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散文精選（簡體書）

的確，查理大帝出生在這里，也長眠在這里。他出生在這里的法蘭克王半羅馬式的古老宮殿中，今天，這座宮殿只殘留下來位于市政廳里的格拉努斯塔樓了。查理大帝也安葬在這里，一座他生前親自建造的教堂中。這座教堂是他在他的妻子法斯特拉死后兩年，即公元796年建成的。804年，教皇里奧三世曾主持了獻堂儀式。根據傳說，當時有兩個馬愛斯特什已經去世并且埋葬了的主教，從他們的墳墓中走出來，以便使參加儀式的主教總人數達到三百六十五人，而這代表了一年里的三百六十五天。
這座教堂歷史悠久，充滿傳奇，它所在的城市也因此得名。近千年來，也發生了許多的改變。
剛到愛克斯，我便去了拉夏貝爾大教堂。
如果從正面走向教堂，它的面貌是這樣呈現在眼前的：
教堂的正門屬于路易十五時代的風格，用灰藍色的花崗巖制成，那些青銅門則屬于八世紀的風格。正門沿著加洛林王朝的城墻而建，城墻上面是一層羅曼式半圓拱腹。在這些拱門飾的上方，是一層漂亮的精雕細刻而成的哥特式建筑，從中可以看到一個十四世紀樸實無華的尖拱。教堂的頂飾由板巖房頂磚砌成，是近二十年來的東西，相當難看。教堂正門的右側，有一塊花崗巖石座，上面放置著一個大大的羅馬青銅松果；教堂的另一側也有一塊石座，上面有一個青銅母狼塑像，也屬于古代羅馬風格。這只母狼側身注視著路人，微張著嘴巴，緊咬著牙關。
(對不起，我的朋友，請允許我在這里畫上括號。這個松果是有含義的，那匹母狼也一樣。或者是公狼吧？因為我實在無法清楚地分辨這頭青銅獸的性別。關于這里的含義，當地年邁的紡紗工仍然在講述這樣一個故事：
從前，應該說很久很久以前，愛克斯·拉夏貝爾的人們想建造一座教堂。他們籌集了資金，然后開始動工。挖地基，筑城墻，搭構架，半年時間里，拉鋸聲、錘子的敲擊聲、斧頭砍木的聲音震耳欲聾，十分喧鬧。但是六個月后，資金告罄。人們求助于朝圣者們，并在教堂的門口放了一個錫盆。但是募集到的只是一些小錢和一些銅幣。該怎么辦呢？議員們聚集在一起，尋找辦法，討論情況，出謀劃策。工人們拒絕開工，被擱置下來的教堂的新基石上已經爬滿了野草、荊棘、常春藤以及從廢墟里長出來的野生植物。難道任由教堂荒廢在那里嗎？偉大的市鎮議會陷入了僵局。
正當議會商議的時候，進來了一個不知道什么角色的人，是一個外來人，大家都不認識他，他身材高大，氣色很好。
“你們好，議員們。問題出在哪里啊？瞧你們一個個神情沮喪的。是你們的教堂在牽動著你們的心吧？你們不知道怎么把它修建完成吧？聽說你們缺錢，是嗎？”
“路人，走開吧，真是見鬼。我們需要的可是一百萬金幣呢！”議員們說道。
“這里有。”紳士說。然后，他打開窗戶，指著市政廳門外廣場上的一輛四輪運貨車給議員們看。這輛車套著十頭牛，由二十個武裝到牙齒的非洲黑人看護著。
其中的一個議員隨著這位紳士一起下去，從滿載的貨車上隨機拿起一個袋子，然后兩人又走上去。他們當著議員們的面清空了這個袋子：袋子里果然裝滿了金幣。
議員們都傻乎乎地瞪圓了雙眼，問這個陌生人：
“您是誰，大人？”
“我親愛的居民們，我就是一個有錢人。你們還想要什么呢？我住在黑森林里，就在維爾德西湖附近，離海登斯達德廢墟不遠的那座異教徒城里。我擁有金礦、銀礦，一到晚上，我就用手攪動著一堆堆光彩奪目的紅寶石。但我的嗜好太單調了，我很煩惱，我是一個憂郁的人，我打發時間的辦法，就是每天到湖邊去看清澈的水面下螺螄和蝌蚪戲水，看巖石間生長的水旱雙生植物。就說到這里，別再提問題了，也不要多說廢話。我掏腰包，你們好好用就是。這里是我的一百萬金幣，你們想不想要啊？”
“當然要。”議員們說：“我們將把我們的教堂建造完成。”
“那好吧！拿去吧，但是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大人？”
“完成你們的大教堂，市民們。把這些銅子兒都拿去。作為交換，在教堂獻堂日大鐘和排鐘齊鳴的時刻，你們要把第一個進入教堂，即第一個邁過門檻的那個靈魂給我，無論是什么樣的靈魂。”
“您是魔鬼！”議員們尖叫起來。
“你們才是傻瓜。”烏利昂回答道。
議員們感到驚恐萬分，他們祈禱上帝，劃著十字。但是，烏利昂其實是一個好心的魔鬼，他笑得前仰后合，同時將嶄新的金幣晃得叮當響。議員們定下神來，開始和魔鬼協商。魔鬼得到靈魂，正因如此，他才是魔鬼。“不管怎么樣，”魔鬼說道：“在這筆交易中，吃虧的可是我。你們將得到百萬金幣和你們的教堂，而我呢，我得到的只是一個靈魂而已。而且，請問是什么樣的靈魂呢？第一個進來的，一個完全偶然的靈魂。是某個假裝篤信宗教，假裝虔誠，第一個步入教堂的虛偽的家伙。我的市民朋友們，你們的教堂有個好的開始，我喜歡設計圖樣。我想，你們的建筑一定很漂亮。我很開心看到你們的建筑師喜歡蒙彼利埃式的突角拱，而不是角落下的那種。我不討厭這種長長的圓形穹隅拱頂，但我更喜歡同樣長長的傾斜的穹棱肋。我同意在這里修一個圓形門，但我不知道穿墻石的厚度到底規劃好了沒有。市民們，你們的建筑師叫什么名字？告訴他，我認為……如果把停建的教堂晾在一旁，那該多遺憾啊。應該將這個教堂完工。來吧，同伴們，百萬金幣是你們的，那個靈魂是我的，就這么說定啦？”
紳士烏利昂就這么說著。議員們想：無論如何，我們應該高興啊，他只是滿足于一個靈魂而已。如果他再打量一會兒，他恐怕會把全城的靈魂都拿去的。P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