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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回家:小野寫給山海的生命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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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回家:小野寫給山海的生命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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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路・回家:小野寫給山海的生命之歌

定  價:NT$ 36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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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隨書贈】小野親簽印刷/插畫家湯舒皮手繪珍藏「島嶼尋路──台灣國家級綠道書衣地圖」


 |小野寫作半世紀巔峰力作|
*
活在山岳之島的我們,生來屬於山脈、屬於森林。
循徑而行,路在哪裡,家就在哪裡。

★【台灣第一位】斜槓國民作家×新浪潮電影推手×社會革新實踐者×體制外教育家,多元視角開啟自然書寫新頁
★【生涯第一本】小野潛心15年最深情力作,首次以自傳體書寫歷史文化、地理生態及個人生命,剖析島嶼百年故事
★【山上見】獨家BONUS收錄「小野帶路走讀──三條新手路線輕鬆行」

|小野寫作半世紀巔峰力作|
*
活在山岳之島的我們,生來屬於山脈、屬於森林。
循徑而行,路在哪裡,家就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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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見】獨家BONUS收錄「小野帶路走讀──三條新手路線輕鬆行」

召喚流浪與自由之魂,,
追尋安頓、療癒與愛的道路

寫作四十餘年,這一次,小野談走路、談步道、談森林與大海,道出那些關於家也關於愛的故事。
本書著眼於小野的生命經驗,將步道結合心理治癒、歷史文化、生活哲思等面向,指引讀者以走路來追尋島國根源,也換來自己的身心安頓。

 -

【本書以十篇關於山海的壯闊書寫構成】

/PART1/
十五年風起雲湧人生哲思
前五章為小野從二〇〇六年共同發起千里步道協會,至二〇二一年大疫之下的十五年私人日記。將一場串連全島、守護大地的革命運動,結合自身生命中的起伏跌宕。

/PART2/
三條屬於台灣的朝聖之路
後五章環繞「淡蘭古道」「樟之細路」「山海圳」三條國家級綠道,訴說台灣山徑古道的風光變貌,以及沿途感受的靈光與領悟。

◆淡蘭南路起點始於台北艋舺,是百年前茶商出發運貨的古徑,也是現代男女漫步於夏夜晚風的鬧熱街區。
◆樟之細路從桃園蜿蜒至台中,途中有馬偕牧師走過的痕跡,有族群衝突與共榮的流轉,有關於石虎的童話臆想,也有客家文豪思慕的田園風景。
◆山海圳是一條銜接台江內海、嘉南大圳及玉山的壯麗長路,帶我們從傳說中鯨魚終老的家園,走向住著帝雉、鋪滿杜鵑花瓣的東亞第一高峰。

 -

家,不只是近在身畔的日常,家也可能是遙遠的朝聖與嚮往,深植於精神的原鄉。
當我們走路回家,我們也踏上了一段歷史,一個已然消逝或正在形塑的故事,一片等待發現、等待實踐的夢想之地。

「這是我的千里步道,一條條可以走入山林,也可以走近海邊的步道,甚至可以自己用雙手做出來的真真實實的步道,也是我這輩子自我追尋和認同的道路,透過療癒、流浪、救贖、自由和覺醒的過程,一步一步走向了一個可以完全接受自己,一個更完整的人。」──小野

步道是情感的沉積物,相愛的長度;
是獨行沉思,也是一群人一起走路。
讓我們起身而走,探究未曾看過的母土風景,也回望未曾體會的內心悸動。

作者簡介

小野
本名李遠。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生物系畢業,曾赴美國紐約州立大學分子生物研究所就讀。

二十四歲之後以《蛹之生》《試管蜘蛛》《生煙井》等文學作品成為七〇年代最暢銷作家之一。目前出版的文學作品(小說、散文、童話)已經超過一百本,曾經獲得第二屆聯合報小說奬首奬,《蛹之生》一書也獲選為中國時報舉辦的民國六〇年代台灣十本最重要的書籍之一。

三十歲之後成為八〇年代「台灣新電影浪潮」重要推手之一,完成電影劇本三十部,電影劇本五度入圍電影金馬獎,並以《恐怖分子》《我們都是這樣長大》《刀瘟》等獲得英國國家編劇獎、亞太影展及金馬獎最佳劇本獎。

目前擔任紙風車文教基金會董事長、台北市文化基金會董事長兼「台北市影視音實驗教育機構」(TMS)校長。曾經是創始「台北電影節」的第一、二屆主席、台灣電視公司節目部經理及中華電視公司公共化後第一任對外徵選的總經理。

除了本身的創作之外,長年關注台灣的教育改革、生態環境及文化發展,身體力行參與許多社會運動,包括教育改革、環境保護、基本人權、土地權等,為「千里步道運動」的三位發起人之一。

《走路.回家》正是他第一本關於千里步道運動的生態作品,也是第一本自傳體的療癒之書。

名人/編輯推薦

【名人推薦】
吳念真|導演
劉克襄|作家
謝金河|《今周刊》董事長
謝哲青|作家、旅行家

──暖心推薦 (依首字筆畫排序)

自序
〈千里步道序曲〉
很小的時候我就害怕死亡,覺得人既然會死,為什麼要活下去?
上了小學之後我又有了新的疑惑,為什麼老師說的話,全班只有我聽不懂?
再大一點,常常聽到爸爸很焦慮的告訴媽媽,我們住的房子要拆了,八口之家不知道要住哪裡?
後來的疑惑更深了。因為常常聽到四周的大人互相詢問:「什麼時候回家呀?」他們口中的家,是美國或是其他地方,不是台灣。

終於有一天我離開了台灣,去到遙遠的美國東北部紐約州水牛城讀書,那是我第一次離開台灣。當我決定返回台灣時,一個和我一起出來的同學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不要回去,那個地方終將不屬於我們的。」
我沒有聽同學的勸告,還是回來了。回來時特別繞了一段很長的路程,順便去拜訪老師和朋友,告知我的決定。

這段回家的路程真的很長。從紐約的水牛城經過俄亥俄州的克里夫蘭、芝加哥,往南經過密西西比河到聖路易。從平原逐漸進入起伏的丘陵地帶,然後到奧克拉荷馬州的土爾沙,橫跨紅河,最後到達德州休士頓,一共花了四十五個小時。在休士頓生活工作了一陣子,便沿著墨西哥邊境往西行,橫跨美國西部片中的沙漠和荒涼的小鎮,沿著十號公路經過聖安東尼奧、奧桑那、蕃角市、愛帕索、進入亞利桑那州的塔克山,轉八號公路到亞馬,過了亞馬便是加州,到了加州就離台灣更近一點了。直到四十年後我看了一部電影《游牧人生》,才理解這段路程對我的重大意義,那是一群回不了家的人,以車為家的流浪人生。

回家後的人生彷彿歸了零,一切重新開始。這是一條漫長的路,一條自我追尋和認同的路。我拍電影、做電視、寫小說、不斷尋找台灣生命力、努力建構台灣人民的歷史,甚至走上街頭爭取一個更好的未來。一晃四十年過去。

我終於明白過去的疑惑了。那是因為我們所賴以生存的島嶼是被長期禁錮的,它四周面海,但是不能靠近;它的中央都是崇山峻嶺,但是也不能走進去。一個全是高山的島嶼,不能夠航向海洋,也不能走入山林,那麼還剩下什麼?

其實我要做的一點也不難,只是要恢復我們本來的面目而已,不是嗎?

有一個夜晚,我坐在中正紀念堂的廣場聽著肥皂箱上的女歌手唱著一首蕭泰然作曲、林央敏作詞的歌《嘸通嫌台灣》,當我聽到:「咱若愛子孫/請你嘸通嫌台灣/也有田園也有山/果籽的甜/五穀的香/乎咱後代吃未空……」時,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因為我忽然想起,我已經有孫子了,我終於在這個島國建立了自己的家園。

這條道路竟然花了我幾乎一輩子的時間在追尋,那麼簡單,卻又那麼艱難。

這正是我的千里步道,一條條可以走入山林,也可以走近海邊的步道,甚至可以自己用雙手做出來的真真實實的步道,也是我這輩子自我追尋和認同的道路,透過療癒、流浪、救贖、自由和覺醒的過程,一步一步走向了一個可以完全接受自己,一個更完整的人。

我的思念,我的牽絆,我的夢想,我的幸福,我的快樂,我最在乎的,都在這個美麗的島國。
我真的回到家了,一個自己有參與改變的美好家園。

目次

千里步道序曲

|輯一| 生命的長路
Ch1 療癒之路(2006~2008)
Ch2 流浪之路(2009~2011)
Ch3 救贖之路(2012~2014)
Ch4 自由之路(2015~2017)
Ch5 覺醒之路(2018~2021)

|輯二| 島嶼的歸途
Ch6 鯨魚之歌――山海圳綠道之一
Ch7 田園之歌――山海圳綠道之二
Ch8 阿里山之歌――山海圳綠道之三
Ch9 相遇在步道,如久別重逢的樹――淡蘭古道的聯想
Ch10 一條浪漫、溫柔的樟之細路

|附錄| 小野帶路走讀
.新手推薦路線
.延伸書單

書摘/試閱

【內文試閱】
〈相遇在步道,如久別重逢的樹――淡蘭古道的聯想〉(節錄)

●一個不存在的城堡
你把汀州路想成一條長長的叫作萬新(萬華到新店)的鐵路,再把西藏路和三元街想成一條很寬的叫作赤川的水圳,鐵路通過很寬的水圳就像跨過一條河流。我在大學畢業前的漫長歲月,就是在鐵路和赤川交會的地方度過,童年有陪伴我長大的城堡,有一條護城河,也有通往遠方的密道。我以為自己活在童話世界裡。

不過所謂的城堡,其實只是臨時用鐵皮倉庫改建的「物資局第三倉庫第二宿舍」,容納了十戶有同事關係的人家,冬冷夏熱,大人們一直處在隨時要搬遷的焦慮不安中。外在環境更是充滿未知,倉庫駐紮了一個防空高炮部隊,常常在演練如何射下敵人的飛機,三家人共同的廚房旁很深的蓄水池,是在戰時發生火災時用來滅火的。加上一個雜草蔓生的防空壕,對孩子們而言,這些都是魔幻寫實的遊樂園。

直到有一年,有一條叫作「莒光」的大馬路,終於把這個十戶人家的臨時宿舍「輾壓」過去。鐵路地下化了,赤川被馬路取代了,如果要去找那「城堡」的遺址,只能在車水馬龍的莒光路上四處張望了。在那個軍事統治下,天天號稱要反攻大陸的備戰年代,台北到處都有這樣殘敗的「城堡」,或是稱之為「堡壘」?像《天橋上的魔術師》的故事比比皆是。


●城市的紋理和脈絡
事隔多年後,終於有不少都市規畫學者批評當年政府為了改善老舊社區的「萬大計畫」(萬華和大龍峒)是缺乏歷史文化觀念的,是很粗暴的。因為它完全破壞台北城從清朝到日治透過道路形成的紋理和脈絡,更沒有達到振興老舊社區的目標。你從當初取的新街道名稱,什麼莒光、萬大,就知道多麼不接「地氣」了。那麼,台北城從清朝到日治時期的紋理和脈絡又是什麼呢?

道光元年(一八二一年),噶瑪蘭廳通判姚瑩,在他所撰寫的《淡蘭擬闢便道議》中規畫了一條台北通往宜蘭的「淡蘭路線」,其中南路在台北市的範圍如下:

「計自艋舺(萬華)武營南門啟程,五里古亭村、水卞頭,宜鋪石;五里觀音嶺腳(六張犁茶路古道),亦宜石……十里深坑仔街……」

這個規畫後來是否有完成,或是完成一部分,我不太確定,但是可以確定的是,這個規畫路線正是一個城市未來發展的紋理和脈絡,我們可以在這個城市中找到自己的身世。就像我對照著這條「淡蘭擬闢便道議路線」時發現,原來我在台北出生後的搬遷過程,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這條淡蘭古道。


●媽媽買菜之路
淡蘭古道南路起點接近艋舺龍山寺,再經龍山國中南側的三水街,轉往和平西路。這一段是我媽媽每天買菜必經之路。她每天帶著十塊錢從和平西路二段出發去萬華三水巿場買菜,同時要撿菜販丟棄的菜葉回家給兔子們吃。如果我跟著媽媽去買菜,她總是會在市場盡頭的攤位上,用最後剩下的零錢買一根短短香香的糯米腸給我當奬賞。事隔六十年,我發現三水巿場盡頭的攤位仍然在賣糯米腸,心中不免一驚,物換星移後,難道只有糯米腸才是永恆不變的?媽媽這一生最得意的事情是她在懷著老么時,終於捨得每天在市場裡喝一碗用大骨熬的米粉湯。「所以我們家的小弟才能長得如此高大。」她一臉笑意不厭其煩訴說著這個神奇的小王子和米粉湯的童話。

媽媽買菜回家途中會去圖書館喘口氣休息,也為晚上要講的故事做預備。我童年每一個晚上除了有星星陪伴,就是媽媽講故事的聲音。那種帶著滄桑悲傷卻刻意高亢激昂的說故事聲音啊,早已流入我的靈魂深處,成為我一生的慰藉。每年元宵節在龍山寺前廣場扛著妹妹猜燈謎,在青山宮看電動花燈更是我記憶中最美的風景,我把這些風景寫在我唯一的魔幻寫實作品《魔神摸頭》中,我繼承媽媽說故事的遺傳,成為一個愛說故事的人。

糯米腸、米粉湯、花燈和媽媽說的故事,是這條路上永遠的記憶。


●上大學之路
從一九七〇年代才開始不久的夏天,我天天騎著掛著牌照的破腳踏車,像是美國西部拓荒的牛仔騎著一匹野馬,從和平西路二段直直穿過羅斯福路來到和平東路一段上的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戰後出生的年輕人,有誰不羨慕美國西部拓荒的牛仔?

這所曾經是全台灣中等學校師資培育的大本營,決定了台灣教育的成敗。師大在二〇一八年通過一項重要決議,將校史追溯至西元一九二二年的台北高等學校,這樣就可以想像二〇二二年的「建校百年」的盛況了,至少比台灣大學的一九二八年還早。

其實在師大現有的建築中,最具歷史價值和建築意義的,都是台北高校時代留下來的,像是校園第一進的歌德式行政大樓和第二進的普字樓。那幢有著飛扶壁穿廊的文薈廳,和建築大師井手薰設計的大禮堂,也都成為師大的象徵。

台灣四處可見這些融合東方傳統思維的歐洲現代建築。一九二〇年代台灣大量引進歐洲建築,卻又受到傳統建築美學的影響,立面正中總是要設計「高一點」的山頭,左右要對稱,顯示秩序、平衡,建築物的顏色喜歡有穩重氣息的暗紅色磚牆,但是屬於西洋建築中的重要語彙,如拱肋、飛扶壁、彩色玻璃、四葉飾等隨處可見,形成獨特的南方熱帶海島的和洋風。

這些常識都是我在離開師範大學後才慢慢懂得的。想當年,我每天騎車進入師大的校園,在乎的只是能夠在門口用腳踏車滑一個大圈,很帥氣地「下馬」,然後大步走進行政大樓二樓右側的生物系教室。標本室的許多標本都來自於台灣之外,我們像是一群井底之蛙,學習著系統化的生物知識,但是對於自己所處的家園卻一無所知。

台灣有好長一段時間是不准人民出國的。台灣人是透過日本人的眼睛看到歐洲,透過美國人的腦袋思考全世界。那個時代的台灣人眼睛是被蒙起來,透過教育和傳播媒體,我們腦袋裡塞滿陳舊腐敗的東西。花了半個世紀,台灣人才學會用自己的眼睛和腦袋看世界、想未來。

半個世紀過去了,我是班上極少數沒有堅守教教育崗位的人,反而積極加入了教育改革的行列。但是,最諷刺的是,因為我一直住在師大附近,每天散步時都聽到校園傳來的鐘聲。終於明白,原來自己所反抗的,才是自己最眷戀的事物。當所有同學都從教育崗位退休後,我反而成為一所體制外實驗教育機構的校長。原來我一生最愛的仍然是教育啊,我想重新教育下一代的孩子。

原來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條通往大學的道路,我的學習從來不曾中斷。

和平東路一段和麗水街口有一個立牌,上面寫著「台灣油杉之家」,這是通往淡蘭古道上的「通關密語」。因為油杉最早就是在淡蘭古道南路的深坑、石碇、坪林的途中發現的。從和平東路一段向四周延伸的範圍,最近出現了許多「新」的建築師,但是包括金華街、金山南路、麗水街、牯嶺街上的日式建築,其實都是「舊」的東西,只是重現整修彷佛出土的文物,讓我們記住祖先們走過的路。


●接送孫子孫女之路
當我牽著孫子的手走過師大文薈廳時,他望著這幢歌德式建築大喊了起來:「啊,我知道,這就是聖誕老公公住的地方。」我順口回答:「是的,不過這是他們來台灣的辦公室,他們全世界都有辦公室,而且,我告訴過你,聖誕老公公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

是的,歲月無情,才剛剛走過上個世紀七〇年代上大學之路,此刻的我,竟然已經成為四個孫子孫女的阿公了,又得重新編一個可以使他們信服的聖誕老公公童話。從和平東路轉進溫州街第二霧裡薜圳支流遺址,這正是我現在接送孫子孫女的路線。通常我們在車上只有十分鐘的相處時光,阿嬤會準備簡單的水果或點心。如果我也同行,便會進行短暫的智慧問答。有一次我出的題目是這樣的:「為什麼阿公常常把你們的名字叫錯,叫成你爸爸或是姑姑的名字?」孫子毫不猶豫:「因為你想念過去的你。」孫女也不落人後:「因為你想念你的孩子。」

這條路上有我們祖孫之間獨一無二的「十分鐘」幸福時光。


●陪伴媽媽走完最後人生的道路
富陽生態公園的步道是我陪伴媽媽走完她人生最後的一段道路,也是我的療癒、思念之路。每年春天當螢火蟲在這裡出現時,我會想起童年的星光和媽媽說故事的聲音。沿著富陽生態公園向上爬,進入山裏面。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會不會是媽媽藏在山林中說故事給蟲魚鳥獸聽呢?她的聲音怎麼變得如此溫柔體貼?

沿著山路拾級而上,我們會踩在樹根、木材和碎石子的步道上,順著山勢而行,就會下到福州山的「手作步道」。那可是我曾經參與建造的第一條步道,為了這個重要時刻,我曾經寫過一段向山神敬拜的祈禱文,這也大約是台灣手作步道的「起手式」。當我們願意用虔誠謙卑的心,彎下腰甚至趴跪在泥土地上,用雙手為自己,也為別人建造一條能和大自然動植物和諧共存的步道,傾聽大地各種聲音,那是多麼美好的事啊。

媽媽走後這十年,我開始到處尋找城市裡原來的水道、古道和藏在巷弄裡的步道,想重新追尋台北城的身世,因為那也是自己的身世。陪伴我長大成人的「加納堡」消失了,「護城河」被填平了,通往遠方的「密道」拆除了。我被迫離開那裡,出發去尋找城堡之外的世界。

這是一條漫漫長路,也是一條思念和返鄉之路,我會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走不動的那一刻到來,我希望自己變成兩棵樹。兩棵樹種在土地上便是「埜」,這是「野」的古字,我出生時爸爸給我取的第一個名字:「李小埜」。二十二歲那一年我開始寫作投稿,順手用了一個筆名「小野」,一用就用了半個世紀,寫作對我而言,就像是種子埋在土裡,一定要長成一棵樹,那是很自然的事。


●礁溪跑馬古道――礁溪之心和零雨的詩
二〇二〇年十二月二十日早上,我們一行人跟著作家劉克襄去走一趟礁溪的跑馬古道,從北宜公路最高點的石牌到礁溪,是淡蘭古道南路最南端一段重新修復的古道。這是我第一次跟著劉克襄,聽他做導覽走一條步道,我很好奇作為一個作家,他是怎麼導覽生態的。他會提到文學嗎?

認識劉克襄很久了,我們曾經一起走過不少的地方,像是當時尚未對外開放的花蓮太魯閣水濂洞等祕境、南投埔里日月潭等。他曾經抱著我尚未上小學的小女兒,涉過花蓮太魯閣峽谷的溪水。多年以後當他在報社退休時,推薦這個被他抱過的小女孩去接替他的工作,連我都是事後才知道。

. . . .

一九九六年中共用飛彈封鎖台灣海峽,造成全世界媒體矚目台灣的那段時間,我們一行人正在南投埔里日月潭旅行。晩餐時,做主人的劉克襄舉起酒杯感慨萬千的說:「真的沒有想到我們過去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即將付之一炬,或許這是我們大家最後一次的相聚。」說完他一飲而盡「最後晚餐」的酒。他說的「所有的努力」指的應該是上個世紀從八〇年代開始,台灣在自由民主、本土文化、環境生態、教育改革、社區營造上的風起雲湧。劉克襄本身就是一個走遍全台灣山徑小路,常常用文字甚至繪本描述台灣生態之美的先驅者。

四分之一個世紀過去了,台海危機繼續升高,在這樣的威脅下,台灣人對自己家園的認同感更強烈,尤其是在這四分之一個世紀前後出生的年輕世代,他們用自己的方式為台灣撐起了一片天,更令我們刮目相看。

最近我問起劉克襄那次舉杯一飲而盡的事,他說已經忘記了。

我記得那一晩,我睡得很香甜,醒來後才知道同行的人一直聊著國家大事到天亮。我不相信那會是我們的最後晚餐,因為我有信心台灣會是一個被上天祝福的地方,它總是能夠在一次又一次要災難中浴火重生。所以,每當我能夠自由自在的行走在愈來愈多步道的家園時,內心深處會充滿了感恩的心。

. . . .

劉克襄真是一個很認真的人,為了這趟跑馬古道之行,他提前一天自己先走了一趟,他說要先了解路況和廁所乾不乾淨。他全程戴口罩解說時,我透過耳機一直聽到他喘不過氣來的聲音,有時候會提醒他休息一下,大家靜靜的走一段也很好。我們出發的地點是礁溪老爺酒店,所以會先走一段五峰路,才能到達古道的山路。劉克襄就從台灣道路地上標線講起,從國道、縣道、產業道路。「沒有任何地上標線的,就是一般認定的步道,只有人可以走。」他如此簡單地解釋。六・七公里的跑馬古道有南北兩個出入口。我們這次是由南向北走,地勢漸高,一直到達北宜公路的最高點石牌之後,便是北路的出口。北宜公路最著名的九拐十八彎就在這裏。再往北去就是坪林了。

這條古道最早是因為搬運木材,在路上鋪上圓木枕,用木馬搬運從山上砍伐下來的木材,所以被稱為「木馬路」。劉銘傳要開闢一條從台北到宜蘭的便道時,曾經規畫把這一段路作為便道的一部分。日本人統治台灣後考慮到戰備的需求,把原本的山徑拓寬。日本軍人常常騎著馬在附近巡邏,於是「木馬路」又稱為「跑馬路」。

從五峯路進入山徑時會遇到一個賣香腸和大腸包小腸的攤位,通常我遇到這樣的攤位都不會放過,那是我的最愛,這次也不例外。另外還有一個用汽車引擎來發電賣手沖咖啡的人,他提著些熱水壺沖咖啡的動作很像舞蹈,忽高忽低,有內行的同行者說他遇到了高手,一定要買一杯來嘗嘗。

劉克襄的植物知識非常豐富,沿途說著一些植物的名字,其中最重要的當然是作為淡蘭古道標幟的雙扇蕨和可以忍耐貧瘠土壤的大頭茶。前者是侏儸紀時代就已經出現的活化石,像一把歷經風吹雨打破散的雨傘,只存在於台灣和菲律賓等地區,因此在蕨類植物中是非常珍貴的一種,但是對於台灣人而言卻是隨處可見的蕨類,在台北近郊的山區常常可以看到,淡蘭古道上特別多。

大頭茶的花在天氣開始冷的秋末冬初才開放,花朵掉落在草地上,像一個個黃心的荷包蛋,黃色的部分是花的雄蕊,所以英文名字就是「Fried Egg Plant」,是台灣的原生種茶科植物,也是很容易被找到的園藝植物。

我們走到一個山徑的轉折處,有一條溪流叫「十一股溪」,可以看到一個叫作「玉龍居」的舊亭子。十一股溪的上游曾經有過十幾戶人家,目前已經都不在了。過了木橋之後我們就走在山腰上漸漸往上爬,一直可以走到山神土地公廟。這個已經不完整的廟只剩下一點石頭砌成的牆面,是當地居民為了阻擋猴洞坑溪沖蝕山壁而建造,如今山壁崩落只剩這道牆。這裡曾經有黑鉛礦,曾經被開採作為瓷土。這一段長長的山路風景優美,可以眺望蘭陽平原的礁溪和頭城一帶。

當我們走在跑馬古道上時,沿途可以看到山腳下有一處很開闊而特別的公園,那是在宜蘭建築界耕耘了二十多年的建築師黃聲遠的最新作品,叫作「礁溪之心」。這個地方原來是非常知名的陸軍明德管訓班,隔著德陽路分為南、北兩個營區,當年是用來管訓軍中犯錯的士兵,面積大約有五公頃。這裡原來就有許多老樹和其他植物,後來改為「跑馬古道公園」。

從黃聲遠過去的作品,可以了解他的建築理念是和自然生態環境、土地上的歷史、文化、生活連結的,從來不會喧賓奪主、張牙舞爪的侵犯土地,他考慮的是建築物如何融入自然環境中的風、光、雨水,你可以從他的作品裡看到一種尊重土地的人文精神。他的概念從小小的社區籃球場到社會福利館、丟丟噹森林、幾米廣場、羅東文化工場、壯圍沙丘旅遊服務中心到淡水雲門舞劇場,你感受到的是大自然所給予的力量,而不是把大自然排除在外。

「礁溪之心」便是透過舊屋整建,連結四周的地景地貌,創造出一個更大範圍的文化、宗教、生活的地景,結合礁溪原來有的溫泉和目前正逐漸成形的淡蘭古道南路。他的所有建築設計的概念,和手作步道的精神其實是相通的。黃聲遠曾經對我說,如果把淡蘭古道南路的終點放在「礁溪之心」,那麼淡蘭古道就和礁溪有了完美的結合了。我也這麼想。

劉克襄帶著我們走在跑馬古道上時,果然說到了文學,他提到一個住在坪林的詩人零雨,他說如果要找一個詩人的詩來形容這條古道,那麼應該就是零雨了。零雨有一首詩就叫作〈頭城〉,她用這首詩悼念一個朋友F,描述夏天的黃昏火車,從頭城出發開往台北,可以看到龜山島,在天色漸暗時,火車從蘭陽平原進入了隧道。這首詩的最後幾句是這樣的:

那時你特別聽到
跌落山谷的一面鐘
細細叫著蟬一樣地叫
向右掠過水域騷動
龜山島淺淺的睡眠
列車長來剪票了不知為什麼
他說了謝謝又說旅途愉快
而那正是我想對你說的

我記得零雨有一首詩〈昨天的博物館〉描述人的心靈狀態,大多數人都被重複的日常瑣碎生活及工作上的壓力,折磨到無法維持自己原本的狀態,彷彿已經有一部分的自己已經死了。她那首詩的最後一句是如此的直接而殘酷:

面向眾人微笑的那位先生已經死了
百分之百
臉上的微笑也不算
活著

生活在坪林的詩人零雨享受單純的田園生活,許多生活和工作習慣仍然維持著過去的模式。她曾經說過她對於人類文明走到現在這樣的快速紛亂嘈雜的情況,感到很不能適應,所以她用寫詩來描述自己內在平靜的世界。

那次走了跑馬古道之後,我又找出零雨的詩來讀。每一條步道都是一首詩,我是這麼想的。

●大粗坑的上學之路
我有過一次和吳念真同台朗誦文章的經驗。當時他挑選的文章是他剛剛完成的〈一〇二號公路〉,他用他獨特沙啞低沉的像是閩南語的國語這樣朗誦著:「我說的的確是一條路,這條路通往屬於我的地方;有時候,它更像一個歸宿、一條臍帶、一長串交織著淚水與笑容的生命刻痕。」他引用了一首在我們那個年代,家喻戶曉的美國鄉村民謠〈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

Almost heaven, west virginia
Blue ridge mountains
Shenandoah river
Life is old there
Older than the trees
Younger than the mountains
Growin’ like a breeze

沒有錯,現在已經成為許多人公認是台灣最美麗公路的一〇二號公路,正是吳念真的返鄉之路。但是在他的記憶中,雖然這是一條曾經無比眷戀依賴,甚至療癒的歸鄉之路,卻也是他不堪回首的傷心之路。他說後來幾乎不想再走上這條路了,免得觸景傷情。

二〇二一年,我對於大粗坑的認識才剛剛開始。春天的清晨有點風,是涼爽的天氣。但是一夜的沙塵暴使得空氣瀰漫著濃濃的灰塵。久旱的島嶼正期待著一個遙遠不可期待的颱風光臨。我帶著一張地圖、一本《淡蘭古道北路》和《生命之森觀察筆記》出發時,陽光露臉了,這又是一個好日子。我們開車上了一〇二號公路,選擇了大粗坑作為我走淡蘭古道北路的出發點。

關於這段步道的故事,我想從這裡開始說,因為這裡正是創造《人間條件》系列舞台劇的發源地。真正走進這條步道,忽然有所領悟。大粗坑四周的山脈有一種在晨光中尚未甦醒的溫柔安靜,它沒有台北盆地北方大屯、七星那種連綿壯闊的氣勢,也沒有台北盆地南方山脈那麼險惡陡峭。但是,它似乎是為了撫慰人心而存在的,那麼親近,又那麼安靜無言。但是在某個清晨,它終於睜開眼睛,和你說一個故事。

我遇到一個人,手中捧著幾株櫻花樹的小苗,他是大粗坑人,退休後常常回來,說要把大粗坑的山區種滿櫻花。他說有不少像他一樣的大粗坑人,常常會回來已經成為廢墟的故居看看。我也遇到了一隻狗,據說是台灣土狗和米格魯的後代,被抓山豬的套索傷了一條腿。

吳念真從小學四年級開始,每天上下學要走兩次這條從侯硐到大粗坑的步道,一直到初中畢業去了台北工作為止。這條步道大約三公里多,以他當時的腳程,下山要走三十分鐘,上山可以在一小時以內走完。對城市的孩子而言,這樣的上學之路簡直不可思議。其實,那個年代在鄉下的孩子,有很多人都有這種漫漫長路的上學經驗。還有更多的孩子是連上學的機會都沒有。

吳念真最新推出的〈人間條件七――我是一片雲〉就是描述那個年代,小學畢業後直接去工廠當女工的那些被犧牲的女性故事。她們唯一共同的慰藉就是聽鳳飛飛的歌。「破曉的時刻,像霧般的美彩。可愛的鳥語,喚醒睡中大地……」鳯飛飛唱的〈碧城故事〉在山谷中悄悄的迴轉,是的,山脈又有一個故事要告訴大家了。

其實我也有一個類似的故事。我們的小學同學有一半在畢業後無法升學,不管成績多好,女生都去工廠當女工。有一個曾經在話劇中扮演我媽媽的女生,以第一名畢業後去當女工。後來,我們在鐵軌上相遇,我故意大聲叫她一聲:「媽媽!」她低頭趕快走開,我卻永遠記得她手上那個用布包起來的便當上的油漬。我滿滿的悵然和失落,至今依舊。

每當我走在山中的古道時,忍不住會想,在那個窮困的年代,有多少的孩子們走在這條漫漫的上學之路,又有多少人只是為了討生活而翻山越嶺長途跋涉?

每條古道都承載著許多人的生命經驗和無法抹滅的回憶。也許這也是我們重啓古道最大的意義和目的吧?


●在淡蘭南北路起點長大的兩個孩子
有一個我曾經說過很多遍的故事,現在想要換個方式來描述,這個真人真事發生在六十年前戰後的台灣。一個生長在淡蘭古道南路起點――艋舺的公務員的孩子,他代表艋舺雙園國小參加全國小學生作文比賽,在這次大賽中遇到了另一個來自淡蘭古道北路起點――瑞芳九份大粗坑的礦工的孩子,他代表侯硐國小大山分校出賽。比賽結果他們雖然雙雙落選,但是關於他們之間一輩子的各種比賽,竟然就是在這個時空裡啓動,從小說到電影,再到工作和人生。在未來六十年漫漫人生長路中,他們一直處於不斷合作又不停競爭中。一直到現在,他們只要碰面仍然針鋒相對各不相讓。

不過他們有個相同的地方,他們出生的地方已經是一個不存在的地方了。大粗坑已經成為廢墟,我童年的臨時宿舍終於完全拆除。

喔,忘了一件事情。六十年前那場全國小學生的作文比賽題目是「錢」,副標題是「精神生活和物資生活哪一個比較重要?」我寫精神生活比較重要,老師搖搖頭說:「答案應該是一樣重要,你沒有希望了。」那個思想封閉的年度,作文比賽也是有標準答案的。

關於「錢」這件事,我也曾經和吳念真「比賽」過,看誰小時候比較窮。我先開始抱怨:「我參加長跑時因為沒有跑鞋,就穿上七雙襪子上場。」「我因為只有一雙襪子,所以乾脆把襪子底下剪了,每天套上在腳裸上假裝有穿。有一天,大家要脫鞋子量身高……」他立即回應。我再說:「我上學一定要拿到奬學金才能上,教科書也一定要去舊書攤買舊的,害我上課時用的版本和別人不同。」「我初中全校第一名,但是我沒有錢升高中。」「我們家付不出米錢,積欠雜貨店的錢,老闆娘會故意攔下我,威脅不再賣米給我們家。」「你們家的小孩會不會為了一碗湯上有一滴油,大家都捨不得撈那一滴油?」

我們這段精彩的對話,是發生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我們在西門町中影的辦公室內。那一天下午,他拿到了我本來要提供出來當道具的「小學日記」。他花了一個下午讀完,在黃昏來臨時嘆口氣說:「我很同情你。」他指的是我被壓抑的精神生活。「我也很同情你。」我回應他,不過我指的是物質生活。或者是因為這樣,我們彼此看到了對方的匱乏,也發現了自己成長中得到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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