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廉署當卧底的日子

在那個反貪污的啟蒙年代，調查某些集團式貪污案件困難重重。廉署高層經過許家民的多次游說，決定嘗試派出卧底人員接觸犯罪集團，蒐集執法者包庇罪犯的證據。
毒海沉浮──卧底混進「老同」圈，搗破「毒后」老窼！
老千江湖──老千設局有講究？卧底團隊如何黃雀在後？
色慾都市──溫柔鄉是英雄塚，卧底不慎身陷情網？
發牌暗湧──與高智商罪犯周旋，真相大白一刻，竟是離奇萬分？
圍標風雲──卧底再顯急智，只為還市民大眾一個公道！
迎難而上、鍥而不捨，緊守黑白之界，在山窮水盡之處開路，成為破案關鍵。
本書故事均改編自真實案例，揭開卧底神秘的一面，也是人性的一面。

許家民 ( I M S )
前廉政公署首席調查主任
1967年中學畢業後即加入政府任職，是戰後本土出生的第一批在香港教育下訓練成長的公務員。1974年廉政公署剛成立，他便加入做調查工作，是從助理調查主任(Assistant Investigator) 晉升至首席調查主任 (Principal Investigator) 的第一名華人；也是廉政公署從事卧底工作調查案件的第一人，更是有組織、有系統地領導和培訓一隊卧底調查員的第一人，是第一代「廉政先鋒」。

周興業
前廉政公署內地聯絡總主任
1974 年畢業於香港浸會大學並於1977年加入廉政公署。2006年退休，在廉署工作了近三十年。曾服務廉署總部及多間分區辦事處，歷任聯絡、項目統籌、宣傳、教育及策略研究與發展等崗位，並在1992年調任當時的「中國聯絡」工作，負責策劃與內地檢察院的聯絡和合作，也是歷任廉政專員訪問內地的策劃人兼隨團秘書。

自序
我是許家民，一九四八年八月生於香港一個很普通的家庭。中學畢業後入職香港政府，廉政公署成立時便往投考，是第一代的「廉政先鋒」。在廉署服務了卅二年，其中用了十一年的時間從助理調查主任（薪級等同警員）晉升至首席調查主任（最高薪點等同總警司），是華籍同事中從最低點晉升至首席的第一人。
在那個反貪污的啟蒙年代，我們的艱辛非筆墨可以形容。早期的調查對象大多數為精通法律、小心謹慎的執法者，他們有槍械，也懂反跟蹤術。由於公眾對廉署人員的操守要求極高，我們執法時需要嚴格遵守很多規則，絕對不可刑訊逼供。
調查某些集團式貪污案件時，尤其困難重重。當年某些案子用一般調查方法並無進展，經過本人的多次游說廉署高層，決定嘗試用卧底人員接觸犯罪集團，蒐集證據，而本人亦就此成為廉署派出的第一名卧底。嘗試的結果是令人鼓舞的，也堅定了用這方法破案的信心。
我很高興獲得另一位在廉署服務了三十年的同事周興業先生的協助，他整理了我的錄音，把早期廉署如何藉着卧底調查員的努力而破獲的幾宗代表性大案用文字整理出來，將所有的細節，重現在讀者面前。廉署與內地檢察院聯合編製兩地法律指南時，他曾經詳細檢視逾千宗廉署案件的內容，以找出最有感染力的環節作為教材，所以在撰寫案情方面經驗豐富！
我這位同事覺得這本書並非文學作品，所以全書都以淺白的文字來表達，避免詰屈聱牙、文句艱澀。但有道是「愛好由來下筆難，一詩千改始安心！」他不斷增刪修改多次，尤其重視遣辭用字。我詢問他為何終於願意替我撰文，他表示這些案子的調查工作，波瀾不驚地，襯托起了我們共同的驕傲！
坊間有不少書籍講述廉署的工作，電視劇及電影也有很多相關的題材和描述，當中少不免增加一些虛構的刺激橋段。但這本書裏所記載者，皆按原有的案件情節改編，不會刻意加插刺激元素。但是，讀者仍然可以透過複雜和峰迴路轉的調查過程，一睹當年我們的工作細節，以及從曲折的故事中找到趣味性。此書的讀者之中，估計會有公務員，包括執法者。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所以在描述案情時，一直非常小心謹慎，避免誇張失實，恐怕貽笑大方。
香港最早的反貪隊伍就是警隊當年的反貪組，是它把總警司葛柏捅出來，才最終導致廉政公署的成立。在這四十多年裏，警隊已經蛻變成一支世界知名的廉潔而高效的隊伍。各個政府部門亦與廉署緊密合作。此書中差不多每個案件，都可以看到與不同部門合作的影子。
本書記載了我大半生七十多年裏的一些重要時刻。我們這代人篳路藍縷、艱苦奮鬥，數十載風雨兼程、跌跌撞撞，卻破了不少大案奇案；對自己、對於廉署，都算有所交代。藉此書，既可與同輩們見證一個大時代的流金歲月，也希望寄語年青人，香港今天的廉潔社會得來不易。
我在廉署工作的成功，背後是很多同袍的共同努力。他們真的做到了「迎難而上」和「鍥而不捨」。還有一位我要感謝的，是幾十年來有一半時間生活在迷惘和擔憂之中的太太。她知道我的工作很重視隱蔽性與保密原則，我經常不回家，有時數天、有時更長。為了配合工作需要，我的錢包裏更出現過不少與不同女士的親密照片。作為妻子，應該如何面對？我對她是有所虧欠的。這也是卧底執法人員最為困擾和無法解決的憾事。
我謹將此書獻給廉署卧底團隊成員和我至愛的太太。

許家民
2022年2月

序一．張炳良 v
序二．郭文緯 v i i i
序三．朱敏健 x
序四．胡永祥 x i i
序五．林文傑 x i v
序六．馬志堅 x v i
序七．方耀 x i x
序八．陳鴻烈 x x i
自序．許家民 x x i i i
第一章．初生之犢 0 0 1
第二章．接受磨練 0 24
第三章．大龍鳳 0 4 4
第四章．天仙局 0 7 2
第五章．魚蛋檔 1 0 0
第六章．販毒森林 1 2 8
第七章．發牌歛財 1 4 8
第八章．警廉合作 1 7 2
第九章．執法做假 1 9 2
第十章．樓宇維修 2 1 6
然後 2 5 4

3.1 向困難挑戰
在兩個多月後的一次工作會議中，我向組長報告。
「Sir，投訴人別號『排骨』，是一名在囚的道友（吸毒者）。他被販毒集團安排做『大龍鳳』（假裝被捕），每次『安家費』三千元，已經是近期第四次被捕了。我已向監房（監獄處，後稱懲教署）查證了他前三次被拘捕時的『包頭』（隨身行李），紀錄中每次都有超過三千元的現金，這與一名小毒販或道友的身份不符，但卻完全和他的證辭吻合。」
「三千？行情又漲了？現在已加到三千了？那他還投訴甚麼？」
「本來搜獲的毒品份量少，一般只會判他進入戒毒所或入獄三個月以下，但他這次被判了九個月，他被抓的時候還被打了。」
「這些道友一有錢就會去新蒲崗麗宮戲院附近買毒品；沒錢的時候，熬不過去了，就到對面的美沙酮戒毒中心取喝美沙酮；如果被抓，就往另一旁不遠處的新蒲崗裁判司署受審。這三個地方那麼近，又關係密切，委實很諷刺啊！」
「我看了你的報告，鑽石山是主要的毒品交易散貨之處。我同意接觸添馬艦，向英軍申請借用他們在鑽石山的兵房頂樓做『天文台』（監視位置），這個我會安排。那兒沒有外人，較安全，你的Section 也可以做。但我擔心你再分拆人手到新蒲崗法庭男廁做第二個『天文台』，雖然那裏位置極適合，可以拍攝到很好的材料，但那兒是公眾地方，有風險。你的團隊必須緊記，不可太冒險。」
「那我說的UC 行動如何？（UC 是 Undercover，即卧底行動）」
「你看電影看太多了。如果我們在英國要做一次卧底行動，你知道要多困難才可獲得批准嗎？」
「我上次在粵東酒樓取得很好的成績，獲取的證據十分有效，把二十幾名疑犯全部定罪，我覺得─」
「那次只是 Cosplay（角色扮演），嚴格來說並非一次卧底行動。廉署從未進行過卧底行動調查案件，你別說了！」

※

隨後兩個星期的調查，拍攝到大量材料。在TSD 的協助下，「天文台」用了不同儀器，把一處在擔擔麵館附近的毒品分銷中心內的一切活動、各進出人物的面容相貌，全部拍照記錄了。
「該販毒中心的『大當家』是蘭姐，身材瘦削，不高，是一名中年婦女，其夫乃某黑社會集團的『四八九』（管事人之一），中心內經常有『四二六』（打手）及其他屬下十多人。」
我詳細的報告了這段時期的調查結果。
「像其他拆家（分銷者）一樣，分開少量與大量的交易地點。在新蒲崗這裏出入的人雖然多，但是屬於少量的交易。每人每次不超過一打（把一條飲管剪成很多小截，內藏白粉〔海洛英〕，一打就是十二小截）。他們貨不隨身的，一般放水渠旁、或停泊在附近的車輛的輪呔上，或者放在單車上等。待他們收取金錢之後，才會着買家自行到指定的地方取貨。」另外一個Ricky 繼續補充。
「少量的沒用，帶不出背後的莊家，更引不出警察。」
小組組長Martin 很不滿意調查的進展。
「大批量（半磅或以上）的貨，只給認可的買家，但交收點不在這兒，而是每次不同，不過控制中心和談買賣的地方在公爵酒樓。蘭姐則經常出沒於自己的老巢，在鑽石山那邊。那裏是一條斜路，上面是多條小巷子，如同一張網絡，是一個迷宮，所以要抓她也極不容易。」Ricky Chong 繼續解釋。
「太複雜了，我認為如果要搗破整個販毒集團和牽出後面的警方勢力，我們只好派人混進去跟他們做買賣。」我仍然堅持自己的方法會奏效。
我做了很詳盡的解說。這次誰都明白，以我們目前傳統的調查方式，實在不可能再有甚麼進展了。雖然我也另外招了兩名「線人」安插在那裏，但他們所提供的情報，也起不了太大作用，因為對方太小心了。
「你說說你的計劃吧。」Martin 終於再給我機會陳述我的調查方案。
「我打算派人偽裝『道友』，前往新蒲崗買『粉』，當取得他們的信任後，再往公爵酒樓買更多的。到時候應該有機會找出警方包庇的材料。」
我在廉署執行處一級一級的做解說，指出起碼現在有人安排做「大龍鳳」，而且是經常的、不只一次的，那已經是「妨礙司法公正」的嚴重罪行。最後我獲准在AGs Chamber 面前作陳述，兼且獲得 AD（助理署長）陪同前往。
「『卧底行動』開展期間，每兩星期我們要知道進展。我要時刻考慮行動有否逾越法律界限。」AG 的代表說。
「若情況有變化，我會考慮是否讓你繼續還是要喊停！」助理署長接着說。「你要記着，混進去的人需要符合的條件。」

 1、是自願的亷署人員
2、不能引誘警方人員犯法
3、卧底要定期給管理級人員做報告
4、公帑買的毒品不可以流出市面
5、取回來的毒品要放在證物室或機密保險庫
6、記錄要詳盡及全面
7、不可參與其他非法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