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取物語：輝夜姬傳奇

日本平安三大物語之一，仙女傳說的濫觴

本書是日本最早的物語作品，又稱《輝夜姬物語》。作者與創作年代不詳。後人所創作的仙女故事，皆多以此為原型，也曾多次改編為電影、漫畫等。

一般認為此書完成於平安時代前期，但實際年代不明。故事寫了一位伐竹翁在竹林中取到一小女孩，身長三吋，老翁為她起名為「細竹輝夜姬」，意思是夜間也光彩煥發。

羽衣著得升天去，回憶君王事可哀
「輝夜姬」經過三個月，長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各方貴族子弟都想向她求婚，尤以其中五位為最。於是她答應嫁給能尋得她喜愛的寶物的人，結果求婚者無一成功。皇帝聽聞有此美女，想憑藉權勢強娶，也遭到她的拒絕。某天中秋月圓時，輝夜姬在眾茫然失措的凡夫俗子面前，穿上羽衣，乘著飛車升天，奔向滿月而去，成為仙子。而辛苦養大輝夜姬的老爺爺和老奶奶，只好目送她的離開。

從此之後，皇帝下令，距離月亮最近的山為「不死山」，即為今「富士山」。

日本物語文學之祖《竹取物語》導讀
--物語文學中風流多情的求婚難題譚--
輔仁大學日本語文學系教授兼系主任 賴振南

《竹取物語》是日本最早的一部物語文學作品，與《伊勢物語》同被稱為日本平安時代物語文學的先驅。其後問世的物語文學經典巨作《源氏物語》於書中也指出《竹取物語》是「物語鼻祖」。《竹取物語》出世年代有各種推測，一般說法是十世紀初，作者不詳，多數學者推斷是男性，且具備相當佛典、漢籍的教養，以及和歌的才華。現在流傳下來的版本，雖幾經修改，但整體而言仍保持古代小說的風格。

《竹取物語》又稱《輝夜姬（Kaguyahime）物語》，「竹取」及伐竹之意。故事內容簡介如下：
從前，有位以伐竹為生的老翁，在竹林中發現一個綻放著光芒卻只有三寸大的女嬰。帶回收養後，不料這三寸大的女嬰竟然在短短三個月內便長大成人，並且體態如竹子般婀娜多姿、光潔清秀，於是將她取名做輝夜姬（Kaguyahime）。

耳聞輝夜姬姿色的王公貴族們紛紛前來求婚，其中有五位王公貴族不為輝夜姬的矜持而退縮，一直堅持到底。輝夜姬為婉拒他們執著的求婚，不得己只好給每位公子每人一項難題，要是誰能取來難題中所要求的寶物，就與誰結婚。五位王公貴族的名稱和輝夜姬所要求的五種寶物如下：石作皇子—天竺的佛前石缽，車持皇子—蓬萊玉枝，右大臣阿部御主人—唐土的火鼠裘，大伴大納言—龍頭夜明殊，中納言石上麻呂—燕子的子安貝。

事實上，這五樣寶物根本無法得到，然而，五位王公貴族卻用盡辦法想將信物弄到手。於是在求寶過程中，便演出許多滑稽可笑的失敗故事。
當五位王公貴族知難而退之後，天皇也有所耳聞，便派遣使者前去求婚，卻遭到回拒。於是天皇親自前往，想利用王權強娶輝夜姬回宮。在此節骨眼上，輝夜姬只好使出她天女的隱身術來拒絕天皇。

雖然輝夜姬為保全其天女的永遠處女身而拒絕了天皇，但是為顧及日後伐竹翁夫婦的生活保障，再加上輝夜姬本身也是善解人意、懂得人情世故的，所以事後與天皇在和歌及書信往返上，無不竭盡心意地撫慰天皇在感情上受挫的心靈。

孰料，經由三年和歌、書信上的往來，天女輝夜姬也漸漸萌生男女之情。時值第三年，輝夜姬非返回月宮不可，因為這是她被貶至人世間來贖罪的最後期限。就在那年的八月十五中秋夜，輝夜姬懷著對人世間親情與愛情依戀不捨的矛盾心情，披上天羽衣，喝下長生不死藥之後，拋下養育她多年的伐竹翁夫婦，及思慕她多年的天皇，在眾多月宮天女的護衛下，乘坐飛轎回月世界去了。

臨別時，輝夜姬遺贈給天皇一封訣別書，及一罐長生不死藥，但是長生不死對於天皇而言已無意義。天皇便派人率眾多士兵，將信和藥帶至最接近天的富士山焚燒。
《竹取物語》就在此一壯觀的場面下落幕了。從上面的梗概不難看出，《竹取物語》是一部帶有神怪神秘與童話幻想色彩的傳奇故事。

事實上，《竹取物語》整個內容的構成正是集各種古老故事原型於一堂的作品。其內容和故事原型在對照上可以分以下五個部份：
（１）伐竹翁的出場和輝夜姬的成長過程……………………………〔化生譚、致富譚〕
（２）向輝夜姬求婚的五位王公貴族及輝夜姬所提出的五項難題……〔求婚、難題譚〕
（３）天皇求婚……………………………………………………………〔情歌唱和譚〕
（４）輝夜姬昇天………………………………〔昇天譚、天鵝羽衣譚、貴種流離譚〕
（５）富士山的起源…………………………………………………………〔地名起源譚〕

看完作品簡介後，我們進一步具體地瞭解一下，作者描述眾多王公貴族向輝夜姬求婚的狀況：（畫線部分是豐子愷翻譯時有所保留的地方）
天下所有男子，不論富貴之人或貧賤之夫，都想設法娶得這輝夜姬。他們徒聞其名，心中恍惚，有如燃燒，希望只見一面也好。……那些公子歌兒離不開這地方，有許多人日夜在這徬徨。容易斷念的人們，知道已經沒有希望，在這裡徘徊，徒勞無益，於是回心轉意，不再來了。

然而其中還有五個有名的人，繼續不斷地來訪。（豐子愷譯） 世上男子，身份不分貴賤，只要耳聞輝夜姬的美貌，無不讚嘆而為她意亂情迷。……有許多王公貴族日以繼夜地守在她家門口。然而時日一久，大部份缺乏耐心的淺視之輩就說：「徒勞走訪，毫無益處！」說著說著就不再來了。其中僅剩五位世人稱「色好（風流多情之士）」的王公貴族依然不分晝夜遐思倩女，走訪求婚。（賴振南譯）

那「五位世稱風流多情之士之輩的王公貴族」，每當天色昏暗之際，就聚集到伐竹翁家附近來，「有的吹笛，有的謠曲，有的唱歌，有的吹口笛，有的用扇子打拍子」等等，其舉止表現非常社交性、遊戲性，他們藉此向輝夜姬表示自己的戀慕之意。

針對這樣的行為舉止，中村真一郎在《好色的構造》一書中作了以下詮釋：
由於作者已將這些熱心的求婚者，形容為博得世人「風流多情之士」風評的人物，因此這個詞在此已被當作相當於「戀愛專家」的意思使用著，而且在平安朝文明中，因為戀愛與已具高度美學價值的「風雅」相結合，所以那些所謂情場老手們，就是文明的身體力行者，看不出他們有半點「好色漢」含意的言行舉止。

另外，從這五位王公貴族不管「心一直不死，隆冬天氣，冰雪載途或是炎夏六月，雷鳴雨打之時，他們還是繼續不斷地來訪」。這種深具誠意的行為看來，也是值得肯定的。概觀以上的描寫，人稱「風流多情之士」的五位王公貴族，不但個個身懷風雅的興趣，而且也都確實展開積極的求婚行動。

像這些條件，早己合乎當時高尚男子應有的資格。何況，從社會地位來看，這五位求婚者一方面是政界、社交界的最高成員，另一方面也是當時文明社會的頂尖人物。這些顯貴紳士們「風流多情之士」的高尚條件，是當時的女性所難以抗拒的特質。

輝夜姬被逼婚時曾表明說：「我希望，誰能把我最喜歡的東西給我取來，誰便是最誠心的人，我就做這人的妻子。」而提出了五個難題，是想一試王公貴族們的「誠心」，是出於她對「風流多情之士」男子有所懷疑的緣故。因故，貴為天人的輝夜姬雖早已預測到尋找難題中的信物會有悲慘的下場，她卻仍舊不惜以自身為賭注，提出難題作為結婚條件。換句話說，若要達成難題任務，「誠心」是必備條件，只要缺少此項要素，勢將遭致悲慘下場。

妄想輝夜姬美色的王公貴族們，不知不覺當中正以容易見異思遷的「變心」本性，一步一步地往毀滅命運的漩渦中接近而去。

王公貴族們就如同輝夜姬預想中的那樣，都因見異思遷的「變心」本性使然，導致五人分別淪為世人批評、損失家財或家破人亡的悲境。再者，物語情節發展至此，我們總算能明白作者的表現意圖，就是作者藉由五位王公貴族的毀滅性悲慘下場，痛批了存在於當時社會中「風流多情之士」的戀愛假象。

作者同時也透過輝夜姬對最後一位求婚者中納言所發出的感傷，來主張戀愛男子應有的「風流多情之士」理想形象。換句話說，現實的「風流多情之士」僅流於一般表面的社會風俗概念，而理想的「風流多情之士」理念則需具備「誠心」的戀愛熱情深度與誠實度才足以堪稱。

另外，緊接於五位王公貴族求婚難題譚之後，輝夜姬與天皇之間的情歌唱和譚中，同樣也強烈流動著作者強調風流多情背後需具備「誠心」的意識。
輝夜姬與「誠心」誠意的天皇之間保持三年若即若離的人間戀情，隨著情節發展至昇天譚後，因輝夜姬宿命性的昇天日期在即，導致天人輝夜姬內心交戰不已，再加上不忍割捨與伐竹翁養父母之間的這份親子情，更使得輝夜姬昇天之際，形成一處悲劇高潮，使得物語尾聲充滿生離死別的悲哀聲。

《竹取物語》的作者，一方面在求婚難題譚中舉出深受世間好評的男女之道「風流多情之士」的同時，在難題譚中卻將風評高的「風流多情之士」五位王公貴族，以批判性、諷刺性及否定性的筆調描寫成容易「變心」的男子。另一方面，作者也在作品的字裡行間，暗示「誠心」是「風流多情之士」的理想要素。

《竹取物語》中的「風流多情之士」雖仍稱不上完美戀愛的理想，卻已透過輝夜姬重視「誠心」，以及「風流多情之士」五位王公貴族的失敗，將其理想形象呈現於讀者眼前。這是個相當重要的概念，因為《竹取物語》中的「風流多情之士」理想理念可一脈相承通達《源氏物語》中的 「心長意久」。

不但如此，《竹取物語》能顯示出如此重要的文藝理念，不愧是「物語濫觴之祖」，也為物語文學開闢了一條坦途。也難怪《竹取物語》以後的物語文學當中，沒有一部物語不談男女情感，主要作中人物無人不以「風流多情之士」作為行動藍圖，甚至形成了社會一夫多妻的婚姻習俗。

其實，早在光源氏建構成「風流多情之士」理想鄉的六條院之前，《宇津保物語》的男主角仲忠與其雙親三人，早在三條宅邸以三位一體的方式、藝術至上精神以及習俗共法治並存的方法，經營過家族式的「風流多情之士」烏托邦。這一脈相承的「風流多情之士」構造，是研究日本平安朝物語文學不可忽視的重要指標，因為在日本假名（女流）文學，特別是物語文學中，男女之間的戀愛情節、求婚難題情節是十分重要的物語要素之一。

日本物語文學中風流多情的戀愛故事、求婚難題故事如何揭開序幕，就等您透過《源氏物語》名譯家豐子愷的巧筆妙譯來神遊了。

一、輝夜姬的出生

從前有一個伐竹的老公公。他常到山中去伐竹，拿來製成竹籃、竹籠等器物，賣給別人，以為生計。他的姓名叫做贊岐造麻呂。有一天，他照例去伐竹，看見有一枝竹，竿子上發光。他覺得奇怪，走近一看，竹筒中有光射出。再走近去仔細看看，原來有一個約三寸長的可愛的小人，住在裏頭。於是老公公說:「你住在我天天看見的竹子裏，當然是我的孩子了。」就把這孩子托在手中，帶回家去。

老公公把這孩子交給老婆婆撫養。孩子長得非常美麗，可是身體十分細小，只得把她養在籃子裏。
老公公自從找到了這孩子之後，去伐竹時，常常發現竹節中有許多黃金。於是這老頭兒便自然地變成了富翁。

孩子在養育中一天天長大起來，正像筍變成竹一樣。三個月之後，已經變成一個姑娘。於是給她梳髻，給她穿裙子。老公公把她養在家裏，不讓出門，異常憐愛她。這期間，孩子的相貌越長越漂亮，使得屋子裏充滿光輝，沒有一處黑暗。有時老公公心緒不好，胸中苦悶，只要看到這孩子，苦痛自會消失。有時，即使動怒，一看到這孩子，立刻心平氣和。此後老公公仍然天天去伐竹，每一節竹裏都有黃金。於是家中日漸富裕，老翁變成了一個百萬富翁。

孩子漸漸長大起來。老公公就到三室戶地方去請一個名叫齋部秋田的人來，給她起名字。秋田稱她為「嫩竹的輝夜姬」。或可寫作「赫映姬」，意思是夜間也光彩煥發。取名後三天之內，老翁舉行慶祝，大辦筵席，表演種種歌舞音樂。不論男女，都被請來參加宴會。

二、求婚

天下所有男子，不論富貴之人或貧賤之夫，都想設法娶得這輝夜姬。他們徒聞其名，心中恍惚，有如燃燒，希望只見一面也好。住在輝夜姬家附近的人和住在她家隔壁的人，也不能窺見輝夜姬的容顏，何況別的男子。他們通夜不眠，暗中在牆上挖一個洞，張望窺探，聊以慰情。從這時候起，這種行為被稱為偷情。

然而他們只是暗夜裏在無人居住之處漫步，一點效果也沒有。至多只能向她家裏的人開口，好像要講什麼事情。然而沒有人答應他們。雖然這樣，他們也不懊喪。那些公子哥兒離不開這地方，有許多人日夜在這裏彷徨。

容易斷念的人們，知道已經沒有希望，在這裏徘徊，徒勞無益，於是回心轉意，不再來了。然而其中還有五個有名的人，繼續不斷地來訪。這五個人不肯斷念，仍是日日夜夜地夢想著。其中一人叫做石作皇子，另一人叫做車持皇子，又一人叫做右大臣阿部禦主人，再一人叫做大納言大伴禦行，最後一人叫做中納言石上麻呂。

這些人，只要聽見哪里的女人容貌美麗，即使是世間尋常的女人，也立刻想看看。因此聽到了輝夜姬的大名，心中焦灼不堪，魂夢顛倒，飯也不吃，便跑到她家附近，徘徊彷徨，然而毫無效果。寫了信送去，也得不到回音。於是相思成病，寫了失戀的詩送去，然而也沒有答復。

明知無用，心一直不死，隆冬天氣，冰雪載途，或是炎夏六月，雷鳴雨打之時，他們還是繼續不斷地來訪。有一天，有一人把老翁叫出來，低頭合掌，向他要求道:
「請把您的女兒嫁給我！」
老翁只是回答他道:
「她不是我生的女兒，所以我不能自由做主。」
不知不覺地又過了些時光。

這樣，這些人回家去，都魂牽夢縈，懊恨之極，便去求神拜佛，或者許下願心，要菩薩保佑他們忘懷這女子。然而還是無用。於是他們又回心轉意: 老公公雖然這樣說，難道這女子可以終身不嫁人麼？便照舊到輝夜姬家附近流連彷徨，借此表示他們的至誠。

老翁看到這般光景，有一次對輝夜姬說:
「我家最高貴最高貴的姑娘！你原是神佛轉生，不是我這個老頭兒所生的孩子。但是我費盡心血養育你成長，你可否顧念我這點微勞，聽我說一句話？」
輝夜姬答道:「啊呀！什麼話我都聽。不過您說我是變怪轉生，我直到現在一向不知。我只知道您是我的生身父親呀！」

老翁說:「啊，那是再好沒有了！我現在已經七十多歲。老實說，我的命盡於今日或明日，不得而知了。我有一句話要對你說: 大凡是人，既已生在這世界上，男的一定要娶一個女的，女的一定要嫁一個男的，這是人世間的規則呀。必須這樣，方才門戶增光，人口繁盛。就是你，也非走這條路不可呢。」

輝夜姬答道:「哪里有這種事，我不願意。」
老翁說:「啊呀！你雖然是神佛轉生，總是一個女人呀。現在，我活著的時候，不妨這樣過日子。如果我死了，怎麼辦呢？那五個人，那樣經年累月地來訪，對你戀慕之心實在很深。他們已經明言要娶你。你應該早點下個決心，和其中某一個人定親，好麼？」

輝夜姬答道:「唉，這些都是庸庸碌碌的人呀。不知道對方的心，而貿然地和他定親，到後來他的心變了，教人後悔莫及。無論這人地位怎樣高，相貌怎樣好，不知其心而同他定親，斷然不可。」

「嗯，你說得有理，」老翁點頭稱是，又說，「那麼，你究竟想同怎樣的人定親呢？那五個人都是對你很誠心的啊。」

輝夜姬答道:「怎樣的人嘛，我並沒有特別的要求，只是有一點點小事。那五個人之中，無論哪個都很誠心，怎麼可說哪一個優，哪一個劣呢？所以，誰能把我最喜歡的東西給我取來，誰便是最誠心的人，我就做這人的妻子。請您這樣對他們說吧。」
「這辦法很好。」老翁也表示贊成。

到了傍晚，那五個人都來了。他們有的吹笛，有的唱謠曲，有的唱歌，有的吹口笛，有的用扇子打拍子。他們這樣做，想把輝夜姬誘出來。於是老翁出來對他們講話了:
「列位大人呀，長年累月地勞駕你們到我這荒穢的地方來，實在很不敢當！我已風燭殘年，朝不保夕。所以我已經對我家這女孩子說，叫她仔細想想，在這樣誠懇的五位大人之中，選定一位出嫁。

女孩子說:‘我怎麼能知道他們對我愛情的深淺呢？’這話也說得有理。她又說，你們五位之中，很難說性情孰優孰劣。所以，你們五位之中，誰能把她最喜愛的東西拿來給她，誰便是最情深，她便嫁給誰。我以為這辦法也好。你們不論哪一位，都不會怨恨我吧。」

五個人聽了這話，都說:「這樣很好。」老翁便走進去，把這話傳達給輝夜姬。
輝夜姬說:「對石作皇子說，天竺有佛的石缽，叫他替我去取來。」
又說:「對車持皇子說，東海有一座蓬萊山，山上有一棵樹，根是銀的，莖是金的，上面結著白玉的果實，叫他替我折一枝來。」

她繼續說:「另一位呢，叫他把唐土的火鼠裘取來給我。大伴大納言呢，把龍頭上發五色光芒的玉給我取來。石上中納言呢，把燕子的子安貝取一個來給我。」
老翁說:「唉，都是難題。這些都不是國內所有的東西。這樣困難的事，叫我怎樣向他們傳達呢？」

老翁有些為難，輝夜姬說:「有什麼困難呢！你只管對他們說就是了。」
老翁出去，把話照樣傳達了。那些王公貴人聽了，大吃一驚，心灰意懶地說:「出這樣的難題，為什麼不爽爽快快地說‘不許你們在這附近徘徊’呢？」大家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三、佛前的石缽

雖然如此，他們回去之後，總覺得不看到輝夜姬，做人沒有意義。其中石作皇子最為機敏。他仔細尋思，石缽既然在天竺，總不會拿不到的。但他轉念又想: 在那遙遠的天竺地方，這也是獨一無二的東西。即使走了千百萬裏，又怎麼能把它取到手呢？於是有一天，他到輝夜姬那裏報告: 今天我動身到天竺去取石缽了。

過了三年，他走到大和國十都市某山寺裏去，把賓頭廬（十六羅漢之一）面前的被煤煙熏黑的缽取了來，裝在一隻錦囊裏，上面用人造花作裝飾，拿去給輝夜姬看。輝夜姬覺得奇怪，伸手向缽中一摸，摸出一張紙來。展開一看，紙上寫著一首詩:
渡海超山心血盡，
取來石缽淚長流。

輝夜姬看看那缽有沒有光，連螢火那樣的光也沒有。於是回答他一首詩:
一點微光都不見，
大概取自小倉山。

小倉山是大和國十都市的一個山名。「倉」字發音與「暗」字相同，故此詩甚為巧妙。可惜這是翻譯不出的。
輝夜姬便把這缽交還他。皇子把缽扔在門前，再寫一首詩:
缽對美人光自滅，
我今扔缽不扔君。

他把這詩送給輝夜姬，但輝夜姬不再作複。皇子見她不睬，咕噥著回家去了。他雖然扔了那缽，但其心不死，希望或有機緣，可以再來求愛。從此以後，人們把這樣厚顏無恥的行為叫做扔缽（「缽」字與「恥」字發音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