫薇園〉那兩個深宵作者無端想起五十年代鄭慧寫的紫薇園的春天和秋天,〈無語〉寫的是方先生心中想的是雲姑,微微染塵的淡彩仕女,一生秀媚,一生孤寂,〈鶴頂紅〉裏的龐荔倒是十月的艷陽了,藏着那枚鶴頂紅扳指藏了龐荔初放的暗香。……寫得簡潔跟寫得好一樣難,難怪毛姆說 “to write simply is as difficult as to be g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