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干民間故事傳說集（簡體書）

李福清，蘇聯、俄羅斯漢學家。蘇聯科學院通訊院士。生于列寧格勒（今聖彼得堡）一個職員家庭。1955年列寧格勒大學東方系畢業後到蘇聯科學院高爾基世界文學所工作。1961年獲副博士學位，1965～1966年在中國進修，1970年獲博士學位。1972年任高級研究員。李福清一直致力于中國神話、民間文學和民俗學的研究，對中國當代文學也頗為關注。
《東干民間故事傳說集》為李福清的民間故事集。
《東干民間故事傳說集》分為“神奇故事”、“生活故事”和“傳說與話本式的故事”三大部分，收錄了“張大杰打野雞”、“老漢帶老婆子的七個女兒”、“紅葫蘆兒”、“後娘”、“金麻子”、“窮人得勢”、“老婆兒的三個兒”、“公雞的蛋”、“一報的一還”、“鐵李拐”、“韓信三旗王”、“白袍薛仁貴”、“程老虎賣抬把子”、“雪里送炭”等故事，供讀者朋友們賞析。

李福清一直致力于中國神話、民間文學和民俗學的研究，對中國當代文學也頗為關注。
《東干民間故事傳說集》為李福清的民間故事集，主要收錄了“張強尋妻”、“阿訇帶狼”、“義長帶義短”、“外面兒光里面兒空”、“老漢的三個女子”、“三個禿子”、“花兒姐”、“韓信三旗王”、“小搶板”、“蘇秦”等作品。

1950年我進入了列寧格勒大學東方系中國語文科。我們不用什么教科
書。老師教我們怎么查華俄詞典(俄羅斯出版的華俄詞典很容易查，不用想
哪一個部首，不用算多少筆畫，據字的右下角就可以查出來)，過了一個星
期我們就可以查每個字并開始看書，最早看的是草明寫的小說《原動力》
，後來老師發現讀小說不行，給了我們一本《三民主義》。我們一年都看
這本書，所以政治詞匯都能記住。但因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剛成立，兩國教
育部還沒有協定，所以我們沒有中國老師，沒有會話課，連簡單的生活用
的詞匯，如筷子、床、桌子都不知道，因為《三民主義》里沒有這些詞。
有一天，我在系里辦公室見到一個像漢族的人，但好像又有一點外族
味道。我小聲問老師，這是什么人。回答是東干人。我從來沒有聽過有這
個族名。原來是在中亞吉爾吉斯與哈薩克兩個加盟共和國(現在是兩個獨立
的國家)住的甘肅和陜西的回族後代。19世紀60—70年代左宗棠鎮壓西北回
民起義，他們退到新疆，後來翻過天山到了俄羅斯帝國的領土上(來了多少
人很難說，因為一批一批來的，如1877年到了中亞那兒3314人，1884年有
一萬人，據1970年統計有3萬9千人，現在約十萬人)。俄羅斯當局同意他們
住下，但下命令讓他們把辮子剪掉。來的男人比女人多，那怎么辦？如在
伊塞克湖邊上定居的，1883年有男性635人，女性495人。當時如果沒有辮
子回國的話，抓住馬上砍頭。也有勇敢的青年人做個假辮子，騎馬偷偷回
新疆甘肅找姑娘，再帶回中亞(我還見過從甘肅帶來的一個老太太)。
從甘肅來的主要在吉爾吉斯斯坦領土上定居，從陜西來的主要在哈薩
克斯坦的領土上定居。中亞把他們叫東干人，但他們自稱老回回。東干人
這個名稱是從新疆來的，如在喀什噶爾地區把從西北來的老回回叫“東干
人”。東干人經常問為啥把他們稱做“東干”？有東干學者認為是東甘(東
部甘肅)的意思，這個很難令人信服。也有一種說法，說是從維吾爾語
turgang“留下來”的意思演變過來的。民間也有這類的傳說。相傳從前成
吉思汗(又說帖木爾)領兵經過Santash(多石頭)山口時，命每個兵士拿一塊
石頭放作一個石堆。回來時他命令每個兵從石堆拿回一塊石頭，又堆成另
一個石堆。發現比以前的堆小多了。總領見第一堆留下的石頭嘆氣說：這
是在戰場上犧牲的兵士！成吉思汗厲聲喊：重要的留在這兒。那些留下的
兵分居在準噶爾地區，把他們叫做turgang，這就是東干的祖先。
另一個說法：成吉思汗軍隊中有很多新加入的回民。成吉思汗離開占
領的中國(中原？)，他的後代與很多回回留在了那里，被叫作“留下的”
即turgango。
1884年俄羅斯著名的民俗、民間文學專家G·N·波塔寧去中國外蒙古
、西北及四川省調研。他已經調查了西伯利亞各族，記錄了他們的故事與
風俗，去中國的目的之一就是紀錄各族民間文學作品(主要的是史詩、傳說
故事)。他是第一個在中國專門搜集各族民間文學的學者。他不懂漢語，只
會蒙語，所以其他民族的故事由別人譯成蒙文，他再用俄文記錄內容。這
當然不是好辦法，但是從他1893年在聖彼得堡出版的1884，一1886年記錄
的故事集中，我們可以知道中國許多少數民族故事的內容，其中也有三個
人關于回教傳到中國與“回回原來”的說法。
……
兩年前偶然美國一個雜志來信，說想把《張大杰打野雞》故事譯成英
文發表。譯者Yin教授(他也會俄文與中文)來信說他想把全書的故事翻成英
文，請我把東千話原稿寄給他。《張大杰打野雞》的翻譯在雜志上發表了
，這個故事情節比較研究翻譯在網絡上也發表了。後來不知情況如何，我
給譯者寫信，也沒有回音。三年前敦煌文藝出版社邀請我來蘭州，那時得
知中國對東干語言文化有了興趣，也認識了一些研究東干話的學者。與研
究東干話的新疆大學海峰教授聯系，原來她有1977年的俄文版，也同意把
俄文字母寫的東干話原稿轉寫成漢字，我北京的老友、一輩子翻譯俄文民
間文學研究的連樹聲先生同意翻譯我的故事情節比較研究。可惜俄文版一
些故事原稿找不到，所以無法收在中文版，但是補了一些俄文版未收的故
事，如《毛大福看病》等。這本書與中國出版的各族民間故事集不同。保
留了東干話原文的味道。不是一般的普通話。希望讀者可以接受，也希望
對語言學家提供不尋常的語言研究材料。筆者做的每個故事比較研究是將
上世紀70年代以來中國搜集出版很多民間故事加以歸納分析，可惜筆者沒
有辦法改寫這個附錄。希望中國專家可以用我的方法繼續補充與改正。
我非常感謝海峰與連樹聲二位花很多時間幫助給中國讀者提供東干民
間故事集。也感謝天津南開大學閻國棟教授及其他中國朋友幫助我解決一
些問題。
1988年在我的《中國神話故事論集》(中國民間文藝出版社)發表了俄
文版《東干民間故事傳說集》的前言，劉守華教授馬上寫書評。我希望看
到此書後，中國民間故事研究者多提意見。多評這本書。

中亞東干傳統民間文學及其傳說故事
神奇故事
1.張大杰打野雞
2.張強尋妻
3.老漢帶老婆子的七個女兒
4.補哈心
5.阿訇帶狼
6.紅葫蘆兒
7.老三
8.張羽煮海
9.癩呱子
10.花雀兒
11.龐仁兒
12.龐文
13.張天有
14.後娘
15.燕雞兒
16.義長帶義短
17.使哈心帶明心
18.弟兄們
19.白狐子
20.蟒姑娘
21.蛛蛛精
22.江鵝
23.金魚兒
24.人心不足蛇吞象
25.神仙賣話
26.十七養哩個十八
27.李家旺
28.禿子
29.從啥把它叫哩個喜鵲
30.為啥狗吃麩子呢.人吃面呢
生活故事
31.金麻子
32.冰連兒哭母
33.外面兒光里面兒空
34.四岔
35.窮人得勢
36.弟兄三個
37.老婆兒的三個兒
38.老漢的三個女子
39.兒女們
40.兒媳婦們
41.窮姑娘的見識
42.孟(夢)先生
43.老回回的縣官
44.窮人的兒子
45.怕婆娘
46.瓜女婿
47.嫌蒼蠅
48.公雞的蛋
49.三個禿子
50.瞎子帶沒腿的
51.禿子帶員外
52.惡蟲
53.西瓜
54.一報的一還
55.李員外
56.花兒姐
傳說與話本式的故事
57.鐵李拐
58.蘇秦
59.韓信三旗王
60.廣徽
61.白袍薛仁貴
62.程老虎賣抬把子
63.薛葵兒
64.黃天霸
65.張彥帶白玉龍
66.小搶板
67.毛大福看病
68.雪里送炭
附錄
故事家小傳
故事情節比較研究
未收入本集中的故事情節
1.二月二龍抬頭
2.鍋漏
3.害人就是害自己
4.爾斯瑪
5.老師傅
6.路遙知馬力，過後見人心
7.胡涂官上任
8.王喜兒買老子
9.貍貓換胎
10.陳世美不認賢妻
11.殺狗勸妻
12.找梁山泊
13.啞迷樣子
14.王員外帶(和)馬員外
15.黃嗣
16.黃福
17.康熙皇帝
18.滿三帶爾里
參考書目
1.民間故事類型索引
2.中亞回族(東干人)民間文學(以故事為主)
3.中國回族與中亞回族(東干人)歷史與民間文學研究
4.漢族及其他民族民間故事集
5.其他參考書
小後記

2.張強尋妻
從前的光陰上有一個李老漢，他守哩個女子名字叫的李蘭香。他們那
塔兒有一個大河呢。那一天蘭香在河沿上，手里拿的棒洗衣裳呢。捶衣裳
的時候，棒的“咚、咚”響聲河的兩下里的人能聽見。河的這一下里有一
個小伙兒呢，名字叫的張強。他在麥地里薅草著呢，他把這個洗衣裳的響
聲聽見哩，抬頭這一看，一個姑娘在河沿上洗衣裳著呢。這個小伙兒帶喝
水，打河里過來坐到姑娘的跟前哩，兩個喧來喧去喧到一搭里哩。他們兩
個想方子，總要配成對呢。
再說，張強請的媒人說蘭香來哩。李家的爹娘嫌張強窮得很，推過這
個可說的：“兩個的命運不得成，不能配兩口子。”
有一家子姓王的，他是一個有錢漢，他請的媒人說蘭香來哩。李老漢
就給哩話哩。揀哩個日子可價娶親來哩，娘老子騙哩錢把蘭香給人哩。蘭
香不情愿，光是個哭。沒法兒坐到轎子上哩，人家抬上走哩。李蘭香在轎
子里頭哭的喊張強的呢。這個時候張強在山頭上等蘭香的呢。眼看的轎子
到哩跟前哩，張強捋當下山呢，猛猛的聽的空中炸雷響哩，黑云把藍天一
滿都閘嚴哩。打黑云里頭下來哩一個黑妖怪，嘴張的就連盆一樣，能有三
丈多長。停一時時云也沒有哩，電也不閃哩，光是剩哩一個空轎子。張強
思量的：“我總把她找回來呢！”張強回來給他媽把這個事情說哩，要找
李蘭香去呢。他媽說的：“兒啊，妖怪來去無蹤影，你在哪里找去呢？！
”
張強沒聽他媽的話，又想找蘭香去呢。他媽沒法兒哩，就答應哩。他
媽把張強送到大路上哩。張強走哩。張強走哩很多的路，他坐下緩下哩。
他在大路邊里緩著呢，傷心的哭開哩。哭的心里越想越難受。在路邊坐的
哭著呢，在他跟前來哩個老漢。老漢把他問的：“小伙兒，你哭的咋哩？
”
張強給老漢回答的：“我找蘭香的呢。”
老漢說的：“只要你能成，你跟我走。”
張強答應的：“我嚴定去呢，能找見她！”
張強跟上老漢走哩。他們正走的呢，碰見哩個小伙兒。老漢把他一問
，他是誰，小伙兒說的，前山里住的一個有錢漢，名字叫的王地，他就是
那個有錢漢的兒子，他的名字叫的王郎。老漢把他問的：“你走阿哪去呢
？”
王郎回答的：“黑風把我的新媳婦刮上走哩，我找他去的呢。”
老漢把他的話這里一聽見，就說的：“你但有心哩，你跟上我走。”
王郎說的：“嚴定去呢，我能找見她！”
王郎也跟上老漢走脫哩。三個人一搭里走的呢，三個人的三樣子心：
老漢當個有情的人，想幫忙呢。張強心里愛的李蘭香，又急又餓，也不害
怕路上辛苦。王郎不耐煩的，沒法子走的呢。他們三個就這么思量的走著
呢。王郎這一看一個鄉莊，想緩一下呢，可是張強急的要走呢。王郎說的
：“咱們在這兒緩一下，喝一點茶，吃一點飯，領過不走嗎？”
趕張強張嘴，王郎上前去把一個街門敲哩個聲。出來哩一個老老的老
婆兒。她的笑眉嘻嘻的。老婆兒把他們三個讓進去哩。她把客人們讓到上
炕上，趕緊給女兒說的：“快上茶！做飯！”
老婆兒把客人們問的，他們打哪里來的呢，做啥去的呢。之後把老漢
叫過去說的：“我只有一個女兒，她今年十八歲哩，還沒給人呢。家里房
屋田產，沒人嫁的。請你問兩個小伙兒，他們里頭招親不招親。”
老漢來把張強問哩，他給老婆兒招親不招親，可是張強搖頭不答應。
老漢來把王郎問哩，王郎滿實滿應哩。張強吃哩喝哩，之後給老婆兒道哩
個謝，往外頭走脫哩。老漢也跟上出來哩。他們還沒走遠呢，張強頭擰過
來朝後這一看，鄉莊不見哩，光是一個孤墳灘。看薩，王郎也不見。張強
才明白哩，老漢是神仙，老漢這會兒可想把張強的心指驗一下呢。他們兩
個到哩老漢的家里哩，老漢的房子連石頭蓋下的。房子里頭的東西都連石
頭做下的。老漢在石頭床上一躺，把張強一叫，在山上拾松枝兒呢。二回
連松枝兒架火，叫做飯呢。張強上山拾松枝兒去哩，他在山里拾哩五六個
松枝兒。張強滿山里尋的松枝兒，他拾到黑里哩。張強打山里下來，架的
松枝兒，做哩飯哩。老漢在石頭床上躺的把張強望的呢，心里說的呢：“
心凈，能行。”老漢把張強叫到跟前說的：“你到東山上把猛虎殺，之後
把猛虎的血喝，皮子欻下來，披上，再到海島把魚王殺哩，那會兒你才見
李蘭香呢。”
老漢給張強給哩個金槍矛子。張強把衣裳穿上，把金槍矛子拿上，給
老公道哩個謝，他走哩。走到路上碰見哩火焰山帶大河，都把他沒擋住。
張強沒害怕，他把火焰山走過，到哩猛虎的洞口跟前哩。猛猛的出來哩個
猛虎，張強把猛虎戳死哩。他把猛虎的血喝哩，之後把它的皮子欻下來，
披到自己的身上哩。張強的勁越大哩，他得哩寶貝哩，啥都不害怕哩：刮
風，閃電。該水面上走的到哩海島里，一個大魚怪上來哩，口張的連一個
血盆一樣，魚怪想吃他來哩。張強把矛子順魚怪的嘴里戳進去，把它戳死
哩。把魚怪戳死，張強到哩海島，見哩李蘭香哩。他們二人遇哩面，把那
會兒的話談哩些兒，之後手拉手，架靠架，上哩海道回哩家，過哩好光陰
哩。P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