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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殺的藝術(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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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殺的藝術(簡體書)

商品資訊

人民幣定價:36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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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 216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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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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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在《謀殺的藝術》這個藝術現場,一切都超乎想像。這里,每件藝術作品都是活的,它們就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是一塊塊畫布,經過嚴格挑選,細致打磨,經由藝術家之手,成為完美畫作,乃至價值不菲的藏品。男男女女受此吸引,趨之若鶩,整個歐洲也為之癲狂,他們夢想能由一位藝術家把自己打造成經典作品,這就是神秘的荷蘭藝術大師布魯諾?范?提許。但是,大師的兩部經典作品,《折花》與《怪物》先後被殘忍的毀掉了,范?提許基金會的保安部全面出動,尋蹤覓跡,他們最終意識到,兇手是一個極善運用化學制劑改變自己容貌的“藝術家”。大師2006年最重大的“倫勃朗展”開展在即,傳聞兇手會再次出動。

作者簡介

作者:(西班牙)何塞?卡洛斯?索莫薩 譯者:曉瑋何塞?卡洛斯?索莫薩,1959年生于古巴哈瓦那,1960年隨全家遷往西班牙,現居馬德里。他最初是一位精神科醫生,自1994年起轉為全職作家。2000年榮獲西班牙最重要的文學獎項“納達爾獎”提名。他是當今西班牙文壇最頂尖的作家之一,其作品受到全球出版商與書店的關注,已印行超過30種語言。目前有13部作品問世。《洞穴》一書曾榮獲金匕首獎,并獲獨立報外國小說獎提名。本書因其構建出一個亦真亦幻、具有離奇藝術圖景的歐洲,令眾多讀者身陷其中欲罷不能。

名人/編輯推薦

金匕首獎得主超現實主義力作。《謀殺的藝術》中構想了一個出人意料且美倫美奐的嶄新藝術圖景,而這個世界奉行的法則是“生命令人厭惡,要成就藝術,意味著非人。”這種藝術以“人”為畫布。這種藝術對“畫布”有著超乎尋常的要求。而人類做到了。作為畫布,它已達到某種極致。身體機能完全由“畫布”所控制,汗液、唾液、月經以及其他分泌物通過服藥有效的抑制,幾至完全消失。因為長時間(每日長達六到八小時)保持姿勢所帶來的疼痛,也通過藥物克服。運用冥想技巧,甚至呼吸與眨眼也能減慢到幾乎停止。為了實現藝術家的訴求,畫布需經“上底色”“描畫”“磨合”等過程,其中不僅有身體整形,更有心理干預,通常要經歷常人難以想像的程度才有機會臻至完美。這種藝術被命名為超戲劇行為藝術。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為它們超越了戲劇。這其中沒有假裝。在超戲劇藝術中,所有的東西都是真的,如果涉及性,那么就真的有性愛發生,暴力也一樣。如果你是畢加索筆下的畫布,你愿意讓他對你做任何事嗎?

引子 克萊拉和陰影臺座上,站著一位一絲不掛的少女。她光滑的小腹和肚臍上的深色弧線正落在參觀者的視平線上。她的頭略略歪斜地俯視著,一手擋著恥骨,另一只手則搭在臀上。她的雙膝合攏,并微微彎曲著。她的肌膚被涂上了自然的赭色和黃褐色。熟褐色的陰影強調了她的胸脯,也凸顯了她大腿的內側和雙腿間的女陰。我們其實不應該說“女陰”這個詞,因為我們現在談論的是一幅藝術品呢,可問題是當我們看到她時,這個詞就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來。一枚小小的,被剃光了體毛的,矗立著的女陰。我們繞著臺座走動,嘗試著從背後審視這尊人像。那曬得黝黑的兩朵屁股片兒反射著斑斑燈光。如果我們走遠些,對她身體的細審就能取得一種更純真的印象。她的頭發上撒滿了白色的小野花。腳邊的花朵更茂盛--像牛奶池似的。即使離開這么遠,我們的鼻子仍然能捕捉到她身上那股奇異的味道,那是雨後樹林里的味道。攔繩外的小支架上用三種語言標出了這幅作品的名字:《折花》。揚聲器里傳來的雙音節鐘聲打破了靜寂:“博物館即將閉館。”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先用德語,再用英語和法語重播著這條消息。每個人似乎都懂得,或者至少聽到了館方的公告。一位維也納私立中學的老師將她手下那些穿著制服的孩子們聚攏起來,清點著人數,以確保誰都沒落下。即使這個展覽涉及裸體,她仍然把孩子們帶來了。對她來說,裸不裸體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這些可都是藝術。日本人對于此處不準拍照的規定頗為不安:這令他們魚貫而出時面無笑容。不過他們旋即在出口處尋得了安慰,在那里花上五十歐元就可以買到一本印著全彩照片的展覽圖錄。堪稱一份來自維也納的精美紀念品。十分鐘後,當展室清場後,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幾個西服翻領上別著胸卡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們中的一個徑直走到那個年輕女孩子站立的臺座前,大聲叫道:“安妮克。”沒有任何反應。“安妮克。”他又叫了一聲。她的眼睛眨了眨,把脖子伸伸直,又把嘴巴張開,將身子抖了抖,含苞待放的胸脯隨著她的深呼吸而明顯地起伏起來。“你可不可以自己走下來?”她點點頭,但有些猶豫。問話的男子隨即伸出了手。最終,女孩子總算從臺座上回到了平地,她的動靜驚起了一池紛紛揚揚的花瓣。安妮克o荷莉克打開放在沖涼棚鍍鉻金屬架上的第一只瓶子,水立即變綠了。她又打開了第二只瓶子,用變成紅色的水揉搓著身子。接著依次將自己浸潤在藍色和紫色的水中。每只瓶子中的液體分別負責去除附在她身上的四種產品的一種,四種產品分別為:顏料、油、發膠和人造香料。每只瓶子都被事先編好了號,并在將淋浴水變成不同顏色的時候發揮它們的功效。顏料和發膠總是最先大塊大塊脫落下來。而如何去除身上散發的那些濕潤泥土的味道總是最傷腦筋。沖涼棚里蒸氣彌漫,安妮克的身體漸漸消失在彩虹色的浴簾後。淋浴房里其他二十個沖涼棚隨即都被一個個朦朧的剪影填充了。空氣中只能聽到水龍頭嘶嘶的嗚咽聲。十分鐘後,被浴巾和水霧包裹著的安妮克光著腳走向梳妝室。她將身子擦干,梳好頭發,先在全身抹上潤膚液,緊跟著抹上一層防護乳液,至于後背,則需要一種長柄的海綿來幫忙,最後再仔細地涂上兩層化妝品來保護臉蛋。接著,她打開更衣箱,取出衣物。這些可都是在猶太胡同、科馬克大街、哈斯大樓和優雅的克恩特大街那邊的商店買的。她喜歡在參展的當地購買衣服和飾品。在維也納的這七周里,她早已購置了一些瓷器和玻璃器皿,從德梅爾咖啡館買了些糖果,還給好朋友艾瑪o范o斯奈爾捎了些小飾物,艾瑪也是藝術品,正在阿姆斯特丹展出。2006年6月21日,星期三。安妮克身穿粉色襯衫、軍裝夾克和一條附滿口袋的松松垮垮的休閑褲去了博物館。現在她把這些衣服從更衣箱里悉數取出,一一穿上。她沒有穿任何內衣--規矩是,如果模特需全裸展出的話,最好不要穿內衣,不然難免會在身上留下印痕。她換上一雙小熊形狀的氈拖鞋,系緊了手腕上的黑色細表帶,抓起了手提包。標簽室里,緊挨著她坐的是薩莉,她是8號臺上的那個藝術品。薩莉穿著一件淺紫色的無袖上衣和一條牛仔褲。她們互相和對方打了個招呼後,薩莉說:“霍夫曼說我身上的紫色正像梵高的花一樣褪著色。他想嘗試用一種更強烈的顏色,但是藝術品保護部的專家擔心這會毀了我的皮膚。你看看,世間總是如此充滿矛盾:有些人想讓你日新月異,而有些人則要你一成不變。”“就是啊。”安妮克應道。一個助理拿著兩盒標簽走了過來。薩莉打開屬于她的那個盒子,挑出一個標簽。“我可是等不及要上床睡覺了,”她說,“不過我無法馬上入睡,我喜歡就這么平躺著,雙眼凝視著天花板,享受身子又和地面平行的美妙時刻。你呢?”“我得先給我媽打個電話。我每星期都會和她通話。”“她現在在哪兒?她是不是經常到處旅行?”“是啊。她正在婆羅洲給猴子們拍照呢。”安妮克將一個標簽套在了自己的脖頸上,系緊。“有時她還會把一對對猴子夫妻的照片發給我看呢。”“真的?”“嗯,真的。我想她是不是借此暗示我應該也結個婚什么的。”薩莉將她的輕笑掩藏在兩排完美的玉齒後。“最起碼她還給你發些東西呢。我那在紐約的爸爸就連掃描兩張熱狗照片的勁兒也沒有。他從頭到尾就反對自己的女兒成為一件價值連城的藝術品。”無聲。安妮克拴好了腳踝上的最後一根標簽。她的頸部、手腕和腳踝突顯著三張8×4厘米的標簽,亮黃色,一頭系著黑繩。薩莉也系好了她身上的所有標簽。她們目送著藝術品們開始魚貫而出:勞拉、凱西、大衛、艾斯特凡尼亞、賽利亞。一列吊著標簽的,有著運動員般身材的人形。“這個月我的例假又沒來,”安妮克面無表情地說,“自從漢堡展以來,它就沒有正常過。”薩莉瞟了她一眼。“這可沒什么大不了的,干我們這行的誰不這樣啊。麗娜認為這就好像對待一把雨傘那么簡單:起初你有了,然後又掉了,你又弄來一把,可是又掉了。你看,這就是作為藝術品需要犧牲的那部分。”“是啊,我當然明白,”安妮克仍然凝視著面前的鏡子,“不過,我覺得還是沒有它比較好一點啊。”“嗨,你下周一有什么安排嗎?”安妮克不知該如何作答。在博物館例行閉館的周一,除了用她那似乎永遠也刷不爆的信用卡進行瘋狂大血拼外,她從來沒有什么安排。其他任何事,包括在霍夫堡皇宮區、美泉宮和美景宮一帶獨自散散步--其實也說不上獨自,因為身邊總有保鏢跟隨--包括拜訪藝術歷史博物館或聖史蒂芬大教堂,就連6月里的維也納藝術節精心安排的芭蕾和其他演出都讓她感到乏味,甚至有些輕微的惡心。她不禁暗自疑惑,像她這樣的藝術品在這個城市,在這個藝術遍地的城市到底能干些什么呢?她盼望著巡展離開歐洲的日子。明年,也就是2007年,基金會已經答應會送她們去美國和澳大利亞展出。也許在那里,她能真正找到些有意思的事情做。“沒有計劃,”她回道,“有事嗎?”“勞拉、麗娜和我想去普拉特游樂場。要不要同去?”“好啊。”一股溫暖的感激之情迅速地游遍全身。十四歲的安妮克是展覽中最年輕的藝術品(薩莉就要大上她十歲)。休息日的時候,其他人都各管各,沒有人會念及她。換作其他人的話,都會覺得受不了,可是安妮克早已學會和孤獨,和博物館,和畫廊,和私宅里的靜寂為伍。所以乍一聽見薩莉的邀請,她頗為感動。但是她的面部表情卻毫無征兆:那里只會展示畫家繪在其上的感情。“謝謝。”安妮克用綠藍色的眼睛凝視著她的同伴,吐出兩個字。“不用謝我,”薩莉說,“我這樣做只是因為我喜歡和你在一起。”她友好的回答讓安妮克產生了雙重感恩。他們一起坐電梯下樓。迪亞斯的深色鏡片里反射著兩個修長苗條的安妮克,都留著筆直的金發,兩個亮黃色的標簽在脖頸處吊著。奧斯卡o迪亞斯是今晚陪她回旅館的當值保安。他總是對她笑瞇瞇的,禮貌地和她說上兩句。然而那個星期三,他卻出奇地沉默。和薩莉愉快交談後的安妮克心里極其放松,她其實挺想和他聊上兩句的,但是她隨即想起藝術品照理說是不應該和保安交談的,所以她決定不打破這種緘默。反正,她自己腦子里也正亂著呢。她已經做了兩年《折花》--《折花》是布魯諾o范o提許的杰作。她尚不知道畫家會在何時換下她。一個月?四個月?十二個月?二十個月?這都將取決于她身體發育的速度。每晚,當她裸躺在空空蕩蕩的旅館大床上,她會用手指比劃著繞在她脖頸或手腕上的標簽的四周,或者觸摸她右腳踝上的文身(靛藍色的“BvT”),嘴里對遠方的藝術之神默禱著:請讓身體平靜如此,請別讓身體偷偷變化,請讓胸脯不要發育,請別讓腿上的肉像輪胎上的土那樣堆積起來,請讓手不用走一條更長更曲折的路線即可直抵大腿。她不愿意被剝奪做《折花》的機會。她花了六年的時間才成為一幅杰作。這一切都歸功于她的母親,是她發現了女兒作為藝術品的天賦,并在八歲的時候就把女兒送進了基金會。她父親當然想阻止這件事,但是因為他不再和母女倆同住,他的意見當然就不在考慮之列。安妮克的父母在她四歲時就分手了,所以她對父親的記憶非常模糊。她只知道他是一個粗暴的、情緒不穩定的酗酒者,一個仍然在傳統畫布上作畫的老派畫家,他堅持以繪畫為生,并堅決否認“不在人體上作畫的傳統畫法早已過時”這種說法。自從安妮克的母親獲得了孩子的撫養權,特別是安妮克開始在阿姆斯特丹學習如何成為藝術品後,這個喜怒無常的陌生人就老在騷擾她們,除非他進了醫院或者監獄時,她們才有一絲清靜,好在這種機會還挺頻繁的。2001年,布魯諾o范o提許在她身上畫的第一幅作品《親密》在阿姆斯特丹市立博物館展出時,她父親突然闖進展室。安妮克認出了欄繩外那張狂野可怕的臉,他正用一雙怒睜的紅眼珠瞪著她。她立刻就意識這里將會發生什么。“她是我女兒!”他發瘋似的咆哮著,“她在博物館里被裸體展示著,她只有九歲啊!”所有的保安都被叫來了。這個突發事件引發出一樁丑聞,她父親在經歷了一場耗時不久的審判後,又被關進去了。安妮克再也不愿意回憶那段可怕的插曲。除了《親密》外,大師還用她創作過另兩幅作品:《懺悔》和《折花》。後者被看做是布魯諾o范o提許最杰出的作品之一。有些專業藝評家甚至將它抬升到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作品之一的高度。安妮克一夜之間成了藝術史的一部分,她母親為此而自豪萬分。母親一直對她說:“這些還都不算什么。你的人生正在前方招手呢,安妮克。”但是安妮克并不喜歡“你的人生正在前方招手”這個說法:她并不想長大,不得不退出《折花》,被另一個青春期少女所取代的念頭更讓她討厭。初潮的到來對她的心理撞擊一如目擊空白畫布上被沾上紅色污點。這是一個預警。“小心了,安妮克,你正在長大,安妮克,你很快就要超齡”就是這個預警帶來的消息。令她開心的是月經又停了,至少已經停了一段時間!她向藝術之神祈禱(她深深厭惡那個生命之神)--但是藝術之神就是大師本人,他不會采取任何措施的,直到有一天宣布:“為了藝術的永生,我們不得不換下你。”停車場漆黑一片,汽車引擎聲給它蒙上一層詭異之氣。那晚由一名叫伊斯梅爾的土耳其移民當值。他向迪亞斯揮揮手。他的笑容將其黑色小胡子的兩個尖角也連帶揚了起來。迪亞斯也向他揮了揮手,然後打開了越野車的後車門。伊斯梅爾看見安妮克彎著身子進了車,車內褐色的陰影漸漸地將她吞沒;起初是她的肩膀,最後是她臀部的輪廓,她的臀部,她長長的腿,一只氈拖鞋,然後是另一只。車門被“砰”地關上了,汽車啟動起來,向出口駛去,直至在街道盡頭消失。維也納的萬豪酒店坐落在城市文化中心所在的環城大道區,離維也納博物館區只有幾個街區之遙:這是一個安全的短途車程,伊斯梅爾沒有任何理由要去擔心會出什么壞事,或者怪事。他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將是他最後一次看到活著的安妮克o荷莉克。1當一個女子下地下室見克萊拉時,她已經站在那里,被連續上了兩個多小時的鈦白色。歌楚德陪著那個女子。克萊拉從眼角里瞟到一副太陽眼鏡,一頂小小的印花帽子,一身珠灰色的套裝。她看上去像是位貴賓。而那位女士同樣也在審視著克萊拉,一邊同歌楚德交談著。“你知道嗎,兩年前羅尼和我買了一幅巴散的作品。”她說話帶著濃重的阿根廷口音。“作品叫《擎日的少女》。羅尼喜歡少女雙肩和腹部那種發光的樣子。但是我對他說:‘天哪,羅尼!我們已經有那么多畫了,你準備把她擱哪兒呢?’他說:‘我們可沒有那么多。而且我可從來沒有抱怨過家里堆滿了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一陣大笑後,她說:“你猜最後我們如何處置那幅畫的呢?我們把她送給安妮了。”“真是個好主意。”那女子將眼鏡取下,彎腰俯向克萊拉。“簽名在哪兒呢?……啊,在這里,大腿那兒……多美啊……我剛才說到哪兒啦?”“你說你把畫送給安妮了。”“哦,是的。他們可喜歡了--安妮和路易斯,你碰到過他們的。安妮想打聽作品的月租費貴不貴。我告訴她:‘不用擔心,我們會付的。這是我們送給你們的禮物。’然後我問那個作品,她是否可以和我女兒一起去巴黎。她說沒問題。”“被買走的作品應該跟隨她的買主去任何指定的地方。”歌楚德不容置疑地說道。“但是我想讓那些作品們知道我很在意她們……當然這些都是棒極了的畫作。”那聲突兀的“棒”字乍聽上去就好像遠方傳來的敲鑼聲似的。“你剛才說這幅作品叫什么來著?”“《鏡前的少女》。”“棒極了,棒極了……歌楚德,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拿本畫廊圖錄。”“盡管拿吧。”當她倆離開時,克萊拉仍然不便行動。棒極了,棒極了,但是你還是不會買下我。她一進來你就看得出。她知道在此刻這種夢境般的寂靜狀態中,真不該讓自己胡思亂想的,但就是無法控制。她擔心沒有人會買下她。《鏡前的少女》到底有什么不好呢?這幅作品的確沒有特別之處,但是先前她被畫成更不堪的作品時,也總有買家啊。此刻,她赤身裸體地站著,右手擋著陰部,左手懸垂一邊,雙腿略分,從頭到腳被不同層次的白色顏料覆蓋著。她的頭發是一大抹深白色,身體上則因一些非常明亮的光澤而熠熠閃光著。她身前豎著一面近兩米高的不帶框的鏡子,就這么直接杵在地上。這就是整幅作品,標價2500歐元,此外每月還得另付300歐元的月租費--這個價錢對于一個二流的收藏者來說也實在不貴。艾利克斯o巴散曾保證說她一定會被立即賣出的,但事實上她已在馬德里委拉斯開茲大街上的歌楚德o斯坦恩畫廊擺放了近一個月,仍然無人問津。那是2006年6月21日星期三,畫家和歌楚德o斯坦恩畫廊的合約將在一周後到期。如果到時仍然沒有買主的話,巴散將把克萊拉收回,她就只能干巴巴地等其他畫家重新用她創作新的作品。問題是在這期間,她將靠什么來養活自己呢?如果洗凈鉛華,克萊拉o萊耶斯擁有一頭微卷的、鉑金色的披肩長發,藍色的眼睛,高高的顴骨,是一種在純潔和調皮中游走的長相。她纖細的骨架給人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卻又同時表現出一種令人驚異的力度。為了保持這番形貌,她需要錢。她在馬德里市中心的奧古斯托o菲格羅亞街買了一處簡樸的頂樓小公寓,起居室一角改裝為一個迷你健身房,鋪了一塊榻榻米,周圍堆放著各種健身器材和鏡子。當畫廊結束營業,她又沒有什么事情要辦的時候,克萊拉就去游泳。她還每月上一次美容院。她每天使用三種不同的乳液來保持作為人體畫布的皮膚的緊致和柔和,她曾去除了身體上的兩顆小痣和左膝上的一個傷疤。一種特殊的醫學手法讓她停經了,她靠藥片控制自己的生理需求。她將全身除了頭發之外的毛發,包括眉毛,都永久性地剃除了。如果畫家需要的話,眉毛和陰毛是很容易畫出來的,要讓它們自己長出來可不是三天兩日的工夫。她做這些并非出于一時的興之所至,這完全是工作所需。要做人體畫布的投資可不小,不過也只有做人體畫布才能掙到很多錢。這個貌似自相矛盾的結論讓她不禁默默贊同最偉大的“超戲劇行為藝術家”范o提許提到的觀點:藝術歸根結底就是錢而已。不過今年總體來說還不算太差。她作為維姬o伊雷朵筆下一幅叫做《草莓》的作品,被一個加泰羅尼亞女商人買下做了聖誕禮物。接著維姬的作品就突然好銷起來,她其余的作品全都賣出了好價錢。在《草莓》里,她和尤利o李波搭檔。她倆坐在一個涂成膚色的基石上,四肢交相纏繞著,嘴里含著?菁紅的塑料草莓。這個姿勢還挺好保持的,不過她們每天不得不靠時時噴漆來遮掩口水(“想像一幅會流口水的畫吧,”維姬說,“世上還有比這更難看的東西嗎?”)不過當你習慣了以後,每天在嘴巴里含著一顆塑料草莓,忍上六小時似乎是世上最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對超戲劇行為藝術的共同理解讓她和尤利之間的合作天衣無縫:她倆共享著一顆草莓,共享著呼吸、凝視和撫摸,就像一對真正的戀人似的。維姬在她們的三角肌上用紅筆,分別橫簽上了她的首字母:V和L。她倆在女商人家展出了一個月後被撤下。克萊拉這就不得不重新找工作了。3月時在馬貝拉,她以B角的身份替補一個法國模特做了回葡萄牙藝術家加美爾的露天模特,4月里她替補奎提o卡比多斯在海梅o奧萊斯特的《液體元素Ⅱ》中亮相,這也是一個露天裝置,在莫拉雷哈,不過這兩單掙得都沒有她做原創畫布時來得多。然後是5月,好運降臨。艾利克斯o巴散打電話給她。他想用她做原創畫布搞一幅作品。“艾利克斯,你可真是個天使。”她對自己說道。他并不是個非常賣力的藝術家,但作品賣得很好。幾年前他就用克萊拉做原創畫布畫過兩幅作品,她對他的工作方式熟門熟路。她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一單。5月初她到了巴塞羅那,在狄亞格納爾大街的一套復式公寓住下,那是巴散的寓所兼畫室。巴散夫婦住公寓的上層,克萊拉則睡在樓下畫室的折疊床上。畫室內有三張折疊床,另外一張歸一個年輕的十一二歲的保加利亞(也許是羅馬尼亞?)女孩,巴散用她來畫草圖,還有一張床歸另一張名叫加夫列爾的“草圖”所有,畫家戲稱他為“倒霉蛋”,因為這是畫家第一次起用他時的那幅作品的名字。“倒霉蛋”看上去瘦弱而乖巧。當克萊拉工作時,那個小女孩就像個鬼魂似的在畫室里游蕩,手里抓著那種你得通過按鈕來達到喂食、撫養和教育目的的日本玩具。在巴散家的兩星期里,這是克萊拉看到她手里抓著的惟一的東西,好像那女孩除此之外身無一物。而“倒霉蛋”則總是在進進出出。克萊拉猜想他同時在為好幾個巴塞羅那藝術家工作著。在克萊拉到來之前,巴散已經做了不少功課。他用過一個叫做凱瑞的北美女孩做草圖。他給克萊拉看過凱瑞的工作照:凱瑞站著,凱瑞踮腳,凱瑞跪著--總是在一面離她或近或遠的鏡子前。不過藝術家對這些效果都不滿意。頭幾天,他沒有放鏡子就用黑白噴漆噴在克萊拉身上做著試驗,然後將她放置在黑色背景前打上強光看效果。他每天在她頭發上噴好顏色,要她單腿站立長達數小時。“你到底想要達到怎樣的效果,艾利克斯?”她問。巴散有著一副強壯的、伐木工般的身架。他的胸毛從背帶褲的前披里逃了出來。他的畫風一如他的語氣:雄渾。有時他在克萊拉身上某個局促的部位作畫時,粗厚的手指難免會不小心擦到她的皮膚。“我到底想要達到怎樣的效果?這可是個叫人為難的問題,我親愛的克萊拉。鬼才知道呢!鏡子到位了,你到位了,我只想做一樣簡單的東西,上一些簡單的顏色,也許是一系列層次不一的美麗的白色。我想要你表現出那種……我也說不清楚……我想要你看上去真誠、坦白、毫不設防……真誠,就是這個效果。去真正發現我們是什么,穿過鏡子,從而體現那種生活在鏡子世界里的感覺……”克萊拉全然不懂巴散的話,她就從來沒有聽懂過任何一個畫家的話。不過這并沒有什么好擔心的:她只是作品而已,又不是評論家;她的職責就是讓藝術家借用她來表達他們的想法,而不是搞懂他們的想法。此外,她對巴散有種盲目的崇拜。他總能搞出意想不到的東西: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在他身上屢試不爽,而那一刻發生的時候,往往能觸及你的靈魂。那是和巴散一起工作的第二個星期,周中的一天,巴散在畫室的地上放了一面鏡子,然後讓她裸身蜷縮到鏡子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幾個小時溜走了,貓在鏡子上的克萊拉只看到了一圈又一圈自己呼出來的水汽。“你喜歡窮盯著自己看嗎?”畫家突然發問。“喜歡。”“為什么喜歡呢?”“因為我長得好看。”“告訴我你現在正在想什么。快點,不要刻意去想,我要脫口而出的答案。”“肚臍。”克萊拉答。“誰的肚臍?”“沒有誰的,我自己的。”“你就在想你自己的肚臍?”“啊哈。此時此刻,正是。因為這是我正在死盯著看的東西。”“你如何評價你的肚臍?好看?難看?”“我在想它看上去多么的特別啊。肚皮上活生生有個洞,難道聽上去不怪嗎?”巴散佇立著(表明了他在動腦筋),隨即拍了拍他的大腿(表明他有重大發現)。“肚臍,肚臍……洞眼……世界和物種的起源……我有好主意了!起來。請用右手擋住你的陰部,不過把大拇指略微抬起來些。讓我看看……就像這樣……不,再抬高一些……對了,就這樣,直指你的肚臍眼……”最後的成品看上去很樸素。巴散讓她站著,四肢略分開,右手遮擋著陰部,大拇指比起先前的設想要翹得更含蓄些。他用了大量的鋅白色,將克萊拉全身,包括那些“天然漬跡”(面部器官、乳暈和乳頭、肚臍、陰蒂和屁股縫)都嚴嚴實實地罩在了顏料下。他先用鉛白在她身上的亮部上底色,再涂上一層鈦白。他用發膠將她的頭發塑形成白色的,結結實實的一堆,緊貼著頭皮。她臉上則被畫家用小的紫貂畫筆細致描摹了一番:眉毛、睫毛和唇線用的是摻了白色的深棕色。他在克萊拉面前豎起一面大鏡子,為了凸顯作品主體,他還在鏡子上加上兩排平行的鹵素燈,每排各有三個燈泡。這些強光燈讓這幅油畫作品熠熠閃光。5月22日那天,他在克萊拉左腿上刺下了簽名:“Bss”--一個大寫的B和兩個小寫的s。她覺得他的簽名念出來就像柔軟的哨聲,也像黃蜂嗡嗡而過。“我想這幅作品最好的出路應該在馬德里,”巴散道,“歌楚德o斯坦恩畫廊已經開出了誘人的條件。”巴散是自己做圖錄的。他聲稱展覽圖錄甚至比作品本身還要重要。“如今這種年頭,我們畫家創作的不是繪畫作品,而是圖錄。”他不無嘲諷地調侃道。一收到印刷廠送來的第一批樣本,他立刻送給了克萊拉一本。圖錄印得美極了:緞紋的白色卡片上印著克萊拉的繪臉。打開卡片後,金色的文字躍入眼簾:“畫家艾利克斯o巴散攜手歌楚德o斯坦恩畫廊榮幸現……”巴散用他極富沖擊力的詞匯完美地描述了他的作品:“它看上去就像是光明精靈的初領聖體禮的請柬。”開幕式于6月1日星期四晚八時,在馬德里的歌楚德o斯坦恩畫廊舉行,無甚特別可圈可點之處。歌楚德o斯坦恩承擔了開幕式的部分酒水費。來賓們先在大堂喝了個酩酊大醉,然後下到地下室觀摩矗立在一個狹小空間正中央的克萊拉。和她面對面的是那面鏡子,沒有鏡框或者底座鋪墊,就好像在魔力之下凌空而降一般。克萊拉身後的白墻上有作品說明:“艾利克斯o巴散。《鏡前的少女》。油彩。畫布為二十四歲女孩,配置大鏡子和燈。195×35×88厘米。”作品說明下的架子上放著一疊圖錄。克萊拉腳下沒有表演臺座,周圍也沒有安全護繩:她站在光光的、和鏡子及其身體一樣耀眼的白地板上。展室非常擁擠,隨著人群不斷涌入,克萊拉不禁擔心起會不會有人踩到她的腳。角落里掛著一支白色的滅火器。“最起碼萬一著火的話,我不會慘到要身披火焰。”她暗忖。她能聽到藝術評論家正在贊美著這幅作品。也有一些批評。當然不是針對她,只是對作品而已。但是畢竟他們還是在凝視著:她的大腿、臀部、胸脯、紋絲不動的臉蛋。那面鏡子也在他們審視的范圍之內。觀眾中也不盡然是藝術愛好者。有一次,克萊拉從眼角瞟到有一個人影湊近她,在她的左耳灌了些污言穢語。好在她對此早已習慣,眼都不眨一下。在這種超戲劇行為藝術展中,常有這樣一些瘋狂之徒混進來,他們對藝術本身毫無興趣,他們只在意那些展示中的裸體女人。從他口中噴出的酒氣來看,這家伙已經醉了。他緊挨著她站著,死皮賴臉地盯著她看。克萊拉擔心那男人會碰她,因為附近并沒有保安在場。好在幾分鐘後,他終于離開了。如果他手腳不干凈的話,克萊拉就不得不暫時放棄她完好的靜默而給他一個口頭警告。如果他繼續不予理會,繼續糾纏不清的話,她就只能勞煩自己的膝蓋去修理一下他的命根子了。這樣的情形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超戲劇行為藝術經常能激發觀賞者混合的激情,缺乏保護的女性“作品”很快就學會了如何自衛。稍許寬敞一些的客廳都能放得下《鏡前的少女》。她從作品售價和隨後的月租費中獲得的傭金,以及先前已經從畫家那里收取的錢將使她的整個夏天高枕無憂。可是問題是,還沒有任何買家光顧她。“克萊拉。”當克萊拉聽到歌楚德的嗓音在樓梯上揚起時,她的呼吸加劇了。“克萊拉,已經一點半了,我關畫廊了。”對她來說,從心神合一的藝術世界跌落回現實世界總非易事。她頻頻地轉轉脖子,咽咽口水,眨眨眼睛,伸伸胳膊,頓頓腳掌。她的一只腳已經麻木了。她按摩著自己的脖子,那些油畫顏料緊緊拉扯著她的皮膚,怪難受的。“有兩位先生想要見你,”歌楚德說,“他們正在我的辦公室等你。”克萊拉停止了她的伸展運動,把目光轉向畫廊老板。歌楚德站在樓梯口。她的綠眼睛和紅嘴唇一如往常般地嚴守著內心活動。女老板已經不年輕了,長得像勃朗峰般修長白皙、閃閃發亮。如果她跌入雪中,你眼中所能捕捉到的將只有一對杏仁狀的綠寶石和一抹紅唇膏。她愛穿雪白的束腰寬松衫,說話的口氣則像在審問受盡折磨的戰犯。“我是德國人,但已經在馬德里生活了好幾年。”她初遇克萊拉時就告訴過她。她發“馬德里”的音時聽上去活像B級片里的機器人。“我名字的縮寫是GS。”她接著告訴克萊拉她的全名,不過克萊拉根本記不住。“很高興認識你。”克萊拉回道,對方以一笑回報。巴散說她是個頗為成功的畫廊老板,手下已經攬了一捧超戲劇行為藝術收藏家,克萊拉還沒有機會驗證這個說法。但是有一點卻是肯定的,她對人體畫們的態度粗魯輕慢。也許她對畫家們會比較客氣點吧。此外,她還是個潔癖狂。她不允許克萊拉下班後用她的洗手間來清潔或者化妝。她揚言除了在模特的皮膚上,她可不想在畫廊其他地方看到任何顏料的痕跡。克萊拉開工的第一天,歌楚德領她到樓上辦公室後面的一個小角落,說其他所有的人體模特都是在這里做準備工作的。每天展覽開始前,克萊拉不得不在這個逼仄的格子間里穿上透氣性能良好的游泳衣和染發帽,將身子浸在巴散事先準備好的顏料里,然後等上幾乎一小時,直到身上的顏料干透。緊接著,她脫下游泳衣和染發帽,搖身一變成為一尊雪白的裸體,走到地下室里,擺上畫家事先為她選定的姿勢和表情。當畫廊關門後,她只能帶著那具罩在運動衫褲下的,渾身上下都是顏料的身體回家,頭上則用一頂滑稽的貝雷帽遮掩住她的白發了事,惟一能卸下的就只有臉上那些油彩。繃著一身僵硬的油彩開車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情。“兩位先生?”為了發聲,克萊拉不得不先清清嗓子,“他們想干嗎?”“我怎么知道?他們正在辦公室里等你。”“他們有沒有下樓來看過作品?”她通常并不清楚有多少參觀者在她眼前晃過。“今天肯定沒有來過。他們說要見克萊拉o萊耶斯這個人。他們沒有提出要見任何作品。”就在克萊拉琢磨這件事時,歌楚德接著說:“我猜想你可不想就這么見他們。你可以從閣樓里找件浴袍披上。不過不要碰其他東西,我可不想我的辦公室里留下任何顏料印子。”那兩位先生正站著等她,手上則翻閱著她以前參與的作品圖錄。她認出那分別是維姬的作品《溫柔》,古提耶雷茲o雷格羅的《水平Ⅲ》和喬治斯o夏爾勃的《狼,同時,正在死于饑餓》。圖片中呈現著她全裸或者半裸的照片,身體上涂著不同的顏色。他們手里還有一些《鏡前的少女》的圖錄。其中一個給另一個看完他手中的圖錄後,將它們盡數扔回到了桌上,感覺好像是在統計到底有多少張似的。他們穿著體面,看上去像海外來客。當意識到這一點時,克萊拉的心不禁激動地小跳了一下:如果遠道而來,也許意味著他們對我很感興趣呢。嗨,不要過早激動了,你還不知道他們的來意呢,她隨即提醒自己。他們為她抓了把椅子。當她坐下時,身上的浴袍在她的膝蓋處像花瓣般地張開了,露出了一條鈦白色的腿,大腿上若隱若現著鉛白粉。她雙手搭在胸前,像個耐心的孩子般坐在那里。“什么事?”她說。兩位男士仍然保持站姿。其中一個開了腔。他操著一口很爛的西班牙語,不過都能聽得明白。克萊拉聽不出他的口音來自何方。“你就是克萊拉o萊耶斯?”“啊哈。”說話的男人從公文包里拿出一樣東西。那是克萊拉發送給歐美兩地著名畫家的簡歷。她的心跳加速了。“二十四歲,”男人大聲朗讀起來,“身高165厘米,胸圍85,腰圍55,臀圍88,金發,眼睛淡藍色帶綠,已除毛,無疤痕,膚緊,體態勻稱,上過四次底色……對嗎?”“對。”男人繼續讀了下去。“曾在巴塞羅那師從庫伊奈特學習超戲劇行為藝術和人體畫布技巧,在法蘭克福師從韋德金德,在佛羅倫薩則跟著費魯奇奧里。對嗎?”“不過,我只跟了費魯奇奧里一個星期。”她不想隱瞞什么,因為這會在後頭招致麻煩。“你和西班牙以及國外藝術家都合作過。那么你會不會說英語?”“啊哈,說得很好。”“你室內和室外的展示都做過,更擅長于哪一種?”“都行。我能做室內的和季節性的室外活兒。如果衣服和氣溫合適的話,我也能做那種永久置放室外的活兒,不過室外的話,我需要很好的保護--”“我們見過你干的其他活兒,”男人不等她話講完就插話進來,“我們喜歡你。”“謝謝。你們有沒有去樓下看《鏡前的少女》?這是巴散的一幅很精彩的作品。我不是因為本人在展示這幅作品才叫好的,但--”“你也做過表演或者聚會場合下的流動展示,”男人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頭,“那些展示是不是互動的?”“啊哈。有時候是的。”“有沒有買主光顧你?”“幾乎都有買主的。”“好極了。”男人微笑著凝視那幾頁紙,好像那里有什么特別招人笑的東西似的。“這份簡歷是你公開推銷自己時用的,我想聽一聽你私人的版本。”“請問你這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想聽聽你講一下在你職業生涯中,那些不能放在這種公開簡歷里的內情。比如:你有沒有在展示中當過人體裝飾品,當過流動擺設,或者當過器皿?”“我從來沒有充當過人體擺設。”克萊拉答道。這可都是實話,雖然克萊拉并不清楚他們是否相信她。不過鑒于自己的口氣聽上去有些傲慢,她迅速補充道:“西班牙這里還不流行用人體來充當擺設品。”“有沒有參加過藝震?”回答這個問題前,她略微猶豫了一下。她坐直了一下身子--上了漆的屁股和椅面摩擦後,發出了輕響--她暗自提醒自己可得悠著點兒。“對不起,你們問這些問題的目的是什么呢?”“我們想知道你能為我們做些什么。”男人冷靜地回答。“我警告你們,我是不會做任何非法的事情的。”她沒有等到任何預期的反應,便急急地補充道:“當然我們還得看情況。但是首先我得知道你們要讓我干什么,去哪里,還有到底是哪個藝術家想和我簽約。”“可你得先回答我們的問題。”她掂量了一下,即使告訴他們實情,自己也不會損失什么。她已經是成年人了,她今年做過的兩次藝震也不算是最過分的,而且只在私人展覽上,僅供成年人參觀。當然那兩次都涉及一些通常不允許的越界的東西。比如在阿道爾夫o波密荷的《625+50道線》中,有一個人體畫布將一只貓活生生地砍死,然後把貓血噴射在自己的脊背上。那算是非法的嗎?她也搞不清楚,但是鑒于對方的問題是泛泛而談的,所以她也必須回復一個泛泛的答案。“是的,我做過藝震。”“色情的做過嗎?”“從來沒有。”她堅決地回道。“但是你同吉爾伯特o布蘭塔諾合作過吧?”“我和布蘭塔諾去年做過兩到三次的藝震,但是它們都不是色情的。”“你和那些使用未成年人作為藝術材料的組織合作過嗎?”“我和‘圓圈’社團合作過幾個月。”“當時你多大?”“十六歲。”“你在那兒干了些什么?”“就那些常規的東西。他們把我的頭發噴成紅色的,我不得不戴很多指環,我參加了他們做的幾幅壁畫,比如《紅發之路》。”“那是你初次的從藝經歷嗎?”“啊哈。”“就我所知,”男人道,“你喜歡那些硬朗的,帶有冒險氣息的藝術。但是你看上去并不像是那種硬朗的、愛冒險的類型。你看上去很柔弱,至少在我眼里。”不知怎么的,克萊拉似乎挺喜歡這個男人那種冷冰冰的不屑的腔調。一絲笑容浮現在她涂滿油彩的臉上。“我通常是柔的。但是當我被上色時,我就會變得硬起來。”那男人似乎并沒有理會她逗趣的企圖。他說:“我們想給你一個很難的、需要冒些險的項目。這將是你人體畫布生涯中最困難、最冒險的作品,也是最重要和最有難度的。我們要確保你能承受得住。”驀然間,她覺得自己的嘴巴就和浴袍下被顏料覆蓋住的皮膚一樣干燥起來。這個男人的話讓她心跳急劇加速。克萊拉喜歡極限,喜歡黑暗地帶,喜歡邊界的另一邊。如果有人警告她:“別去。”她的身體偏偏就帶她去了,那種單純的不服從就能帶給她足夠的快感。如果有什么東西嚇著她,她也許會適度保持距離,但是她決不會逃之夭夭。如果是那些蹩腳畫家讓她做離譜的事,她當然不屑一顧,但如果是某個她仰慕的畫家讓她做些瘋狂的事情,不管是什么,她都會照辦。“不管是什么”就是百無禁忌。那種可以挑戰自己極限的想法讓她著迷。她覺得她離天花板--或者,照她的實際情況來看,應該說是離地板,還是很遙遠。“聽上去不錯。”她說。停頓了一會兒,那男人接著往下說:“自然地,如果你接了這一單活兒,你就得騰出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還得把其他事情都擱在一邊。”“如果你們的邀約夠值的話,我可以把其他事都放在一邊。”“我們的邀約當然值。”“那么,我就當你一言九鼎了?”“不過你和我都不想草草就把事情給定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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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克萊拉和陰影第一步 調色盤第二步 構草圖第三步 最後的潤色第四步 展覽尾聲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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