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札記（簡體書）

獨角獸在東西方都是靈獸。但原型都不是人們最常見的獨角動物——犀牛。反而是犀牛占了獨角獸的便宜，被中國人叫作“靈犀”①。

中國的靈犀精通讀心術，中國的獨角獸更可以斷是非，辨忠奸，識黑白。雖然它本身是黑的。

在形象上，西方的獨角獸（unicorn）則渾身雪白。其形象就是一匹白馬，頭頂長著一只螺旋狀的長角②。這角可解百毒，甚至起死回生。但古羅馬博物學家普利斯說：“要生擒獨角獸幾乎是不可能的。它生性敏感，一有異動，瞬間遁逃。但獨角獸是純潔和天真的象徵，易受美麗少女的誘惑。只有純潔的處女才能捕獲它。”獵人通常會把一處女放到野外，獨角獸會走近那少女，用角觸蹭少女的肌膚，甚至把腦袋靠在少女的裙擺上入睡，這時少女可突然出刀，砍掉獨角獸的角。

中國的獨角獸叫獬豸③，遠不及西方的“兄弟”俊朗。三國大將文丑，被稱作“面若獬豸”，即是說又黑又丑。而那根獨角也不能治病救人，只用來殺人。東漢楊孚《異物志》載“東北荒中有獸，名獬豸，一角”，通身黑毛，遇人有訴訟紛爭時，用角抵為惡者，甚至食之。這獬豸是堯舜的刑官皋陶④的寵物，凡遇疑難不決之事，悉找獬豸裁決，均準確無誤。 後來，獬豸就成了法律的象徵——獬豸原叫獬廌（音志），而漢字“法”的繁體字“灋”，就是水（端平之意）與這神獸名字的結合。

現在我們能看見獬豸的形象，像是一頭長著獨角的獅子。這形象還被韓國首爾用作城市象徵，就如新加坡的魚尾獅一樣⑤。但其實不管是中國人還是韓國人，大多不認識這個怪物。

而獬豸在漢代以前的形象，更像一只黑山羊，《後漢書》裡直接說：“獬豸，神羊，能辨別曲直。”《墨子·明鬼》中記載了一個故事：西周的齊莊公為判決兩位臣子王裡國、中裡繳之間的官司，讓他們兩人共牽一頭羊，到齊國的神廟去立誓，兩人歃血為誓，先把羊殺了，把血灑在社土上；王裡國先發誓，接著中裡繳發誓，還未念完，死羊突然跳起來用頭抵中裡繳，折斷了一只角。神廟的祭司認為是鬼神顯靈，將中裡繳打死在立誓的地方。

所以可以推斷，獬豸的原型，就是遠古的國王或祭司用於“神判”⑥的祭品——黑色的羊（人們好像認為黑羊、黑狗、黑貓都是通靈的）。在曲直難辨時，就讓涉案雙方共同殺一只黑羊，瀕死掙扎的羊最後衝向誰，誰就是罪人。後來的獨角獅子，想必是黑羊犧牲後化作的厲鬼，並潛藏在所有的漢字“法”的後面。

蘇東坡生性詼諧，會編些段子諷刺時世。他在《艾子雜說》⑦中講了個寓言：一次，齊宣王問艾子，聽說古時候有一種動物叫獬豸，你熟悉嗎？艾子說，聽說堯帝時，是有一種猛獸叫獬豸，飼養在宮廷裡，發現奸邪的貪官，就用角把他頂翻，然後吃進肚子裡。艾子停了停接著感慨，如果今天朝廷裡還有這種猛獸的話，我想它不用再尋找其他的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